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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衣裳穿到了一半,湖阳郡主忽道:“你用的什么香粉,怎么有股子怪味?”
沈沅钰吓了一跳,彩凤连忙解释道:“小姐不喜欢香粉的味道,所以我们几个大丫头从来不用香粉。二太太闻到的大概是奴婢头油的味道。小姐待咱们几个是极好,平日里都把桂花头油赏给咱们几个用的,所以奴婢的头发上有股子桂花的味道。”
这桂花又不是麝香,总不会对胎儿还有影响吧?
湖阳郡主淡淡一笑:“你主子待你们倒是真不错!”那桂花头油在外头都被炒成了天价,一两头油至少能卖一两金子,沈沅钰倒也舍得,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贴身丫头使用。
太子妃身边的两位宫女听了也不由露出羡慕的神情。
彩凤抿嘴一笑,满脸的自豪。彩凤手脚麻利,不过片刻,就帮着湖阳郡主把衣裳都穿好了,然后小心地扶着湖阳郡主站起身来。湖阳郡主笑道:“这次真是麻烦王妃和三丫头了,咱们赶快回吧,让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久等可不好!”
沈沅钰和王菁对望了一眼,全都松了一口气。湖阳郡主难道就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沈沅钰其实是知道她肚中孩子的内情的,所以她有些不相信,湖阳郡主会放弃这么好的栽赃陷害的机会。
不过现在是在宫里,只有见招拆招了。
她使了个眼色,彩凤便也退到了一边,由太子妃派来的两个宫女搀扶着湖阳郡主往回走。
湖阳郡主大有深意地看了沈沅钰一眼,眼中满是讥诮。沈沅钰心里不安起来,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路无事返回了还在开宴的大殿。
林氏和沈沅珍已经回来,看见湖阳郡主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进来,连忙上前扶了湖阳郡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倒是郗太后,见沈沅钰跟着湖阳郡主回来,居然不肯扶着自己的二婶婶,而是让两个宫女代劳,不由脸色更是阴沉。
沈沅钰只当没看见。宁可让太后生气,她现在也不愿意碰一下湖阳郡主。她也不看太后的脸色,只联袂与王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湖阳郡主坐好之后,即举杯向太后皇后和太子妃赔罪:“臣妇刚才失仪了。”因为顾虑着肚里的孩子,太子妃早已叫人把的杯中的酒水换成了茶水,湖阳郡主浅酌了一口,却忽然脸色一变,忍不住痛哼出声。
林氏和沈沅珍唬了一跳,沈沅珍叫了一声:“娘,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湖阳郡主的脸色迅速转为苍白,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洒落下来,“我,我肚子好疼!”
坐在湖阳郡主身边的林氏忽然惊叫了一声:“血!流血了!好多血!”
坐在湖阳郡主左近的一些宗室贵妇们全都看得十分清楚,只见湖阳郡主新换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了。那血还在迅速涌出来,在猩红的地毯上迅速积成一个小洼。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全乱了。太子妃率先反应了过来:“太医,快传太医!”
湖阳郡主已经躺在林氏的怀里,进气少,出气多,已经说不出话来。沈沅珍悲呼一声,猛地站起来,跨步来到沈沅钰的桌前,一把抓住沈沅钰的袖子,大声道:“沈沅钰,你们小大房已经得到了宗子之位,你为什么还要来害我母亲!”声音悲切,十足的痛苦。
骤然□□,沈沅钰倒是没有太过失措,“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四妹妹还请慎言,我何时有害过二婶婶了?”
宁德长公主也是眉毛一立:“大胆,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就敢这样出言不逊,诬蔑县主?你母亲平日里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沈沅珍忽然对着太后皇后太子妃的方向跪了下去:“我母亲本来好好的,连太医都说她胎相稳固,怎么好好的去换一件衣裳就见红了。”她转过头来,泪眼婆娑地道:“平日里我们小二房和你们小大房之间是有些龃龉,可是三姐姐,如今你们小大房连宗子之位也得到了手里,我们小二房步步退让还不够吗?你又何必为了当年的一点小恩怨,设计陷害我母亲流产呢?”
说罢边哭边道:“还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给我母亲做主啊!”
这番话一说出口,顿时引来一片议论纷纷。沈家的宗子之争,建康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沈沅珍这一番表演,立刻就引导着众人脑补了许多,不外乎是小大房欺人太甚,得了宗子之位还不罢休,誓要把小二房众人迫害至死,连湖阳郡主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何况就像沈沅珍所说的,本来刚才湖阳郡主还好好的,怎么出去换件衣裳就见红了,沈沅钰可是跟着她一道出去了,很有可能就是沈沅钰趁机动手!
太子妃大喜的日子,发生了这种事,郗太后本来就暴怒异常,况且这事儿又牵涉到她十分憎恨的沈沅钰。不由看着沈沅钰森然道:“文安县主,你有什么话说?”
沈沅钰也预感到现在形势对她有些不利。最高裁决者郗太后对她报有成见,她是看出来了。今天搞不好有理也变成没理。
她缓缓站起身来,道:“二婶婶忽然见红,我也心痛,不过这件事绝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明察。何况,”她转头去看沈沅珍,见她眼中跳动着仇恨的火焰,“……母亲生死未卜,四妹妹首先想到的不是赶快请了太医过来,保住二婶婶的性命和她肚里的孩子,却先把一盆脏水泼到我的身上,四妹妹这番孝心……还真是叫人看不懂呢!”
沈沅钰口才犀利,如此一说,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顿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可不是吗?自己的母亲见了红,做女儿的首先想到不是应该赶紧找太医救治吗?抓凶手什么的,至少也要在救活了亲娘之后再进行不是吗?
沈沅珍刚才的做法,就有些祸水东引,故意为之的意思了。
沈沅珍刚才的一番表演,当然是和湖阳郡主以及林氏在家里就商量好了的,没想到沈沅钰在这种情况之下不但丝毫不见慌乱,还一下子就抓住了她们的破绽。
沈沅珍就有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好在这时,宫女按照太子妃的吩咐,将太医院的林太医请了过来。
林太医进了大殿,先是匆匆忙忙地给太后皇后太子妃请安,太后已经急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快去瞧瞧湖阳怎么样了。”
林太医不敢怠慢,急忙小跑着过去。太医来之前,林氏不敢乱动,只让小姑子躺在自己的怀里,林太医上前来摸了摸湖阳郡主的脉搏,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郗太后着急地问道:“林太医,湖阳怎么样了?”
林太医摇了摇头:“回禀太后,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现在得赶快找个地方,让下官为郡主娘娘引产,若是再晚上一会儿,恐怕连大人也……”湖阳郡主这种高龄产妇,又眼看着就要临盆,就算是引产也是万分凶险的。
林氏身子就是一晃,大声哭道:“我可怜的小姑,你到底是得罪了谁,他们要这么处心积虑的害你?可怜你肚子里的孩子,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要出生了!”宁德长公主不由皱了皱眉,沈沅珍和林氏指桑骂槐处处句句都在暗指是沈沅钰暗中动了手脚,害得湖阳郡主流产滑胎。
第176章 太后震怒()
太子妃忙吩咐一旁傻掉了宫女道:“还不快去准备软兜,将姑母挪到西风殿去。”宫女们便拿了软兜进来,将湖阳郡主小心地抬去了西风殿。
林氏猛地跪下,对太后大声道:“请太后娘娘一定要给我的小姑做主,查出到底是谁在暗中下的毒手,一定要给我的小姑报仇啊。”
太后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此前她就曾向皇帝建议,杀掉沈沅钰,为庾璟年争取一线生机。可是皇帝只一味护着沈沅钰,不肯动手。这一次,她涉嫌毒害自己的亲婶婶,若是事实查明,就算自己立刻将她杀了,皇帝也好,兰陵沈氏也好,就算心里不愿意,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看向沈沅钰的目光就越发冷森了下来,充满了杀机。
沈沅钰只觉得心中一寒,便看了王菁一眼,刚才她拜托王菁请桓淑妃出面来的,见王菁冲她点了点头,这才心中稍安。
太后已经冷声道:“太子妃大喜的日子,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没人伦的惨事,还有没有纲常法纪?”她看了沈沅钰一眼,语气越发冷入骨髓:“哀家就依你所愿。查,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还湖阳一个公道!”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道:“在座之人都有嫌疑……”紧接着吩咐道:“来人呢,给我把东宫的大门都封了,不查清楚谁都不许离开。你们,可有异议?”
今天来的贺客不在少数,不过反正这把火也烧不到她们的身上,所谓看戏不怕台高,她们自然乐得看这个热闹,纷纷道:“臣妇等绝无异议。”
太后又对太子妃温和地道:“出了这样的事儿,搅扰了你的寿宴,倒是叫你受委屈了。”
太子妃道:“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想的。还是查清楚真相要紧!”
太后点了点头,赞许了一句:“你是个大度的。很好很好!咱们去瞧瞧湖阳现在如何了?”说着便起身,带着皇后和太子妃等人浩浩荡荡去了西风殿。
出了这样劲爆的大事儿,谁还有心思在呆在大殿里,便全都跟着太后来到西风殿外。宫女们搬来几把椅子,请太后、皇后、太子妃和宁德长公主等几人坐下,因为人太多,西风殿院子也不足够大,所以剩下的贵妇们,对不起,也只能站着了。
宁德长公主让沈沅钰站在她的身后,摆明了今天就要力保这个干外孙女。沈沅钰心知肚明,若不是有她在,太后还指不定要怎么磋磨她呢。
西风殿里,林太医正忙着救治湖阳郡主,就见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众人大都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引产的风险,见此情形,不由一大半人全都变了脸色。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林太医才脚步虚浮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郗太后急忙召他过来,问道:“湖阳怎样了?”
林太医道:“总算引产及时,郡主一条性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她元气大伤,从此恐怕再也无法有孕,而且,会落下一些病根!”
众人听说性命保住了,都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万幸了。至于不会怀孕什么的,湖阳郡主都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儿女双全,生不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郗太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道:“佛祖保佑,能留下一条命来就已经很好了。”便让大嬷嬷扶着她起来:“走,咱们去瞧瞧湖阳这孩子。”
宁德长公主、皇后、太子妃便跟着太后进去了。林氏和沈沅珍自然也是可以进去的,沈沅钰想了想也跟着进去,至于其他的人,则只能呆在外头等着消息。
众人进了西风殿,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湖阳郡主躺在榻上,面如金纸,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不过人还是清醒的。看见太后等人进来,就拉着太后的手,嘤嘤哭泣道:“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请太后给我做主,一定要抓到凶手,为我的孩儿报仇啊!”
太后安慰了她两句,最后道:“你放心,哀家今天一定查明真相,决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滋长蔓延。”又再叮嘱几句,让她放宽了心,好生休养着,这才跨出西风殿,来到另一处宽敞的大殿扶荔殿。
郗太后在扶荔殿中坐定,吩咐道:“传林太医进殿!”
林太医便走进殿中,郗太后正要发问,沈沅钰忽然出列道:“慢着。”
郗太后现在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悦道:“文安县主,你有什么话说?”
沈沅钰要是到现在都看不出湖阳郡主这次是冲着她来的,她就是个棒槌了。湖阳郡主清楚,她在沈弘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信誉可言了,就算在家里闹出来滑胎事件,沈弘也必不会站在小二房的一边。所以她才会把这场戏演到了宫里,让本来就对自己十分厌恶的太后做裁决,太后自然会偏向她。
她能做好这一切,太子妃应该也是帮凶之一。要知道长沙王庾伦是支持太子的,自己的二叔沈晖也是支持太子的,所以太子一系和小二房一系可以说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在人家的主场,说话的又都是他们的人,沈沅钰又怎么可能任他们把脏水就这么泼在自己身上。她总要想法子奋力反击的。
所以这个时候她不能不站出来。
沈沅钰道:“既然太后娘娘想要为二婶婶主持公道,单听林太医的一面之词,是不是有失公允呢?”谁不知道林太医和小二房过从甚密呢?
宁德长公主也反应了过来:“不错,既然要审,就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都请过来,让他们共同会诊,这才能保证公平。”
太医院的每一个太医几乎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场,后面都有靠山,但是在这种场合下,收买一个两个太医容易,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收买了?除非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没有人有这个本事!所有太医一起会诊的话,自然没有人敢玩儿花样,也可以保证最大程度的公平。
太后犹豫了一下:“也好,就着人去把太医院的大人全都给哀家请过来。”
太后传召,太医们不敢怠慢,不大一会儿功夫,所有的太医就都跪在了扶荔殿中。郗太后道:“今天叫各位大人前来,是想让你们会诊一下,刚才就在太子妃的寿宴上,湖阳郡主忽然毫无征兆地滑胎流产,你们给哀家仔细查一查,是不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若是真有这种事儿,不管她是谁,有谁给她撑腰,哀家也绝不轻饶。”
众人懵懵懂懂而来,听说竟是这么一件事,不由全都苦了脸。可以说在这扶荔殿中,随随便便拉出一个贵妇贵女,就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平日里,这种事他们是躲都来不及,真心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掺合的,可是太后有命,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太医们领命去了西风殿,挨个地给湖阳郡主切脉,然后聚在一起商量了许久,最后公推了太医令黄大人到扶荔殿去向郗太后汇报。
郗太后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问:“可诊出什么不妥之处?”太后一开始就认定了是沈沅钰从中作梗。
黄太医小心翼翼地回道:“根据咱们太医院所有太医的妥善诊查,最后又一致认为,郡主娘娘此次小产,十分蹊跷。”
郗太后一皱眉头,十分不满地道:“什么叫十分蹊跷,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们这么多太医都没有查出来吗?”
羊皇后在后宫之中,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便开口问道:“难道是误用了麝香或者红花所致?”她在宫里见多了这样的。
黄太医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决计不是。”
太后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好端端的,换一件衣裳就会流产了?这点子小事儿都查不出来,皇家养你们这些太医还有什么用?”
黄太医连连磕头请罪,道:“启禀太后娘娘,这妇人怀有身孕,忌讳极多,吃错了什么,喝错了什么,甚至闻到了不该闻的气味,都有可能导致孕妇流产,这千头万绪的,郡主娘娘又刚刚引产,脉相虚浮,摸不出此前的脉相,实在是……”
他正在这里喋喋不休,大殿门口处,忽然有人“啊”了一声。正是刚才扶着湖阳郡主去换衣裳的两名宫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