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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接待了他,而在开战前的动员中,他一直跟在少将身边。”
数分钟后,在茶水室旁的小隔间里,唐纳修中校与哈伦中尉、赫尔特少校见到了与少将的亲卫队长维克多共处一室的“智者”。
披着黑斗篷的人坐在廉价的布沙发上,那种冷漠的目光、睥睨的气势却像是高居王座的主宰者;全军上下公认颇有气势的亲卫队长维克多坐在他身边,被陪衬得像是个毫无存在感的普通人一般。
亲自接待过安格斯的赫尔特少校至不必说,唐纳修中校看这个家伙也是相当眼熟的。这个与飓风女士同行的魔法师整顿总统领府时的消息他也关心过,之后在开战前准备动员时也见过他几次。
“开始谈话前,我希望诸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豪斯曼少将就在这面墙壁后面午睡,这是她一天之中难得的休憩时光。”
很不礼貌的开场白,却让俩位高级军官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别管这家伙看起来多么碍眼鬼祟,至少在对少将的重视上大家是一致的。
亲卫队长维克多默默看了安格斯一眼,并不说话。在场诸人中,估计也只有他听出这个混蛋黑魔法师话语里的威胁了。
“在你们做出任何决定或是产生任何想法前,我希望你们能首先分清对于你们来说——什么是主要利益,什么是次要利益。”
来位来访者坐下后,安格斯衡量的目光扫过新近加入的赫尔特少校与唐纳修中校。这两人都属于那种心志异常坚定的人,与这样的人谈利益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别看赫尔特少校已经年老、充满了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涵养与优雅,热血沸腾起来时,这样的老人也能爆发出不输给年轻人的狂热精神。
果然,安格斯提起“利益”二字,赫尔特少校依旧面上带笑,唐纳修中校已经蹙起眉头。
“现在的切斯特前线,豪斯曼少将的地位不可动摇——至少短期内是如此。那么,她的地位、通过地位所带来的一系列效益与能对她麾下的人提供的庇佑,源自何处呢?源自切斯特军的强大。”安格斯不去管他人面色,自顾自地说道,“切斯特军越强大,带来这一切的豪斯曼少将就越安全。别管是否会引来王室忌惮,在实力的世界,没有谦让的道理。若能让豪斯曼经营个六、七年,将切斯特军整体再次提升,那么切斯特军与紫荆军比肩的未来也并不遥远。”
两位“新人”的面色都有些变,赫尔特少校惊心的是这个家伙提到王室时态度里那种无所忌惮的轻视,唐纳修却忍不住激动于这家伙轻描淡写间提到的切斯特军未来。
“——但赛因王国,已经有紫荆军了。”安格斯话锋一转,语气里习惯性地带上讽刺,“拥有紫荆军为依仗的洛因大公爵如何不受王室控制,你们也当稍有听闻。王宫中的那位陛下,会容许再多出一个洛因吗?”
赫尔特少校是在场四人中最认真思索过他所在的这个利益集团未来的人了,但限于眼界,他从未联想到这个方向去——两年前的切斯特军仍旧困守堡垒,谁能有那个远见联想到这个?
已经接受过恶魔洗礼的哈伦中尉不必说,亲卫队长维克多中尉也保持着沉静;安格斯刻意接近莫妮卡·豪斯曼,“受苦”最深的就是他,这个黑魔法师不管再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感觉惊奇了。
“你们也罢,豪斯曼少将也罢,都必须凝聚成紧密的团体才能拥有自保之力。所以无论你们如何厌恶利益之谈,都不得不面对这一点。”安格斯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什么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都直击人心,让两位高级军官汗如雨下,“对赛因王国的归属感、对王室的忠诚,与保护你们与豪斯曼少将的利益,是看似贴近、实则对立的两面。哪一方是主要利益、哪一方是次要利益,是你们在思考未来时必须先决定的选择。你们必须先解决自身内部倾向问题,才有谈论应对外敌的资本。至于教廷的压制、贵族的干涉、敌人的虎视眈眈,在自身生死存亡的立场选择之前,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第112章 恶魔的蛊惑(二)()
112
人类最大的弊病其实不是超过自身能力承载范围的贪欲,而是“侥幸”。
就像走向赌桌的赌徒,明知道赌局中陷阱密布,却总是忍不住抱有”也许我能赢”的侥幸心理;又比如被看起来很美的骗局笼罩进来的肥羊,明明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却往往期待着能够侥幸地成为最后的赢家。
发动底层士兵、中下层军官发动军变,这事儿一说起来就不靠谱——军队又不是只要武力强大就能独霸一方的,超过三万正规军编制的切斯特军每日消耗的物资就是个庞大的数字,没有后勤、没有出资者的资金赞助、没有作为大后方的自家地盘,只仰赖一只看起来还行的军队就想跳到权力游戏的桌面上来,是再可笑不过的事。如果按照安格斯的说法背靠军事力量就能争取到主动权,那以莫妮卡·豪斯曼少将那种世界级别战术大师的眼界和能力,她早就这样干了。
说白了,切斯特军看似独自支撑着前线,实际上是背后有着十个以上的城市、近千万人的税金在支持。没有来自后方的源源不断的物资、金钱,切斯特军只需半个月时间就会自我解体。从这方面来看,赛因王即使别有居心,至少在支持莫妮卡·豪斯曼少将上是尽了全力的;赛因王国上下也就几十座城市、六千多万人口,其间还有近半人口与城市是大小贵族的自留地;王室能拿到手的税收中过半流向前线,才容许莫妮卡·豪斯曼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将切斯特军提升到了当下的战力。
但现在,这间隔间中,受恶魔所蛊惑的三人却无人对这个施法者的言论发出质疑——背叛王室、背叛王是个太可怕不过的假设,如此禁忌的话题只是稍稍在脑中闪过就会让人不自觉地手心出汗、四肢发凉;然而,自成一派势力的未来实在太过美妙,不受教廷辖制、不被贵族掣肘、不被王室利用……如能做到这个地步,背叛王,又算得上什么?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陷入安格斯的迷局。他没有天花乱坠地说什么成功后的收益,而是将他们所要付出的辛苦和即将面临的重重困难一一阐明,但正是如此,反而能挑起“聪明人”的挑战欲;同时,安格斯也为他们准备好了再正义不过的借口——你们选择忠诚于无视你们生死的王室,还是忠诚于真正重视你们、能够带领你们走向充满荆棘却阳光普照未来的豪斯曼少将?
别轻视这个“看似正义的借口”,这可是中坚分子们裹胁大量炮灰追随者时最有用的口号。
唐纳修中校与赫尔特少校外表上保持着冷静,目光中的狂热却越来越强烈;富有挑战性的目标是很容易让唐纳修中校这种外冷内热的人沉迷的,特别是在自身不能出口的*、对光明未来的渴求、以及大方向上正义的三重立场下;赫尔特少校已经过了激情燃烧的岁月,但正因为见识过太多国内的腐朽阴暗,比年轻人的眼界更深一层的他忍不住期待起豪斯曼少将能够到达洛因大公爵那个高度的未来——这个年纪的人当然知道这种梦想般的目标有多么不符合实际,但自身所处的环境与侥幸成功的心理让他们一时间不愿意去考虑失败;这是场巨大的赌局,参赌者必须押上全部的筹码。
恶魔的蛊惑仍在继续,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以平稳的语调撩拨着不自觉受到吸引的人们的心。亲卫队长维克多冷眼旁观,复杂的情绪让他几次欲开口讽刺那个黑魔法师蛊惑背后阴险的居心,却又数度将含到口中的话语压了下去。
垂下的眼帘中闪过失落与强烈的无力感,维克多中尉最终只能保持沉默。无论这个黑魔法师是否有什么疯狂的目的,在保证豪斯曼少将安全的立场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对方一致。若要他因胸中的不满而去破坏安格斯的计划,那就等于他在豪斯曼少将慷慨赴死的道路上推了这个受他尊敬、崇拜的人一把,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后果。
“来过客人吗?”
稍微午睡后再度精神抖擞的莫妮卡·豪斯曼从密室中走出来,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几个杯子。
“是的,少将。你忠诚的追随者们来过。”安格斯直言不讳。
莫妮卡顿住脚步,以颇为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位黑魔法师,“安格斯先生,你最近……出现在我眼前的次数是不是多了些呢。”
“是的,因为我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必须借你这位将军的招牌。”安格斯近乎嚣张地说道。
维克多看他的眼色都有点儿变,莫妮卡则是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这可真让我荣幸。”
安格斯起身,微微点头,“我该去拜会怒焰战狼了,少将,稍后再见吧。”
这家伙自接触到总统领阁下后便一直视总统领府的门禁为无物,想来就来想去就去;麻烦的是,他所展现的“善意”让维克多这位亲卫队长都无法将他拒之门外。
冲关上的门瞪了一眼,维克多按捺不住地冲动出声,“将军,这个家伙……并非善类!他正进行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莫妮卡笑了笑,“是的,维克多,称号是末日审判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好人呢。‘审判’这个词本身源自宗教,且带有惩戒之意。没有狂妄到一定程度的人,可没法儿获得这种称谓。”
“将军,我是说……”
莫妮卡抬手制止她的亲卫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维克多。他通过进出总统领府的频率来判断哪些军官是切斯特军中的实权派骨干,以向我的文员们交涉的内容从这些人中挑选可以利用的人加以接近。他正干着他感兴趣的、会对别人带来麻烦的事儿,这点我们都清楚。”
维克多稍稍一愣,又激动起来。至少少将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没有受那个家伙蒙蔽。
“人都是有私利的,也会不自觉地维护自身利益。如果将约束自身的道德用于要求他人,那是不合理的。”莫妮卡轻轻叹息一声,少有地表露出身为女性部分的感性一面,“我所驾驶的是一辆四面透风的破车,感知敏锐的人们发现到路途上潜伏的危机想要努力自救,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顿了顿,她露出了略带轻蔑的自信笑容,“但你得知道一点,我的朋友。只有实力不足的人才会精打细算地玩弄诡计,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在绝对实力前什么都不是。”
手掌切斯特军总指挥权的豪斯曼,可不会去畏惧什么大陆第一通缉犯。双方的合作建立在对等的前提下,豪斯曼从未有过低人一等自觉。
“……是的,将军,您是对的。”维克多面部的表情都柔和起来,他的眼界总是比不上这位心胸广阔的女士。末日审判的伎俩确实会掀起一定程度的麻烦,但说到底那些受他煽动的士官都是绝对忠诚于少将的,就连末日审判对他们的蛊惑都建立在这些人的忠诚之上。站在少将的立场,无论这家伙玩弄什么诡计,少将都没有惧怕的必要。
胸怀坦荡者从不畏惧黑暗中的阴影,与之相对,黑暗中的虫子,比谁都恐惧自更黑暗处爬上来的恶魔。
一等兵夕巴斯丁“卖”给贵族们的消息再转一次手到了汉森主教耳中后,这个老神棍差点儿憋不住脸上的笑意。
谁都不能否认切斯特军在豪斯曼少将的手上实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这并不表示切斯特军就从此离不开豪斯曼。这个女人或许很有能力,但她并不适合拥有权力,在这位老神棍的认知中尤其如此。
女人没有踏入圣殿的权力,天然有罪、且从来都是罪孽根源的女人,比教义中书写的罪人信徒们更加不堪。汉森主教简直不愿意回忆这两年中他是如何容忍那个女人坐在高位上指手画脚的,若非无法活动到其他地方坐镇,眷恋权位的他恨不能甩手而去。
一夜思虑后汉森主教重新规划了他的大权重掌计划,他发现联合贵族们的势力是很有必要的。半早上的时间这位在人前露面并不多的红衣主教连续拜访了数位贵族,当有些受宠若惊的乔伊斯·夏洛蒂亲自送这位主教登上离开的马车时,夏洛蒂家住宿处的后门,因“感染时疫”卧病在床的侍卫瓦尔特偷偷溜出来,顺着墙角跟了上去。
挑选了马车必然会减速的僻静转角处,“瓦尔特”忽然从小巷里冲出来,趴到马车前。
“无礼!”盛怒的护教骑士当即一马鞭抽了过来,“瓦尔特”咬着牙硬抗了这一下,装出一副悲愤莫名、却又像是在黑暗中看到光明的人那样努力地对盛气凌人的护教骑士展现出他的渴望和求救,“尊敬的阁下、伟大的骑士大人,请求您能容许我向您坦诚罪过——我要告密!”
护教骑士已经再次扬起马鞭了,对方的穿着看起来像是某个体面人家的侍从,但胆敢冲撞主教大人的马车是不可饶恕的,他也没兴趣听什么赎罪——
“等等。”马鞭甩下之前,车中的主教大人终于说话了。训练有素的仆人当即拉开车门,貌似和蔼长者的汉森主教露出尊荣。
“迷茫的羔羊啊,愿父神原谅你曾犯下的罪。”念叨着神棍们的常用词句,低眉垂目的汉森主教语气轻柔得让人几乎怀疑他到底还是不是那个红衣主教,“我们的父将给予所有迷途者以指引,我的孩子,你想要忏悔什么?”
反应慢了一拍的护教骑士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再没有比来自贵族人家的告密者更受教廷欢迎的了,哪怕扳不倒某个倒霉蛋贵族,教廷方面都能观的封口费;这个十分擅长讨好汉森主教的护教骑士当即做出补救、丢下马鞭跳下马,笑眯眯地来扶还趴在地上的“瓦尔特”。
以“瓦尔特”的身份,面见这位红衣主教是不够资格的,但现在,他竟顺利地上了汉森主教的马车。看在大笔额外收入的份上汉森主教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将这个面色蜡黄的小小侍卫带回了大教堂。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十几分钟后,汉森主教的书房里响起了这位主教大人不可思议的喊声。
“以我的灵魂起誓,敬爱的、带来圣光与救赎的主教大人,我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不是您的来访,我也许会被当做感染了疫病的人一直关到死去。”
“瓦尔特”痛哭流涕,跪趴在地毯上哭诉着当他得知“秘密”后遭遇的悲惨境况。
“我们的父不会容许这样的背叛,敬爱的主教大人,那些判教者竟与异教徒走到了一起,这是对神的亵渎、对圣地的不敬……”
汉森主教挥手打断这个侍卫的絮絮叨叨,心烦意乱地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再次向瓦尔特确认,“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此事?除了约翰斯顿,还有谁见过联邦使者?”
“瓦尔特”立即流畅地报出了几个名字,这些人无一不是前线贵族议会中的重要人物,其中两个不久前还被汉森主教拜访过;说完之后他又继续以哀求的声音说道,“尊敬的、伟大的主教大人,我的主人对此一无所知。约翰斯顿伯爵诬陷我感染了时疫,并欺骗我的主人拒绝与我见面。我的主人被那些该下地狱的判教徒蒙在了鼓里……”
没有人会喜欢背叛主人的仆从,如果“瓦尔特”连自己的主人乔伊斯·夏洛蒂一起告密,那么汉森主教无疑是会厌恶这个人的,哪怕这个人将给他带来极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