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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我携手?你是我父亲的女人,我怎可与你携手?至于宫主之位,如果我想得
到,那么四年前我就不会离开风宫,战族血盟之日将至,而风宫神器却在我手中,所以你来
找我,只是不想从我这儿强抢,因此想出要让我回归风宫之计,是也不是?”
容樱的身躯微微一震,眼中有了极为复杂之色。
这一生中,她曾经历了无数惊涛骇浪,已极少有可以让她震动的事,但幽求的话却让她
心神大震。
她强自定神,道:“风宫神器骨笛对我而言,自然无比重要,但为了证明我并非因为它
才让你回归风宫,我决定以后绝不会从你手中取走它。风宫白流与我一样想得到骨笛,你对
他们要有所防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一生中只有一次选择让我心存悔意,而为了这个
错误的选择,我一直在设法弥补、挽回!”
幽求缓缓抬起一只手,道:“你不必说了,请走吧。”
从来没有人敢对风宫玄流之主如此说话。
但容樱却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震怒,因为她知道,当她面对幽求时,她就不再是让人
谈之色变的玄流之主,而是阿七!
她缓缓转身,向院外走去。
幽求棒起酒壶,径直向口中猛灌。
“砰”地一声,心神激动难抑间,酒壶被他无意中进发的内家真力生生捏碎,碎片深深
刺入了他的双掌之中,鲜血淋漓。
容樱听到了,她长长吸了一口气,终未转身。
她的身后,传来了阵阵笛声,是她十分熟悉的曲子。
“樽中有酒不成欢,一夜箫声入九天;醉愁蝴蝶梦来缠,赚得月下酒千杯;身如柳絮风
飘荡,千古恩怨一笑间……”
一笑,真的能泯灭千古恩怨?
※※※
风宫无天行宫。
笛风轩。
牧野静风坐于长案前,案上铺着一张上等宣纸,纸上已写满了字。牧野静风的目光久久
落在这张写满字的纸上,似有满腹心思,久久不动,偶尔提起搁在笔案上的狼毫大笔,在纸
上勾出一笔。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很快,轻轻叩门声响起。
牧野静风抬起头来,朗声道:“是栖儿么?”
“爹,是孩儿。”
“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牧野栖。
他仍是一袭白衣,神容如昔,只是眼神更显深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牧野栖道:“爹,你找孩儿有什么吩咐?”
在牧野栖的眼中,父亲牧野静风本是一个不善理财的客栈掌柜,慈爱而平易近人,与今
日叱咤风云、人人慑服的父亲全然不同。牧野栖已习惯了坐在柜台后的父亲印象,所以对此
刻端坐于戒备森严的笛风轩中的父亲有一种陌生感。
也许,五年未曾相见,亦会加深这种陌生感。
牧野静风指了指一侧的椅子,道:“你坐下说吧。”虽然风宫白流近些日子与武林正盟
及黑白苑的冲突中连连失利,但此时牧野静风与儿子单独相见,他的神情、语气却是颇为平
和的。自五年前父子失散后,牧野静风一直在千方百计地寻找牧野栖,虽入魔道,但他对牧
野栖之情却未改变,在牧野栖的身上,他能依稀看到蒙敏的影子。
在牧野静风的心中,没有任何人的分量可以代替蒙敏。十五年前,纵是他在心入魔道、
日正夜邪之时,他对蒙敏之情仍是至死不渝。
牧野静风道:“这些日子以来,江湖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都陵已奉命前去追查幽求的下
落了,而三老亦各有要事,所以爹将你找来,想与你商议商议。”
顿了顿,又道:“有关洛阳剑会的事,想必你听说过吧?”
牧野栖点了点头。
牧野静风道:“洛阳剑会因幽求而中断四十年,前些日子突然有人旧事重提,广邀天下
剑客,要重开洛阳剑会,此事已让武林震动不小。有不少人猜测此事要么是我们所为,要么
是玄流的人所为。而事实上,此事并非由白流而起。”
“那么,此事就应是因玄流的人而起?”牧野栖道。
“有这种可能,他们此举的目的多半是为了引幽求现身,然后夺取骨笛。同时借机让武
林各派对我白流落井下石,因为如今在世人眼中,我风宫白流遭受二个多月前的挫败后,已
是元气大伤,再难经受重大冲击。”
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但若是再仔细思虑,就不难发现,此事绝非如此简单。这一次
收到邀请赶赴洛阳剑会的帖子的各个剑派,以及不属任何门派的各大剑道高手已尽列于这张
纸上,细加揣摩,就不难发现其中隐藏了某种规律。”
听到此处,牧野栖的目光不由扫向牧野静风身前案上的那张宣纸,只见上面果然写着不
少剑派之名,以及不属于任何门派的剑道高手,心中不由忖道:“难道这其中真的会隐有什
么秘密?”
牧野静风道:“纸上的这些剑派与风宫或多或少都有怨仇,而一些与风宫关系亲密的剑
派,纵然实力更胜他们一等,却没有出现于其中,若说这是巧合,未免太牵强了一些。”
牧野栖思索着道:“按照爹的意思,是不是说重开洛阳剑会之辈,既不是风宫白流,也
不是风宫玄流,而是与二者都有间隙的势力?”他一直生活在黑白苑,此时虽然身在风宫白
流,但对风宫白流、玄流的称呼却没有改变,若是真正的风宫白流弟子,必称玄流的人为逆
贼。
牧野静风点头道:“这正是爹的推测。”
牧野栖道:“爹已对孩儿说起过风宫玄流、白流之争,以及幽求的事,依我之见,我们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设计吞并玄流,否则一直处于玄流与正盟的夹缝中,终有顾此失彼之时。
取胜于玄流与取胜于正盟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玄、白二流同属一源,而容樱为玄流之主其
实言不正、名不顺,否则四老亦不会悉数与她决裂,一旦白流能压制玄流,那么就可以轻松、
有效地控制玄流力量;而风宫白流与正盟之间,势同水火,非此即彼,休说如今白流力有不
殆,即使能胜出正盟,只要不是绝对性的胜利,其战局就有反复无常的可能。不知爹有没有
注意到,这些年来,玄、白之争中,玄流虽然曾丢失两处行宫,但他们的有生力量其实并未
消耗多少,更重要的是,正因为白流在玄、白的争战中得到了无天、鼓城两处行宫,正盟几
乎是倾全部力量对付白流,对于玄流,却鲜有生死之战,这未尝不可能是玄流的计谋。”
牧野静风呼罢,哈哈大笑道:“有儿如此,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容樱的确老奸巨滑,
但玄流却也并非无懈可击!我心中本已有所打算,你这一番话,让我更对自己的布署有必胜
之心!”
顿了一顿,又有些感慨地接道:“你终是战族之子,注定卓绝不凡,进入风宫不过数十
日,就对风宫形势有如此见地,为父很是欣慰!”
说完牧野静风站起身来,牧野栖亦立即起身,牧野静风一扫这些时日郁郁不欢的神情,
朗声道:“你姑姑一向极为疼你,无事不妨去陪陪她,她一定很高兴的。宫中事务太多,爹
总是难抽出时间陪她。”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是了,也许你该称她为娘了。”
牧野栖有意无意地避过其父的目光,转过话题道:“爹爹让都陵寻找幽求,是否欲从他
手中夺得骨笛?”
牧野静风摇头道:“幽求的剑法虽然超凡脱俗,武功卓绝,但毕竟势单力薄,无论是白
流还是玄流,要想从他手中夺得骨笛,都不是难事,但白、玄双方却都未出手,无非是不想
过早成为众矢之的,在未到最后关键时刻,无论是自流抑或玄流,其实都不想过早惊动幽求,
要从幽求手中得到骨笛,必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都陵此次前去寻找幽求,只是为父想找一
个可以利用幽求的机会,幽求与玄流的关系远比与白流的关系更错综复杂。越是复杂,对我
们而言就越有可乘之机。”
顿了顿,他又道:“都陵办事,从来不会让我失望,但愿这一次也是如此。”
※※※
与南阳城相去十里的药鼎山。
此山最高峰山顶处四周凸起,中间凸陷,形状酷似药鼎,加上此山周围十余里林木茂盛,
崖陡谷深,多产奇药,故被世人称为药鼎山。
药鼎山山势险峻,山脉延绵数十里,峰攒峦簇,高低远近错杂,蓊郁从雾里腾起,烟霏
在林梢变幻,因山中常出现诡异莫测之景,故药鼎山周围十余里之内没有村镇。
虽然如此,却并非绝无人前往药鼎山,因为在药鼎山上还住着一个人,一个与药鼎山一
样不一般的人。
他就是药痴别之弃。
能当得一个“痴”字,自然是视药如命,据说药痴一日三餐皆离不开药,饭中拌药,菜
中杂药,汤为药汤……
如此奇人,若是不居住于药鼎山之中,倒有些不可思议了。
迷药成痴,对于医道自然有独到之处,于是便有了上药鼎山求医的人。虽然药痴并不会
“敞帚自珍”,但因为山路险峻,与村镇相去太远,若非疑难杂症,人们亦不会舍近求远,
远赴药鼎山。
别之弃在药鼎山半山腰处结了几间草庐,又在左近寻了二个山洞,将洞中清扫干净,与
他的二名弟子便住在山洞草庐之中,草庐四周栽种了无数奇草异树,将草庐深掩其间。
这一日青晨,别之弃的二弟子查二起得极早。他年方十三,虽身在这荒山野岭中,但少
年心性却仍未去,前几日因瞒着师父去山中捕鸟,疏于侍弄其师栽种的药草,结果枯死了三
棵被其师视如身家性命的药草,遭到狠狠惩治,查二为了将功赎罪,这几日都起得格外早,
抢先将草庐、药圃都清扫得干干净净,以博取师父的欢心。
第三章 隔代之仇
第三章隔代之仇查二睡眼惺忪地打开庐门,打了个哈欠,冷眼一瞥,就看见山道下的一棵树旁,倚坐着
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那女子则双手挽着膝盖,曲膝而坐。
别之弃医术精绝,一些重病者的亲人为了求医,常是连夜赶路,加上山路陡峭难行,摸
黑找到这里的人并不少见,所以查二并不十分吃惊,他正待干咳一声,以作提醒,没想到那
女子已倏然起身,向他这边望来。
查二一看,睡意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这女孩子的容貌清丽脱俗,楚楚动人,淡淡
的忧郁使她平添无数清韵,查二虽是少年,却亦有惊艳之感,心中暗道:“莫非撞见了仙
女?”
正自怔神间,那女子突然向他跪下,哽咽道:“先生,请救救我的白大哥!”
这一男一女正是白辰与小草,此时白辰大半个身子包裹于被褥中,又是侧向这边,故无
法看清他的情形如何。
小草匆忙间竟未留意到眼前的人是比自己更为年轻的少年,她已是心神恍惚,悲伤欲绝,
一见查二,就将对方当作别之弃,跪了下来。
查二不由大为窘迫,忙道:“姐姐请起,能治病救人的并非小弟,而是家师。”
小草一怔,这才抬头细看,见对方果然只是一少年,于是便道:“烦请小师父禀于尊师,
若能救醒白大哥,我愿粉身碎骨以报大恩!”
查二见小草神情激动,忙道:“家师一向不会将求医者拒之于外,至于酬谢,他更是不
屑言及,姐姐放心就是——待我看看这位大哥情形,好向师父禀报。”他刚受了师父别之弃
责罚,此时行事自然稳重了些。
查二下了几步山道,走到白辰身边,小草忙道:“小师父,他还活着……真的。”
查二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忖道:“他自然应该还是活着的,否则你又何必带他前来求
医?”只是这样的话自是不忍心向小草说出口。
查二伸手去揭被角。当他刚看到白辰的脸时,神色立时变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苍白的脸色,在白辰的脸上,已见不到一丝血色,他的双眼紧闭,气息
全无。
查二心中一沉,心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这分明是一具尸体!他略略侧身,以质疑的目
光望了小草—眼,小草的脸色顿时也变得苍白如纸,她飞快地道:“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
着,对不对?你们一定能将他救醒的……”她说得那么快,似乎略略停顿,查二就会无情地
否认她的话。
她的身躯犹如秋风中的枯叶般簌簌而抖。
查二见此情形,心中暗叹——声,道:“我再看看。”他试了试白辰的鼻息、脉搏,略
带稚嫩的脸上有了凝重之色,沉默片刻后他低声道:“姐姐,他已气息全无,纵是华佗再世,
也无能为力了。”查二虽然年纪极轻,但自五岁起便追随别之弃,耳濡目染,已颇懂医术了。
小草神色凄惶地道:“可在五天前,他便已是如此模样了,若是真的……不能治,五天
过去了,他怎会仍是如此?也许,他只是假死而已,对不对?”
查二惊愕地道:“五天前他就已是如此了?”
小草立即道:“是——他是被人击伤的。”
查二大为疑惑,忍不住又探了探白辰的鼻息,又摸了摸白辰的肌肤,但觉触手冰凉,却
并没僵硬,心中更是不解。
小草紧张地望着他。
查二郑重地道:“若姐姐说的是事实,那这位大哥的伤病倒的确有些古怪——我这便去
禀报师父。”
言罢,他立刻转身向师父别之弃所在的草庐跑去,他知道若小草所言是事实,那么师父
必定对此事会大为关切。一个已死亡了五天的人,是绝对不会有那么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肤,
而且皮肤表层也应出现尸斑,但由气息、脉搏推断,白辰又的确已经气绝身亡。
他轻轻地叩击着师父的门,低声道:“师父,外面有人来求医了。”
“进来说吧。”一个低缓的声音响起。
查二心道:“没想到师父也已起床了。”推门而进,果见别之弃已端坐于床前椅子上,
看样子起床已有一段时间了。
查二也不及细想,便道:“师父,外面来了一位伤者,已无气息脉搏,可送他来的人却
坚持说他没有死,而且声明五天前,那人就已如此模样了,弟子觉得此事多半有些古怪……”
别之弃挥了挥手,道:“知道了。”
语气竟很是平淡,查二大为不解,呆呆怔立片刻,方道:“那……那师父是否……”
别之弃道:“当然要救,你将他们领进来吧。”
查二松了口气,低应一声,立即出了草庐。
别之弃从旁边桌上的一个篮子里抓出几片黄色的叶子,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神情若有
所思。
不一会儿,查二与小草一同将白辰抬入屋中,无需别之弃吩咐,查二已娴熟地将白辰安
置于墙边一张低矮的木床上。
小草见了别之弃,便知他才是药痴,他身边触手可及的草药就是明证,正待施礼,别之
弃已站起身来,阻止道:“不必多礼了,救人要紧!”
乍听此言,小草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心想听他口气,白辰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