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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淑真剪了剪灯花,“我知道,念在你没出卖主子这点好处,我在考虑考虑,找个机会,合适理由,放你出府。”
柳絮低身,“谢奶奶。”
吴淑真突然问;“我舅父是个性情淡漠之人,为帮你,宁可舍弃亲外甥女,难道你们之间早就暗通款曲?”
显然,吴淑真怀疑她和柏舅爷背地里有男女私情。
柳絮不怕她误会,但不能让吴淑真对柏舅爷产生偏见,这次为帮自己,甥舅翻脸,柏舅爷在这世上就吴淑真一个亲人,柳絮不想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那样自己愧对柏舅爷,受人如此大恩,让好心人受损害。
柳絮真诚地望着她,道:“奴婢和柏舅爷就见过几面,还是奶奶吩咐奴婢去抓药,奶奶之前和继母因嫁妆之事求过舅爷,舅爷为人光明磊落,不愿意做龌蹉之事,开始拒绝,是奴婢劝说,舅爷才答应下来,事成后,奴婢尊奶奶命给舅爷归还柏家财产,柏家当时陷入窘境,靠此笔银钱,东山再起,因此,舅爷念奴婢当时极力促成此事,一直想还奴婢一个人情,苦于没有机会,这次的事,是奴婢求舅爷,也算舅爷跟奴婢之间了了一桩人情债。”
吴淑真注视着她,柳絮眸子清澈见底,不像是谎言欺骗,遂相信她说的话。
柳絮又道;“柳絮跟舅爷接触几次,舅爷每每问起奶奶,透着关心,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骨肉亲情靠得住。”
吴淑真脸色黯然,轻叹一声,“骨肉亲情靠得住?今我若不答应,跟舅父反目成仇,看架势舅父是想为你连亲外甥女都不顾。”
柳絮诚挚地道;“难道奶奶真信,舅爷会那么做,舅爷就剩下奶奶一个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说说而已。”
吴淑真低头,半天抬起头来,“柳絮,还是你看得通透,你是否恨我?”
柳絮淡然一笑,摇摇头,“不恨,我若是奶奶,不能说像奶奶做得那样,但我会拼尽全力护着我的幸福,我的夫君,心系别的女人,我一样不能容忍。”
吴淑真看着她,“柳絮,我不知为何对你下不去手,现在我明白了,你我二人惺惺相惜。”
柳絮道;“谢奶奶抬举我,不过柳絮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我不怪你。”
“从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奴婢希望奶奶今后不要害无辜之人,我想奶奶自己也不会心安。”
吴淑真低头琢磨她的话,半晌,突然抬头,“柳絮,你信我没害灵儿?”
柳絮不知可否,吴淑真悠悠地道;“我没害灵儿,灵儿却因我而死,当年我执意为母亲和喜姐报仇,灵儿替我做了,我继母从此不能生育,灵儿她知道,我继母绝不可能放过她,令她生不如死,灵儿服毒自尽,还有我母亲的陪嫁丫鬟,我父亲的通房喜姐……”
吴淑真手里死死捏住绣帕,气息不匀,忆起往事,“我母亲死后,喜姐为我母亲报仇,打落我继母腹中胎儿,让我继母派人活活勒死,吊在房梁上……”
吴淑真手指颤动,脸上悲切无以名状。
柳絮听得呆住了,吴老爷的薄情寡义,朝三暮四,招来怎样的悲惨结局。
邵冀的奶娘上来,柳絮夜晚回到下处小屋里,晚秋陪着主子,柳絮一个人,一宿不眠,睡不着不只是她,大概还有吴淑真。
隔日,梁王府郡主满月,一早起,吴淑真梳妆打扮,邵英杰没回来,吴淑真约大奶奶齐氏一同前往梁王府,给梁王嫡妃道贺,吃郡主满月酒。
晚秋为她梳头,念琴找出一身艳色的衣裙,吴淑真换上,对念琴道;“叫柳絮过来。”
念琴过东屋里叫柳絮。
柳絮过来,吴淑真已穿好衣裳,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薄施脂粉,画眉,柳絮在身后站了一会,吴淑真放下螺黛,轻点檀唇。
回身对她道;“今梁王府郡主满月,你和晚秋同我一块去吃郡主的满月酒,你下去换件鲜亮点的衣衫。”
柳絮心一突,去梁王府,她有点打怵,转念一想,梁王接驾,邵英杰随去未归,梁王一定不在府里,心放到肚子里,下去换衣衫。
梁王府张灯结彩,鼓乐齐鸣,梁王府门前,车马盈门,达官显贵,乡绅士族,无不争相献礼,梁王府大堂,是金玉成山,珠翠堆积,俱是稀世珍宝。
吴淑真和齐氏还有邵府三姑娘邵玉芳的轿子在梁王府侧门落轿,柳絮头两次来梁王府,一般止步于梁王府正门口。
柳絮随着吴淑真和齐氏从侧门进去。
梁王府内,侍女往来穿梭,就有下人带路领着几个人去花园,王府酒宴设在后花园,地阔,花木扶疏,深秋,不见凋零。
花园里一座二层楼高戏台子,戏台下面,围着幔帐,分内外,安放着长条案几,供来客就坐。
上面席位空着,当然是王妃和众王府女眷,齐氏和王府侧妃虞氏沾亲带故,王府下人安排离戏台较近位置落座。
鼓乐齐奏,丝竹管弦,琴音渺渺,一队队侍女打头,丫鬟仆妇簇拥着王妃等一干王府女眷来到。
众诰命夫人太太小姐,起立,跪迎。
王妃落座,梁王妃坐在高处,柳絮站在吴淑真身后,斜对着王妃座位,看得一清二楚,梁王妃身材修长,眉目清丽,一头乌发挽高髻,一袭大红绣金百子刻丝锦袍,端庄大气,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梁王妃身旁一群丫鬟婆子,梁王府女眷打扮得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婉转娇啼,端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柳絮看得眼花缭乱。
梁王妃先说几句场面客套话,柳絮听在耳中,轻柔如柳扶风,心里说不出的温柔妥帖。
梁王妃随后命人抱出小郡主,众人远远看一眼,众人跪倒齐贺。
小郡主受了众命妇的礼,梁王妃便命人抱回去了。
酒席宴开,一对对宫娥端上美味珍馐摆满案几,金樽美酒,王府排场,极尽奢华。
三姑娘邵玉芳年已及笄,正择夫婿,因此要求跟了大嫂和三嫂前来,王府的富丽堂皇,令她心旷神怡,心驰神往。
宫娥开始歌舞,一曲歌舞毕,王妃点了两出戏,都是祝寿喜庆的,轮到虞侧妃点了一出,台上热热闹闹的,青衣,小生,花旦,轮番上场。
席上美酒佳肴,衣香鬓影,佳人无数。
三姑娘邵玉芳手里端着翠玉酒盅,多吃了两盅酒,面颊飞红,春心浮动,痴痴地看台上小生唱念对打,那小生粉白玉面,娇艳若女子,邵玉芳看得呆了,手里的酒盅倾斜还不自知,酒盅里的美酒尽数洒在旁边坐着的三嫂吴淑真身上。
待吴淑真知觉,裙子上已洒了一片,邵玉芳清醒,一时也慌了,还是大奶奶齐氏见过大场面,连下里问吴淑真道:“弟妹,你带衣裙来了不曾?”
晚秋手臂上挎着一个玉色绸子面的小包袱,里面放着吴淑真特意备的一套衣裙。
吴淑真道:“替换的衣裳带是带了,可这么多人,去哪里换上?”
大奶奶齐氏悄声道;“这花园里亭台楼阁,你找一处无人的僻静地方换上再来。”
吴淑真带着柳絮和晚秋离开座位,主仆三人走开,戏台附近人多,帷幔挡着外侧是男客,里侧是女眷,主仆三人不敢在就近,怕那个男客酒水灌多了,出恭,冒失走错路,撞见不雅,便往东一带人少的地方。
花园里到处都是红男绿女,主仆三人对地形生疏,王府花园占地足有邵府整个府邸面积大,到处都建着高楼水阁,辨不清方向,好容易寻到一处清净所在,这是一带临水的楼阁,晚秋道:“主子,这一带清净,我看主子就去水阁里面换衣裳。”
吴淑真吩咐,“柳絮你站在外面看着,有人来知会一声。”
说吧,同晚秋进去里面。
主仆不熟悉王府,以为这是靠内宅地界,其实,这里于外宅交界。
柳絮站在临水边游廊里,左右看着来往的人,这地方还真僻静,少有人来,偶尔有一两个侍女经过,也是离得远,无人注意柳絮站的地方。
柳絮正在四处观望,突然,南花墙月亮门里涌出一群人,柳絮吃惊地发现,头里走的是梁王赵琛,柳絮看到他的同时,赵琛也看见她。
赵琛微微错愕,旋即低低地吩咐左右一声,大步朝柳絮站着地方走来。
柳絮站在高高的游廊上,一袭绛红罗衣,被微风扬起,飘然欲仙,赵琛心跳加快,脚下步子加快,三两步跨上玉石台阶,像一股强劲的旋风刮到柳絮身边。
柳絮没反应过来,人便被赵琛裹进鹤氅,赵琛双目炯炯,对上柳絮的娇颜,柳絮紧张得心咚咚直跳,余光瞥见吴淑真衣袂一闪,像是从水阁里出来了。
柳絮翘脚,樱唇主动凑了上去。
赵琛哑声道:“乖,你是在勾引我吗?”
第91章()
赵琛哑声道:“乖,你是在勾引我吗?”
柳絮满面朱霞,红唇娇艳似滴出水来,欲拒还迎,刚往回一缩,赵琛一下子捉住,温热的唇覆上去,他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柳絮初时目光往水阁方向看,随着他炽热而缠绵拥吻,渐渐地浑身酥麻,失去理智,主动回应他,赵琛横在她腰间的大手摩挲她腰背,她头晕目眩,脚底虚浮,身子靠在身后的廊柱。
二人身高略有差距,赵琛索性把她抱坐在石桌上,居高临下,揽住她,雨点般的冰凉唇印在她眉、眼,□□的雪白修长的颈项,赵琛的身子前倾,立在她双股间,柳絮不得已后仰,无奈双手柱在石桌上,这个姿势极具诱惑,她越是朝后躲,赵琛越发欺身上来,几乎把她压倒在石桌上,柳絮一急,含糊低唤了声:“舅,不……”这一声本是想阻止他,缠绵低吟,听在赵琛耳中却是情动的渴望,赵琛咬着她小耳唇,“听话……。”,手从她背部,滑下她腰间,往下…。。敏感。
柳絮惊得一机灵,双足乱蹬,怒目蹬着他,急得面红耳赤,赵琛无奈,不舍地离开她身体。
柳絮尴尬地坐在石桌上,脸红到耳根,跳下地,羞恼交加,小脸委屈,“你欺负人。”
赵琛焦渴难耐,口干舌燥,略低沉沙哑声,“是你引诱我,我是男人,又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柳絮脸红更深,想起朝吴淑真所在处看看,人影皆无。
赵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处水阁,哪里有什么,柳絮从开始朝那地方看,主动亲近自己,完事还望着那处,那究竟有何物或人让她惦记,以至她同他亲近都不能专心,今显然她是故意,自己装糊涂,痛快一回。
吴淑真从水阁里出来,往游廊里看去,突然,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颤地指着问身旁的晚秋道;“那是柳絮吗?”
晚秋惊得瞪大眼睛,脱口道;“是柳絮,奶奶。”
“这还了得,柳絮偷男人。”
吴淑真扶着晚秋正要过去,围上来几名王府侍卫,拦住她二人,“夫人,不能往前走,梁王千岁在此处,请夫人退避三舍。”
吴淑真听说过梁王,并未亲眼所见,因此并不相识,一听梁王,惊得目瞪口呆。
侍卫道:“请夫人离开此地,惊扰梁王千岁。”
吴淑真由晚秋扶着只好掉头往回走,走几步回头看,惊见梁王跟柳絮缠绵悱恻动情一幕,不知是否幻觉。
吴淑真回到花园戏楼,酒席宴□□迭起,齐氏问;“弟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又看看她身后,“柳絮呢?”
吴淑真不敢说出柳絮和梁王私情,平静下心情,道;“我找地方换衣裳,让柳絮在外面看着人,这一会功夫,柳絮就不知跑哪去了。”
三姑娘邵玉芳不满地道:“这是什么地方,她都敢乱跑,万一冲撞了王府里的那位侧妃夫人,不是给邵府招祸。”
吴淑真无语,齐氏精明,看吴淑真神色不对,既然她不说,必有难言之隐,不敢多问,朝三姑娘邵玉芳使了个眼,邵玉芳嘟嘟囔囔的,不大满意。
此刻,台上戏班子唱到热闹处,吴淑真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总是浮现柳絮和梁王在游廊里亲昵的情景,柳絮什么时候认识的梁王,看两人样子绝非一日,早就熟悉,吴淑真越想越心惊,差点害了柳絮,惹下滔天大祸,若一时糊涂,害了柳絮,邵府满门就要遭殃,还想活命吗?想着,竟吓出一身冷汗。
柳絮从石桌上跳下地,回想方才一幕,自觉羞愧没脸,她故意使吴淑真看到,利用梁王,不能怪梁王过分,她给他暗示,允许他亲近,方才若在往前一步,她不敢想,冲动之下,会发生什么,做出后悔的事,今酒席宴看见梁王娇妻美妾,她更是拒他于千里,望他而却步。
柳絮垂头道:“我走了,时候久了,惹人怀疑。”
赵琛看她难为情,又十分不舍,故意取笑她道:“你不是想我,才来王府找我,你头一次主动,为何这么快就急着走。”
柳絮含羞,眼睛不敢看他,望向别处,赵琛一把扯过她,二人面对,赵琛一脸认真,低声道;“我出去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再想你,一进城我就先去你家,没看见你,我心里失落,没想到你从天而降。”
柳絮怕他误会,解释道:“你府里办郡主满月酒,我是随主子一块来的。”
说吧,柳絮拂开他的手,快步离开。
赵琛望着夕阳下那轻盈的身影变成一点红消失在花园深处。
吴淑真坐在酒席宴上,却充耳不闻,脑子里一直转悠柳絮的事,她不明白,柳絮既然跟梁王有染,为何不借助梁王的权势除了奴籍,这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庆幸没对柳絮下手,跟柳絮之间过节,要怎么解开。
吴淑真想不出个头绪,这时,就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到她跟前,小声对她耳边嘀咕几句,吴淑真悚然而惊,立起身,跟着他就走,晚秋知道底细,不放心主子,紧跟在后。
前面那太监走得极快,主仆深一脚浅一脚,幸喜她还记得路,二人走到水阁游廊处,远远看见梁王负手矗立游廊上,朝园子一处眺望,吴淑真顺着他目光看去,柳絮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柳絮的身影被花园里树木遮挡,依稀可见,梁王扔一动不动,吴淑真瞬间心底为之一振,梁王必定极其珍视柳絮?柳絮何等幸运,梁王放着娇妻美妾不顾,来此会柳絮,百般留恋,柳絮样貌标致不假,可王府姬妾众多,皆是天姿国色,柳絮得梁王青眼,这是那些出身名门王府侧妃夫人们梦寐以求的。
那太监摆手,“夫人稍等片刻,咱家回梁王。”
吴淑真心里七上八下,梁王为何召见自己,一会,太监回转,“王爷请夫人过去。”
晚秋等在下面,担心地看着主子上了游廊,吴淑真手心在袖子里攥出汗,心咕咚咕咚地跳,强压下内心恐惧紧张,徐徐走向梁王,离几步远跪倒在地,“臣妇拜见王爷。”
梁王淡淡声道;“起吧!”吴淑真突然觉得这声音耳熟,疑惑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吴淑真脚软,勉强站起身,梁王道:“本王问你,柳絮在你府上过得可好?”
吴淑真心惊,情知丈夫预纳柳絮为妾的事瞒不过梁王,稳了稳心神,束手垂眸恭敬地道:“柳絮就要成为臣妇夫君的妾室,臣妇的丈夫和柳絮不久就要圆房。”
赵琛一愣,慢慢地面沉似水,吴淑真斗胆偷瞟了一眼梁王的脸色,惊吓得差点跌坐地上,梁王眼神如薄削的刀片,闪着冷厉的寒光,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