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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不扯,露眼啦。”葛屯长后悔莫及。
“别看你的眼睛像灯泡似的,玻璃球没珠儿。”屯人挖苦他,随即送屯长个绰号,也就叫开了。
“噢,有意思。”刘宝库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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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眼掉蛋(下台)……”一个山民说的是决定葛屯长命运的选举,他落选了,山民说,“他拖着伤腿,带人外出去挖煤。”
“他怎么不留在屯子里呀。”刘宝库漫不经心的样子说。
“没脸。”山民说。
“胡吣!”查屯长训斥屯人。
“本来么,想连选连任……”山民说。
“得啦,歇你的吧。”查屯长制止山民说下去,嘟哝:“家丑不可外扬。”
刘宝库看到了查屯长的胸怀,和葛大眼竞争屯长,对手败下阵去,他没瞧不起他,维护葛大眼的名誉。
“那儿,北山。”查屯长指着远处一座普通的山,在山民心里是神山,宝山。
刘宝库在山民们兴奋中,转弯抹角地问清了他们不知道葛大眼在哪里挖煤,他期望这样的结果。
三天后,刘宝库离开将军岭。
“刘老板,明年来呀。”查屯长送刘宝库上公路,等进城的长途汽车时,他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其实,葛大眼人挺好的。”
坐上汽车,刘宝库嚼口香糖似地咀嚼查屯长的话,直到味道淡了,他才不再想葛大眼。
走出火车站,一辆白色本田轿车等在出站口。
刘宝库一见到那辆白色本田,美好的心情顿然给破坏了。火车上,他想着今晚和许俏俏共度良宵。一切都计划好了,先洗个澡,之后Zuo爱,之后和她去红罂粟酒店。
邻座的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亲近,刺激刘宝库,他马上重新修订了程序:先Zuo爱,之后洗澡,之后和她去红罂粟酒店。
哪曾想到白色本田轿车出现,打乱了美好的程序。
“上车。”本田轿车探出熟悉的面孔。
刘宝库走过去。
56
“郭德学是‘四环素牙’吗?”海小安离开桂花村之前,有一问题进一步核实。
“桂花村无论大人小孩都是‘四环素牙’。”尤村长指下自己的牙齿,现身说法,他说,“吃上自来水之后出生的人,牙白。”
“尤村长,还请你多帮助啊!”海小安说。
“没问题,你嘱咐我的事儿记住了。”尤村长指刑警给他的任务。
海小安对尤村长说,宋雅杰如果回到村子,要稳住她,并马上通知盘山刑警支队。
回来的汽车上,小王说出自己的推测:“基本上可以肯定,无名男尸是郭德学。”
“没错。”海小安说,“如能顺利逮住宋雅杰,再让她辨认一下,更准确些。”
第十三章血亲错位(5)
网上追捕逃犯宋雅杰为找丈夫,冒被捉的危险去了盘山,海小安想得很多。往事云一样飘来——
冲进人贩子的房间,只一个小女孩睡在床上。
“小姑娘,知道自己的名字吗?”海小安问。
“知道。”小女孩甜出两个字。
“叫什么?”
“丛众。”
“几岁?”
“4岁。”
“你爸叫什么名字?”
“丛捍东。”
“你妈呢?”
“妈妈洗澡,妈妈叫宋雅杰。”丛众说,眼望洗澡间。就此刑警猜测,昨晚临睡前,宋雅杰肯定说,乖,你先睡,妈洗澡。所以丛众对警察说妈妈洗澡。
抓不到人贩子宋雅杰,父亲被捕在押,丛众失去双亲已成事实。一时无处去,海小安带她回警队。
“我妈还没洗完澡吗?”丛众天真地问。
“没有。”海小安说。
“那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丛众又问。
难以回答的提问,善意的谎言也不是可以无限制地编排下去。怎样对一个心地露珠一样纯洁女孩说明真相?海小安去问支队长,支队长说先放在警队几天,然后联系孤儿院,你照顾不过来,让周蓉帮你。
周蓉和海小安相处已有深入发展的迹象,两个人站在一道门槛前,谁往前迈一步,关系就算确定。只是谁也没朝前迈,缺乏驱动程序。
“周蓉,队长让我们俩带丛众。”海小安说。
“带呗。”周蓉说。
丛众很快与男女刑警处得融洽,随着友谊加深,感情逐步升级,丛众改了称呼。
周蓉抓住这个契机,问:“小安,丛众管你叫什么?”
“爸爸呀。”他不假思索地答。
“那她管我呢?”
“妈妈。”钻进了一个圈套,他仍然执迷不悟,说,“丛众这孩子真有意思。”
周蓉她浅声问:“你愿给她当爸爸吗?”
“啊,愿意当。”海小安没注意到她的脸色都红了。
“你没问问我,”周蓉羞涩而含蓄地说,“问我愿意不愿意给她当妈妈。”
海小安蓦然见到一张全红了的脸,反应过来,勇敢地问:“周蓉,你愿意给丛众当妈妈吗?”
周蓉点点头。
丛众成了一条红线,一头拴了海小安,一头拴了周蓉。
“我们成家后,把丛众带回家。”周蓉说。
“带着女儿结婚……”海小安想得浪漫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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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丛众叫。
“哎。”海小安自豪地答应,做父亲的自豪。
支队长找海小安,说:“孤儿院联系好了,你送丛众过去。”
“这……”海小安支支吾吾。
“行啦,我替你说吧。你想收养丛众做女儿,我明确地告诉你,不行。”支队长说。
“怎么不行?”
“丛众有母亲,不符合收养条件,抓到宋雅杰,她同意才行。”支队长讲的是政策,是有关规定,他说,“至少在宋雅杰的案子没结前,你作为刑警收养犯罪嫌疑人的子女也不合适。”
至此,海小安也不死心。他想把丛众带回海家,让继母来抚养她,一转念不妥,继母已抱养了一个弟弟小全,两个孩子她一人根本照顾不过来。
送丛众去孤儿院,周蓉给她买了身新衣服,打扮得像一个美丽公主。
“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丛众以为是送她来呆几天,就问海小安。
周蓉没见过海小安掉泪,他在她心目中是块铁,是块钢,响当当的硬汉子,像海明威笔下的一个人物。
“你背着条大鱼刺。”她说。
“可我不是失败者。”他说。
他们都喜欢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失败者身上的坚韧,他们十分钦佩。但是,丛众的话使海小安流泪了。孤儿的命运已降临到她的身上,从此一片树叶落飘在生活的河流里,将漂向何处啊?这是海小安为之伤感的原因。
“妈妈,爸爸怎么哭啦?”丛众不能理解更多。
“爸爸舍不得你呀。”周蓉说。
丛众扯了下海小安的衣角,示意他蹲下来。海小安蹲下来,丛众用她肉乎乎的手背揩他的眼泪,有瓷器一样的东西在他心上擦过……
第十三章血亲错位(6)
“海队。”小王叫他。
海小安走出往事,身上还缠绕着往事的烟雾,痛苦还未完全在他的脸上消失。
“我听见你的手机响了一声。”小王说。
海小安掏出手机,是一条信息,父亲海建设发给他的:方便的话,周天带周蓉和船船回家,吃煎鲇鱼。
“吃煎鲇鱼。”海小安顺口说出。
“喔,说什么呢海队?”小王问。
“我爸让我们全家周天回去吃煎鲇鱼。”海小安喜上眉梢,说,“你不知道我爸亲手做的煎鲇鱼,有多香。”
“有多香啊?”小王想象煎鲇鱼不知所以然,问。
“这么说吧,当年我爸到我爷家接我,我不肯跟他回盘山。你说怎么着,爸亲手做了煎鲇鱼,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煎鲇鱼。我爸说,儿子你和我回去,我给你做煎鲇鱼。于是……”
“于是,你就回到了盘山。”小王不信,摇摇头,说,“海队的意志没那薄弱吧?”
“那时我还没当警察,才14岁,所以经不起煎鲇鱼的诱惑。”海小安说,“煎鲇鱼实在太诱人啦。”
“海队,你儿子船船像不像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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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哪方面?”
“煎鲇鱼。”
“别提了,比我还没出息。”海小安说他的儿子,说,“有一回,你嫂子问他,你爸到幼儿园接你,有没有女人和他……你猜怎么着,他问他妈,周天带不带他去爷爷家吃煎鲇鱼。你嫂子心生一计,说你说实话就带。你说这小子吃煎鲇鱼不要爹,竟然说我天天和一个女生说悄悄话,还拉手。你嫂子讽刺我,众叛亲离,给儿子出卖了。”
“嗬,煎鲇鱼魔力赶上指环王啦。”小王说。
57
陈慧敏到孤儿院,通过熟人找到院长。
“我姓田,刚调来。”田院长说他不是原来的院长,满热心地,“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尽管讲。”
“谢谢,”陈慧敏说,“是这样,我的儿子和你们这里的一位姑娘恋爱,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她叫什么名字?”田院长问。
“丛众。”
“丛,众。”田院长若有所思,摇头,说,“没印象。”
“十多年前到你们院。”
“具体是哪一年?”
“我也不太清楚。”陈慧敏的确说不准时间,她只听小全说很小的时候,丛众进孤儿院,很小的时候的概念含糊,她说,“大约她几岁。”
田院长受熟人之托,努力帮忙,说:“我找老魏,他是院里的元老,过去的事他兴许知道。”
“真是麻烦你。”陈慧敏说。
田院长出去,不多时老魏随同院长进来。
“你问丛众?”老魏手里拿个硬壳本子,边说边翻页,说:“她已经上了大学。”
“煤院。”陈慧敏说。
“对,大二。”老魏继续翻找,说,“我有印象,警察和他的未婚妻送她来的。”
陈慧敏听得新奇。
“她上学一直是……”老魏说那位警察资助丛众上大学。
“他是一个支队长。”田院长说。
“支队长?”陈慧敏一震,小安就是警察,就是支队长。难道这么巧?她问:“那位警察姓什么?”
“海,”老魏说,“大海的海。”
“小安。”陈慧敏脱口而出。
“哦,你们认识?”田院长惊异。
“是我儿子。”陈慧敏说。
“这?”田院长迷惑,说,“你儿子资助的女孩,你不知道?”
陈慧敏刚要说明,老魏拍打硬壳本子,说:“找到了,1990年7月6日,刑警海小安送来,女孩名叫丛众,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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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关于丛众身世的说明?”陈慧敏说。
“逃犯遗弃。”老魏说。
“是她。”陈慧敏断定丛众是海螺,逃犯是宋雅杰。
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陈慧敏接到丈夫的电话,说小安的全家回来了。她看下表,下班高峰老塞车,照此速度一个小时到不了家。她在半路下了车,打的往回赶。
“舍近求远。”陈慧敏觉得自己好笑,小安是最知情的人,还问谁,一切谜底他一揭就开。
十几年中,从没听小安说起逃犯遗弃女儿什么的。宋雅杰犯了什么法,警察要逮她?
第十三章血亲错位(7)
回到家里,进门便闻到鲇鱼的腥味。
“鲇鱼之所以好吃,因为它吃鱼。”厨房里海建设高声阐述他的鲇鱼理论,照他的说法,世界上最好吃的是鲇鱼,什么鲍鱼、鲨鱼翅儿统统食之无味。
船船独自在地板上玩小粘贴,见陈慧敏回来,雀跃地说:“奶奶,煎鲇鱼,船长(爷爷)煎鲇鱼。”
“你爷爱吃煎鲇鱼,你爸爱吃煎鲇鱼……”
船船抢过奶奶的话,说:“船船也爱吃。”
“你倒没差了枝秧。”陈慧敏说。
“奶奶,啥是枝秧啊?”
船船把陈慧敏问住了,还真不好表述,她说:“基因。”
“啥是基因?”
周蓉走过来,说:“妈,别理他,没完没了的啥、啥的。”
船船撅嘴,老不高兴。
“去问你爷爷吧。”陈慧敏支走孙子。
海建设和海小安一起从厨房走出来,带出一股鱼腥和姜蒜味,他说:“船船,嘴都能挂住个油瓶。”
“他缠巴妈,问啥是基因。”周蓉说。
“不,奶奶说枝秧。”船船说话咔嚓咔嚓,有些诉屈的意思,说,“奶奶还说,你爷爱吃煎鲇鱼,你爸爱吃煎鲇鱼,我也爱吃煎鲇鱼,随枝秧。”
海建设望眼妻子苦笑,说:“你打击面过大,树敌太多。”
“鲇鱼党,煎鲇鱼党。”陈慧敏愤愤不平的样子,攻击说,“你们结成腥味战线。”
“妈,我先声明,退出鲇鱼党。”海小安审时度势,为哄继母高兴,虚假地倒戈。
嘿嘿,陈慧敏忍不住笑起来,她说:“我以为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怎么会呢。”海小安从不惹继母不高兴。
“小安,你跟我来。”陈慧敏朝卧室走,海小安跟过去。
第十四章枯叶旋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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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坏有时很需要,有时很恼人。刘宝库计划好的美妙的事情,忽然刮断的风筝一样,眼巴巴地飞走。
本田轿车出了城,钻进山沟,不是罂粟沟。方向上看,南辕北辙。盘山市城区在两条沟中间,像刚从诞生生命的地方出来。
那所房子在树丛中,这样的房子有多座,因此并不扎眼,但是刘宝库从没来过。
“这是哪儿?”
“狼窝。”张扬说。
“开什么玩笑,狼窝?”刘宝库如坠云里雾里。
张扬走在前边,他批评说:“你对女人的下半身用的功夫太多,其他事情成了两耳不闻,连狼窝你都不知道,孤陋寡闻。”
矿上装炸药、雷管的地方是白狼洞,再没听说附近地区有叫狼窝的呀,刘宝库想不明白。
“坐吧。”张扬说。
刘宝库坐在沙发上,见烟灰缸里一根烟蒂冒着烟。张扬不抽烟,谁呢?他的目光扫遍屋子。
“老板刚走。”张扬说。
刘宝库给冷风袭击了似的一激灵。
“二战时期,希特勒的一个指挥部叫狼窝。”张扬没再往下说,他找刘宝库不是谈二战的,他说,“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啊!”刘宝库大惊失色,问:“又出什么事,扬哥?”
“刑警支队长海小安去调查郭德学,雪里的孩子埋不住了。”张扬眉头蹙着,他说,“刑警弄清尸源小菜一碟。先不说这些,你说将军岭吧。”
“村子没有动静。”刘宝库讲了他了解到的情况,他说,“村民只知道葛大眼带人外出挖煤,具体在什么地方挖煤,他们不知道。” book。87book。com
“不知道就好。”
“看来葛大眼这伙矿工起不了屁儿(捣蛋,起刺儿)。”刘宝库似乎放心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村子现在没人知道,不等于以后不知道。”张扬永保较高的警惕,是经验的积累,还是吃亏的教训?总之,一只掉过陷阱的动物,会绕过陷阱走。
“葛大眼在村子口碑一般,没人在意他的生死。”刘宝库说。
“十三人死在卐井里,他们都是孤老棒子绝后气(无儿无后)?长时间没消息,他们不找?”张扬责备他,说,“大意失荆州啊。”
刘宝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