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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一格心中暗叹一声,忖道:“墨东风的女儿和白辰不知所踪,却成了师兄的一块心病。
纵然药鼎山常有异常之象,诡异莫测,又怎会如此凑巧,恰好被她遇见?不过此事倒也有些
古怪,师兄熟知药鼎山地形,由他出马,或许另有收获。”
当下道:“这种情况并非绝无可能,不如再去这三处地方寻找一遍。”
别之弃与师一格刚出山洞,便听得有人惊呼:“师兄,师兄,快看那边,好可怕的亮
火!”
循声望去,说话者是别之弃的二弟子查二,他正指着远处西南方向失声惊呼。
但见西南侧的那一片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乌云密布,黑沉沉地直压下来,显得森然可怖。
而药鼎山主峰西南坡却有一道夺目的光柱冲天而起,那光柱极为妖艳,隐隐有诡异之气,
仿若一柄不甘被制的剑,要直刺苍天。
别之弃神色大变,喃喃自语道:“不错……那正是三处魔域之一!莫非,有什么异常之
事,触动了魔灵?”
说话间,西南方向的天空越发阴森,地面的光柱亦横溢开去,更为惊人,一明一暗直面
相对,触目惊心!每个人的心中都感受到极度的压抑与不安。
师一格与别之弃相视一眼,别之弃沉声道:“也许这是寻找战魔甲的大好时机,师弟在
此稍侯,我去去就回!”
言罢未等师一格答应,他已拔腿向那边冲去。
身形闪动,师一格已与他并肩而行,师一格低声道:“寻找战魔甲非师兄一人之责,让
我陪师兄走一遭!”
别之弃知无法拒绝他的一番好意,只好应允。荆树与查二见师父、师叔皆向西南方向而
去,虽不明原因,亦毫不犹豫地随于他们身后,不料别之弃却沉声道:“你们留在这里,没
有为师的命令,不得随便走动!”
荆树与查二愕然而立,心中惴惴不安。
师一格忙安慰他们道:“师叔与你师父去去就回,你们好生照应药草,不必担心。”
言罢已挽住别之弃的手,以内家真力暗助其一臂之力,别之弃只觉身子一轻,身形立时
轻捷如燕,两人向西南方向疾掠而去!别之弃的功力虽在十几年前被废,但经过十几年的苦
修,已恢复了三四成,再得师一格相助,其速度自是不慢。
两人沿着山径掠走了一里多路,便离开山径,进入树林中,但见林中向西南而去的方向,
有一条若有若无的小路,虽然亦有草木,却比两侧要稀疏许多,想必是别之弃常由此径前去
被他称之为“魔灵之地”
的缘故。
如风掠走出数十丈,别之弃忽然又惊又喜地道:“此路应有人刚刚走过!”
其实这并不算真正的路,也正因为不是路,才能看出有人来过。
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莫非是花轻尘的女儿与白辰二人?若是他们,他们为何要
舍却山路,走向这杂草丛生之路?
此时,两人已不及细想。
越往西南方向,天色越暗,那一片妖异的光亮因为被重重参天古木及山岩所遮挡,根本
无法映照至这边,反而是在草庐那边,因为地势较高而看得更为清楚。
两人不得不放缓速度,到后来,已与在黑夜中行走并无两样。
好在别之弃对这一带极为熟悉,即使摸黑他也能前进。
当他们绕过一片乱石危岩时,眼前倏然一亮,两人一时间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他们却清楚无比地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嘤嘤抽泣之声。
两人心中均是一凛,虽皆属胆大主人,亦心生寒意!偏偏此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无法
看清前面的情形。
师一格的功力远比别之弃深厚,自然很快地适应了过来,他已隐隐约约看到前面的地势
比这边低得多,让他感到惊骇欲绝的是,他看到了那边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女子的身影,似乎
正跪在地上。
别之弃好心提醒道:“师弟可莫贸然向前,前边有一片洼地,洼地中央是一片沼泽,落
羽可沉……”
话未说完,只听师一格极度惊愕地失声叫道:“她……她……跳入了那片沼泽之中!”
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别之弃深知自己这位师弟遇事向来颇为沉稳,想必是极不寻常的事,
方会让他震愕至极。思及这一点,别之弃不由心中一沉,不安地道:“她是谁?”
话刚出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如坠入冰窖,耳中嗡嗡作响。
而师一格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中:“是……花轻尘的女儿!”
心中的预感果然被证实,别之弃心神大乱。
这时,他的视觉也渐渐适应了眼前的异光——事实上,这片诡异莫测的光芒此刻已减弱
了不少,只是他们不曾察觉罢了。
别之弃亦渐渐看清了那一片沼泽之地。
但沼泽中除了几株枯黄的杂草外,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物!
两人怔怔地站在那儿,仿佛入定了般,一言不发。
当一个人沉入沼泽之中时,没有人能救起他!
纵然身怀绝学如师一格这等人,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师一格却无法承受这样一个事实: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他的注视下,眼睁睁地被死
神吞噬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小草在跃入沼泽中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难道,是因为她已不相信世间有人能帮助她?或是不相信世间还有人愿意帮助她?
小草的身形掠空而起,义无反顾地射入沼泽之中的情景,在师一格脑中一次又一次的重
现,给他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以至于此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这时,那妖异的光芒已渐渐消失,而天空中密布的乌云亦渐渐散去,天地间恢复如常。
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不远处有两只小鸟试探着叫唤了一声,复归沉寂。又叫了几声,也许发现并无危险,便
开始长一声短一声地欢叫起来。
四周重现宁静,甚至是祥和。
但一个年轻的生命却已消失!
别之弃见师一格神色异常,忙安慰道:“也许,师弟所见到的,只是虚幻之象,这一带
常常出现这种情况。”
师一格沉默了片刻,道:“那……哭泣声却是真真切切的。”说完之后,他又沉默了,
仿佛是在等待别之弃给他一个可以让他心中释然的解释。
可惜,别之弃亦沉默了,因为他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是虚幻之象那么简单,方才途经之
处有人迹走动的痕迹就是明证。
眼看可以挽回的生命在关键时刻却消失无踪,师一格心中异常沉重,他沉思了片刻,终
还是道:“师兄,我想走到近处看看。”
别之弃望着他,道:“你要多加小心!”
师一格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一片沼泽,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与不安。前面洼地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
“漏斗”四周是很光滑的石壁,很难借力,而那片方圆不过十几丈的沼泽地就在“漏斗”的
底部。
如果不是自尽,以小草的武功,定然可以越过这片沼泽。
“那么,她之所以要投入沼泽中,是否因为在此之前,白辰从壁上滑落,坠入了沼泽中,
她才做出这种惊人的选择?”师一格思绪联翩:“即使实际的情形与这种推测大致相同,那
么他们二人又怎么会偏离山路,走到这儿?”
“难道真的是某种神秘而不可知的魔力将他们引到这边的?”
思忖中,他已到达沼泽地的边缘,地面略略倾斜,但这对身怀卓绝武功的人来说,却算
不了什么。
师一格伫立于沼泽边缘,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触。他所站立的地方,正是方才小草所
跪之处。
他的目光久久落在了那片沼泽中,沼泽如死一般平静,根本无法看出就在不久前,它曾
吞噬了一个人的生命。
甚至,也许是两个人!
良久,师一格方轻叹一声,收回了他的目光,正待转身返回之际,他的目光倏然一跳,
地上一件晶莹幽蓝之物映入了他的眼中。
是一块玉!
师一格的心一阵狂跳。
因为此玉的存在足以证明方才他所见的一幕绝非假象,这块玉极可能是小草在跪伏于地
时遗落的。
他赶紧将玉拾起,匆匆返回别之弃那边,取出玉递给他道:“这块玉是在沼泽边缘拾到
的。”
别之弃一见此玉,神色倏然剧变,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
师一格立觉异常,讶然道:“师兄,你怎么了?
难道你识得此玉?“
别之弃极为吃力地道:“我当然识得此玉,因为当年你师嫂被害的现场,就有这块玉!”
师一格怔立当场!
第八章 真假墨玉
第八章真假墨玉那个摆放了许多药草的山洞中,别之弃与师一格静静地站在一张石桌前,两人的神色皆
凝重至极。
在石桌上静静地放着两块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
至少,从表面看来,是完全一致的。
别之弃脸上的悲痛是不可抑止的,他声音低沉地道:“这两块玉一块是我妻子被杀现场
找到的,一块是今日找到的,而这样的玉,世间本来仅有惟一的一块,换而言之,这两块玉
中,必定有一块玉是假的!”
师一格有些明白过来了。
别之弃缓声道:“如果从我妻被杀现场拾到的五是假的,那么极可能是我冤枉了墨东风,
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对师嫂被害之事,师一格只知晓大致情形,因为怕别之弃悲伤过度,同门人皆不会向别
之弃问及细节。当时别之弃一口认定是墨东风所为,而墨东风亦未出面澄清,加上墨门南北
两支一向明争暗斗,尤其以别之弃与墨东风的矛盾最深,北支的人对此事自然深信不疑。
别之弃道:“当年我在北支可谓是后起之秀,而墨东风因为是墨门宗主一脉传人,亦受
南支器重,如此一来,我与他的矛盾最深——那时师弟已年满十七岁,应记得一些事吧?”
师一格点了点头,道:“当年你与他曾在黄河渡口激战一夜,难分胜负,如果不是大师
伯及时赶到,也许你们会……会两败俱伤……”他与别之弃情谊甚笃,因此此刻毫不顾忌地
说出事实。
别之弃苦笑了一声,道:“其实墨东风比我年轻四岁,与师弟年岁相近,我与他战成平
手,就说明我落了下风。”顿了顿,又道:“众所周知,因为创下墨门的圣祖为墨氏,故墨
门弟子中,一向以墨氏一脉最为显贵。虽然墨门讲求‘平等、兼爱’,但出于对师门之祖的
尊重,众人对此皆奉行不违。”
师一格道:“不错,当年冷嚣的所做所为已足以让人心寒齿冷,但最终仍有不少人追奉
他的弟子墨叹,究其原因,就是出于这一点。”
别之弃的目光落在了两块玉上,道:“这块玉就是墨门墨氏一脉世代相传的墨玉,它由
师叔祖墨叹传至师叔墨西,最终传到墨东风手中。墨玉乃黄帝赐给圣祖墨显之物,源远流长,
门中弟子对其奉如神明,正因为如此,当年冷嚣战死之后,先辈本欲将他的三名弟子一并诛
杀,结果他最小的弟子——亦即墨叹墨师叔祖却因手持墨玉,同门中人不敢冒犯而幸存下
来。”
他提及墨东风的祖父墨叹时,仍执晚辈之礼,以“师叔祖”称之,可见其心胸颇为磊落
分明。
别之弃继续道:“墨玉看似与寻常之玉无异,但只需将它浸入清澈的水中,就可发现其
非凡之处。”
洞内有一只大木桶,盛满了水,上面浮着两只木勺,是别之弃用以浇药草之用的。这时,
他将两只木勺皆舀满清水,小心置于石桌上,随后极为慎重地将两块玉分别放入木勺中,静
观其变。
他的神情显得甚是紧张,右手指关节被压迫得“咔咔”直响。
师一格亦目不瞬转地望着清水中的两块玉,只见两块玉在清水中更显晶莹圆润。
洞中极静,连他们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倏闻师一格“啊”地一声惊呼,显得极为吃惊。
他乃是墨门弟子,有关墨玉之事他自然也是知晓的,按照常规,纵然墨玉有何异变,他
亦不应如此惊愕。
让他惊骇欲绝的是:此时两块玉皆有了异乎寻常的变化!
但见丝丝缕缕的墨线自两块玉石中不断渗出,并在水中化开,木勺中的水渐渐变黑。
这正是墨玉的神奇之处。
但世间本只有一块墨玉!
目睹眼前情景,别之弃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我道世间惟有墨东风手中的墨玉方有化水为墨的奇能,所以……认定墨东风是毒杀我妻的凶
手,难道……难道是我……
错了?是我错了?!“
一种刻骨仇恨,隐于心中十数年,无疑是极为痛苦的,但若当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仇恨也
许是错误的,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痛苦?
此时,木勺中的水已漆黑一片,再也无法看见其中的玉石。
墨显为华夏圣祖黄帝身边四士之一,四士为圣儒、孙战、墨显、祖玄。黄帝涿鹿一战大
胜蚩尤后,遂以养民生息为重,明礼教,立法典。
黄帝身边的四士中,孙战担负操持兵革之任,圣儒教万民以礼,祖玄以其五行生克之理
上观天象,下察人事。
而墨显则穷思禅心,制定诸般典章,相传,为书写诸类典藉,他曾“日用斗墨”,黄帝
感其勤恳之心,特赐送可化水为墨的墨玉,以减其劳累。由墨玉化水而成的墨汁,比寻常墨
汁更为润泽。
※※※
别之弃面对两块毫无二致的玉,摇首长叹:“墨玉误我,墨玉误我。”
师一格道:“两块玉石绝不可能全是真正的墨玉,却又真假莫辨,该当如何?”
别之弃道:“当年我以清水一试,便确信在亡妻现场中拾到的玉石即是墨玉无疑……为
今之计,只有拜见大师伯,大师伯见多识广,也许可分辨真假!”
师一格道:“我愿为师兄代劳。”
别之弃摇头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应自行去见大师伯。”
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离开药鼎山。
※※※
都陵只觉自己的呼吸已陷于困顿状态。
血腥之气充斥了天地间每一寸空间。
月惨星淡,秋风萧瑟。
他已不再是一个对死亡很敏感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常常制造死亡的人。
但此时他的心中却微微泛起一丝寒意。
这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悲哀,因深感生命的脆弱而悲哀。
但他的手心却有汗渗出,那是因为幽求的剑!
幽求的剑已出。
幽求剑出之时,就是死神降临之时!
已有三十多名风宫“吉祥营”的弟子倒在他的剑下。
没有伤者,惟有死者!
因为,幽求的剑法本就是最具杀气的剑法,剑一及身,生机必将为其所吞噬,这一切便
如魔念般不可抗拒。
但幽求自身亦受伤甚重,鲜血已将他的衣衫浸染得通红。
因为,他所面对是五十名已漠视生命的“吉祥营”弟子。当一个人将自己的性命也视作
杀敌的工具时,即使他的武功并不高明,亦绝对可怕!
何况,“吉祥营”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