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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牧野栖吃惊地道。
范离憎几乎是同声道:“小栖!”当年牧野静风淡泊江湖,所以从不让他人知道牧野栖
的真实姓氏,毕竟世间以“牧野”为姓的,少之又少。故镇上的小伙伴皆称牧野栖为“小
栖”,却不知他是姓“牧野”
的。
范离憎见牧野栖与自己相别五年,仍能一眼便识出自己,不由有些感动,也有些欣慰,
牧野栖的祖父是自己父亲范书所杀,而自己的父亲最终又死在牧野静风手中,范家与牧野家
可谓积怨甚深。年少时,牧野栖对此一无所知,而范离憎却是清楚明了关于上辈人的恩恩怨
怨,他比牧野栖思虑得更早更多,因此,此刻他的心情比牧野栖显得更为平静。
而牧野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曾是自己儿时的邻居、伙伴,但同时又与自己有着
宿仇的人,对于过去的一切,是该淡忘,还是该铭记?
对于范离憎的情况,牧野栖自然有所了解,他知道对方与幽求同在试剑林的事,只是这
种了解是浮浅的,所以他不明白幽求的剑法传人,怎么会与正盟中人在一起。
两人一阵沉默。
“这五年来,你过得如何?”两人竟不分先后地开口问道。
牧野栖笑了笑,范离憎见他在如此危险之境,尚出现了笑容,心中暗自叹服。牧野栖道:
“总之,此刻我是被正盟中人扣押于此,他们每隔半个时辰点一次我的穴道。”
喻幕等人见范离憎的眼神有了异样之色,他们没有想到牧野栖与范离憎不但相识,而且
彼此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范离憎从喻幕等人异样的目光中猛然顿悟:此刻绝非叙旧之时。
当下、他直截了当地道:“牧野栖,你与正盟之间,究竟是一场误会,还是存在怨仇?”
喻幕的眉头微微一扬。
牧野栖颇有些无奈地道:“即使曾经是误会,只怕如今已成怨仇了。我所说的,是绝不
会有人相信的。”
范离憎道:“双方如此僵持下去,对你对正盟皆不利,你不妨说一说,也许事情另有转
机?”
牧野栖不以为然地道:“如果我说戈无害被人控制,一心要致我于死地,见胜不了我,
竟不顾自己的性命疯狂进攻——这一切,虽然是事实,却有谁会相信?他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而我,却是被武林中人视为魔头的牧野静风之子!”说到这儿,他颇有意味地看了范离憎一
眼,缓声道:“正如你,你是范书的儿子,世间又有多少人真正信任你?”
“范书的儿子”五字让九苦师太及喻幕皆是心中一震!
范书之奸邪给世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何况范离憎未踏足江湖时,在试剑林中所做
之事,亦让世人对他早有成见。
范离憎很是不解,他不明白牧野栖为何要在此时提及这一点,在内心深处,范离憎本是
偏向牧野栖的,而牧野栖此言无疑会大大削减他人对范离憎的信任!
喻幕目视范离憎,道:“如此说来,当年挫败我留义庄‘双老四奇九小义’中的八义付
春飞之人,就是阁下了?”语气之不善,场中诸人皆可听出。
范离憎知他所言及的必是“试剑林”之事,当下道:“在下的确曾与一位留义庄的朋友
比试过剑法。”
穆小青暗觉不妙,若是照此情形下去,范离憎非但未能说服牧野栖查明真相,相反,也
许反会与喻幕结仇,攻敌未成而己先乱,当下她忙道:“江湖中人比试武学乃人之常情,胜
者不骄败者不嗔方是武道根本。”
喻幕强自一笑,再不言语。
范离憎对牧野栖道:“你与戈无害并不熟识,如何知道他被人挟迫?”
牧野栖道:“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他在必败无疑的局势下,仍不顾一切地进攻,
显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在此过程中,暗中有人向他传令,但我却无法听见此人的声音,
只听得戈无害的应答声,看起来,似乎戈无害有不得已之处。”
“传音入密?”九苦师太低声道。
范离憎郑重地道:“有关戈无害被挟迫的说法,我觉得有九成可信,而且,如果不出意
外的话,挟迫戈无害的,应当是水族中人。”
牧野栖有些诧异地望着范离憎。
喻幕冷冷一笑,道:“阁下有何证据?若是因为你与他是故交,就替他说话,未免太不
将正盟放在眼中!”
范离憎心知此时若不能让喻幕相信自己的话,那么事情必将转为僵持之局,他把心一横,
道:“其实在下是最不能偏袒他的人,因为他是牧野静风的儿子,而先父是范书!”
此言一出,屋内一片静寂!
不错,这已是一个绝好的佐证,牧野静风与范书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们的后人又
怎会相互偏袒?
喻幕脸色稍见缓和。
范离憎之所以做如此判断,一则因为自己之所以以戈无害的面目进入思过寨,就是因为
水族的缘故,更重要的是,莫半邪曾对他说过“你永远也见不到真正的戈无害”,加上九苦
师太提及的“传音入密”,范离憎在偶遇天师和尚与游天地的那一夜,就曾领略了“笑姐”
的这种修为。
范离憎思索少顷,问道:“你是否曾与一个……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结仇?”
牧野栖脱口道:“有!”随即又补充道:“我曾救下一位绝色女子,后来却突然失踪,
所以若说我与她之间有什么仇,似乎并不确切,但她的确是武林中人,当时被暗器所伤。”
“暗器?是否极为细小的针形暗器?”穆小青紧接着问道。
牧野栖很是诧异地点了点头。
穆小青的眼中亦有了难以掩饰的激动,她忽然自腰间摸出一物,握于手中,然后慢慢摊
开,道:“她所中的暗器,是否是这种暗器?”
在她的手中,赫然有三枚乌黑色的针形暗器一字排开,与她如凝脂般的肌肤相称,更显
其素手之美。
牧野栖“啊”地一声,立时怔立当场。
无疑,他自水依衣身上取出的暗器正是此刻穆小青手中的暗器,穆小青见他如此吃惊,
已洞若明烛,当下道:“牧野公子在救下那女子时,她的身边还有没有异常之物?”
她忽然称牧野栖为“牧野公子”,牧野栖是何等人物,立知其中玄奥,当下坦言相告:
“在她的身侧,还有一只木匣。”
杜绣然与穆小青相视一眼,两人微微点了点头,穆小青道:“如此看来,我八师兄之死,
多半是他咎由自取。不瞒诸位,牧野公子所救走的那名女子,正是被我思过寨的暗器所伤,
此女乃神秘莫测的水族中人,与我八师兄的确有某种联系,此事本是家丑不往外扬,好在诸
位也不是外人,又事关重大,我就直言不讳了。此女子为牧野公子所救,却恩将仇报,这其
中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要杀牧野公子灭口,因为水族一向行踪诡秘,江湖中人对她们几乎一
无所知;另一种可能则可能是针对我八师兄戈无害。戈无害的劣行已暴露,对水族而言,他
已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要将之除去,而除去他的最好方式莫过于借刀杀人。牧野公子就是
那把刀,水族中人之所以选择牧野公子这把刀,是因牧野公子特殊的身份,无论戈无害与牧
野公子谁有了伤亡,都会在正盟与风宫间引发一场血战!这也是为何后来又有自称风宫中人
的人围攻痴愚禅师的真正原因,痴愚禅师能安然无恙,除了他的武功超凡入圣之外,也可能
是水族中人有意的安排。”
牧野栖大声道:“不错,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现在听这位姑娘一席话,方
恍然顿悟!”
为了此事,他已受尽折磨而不知事之缘由,如今被穆小青道破,心中自是百感交集,当
下极为诚恳地道:“敢问姑娘芳名?无论日后你我是友是敌,姑娘都值得在下尊重!”
穆小青淡然一笑,道:“小女子穆小青,贱俗之名,不足挂齿。”
牧野栖忽然有了极为奇怪的表情,他喃喃地道:“穆小青……穆……小……青……”竟
有些失态了。
穆小青俏脸微微一红。
她纵是智谋不凡,也绝不能猜到此刻牧野栖心中所想的事。
牧野栖听得她自称穆小青,竟不由记起自己与祖母楚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时
的情景,祖母曾亲口告诉他,父亲还有一个小妹,亦即他姑姑。祖母楚清说姑姑的名字是牧
野小青。
那么,眼前的穆小青,会不会就是姑姑牧野小青?穆小青的美丽和聪明,与牧野栖想象
中的姑姑牧野小青甚为相符,而牧野小青为了某种原因将“牧野”二字改为“穆”字,也并
非不可能,牧野静风当初行走江湖时,岂非也是自称“穆风”?以至于叶飞飞一直称其为
“穆大哥”,而非“牧野大哥”。
牧野栖甚至想到穆小青既然是思过寨弟子,因戈无害、池上楼之死,她不仅没有对自己
恨之入骨,为何反倒替自己说话?莫非她亦知她是我姑姑,只是一时不便相认而已?
谁又能想到此刻牧野栖心中所想的是这件事?杜绣然见他怔怔地望着穆小青,不由升起
愠怒之意,大声喝道:“牧野栖,我四师兄一向光明磊落,你又为何要对他施下毒手?”
牧野栖身子一震,有些茫然地道:“四师兄?”
随即明白过来,重新恢复了冷静,他回忆了那天的情形,方摇头道:“当时的情形一言
难尽,即使我说了,你们也未必会相信。”
杜绣然冷哼一声,道:“花言巧语!”此时,穆小青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个大致了解,
牧野栖纵是有错,也罪不致死,因为这一切本是水族布下的圈套。那么,以牧野栖交换游天
地,并让牧野静风退出留义庄就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当下,她道:“眼下局势牧野公子自也明了,我等已决定还牧野公子自由之身,只是华
山派的游掌门仍在风宫手中,牧野公子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如何处理此事。只要游前辈无
恙,且风宫即刻退出留义庄,那么我等必守信诺,不与牧野公子为难。正盟与风宫有不共戴
天之仇,牧野公子在正盟与风宫间如何抉择是将来之事,此时大可不必在意。”
喻幕忍不住道:“若就此罢休,我姐姐、姐夫还有正盟诸多兄弟,岂非白白断送了性
命?”
穆小青道:“风宫与正盟交战已有数年,彼此间死伤无数,谁都明白双方有若水火,必
有一方覆亡方会罢休,既然如此,正盟要复仇,已不必急于一时,而是要择时而动,否则反
会削弱自己的势力,假如今日再战,其结局多半不堪设想。”
九苦师太附和道:“穆姑娘所言不无道理。”
此刻,在场的人中,以九苦师太辈份略高,她既出此言,喻幕亦不好再作反驳,当下他
道:“诸位亦知敞庄有双老四奇九小义,双老在敞庄德高望重,卫伯父与家父在世时亦对他
们尊重有加,此事我还需与他们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穆小青自觉若再多说什么,便有反宾为主之嫌,于是道:“喻少侠请便。”
喻幕退出此屋时,对门外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去。
牧野栖忽然道:“我想与范离憎单独交谈片刻,不知可否?”
穆小青以征询的目光望了望九苦师太,九苦师太微微颌首。
第七章 死谷奇规
第七章死谷奇规牧野静风在如意楼前傲然而立。
他有绝对的信心能独自一人冲入如意楼内。
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楼内有牧野栖,为了救出牧野栖,风宫白流的人几乎已全面出击,
在最后关头,他又怎会失去耐心以至功亏一篑?
他对自己亲手栽培的都陵以及亲自挑选的神风营弟子有绝对的信心,在苦心、痴愚,庞
纪没有率人前来驰援的情况下,都陵与他的神风营定可扫平留义庄!
战局进程与他想象的并无偏差,都陵与神风营弟子正不断地向留义庄腹部挺进。
一个人影自远处如飞而至,到了断桥边也未驻足,而是在断桥上略一借力,人如飘絮,
落在牧野静风身前。
来者乃神风营统领都陵。
牧野静风嘴角处有了淡淡的笑意,道:“战局如何?”他料定都陵此时出现必定给他带
来了好消息。
都陵沉声道:“黑白苑的人大举进攻无天行宫,苦心、痴愚却未回援助少林,而是直取
东南方向!”
饶是牧野静风身经无数惊涛骇浪,此时亦不由虎躯大震。
他霍然转身,直视都陵,沉声道:“苦心那老和尚直取东南方向?难道他可以置少林基
业于不顾?”
他的面目显得有些扭曲可怖:“黑白苑好狡猾,多年来他们一直按兵不动,今日一动,
就是攻我不备,趁虚而入!”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
伊人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极度的愤怒,在刀鞘中颤鸣不已。
都陵道:“宫主息怒,以免使留义庄的人再起反抗之心,何况有禹老留守无天行宫,未
必会败!以属下之见,留义庄之事,必须从速解决,一旦让对方知道黑白苑进攻无天行宫之
事,他们必会想到也许游天地可以借机走脱,那对我们必然有所不利。”
“从速解决?”牧野静风一字一字地道:“我儿又当如何处之?”
“宫主不妨主动要求以游天地交换少主,只要少主无恙,宫主回驾亲自迎敌,何愁大敌
不退?至于留义庄,已是大厦将倾,日后取之亦不为迟。”
牧野静风正自沉吟不语时,倏然自如意楼内射出一物,邻近二人时,变得缓慢轻盈,那
物飘落地时,如意楼内忽然灯火齐明。
向两人飘射而来的是一封信鉴。
都陵上前俯身拾起,将之递与牧野静风。
牧野静风将信鉴慢慢展开,目光逐一扫过信中字迹,阅罢,他小心地收好信,望着如意
楼静静伫立,眼神复杂莫测。
良久,他方道:“飞鸽传书禹老,让他无论如何必须保住游天地的性命!”
“是!”都陵应了一声,随即道:“那留义庄……”
“撤!”
五年来,这一个字从未由牧野静风口中说出过,今天,他却破例了。
这是否预示着什么?
※※※
两日之后。
巢湖湖心佬山东侧求死谷。
岩石嶙峋,草木繁茂。
白辰站在求死谷谷口的一块平坦岩石上,回首向湖中望去,但见将自己渡来的那艘船已
驶出老远,其速与来时的缓慢形成鲜明的反差,为了让船夫答应来求死谷,白辰已将范离憎
给他的银子全都给了他,那船夫临出船时,还对妻儿千叮咛万嘱咐,一副生离死别之状。
看来,不仅仅是武林中人,连巢湖周围的渔民亦对求死谷忌讳莫深。
白辰向幽谷深处望去,只见草木葱翠,鸟语花香,丝毫看不出有何可怕之处。山谷谷口
处有两棵高耸入云的老槐树,相对而立,犹如求死谷天然之门,一道若有若无的小径便从这
天然之门间穿过。
白辰走到两棵老槐树下,站定了,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小心打开,但见纸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