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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家兄弟,伙同几个纨绔子弟把人打了,自己躲起来,你当时不在府里,你二弟出头,预平息此事,让敬贵妃娘家的人打断了一条腿,你二弟书读的好,本来考取了秀才,春闱应试,考个举人不在话下,因为腿伤,生生把大好的前程断送了。”
柳老太太想起来,恨恨地,“都是他那个生母,养不出好种,也是你爹糊涂,当年看重她美色,不听我劝,执意娶回家,那个妾自打娶回家,几时消停过,我看在老爷面上忍了她,她母子二人不知收敛,那孽障吃酒赌钱包窑姐,他那娘糊涂虫,包庇儿子,替他瞒着,把你爹给她的首饰变卖,给儿子纵容他出去胡闹,当时你爹刚死,我为了柳府的脸面,你们几个前程,怕人笑话,不能忍硬生生忍了,谁知他闹出更大的事,为争个唱曲的丫鬟,跟敬妃娘家人结仇,害得你二弟伤了身体,这些年,你二弟憋屈,你也是看着的,你说娘现在答应认下他,让他认祖归宗,你二弟夫妻能咽下这口气,能答应吗?”
方才欧阳先生来访,柳文龙把家里这段往事纠葛跟欧阳先生说了,自古家丑不外扬,也是逼不得已,让梁王了解他的难处,不敢满口答应,不能保证能劝动母亲,母亲那里其实还好说,关键是二弟俩口子,咽不下这口气。
柳文龙只能尽量先说服母亲,在由母亲出面做主。
柳文龙官职能做到三品,他父亲翰林院学士,官职不过五品,柳文龙除了自身才干外,为人谦恭,头脑敏锐,他压低声同母亲道;“如今太子被废黜,皇上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现在看对六皇子有意栽培,可是六皇子年幼,几个成年兄长,早立府封王封地,觊觎皇位,即便有中宫皇后背后撑腰,皇后乃女流之辈,不能干预朝政,六皇子显然嫩了点,没有外戚扶持,势单力孤,将来若有一日皇上驾鹤西去,皇位必有一番争夺,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鹿死谁手,不得而知,这种时候,不能得罪梁王,家里的事怎么都好办,若母亲答应让他重新归宗,母亲是他嫡母,若他犯错,母亲大可家法惩治,现在一个柳旺德不算什么,关键是柳絮得梁王青眼,实在可说是柳家之福。”
柳老太太被儿子说动,若现在抵死不答应,得罪梁王,万一被梁王恨上,柳家难保来日就大祸临头了。
柳老太太道;“我叫人去叫你媳妇和老二夫妻。”
柳家大太太高氏,二爷柳文成和二太太马氏,传唤都到齐了。
几个人神情紧张,不知老太太突然把大家找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柳老太太看看二儿子柳文成,柳文成腿疾,平常慢行,细看能看出来,快走明显与常人有异,当年被敬贵妃娘家人下死手打一顿,抬回来时,人事不醒,请医调治,好容易命保住了,已属万幸,腿落下残疾,不能参加科考,打击不小,又极自尊,甚少出门,不出门应酬,平常闷在家里捧着书本看。
柳老太太心疼二儿子,无奈以大局为重,狠狠心,开口道;“今找你们来,是有一事,方才梁王府的人来,说撵出府的老三那个孽障,生了个好女儿,如今被梁王相中,要娶做王妃,老三那孽畜被柳家从族谱除名,梁王的意思是重新认回老三,保全他女儿顺利坐上妃位,我跟你大哥商量了,把家里的事先放一放,以大局为重,认下他,归宗,你们几个有什么想法?”
柳家大太太高氏素来贤淑,听丈夫答应,自然没什么说的,不管怎么说对柳家是好事。
二爷柳文成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二太太马氏伶牙俐齿,是极厉害的人,当即说道;“论理母亲和大哥做主,当媳妇的这话不该说,可是媳妇是柳家人,有的话还是有必要提醒母亲和大哥,老三那个混账,若认回来,柳家今后还能消停了吗?夫君的腿是怎么伤的?当初差点连命都保不住,那时媳妇跟夫君成婚没几年,哭得死去活来,差点成了寡妇,幸好命保住了,夫君这些年心里有多憋屈,媳妇知道,害群之马好容易清理出去,柳家还要把他请回来,媳妇不同意。”
马氏的话义正言辞,柳文龙绕过弟妹,看看二弟,二弟柳文成黑着脸,不说话,意思就是跟他媳妇想法一致,柳文龙明知故问,“二弟,你说说,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是跟你媳妇一样吗?”
柳文成冷声道;“这个家是大哥做主,大哥决定的事,兄弟哪还有资格说什么。”听话音是不愿意,且对自己兄长不满,柳文龙瞅瞅母亲。
老太太会意,慈爱地望着二儿子道;“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这些年我看着你委屈,我心里也不好受。”柳老太太叹口气,话锋一转,“柳家的恩怨,是柳家的家务事,比起外面大事,家里的事不算什么事,我柳家若不答应,势必得罪梁王,母亲老了,倒是没什么,怕为儿孙们将来招祸。”
柳老太太说完,柳文成脸色略缓和,低沉声道;“儿子受点委屈没什么,为了柳家阖府人,认回老三儿子没意见。”
柳文龙松了口气,马氏突然道;“不行,不能这样便宜了老三,他好好没事,在外面转悠一圈又回来了,可我男人的腿,白白受伤。当年他惹的事,自己跑了,让别人替他遭殃,那还有天理。”
马氏咽不下这口气,丈夫当年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嫁给柳学士府,是她梦寐以求的,不出意外,丈夫定能中个进士,那样就不会像现在依附着兄长过日子,凡事跟在大嫂后面,看人家脸色行事,马氏生来要强的性子,跟着丈夫受委屈,虽然现在儿女长大,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堵得慌。
柳文龙想起欧阳先生的话,你柳家只要能认下柳家三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柳文龙开口道;“弟妹,这样就认下他,别说兄弟和弟妹不甘心,做大哥的也不甘心,太便宜了老三,为兄有个提议说出来你们看行不行,认下可以,但活罪不能免,家法惩治,后来撵出他以后,为兄打听过他们娘俩,据说老三很不堪,这也算给他点教训,省得认下日后胡闹,劣性不改,给柳家丢脸。”
马氏杏目圆瞪,“打断他一条腿,给他点教训,也算我夫妻这些年委屈出口怨气。”
柳老太太望着大儿子,“我看老二媳妇说的有理,他好手好脚,一个大活人,又不能拴住他,万一又出去捅篓子,惹出大祸,无法收场,丢的是柳家的脸。”
“好,那儿子就告诉欧阳先生,柳家的意思。”
商量妥了,柳文龙亲自去客栈,找欧阳先生,把柳家的意思说了,欧阳先生满口答应,说好了,欧阳先生一刻不耽误,当即,坐船下江南。
一路顺风顺水,不出几日,便回到梁王府,把事情经过报告给梁王。
赵琛总算放了心,派人把柳旺德押来。
柳旺德被带到书房里,柳旺德一望见赵琛坐在上面,吓得腿一软,咕咚跪下,赵琛暗叹柳絮命不好有这样父亲,简直就是扶不起的烂泥。
赵琛冷脸道:“柳絮备选梁王妃,因为你这个父亲,她不够资格入选,我派人跟柳侍郎商议,柳侍郎答应让你重新上族谱,归柳氏一族,不过,有个条件,你被赶出柳府,不思改过,任性胡为,按照柳家的家规家法处置,你可愿意答应?”
柳旺德一想能做梁王岳父,自是肯,为了将来富贵荣华,现在落魄,等将来做了梁王岳父,十倍百倍瞄补回来。
一咬牙,受点皮肉之苦忍了,道;“小人听王爷吩咐。”
赵琛去柳家,柳絮这几日惦记此事,从东屋窗子里往外望,一眼看见赵琛进了院门,柳絮赶着迎出去,看赵琛面带喜色,知道问题已解决,也不问,笑着道:“王爷去院子树荫底下坐,院子里凉快,柳絮给王爷沏壶好茶。”
返身招呼念琴,搬个矮桌放到院子里梧桐树底下,烧水沏茶。
柳絮端着茶壶和茶碗,又端来一碟新鲜的樱桃,赵琛招呼柳絮坐在身旁的杌凳上,赵琛详细说了情况。
柳絮听完,兀自欢喜,感激地道;“多谢王爷,柳府认下我们这一房人,日后小生子几个出身问题解决了,有个好前程,柳絮替小生子、宝儿、柳芽儿谢王爷。”说着,站起身,福了一福。
赵琛佯作生气,“只有小生子几个谢我,你就一点不谢我吗?你不想嫁给我?”
柳絮朝院子里看看,无人,念琴和几个孩子在屋里,柳絮极快地亲了赵琛脸颊一下,跑走了。
赵琛半天反应过来,摸摸脸颊,兀自笑了。
柳絮和念琴当晚,收拾东西,准备进京投奔柳府认亲,赵琛已备好大船,次日一早,柳絮跟父亲柳旺德带着三个孩子和念琴,坐上梁王府的马车,赵琛把柳家的人送到水路渡口,渡口已停泊一条官船,柳絮等人下车,赵琛下马,叮嘱柳絮几句,柳絮等上船,王府侍卫护送柳家人进京。
赵琛站在岸上,看着柳絮乘坐的大船走远,回到王府后,次日,派人去府衙把袁知府找来,袁知府一听有消息的,赶紧换上官府,奔梁王府来。
见了梁王,行大礼,袁知府难掩兴奋,“王爷查出柳姑娘出身?”
赵琛正色道;“柳絮姑娘的家世已查清楚,柳絮姑娘的祖父乃翰林院学士柳敬,大伯乃是礼部侍郎柳文龙,柳絮乃柳府三房嫡女,父亲柳旺德是庶出。”
袁知府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琛,心想,梁王神通广大,柳家一平民百姓眨眼成了名门望族,家世显贵,袁知府将信将疑。
赵琛肃色道;“袁知府可据实报给户部,户部自会查实。”
袁知府心想,不管怎么说,顾尚书交代的事,有眉目了,自己据实报了,这事到柳府一查,做不得假。
袁知府千恩万谢,告辞走了,回府衙,写封书信,命差人送到京城,呈给户部尚书顾普。
梁王停了一日,就是留出空让柳府处理善后,等户部接到书信,柳府已将一切办妥。
柳府
内宅女眷都聚在老太太上房,大太太高氏,二爷柳文成和二太太马氏,大房嫡出的大姑娘柳明月,庶出三姑娘柳明玉,二房嫡出三姑娘柳明珠,并一干丫鬟媳妇婆子,翘首以盼。
大太太高氏道:“老爷派出的人送进信来,说船已到码头了,正下船坐车往家里赶。”
三姑娘柳明珠私下里对大姑娘柳明月道;“我好奇三房三叔女儿柳絮到底长得什么样,巴结上梁王,像我们柳府这样好的家世,大姐姐不过订下门当户对的光禄寺卿家的公子。”
马氏在一旁听见,阴阳怪气地道:“那是人家的本事,你们姐几个日后要学着点。”
柳明珠撇嘴,不屑地哼了声,“定是像那个老姨娘是个狐媚子。”
柳明珠声音不小,让大太太高氏听见,呵斥道:“休得胡言,柳絮以后就是柳家二姑娘,说话注意点分寸,她将来是要嫁梁王,做梁王妃,你们是大家小姐,不能错了礼数,惹人笑话。”
柳明珠不服,不敢跟大太太顶嘴。
等了有一个时辰,不见人来,柳老太太年岁大了,身子犯懒,道:“我去里屋歇着,你们在这里等吧!”
大太太扶着柳老太太进了里屋。
众人等的时候长了,有点不耐烦,突然,丫鬟跑进来,“来了,已经到门口了。”
柳侍郎陪着三房的人进了花厅,柳侍郎前面走着,柳旺德跟在后面,在后面是柳絮和小生子、柳芽儿、念琴扯着宝儿。
临下船时,柳絮把带来的新衣裳给三个孩子换上,取出一套来时现置办的新衣袍给柳旺德,让柳旺德换上。
柳府的人脖子都抻长了,总算盼到柳家三房的人,看三房的大人孩子穿戴光鲜,不似穷困潦倒落魄模样。
女眷们的目光自然落在柳絮身上,惊奇地望着柳絮。
第145章()
柳府的人看见柳家三房的人进了花厅,目光落在唯一的少女身上,那少女身穿粉霞轻容纱褙子,明丽照人,犹如一道阳光,满室顿时明亮起来,
柳絮耳边厢传来低声赞叹,柳絮瞬间摄住众人的心。
柳老太太坐在花厅正中紫檀罗汉榻上,柳文龙走去坐在下首第一把椅子,旁边坐着大太太高氏。
对面坐着二爷柳文成,旁边坐着二太太马氏。
老太太身后一溜站着大房和二房的三位姑娘,柳府的二姑娘柳明珠轻蔑的语调刚落下,定定地瞧着柳絮,人惊住。
柳旺德撇下柳絮几个孩子,快走几步,上前跪倒在柳老太太面前,趴在地上连声磕头,“不孝子叩见母亲。”
三房的人跟着他跪下,柳老太太看着地上跪着的柳旺德脸上冷落落的,“三房回来了,老身以为有生之年不用在看见你,造化弄人。”
柳旺德不敢抬头,朝上又磕了几个头,“母亲这么说,令儿子无地自容,儿子回来请罪来了。”
柳老太太没有一丝动容,当着他儿女的面一点没给他留情面,冷脸朝左右道;“来人,先带着三爷去祖宗牌位前给柳家祖宗谢罪,回来叙话。”
下人上前,“三爷请。”柳旺德爬起身,跟着下去。
柳絮带着小生子、柳芽儿和宝儿,给老太太叩头,拜见祖母,柳老太太不似方才对庶子,态度和蔼,“柳絮,带着弟妹们快起来,乖孙儿长这么大了。”
柳絮又挨个先给柳大爷和大太太叩头,大爷柳文龙和大太太高氏忙道;“起来吧!一家人不用多礼。”
柳絮带着三个孩子依次给二爷和二太太叩头,叩完头,柳絮和三个孩子没起来,柳絮又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旁边跟着的冯嬷嬷笑着提醒道;“二姑娘起来吧!多叩了三个头。”
柳絮对着二爷柳文成和二太太马氏道:“这三个头是柳絮带着弟妹们替我父亲磕的,我父亲做错事连累二伯、二娘,请二伯二娘,大人大量,原谅我父亲。”
侄男侄女乃骨肉至亲,二爷柳文成看着几个孩子眼圈有点红了,“起来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
二太太瞅着三房的人心里憋屈,看柳絮替她父亲请罪,言辞恭敬,气消了大半,不好为难,扶起柳絮道;“大人间的恩怨,跟你们做子女的无关,这都是你爹的错,害得你们跟着吃苦。”
这时,柳旺德被下人引着进来,低着头,红脸跪下,面容惭愧,重新跟老太太叩头,“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儿子知错了,请母亲责罚。”
柳老太太看庶子的眼神,不似方才看柳絮几个孩子慈祥。
柳老太太冷声道:“我当年狠心赶你母子夫妻出去,为让你思过,你不但不真心改悔,我听说行事更加荒唐,把你媳妇气死了,丢下几个孩子不管,你还配做一个人吗?家里不是柳絮懂事支撑,怕几个孩子早饿死了,你说,我说的你认不认?”
柳老太太说到最后,气上来,声色俱厉。
柳旺德一脸惶愧,头都抬不起来,一个劲叩头,“儿子认,儿子不是人。”
柳老太太高声道;“既然柳家已认下你,你就是柳家的子孙,子孙不肖,老身代祖宗教训你。”
说罢,柳老太太喝命道;“来人,把三爷拖出去,拿棍子照腿上打,打折他一条腿。”
几个家仆一拥上前,从地上把柳旺德提起来,柳旺德以为在祖宗牌位前跪上几个时辰,饿几顿,就没事了,没想到嫡母真下狠手整治他,家仆往下拖他,柳旺德挣扎,吓得连声高呼,“母亲,儿子知道错了,饶了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