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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谢还得先谢菩萨。”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微胖、面目和善的中年女
人走了进来,手中端了一碗汤,清香四溢,她说话尤为独特,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如炒豆
子一般,速度却丝毫不见缓慢:“看起来你这么单薄的一个姑娘,身上却受了那么多伤,又
是风呀雨呀的,竟能醒转过来,不是菩萨大慈大悲又是什么?”
说完,她自己倒先笑了,牧野栖叫了一声:“三姑姑。”
三姑姑将热汤放在桌上,叹息道:“这么一个如花般的姑娘,哪个杀千刀的施下如此黑
手?”牧野栖将一张椅子搬至床侧,三姑姑便端着汤坐下了,道:“姑娘,这是刚熬的汤,
我喂你喝了。”
水依衣摇了摇头,推辞道:“我心有点闷,不想喝——待好受些时,我自己喝吧,岂能
处处烦劳你们?”
三姑姑便将汤重新放回桌上。
牧野栖道:“姑娘好生静养,若有什么事,我们就在外面,招呼一声。”
水依衣点了点头,牧野栖二人退了出去。
水依衣在被褥中摸索了一阵子,发现除了伤口隐隐作痛外,周身并无异样,便安下心来,
半坐半躺,回忆起先前的一幕幕。
原来,水依衣在禹诗的攻击下,的确受了伤,因为当时她带着密匣,在水中游移不便,
右腿一痛,已被利箭射中。
但水依衣极为清醒,她料定禹诗在见到血迹浮现时,必会沿河而下,在两岸等侯着她露
面,于是她做了一件常人根本不敢做的事,在水中封住了自己右腿的几处穴道。
在如此湍急的水中封住自己腿部穴道,对于常人而言,无疑是自寻死路,右腿的僵硬麻
木立即可以致人于死地,但水依衣却不同,因为她是水族中人,更是水中精灵!
封住了穴道,水依衣又做出了超乎禹诗想象的选择,她没有顺流而下,设法登陆,而是
逆流直上!
禹诗虽已看出她水性非凡,但却绝不会想到已达到如此境界,在受伤之后,还能携带一
只木匣,在水中逆流潜行。
所以,疏忽了这一点,并非禹诗谋虑不周之过。
水依衣在水中逆流潜行出一段距离,亦大耗功力,当她感到经过了一处弯曲的水道时,
就潜至岸边,危险能逼出人的惊人潜能,待到水依衣上岸后明白一时间再不会有什么危险时,
顿觉全身乏力,困顿不堪。
在岸边丛林中歇息了一阵子后,水依衣解开右腿穴道,经河水浸泡,伤口处流出的血已
很少。此时,天色昏暗,水依衣遥望对岸,只见灰蒙蒙一片,也听不出金铁交鸣的厮杀声,
不知“笑姐”能否安然脱身。
她心知禹诗工于心计,沿河而下不见她露面必会心生疑虑,留在岸边颇不安全,但水依
衣牵挂“笑姐”,不愿独自离去,当下她就向岸边丛林深处走了一阵子,当她见到那座废弃
的驿站时,只觉极度困乏,难以支撑,便进了废弃的驿站中,在半惊半醒中度过了一夜。
天亮后,水依衣又潜至河边,眺望对岸,却终是一无所获、正自失望间,忽听得远处响
起金铁交鸣之声,水依衣顿时紧张起来,循声而去,远远张望了一阵子,方知拼杀的双方并
非风宫中人与“笑姐”,不免感到有些失望。只是那些人提及的事让水依衣吃惊不小,尤其
是在那些人中,既有牧野静风之子牧野栖,又有牧野静风之母,更是非同小可,水依衣目睹
了楚清的被杀后,便悄然离开,重新返回旧驿站,她见鄂赏花,牧野栖皆是绝世高手,尤其
是鄂赏花,其剑法诡异狠辣,且性情怪僻,若是冒然出去与之相遇,自己这副模样必然会引
起他们的怀疑,于是水依衣在旧驿站中静候了许久,发觉再无金铁交鸣声后,终决定离开此
地。
她自知风宫失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自己携带密匣而行,目标太过明显,于是,她
便开启密匣,欲取出匣内的“天陨玄冰石”与七颗“海母”,没想到此密匣有诈,甫一开启,
便闻机括之声。
水依衣大惊之下,察觉不妙,却已闪避不及。
没想到最终救了她的人却是牧野静风之子牧野栖!
虽然她当初与牧野栖相距甚远,无法看清其容貌,,但当牧野栖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
她仍是立即断定眼前这自称“任玄”的人,就是牧野栖,而且由声音亦可判断出这一点。
“牧野静风之子”这一身分本就已极不寻常,牧野栖不愿以真实身分相告,也在情理之
中,水依衣对他自然也心怀警惕之心,所以她没有喝下那碗热汤。
此时,她心中忖道:“据说牧野静风与其子在五年前失散后,再未见其踪影,牧野静风
曾派出不少人手寻找,却一直没有结果,这牧野栖为何不愿与他父亲相见?他救我之举,究
竟是善意,还是别有用心?”
◆◆◆
范离憎终于发现自己的眼睛是双瞳孔的!这让他吃惊至极。
他极少会照镜子,即使偶尔照一照,也不会仔细留意,男人照镜子若是照得太过仔细,
多少有些不妥。
悟空道:“所谓重华,就是指双目各有两个相叠瞳孔。目为心灵之神,而瞳孔则是目之
精华,人之正邪、强弱,兴衰,皆可在双目中显现。重华之眼,可遇而不可求,追溯千古,
亦只闻舜皇拥有重华之眼!”
范离憎心生惶然之感,不安地道:“我乃区区俗子,怎能与舜皇相提并论?”
悟空道:“人若真能刚正无邪,入圣化神何难?
神若媚谀骄逸,又与俗人何异?正因世间宵小太多,方会觉得如舜皇者超凡入圣,世人
顶礼膜拜。众丘之小,方显峰之高峻。“范离憎放下铜镜,神情怪异地道:”无论如何,在
下终难相信‘千载难逢’这样的字眼会与我联系在一起,在下无德无能,与舜皇相比,犹如
草萤与日月之别,相去何止万千?“说完苦笑一声,继续道:”也许,在下并非真正的‘重
华之眼’,只是与之相似而已……“悟空道:”且不管是真是假,至少你能看清血厄剑上的
纹路已是确然无疑,单凭这一点,你就足以造福苍生!“
范离憎愕然相望,大有“受宠若惊”之感,还待再说什么,悟空已抢先道:“老夫有一
事需小兄弟帮忙,不知能否应允?”
范离憎面容一肃,道:“前辈尽管吩咐!”
悟空道:“老夫欲铸一柄剑鞘,要劳动小兄弟相助。”
范离憎为难地道:“铸剑之术,在下一无所知,恐怕……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悟空摇头道:“老夫并不需你动手,只要借助你的‘重华之眼’。”
“原来……如此。”范离憎道:“不知前辈要铸什么样的剑鞘,与‘重华之眼’又有什
么关系?”其实,范离憎已隐隐猜知到一些什么。
果然,悟空道:“老夫要铸的剑鞘,就是困锁血厄剑的剑鞘,以天陨玄冰石铸炼,再嵌
以‘海母’之珠。”
对此事范离憎已听天师和尚提及,倒不甚吃惊。
悟空接者道:“天陨玄冰石取自绝寒之地,冰石内蕴含的万年苦寒之气,寻常炉火一旦
放入天陨玄冰石,片刻间就会熄灭,根本无法铸炼它。此物难铸难熔,老夫历经近十年光阴,
终于寻到一名不为世人所知的铸铁奇匠,此人已至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境,所谓异人必有异举,
此人十年方开炉一次,一次只煅铸两件物什,且所铸之物,极为不凡。一个月后,就是他开
炉之时,老夫欲请范小兄弟与劣徒天师一道前去求此人煅铸血厄剑鞘。此人虽然匠艺出神入
化,若无范小兄弟相助,他亦无法铸成能抑制血厄的剑鞘!至于个中细节,见过此人之后,
他自会向你细说。血厄剑凶戾之气一日不被抑制,世间便多一日凶险,事关重大,还望范小
兄弟不要推辞才好。”
“血厄剑在燕少公子手中时,似乎颇为祥和,使燕少公子突然恢复神智,这岂非与血厄
是凶险之物颇不相符?”范离憎疑惑地道。
“燕南北这孩子心智突然迷途知返,实是可喜,老天对思过寨总算没有赶尽杀绝,至于
他为何有这般变化,实是与血厄息息相关。”说到这儿,悟空忽然话锋一转,道:“你觉得
思过寨今后有无必要继续留存于江湖?”
第八章 刀剑传说
第八章刀剑传说范离憎先是一怔,心想一个门派是否留存又岂是一个人所能左右的?随即很快醒悟过来,
意识到思过寨本就是因悟空之意愿而创,为血厄剑而存于世间,如今血厄剑已经问世,悟空
提起此事,亦不为过。只是念及偌大一个门派,位列十大名门之一,其存亡却只在他人的一
念之间,心中不免生起感慨之情。当下范离憎道:“在下怎敢妄提此事?若是问在下留存思
过寨后,由何人主持大局,在下倒可斗胆说几句。”
悟空“哦”了一声,淡然道:“听你的意思,虽未挑明,却暗示希望思过寨保留着,是
也不是?”
范离憎抿了抿嘴唇——这几乎成了他一个极为频繁的动作——答道:“在下的确如此
想。”
“那么,你觉得主持思过寨大局者,以谁最为适宜?”
“其实前辈心中已有定夺,对不对?”范离憎不答反问道。
悟空不置可否。
范离憎道:“在下进入思过寨不过数日,只能以一斑窥全貌。以在下之见,佚魄佚大侠
主持寨中大局,当可重振思过寨!”
悟空微微领首。
◆◆◆
一座古亭,四周林木成荫,古亭建于山腰处,名为“遗金亭”,想必与天下所有名中有
“金”字的亭子相同,这儿一定曾经发生了一件拾金不昧的故事,而此亭正因那个故事而出
现于这条山道上,相传至今。
亭中一老一少。
正是天儒与牧野栖。
天儒道:“你行事一向极少会出偏差,为何这一次却不依计划而行?想必途中定遭遇了
不同寻常之事。”
牧野栖不安地道:“弟子无意中见到了祖母,与她相遇时,她竟被鄂赏花所杀,因此……
弟子没能继续追踪段眉母女二人。”顿了顿,又道:“弟子觉得段眉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后,
就绝不可能再对我有所信任,纵是继续追踪,多半也是一无所获……”
“你已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分?”天儒眼中精光倏闪,神情震愕至极。
牧野栖从未见师父有如此震动之时,不由心生不安,立时跪于地上,道:“当时弟子眼
见祖母被杀,心中悲恨,以致有了冲动之举,乞请师父降罪!”
天儒神色凝重至极,他沉吟了良久,方缓声道:“此事也怨不得你,人非草木,孰能无
情?只是你的身分太过特殊,既然此时身分已被世人所知,那为师的计划,也需得改变了。
对了,你所说的鄂赏花,可是以‘葬花剑法’名扬江湖的鄂赏花?”
牧野栖道:“正是此人,只是弟子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对我母亲怀有那般深的恨意?按
理我母亲踏足江湖时,鄂赏花早已退出了江湖,她们之间,怎会结下仇恨?”
天儒道:“鄂赏花恨的不是你母亲,而是你的外祖母,也就是当年名列武林七圣中的月
刀司狐,你的外祖父则是日剑蒙悦。”
牧野栖隐约感觉到师父对外祖母与鄂赏花之间的怨仇似乎有所知,于是问道:“我外祖
母与鄂赏花的怨仇又是如何结下的?”
天儒转过身来,望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道:“无论是月刀司狐,还是鄂
赏花,皆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但世间却有一物足以让任何一个聪明的人变得糊涂不堪,那就
是一个‘情’字。当年鄂赏花与你外祖母同时倾慕于你外祖父日剑蒙悦,而且鄂赏花与他相
识尚在月刀司狐之前,二人曾情投意合,但最终结为伉俪的却是日剑与月刀,其原因只怕世
间无几人知晓,蒙悦之所以选择了你外祖母,是因为他乃日剑的传人。而司狐则是月刀传人,
江湖有云:”日月齐扬,佛陀涅磐‘。你外祖父为了达到’佛陀涅磐‘之境,最终舍弃了鄂
赏花,而娶了你外祖母。“
听到此处,牧野栖目光低垂,心中颇有些不自在。
天儒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般,道:“你外祖父与鄂赏花情义更深,却选择了你外祖母,
其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追求‘佛陀涅磐’之境,亦不是出于私心。”
牧野栖的头重新抬起,惊异地道:“那却为何?”
天儒眼神显得悠远深邃,犹如广阔无垠的夜空:“武林中有一件兵器,名为血厄剑,此
剑凶戾无比,是蚩尤族后人所铸,百余年前一场正邪之战中,邪恶之人冷嚣曾凭借血厄剑之
灭世魔力,横行天下,武林诸般一等一的兵器皆无法挡血厄锋芒,其时蒙悦的师祖思天涯为
正道最强者,亦是日剑的拥有者,思天涯以日剑与冷嚣决战于东海无名岛,激战一日一夜,
堪谓旷世绝战,当时有幸睹此战者,据说只有三人,结果战至数百招时,思天涯和冷嚣双双
受伤,浑身浴血,就在此际,血厄剑突然有了惊人变化,冷嚣右臂鲜血流淌至血厄剑身,其
凶残狂魔之血与血厄剑的魔性相融,竟将血厄剑的灭世威力催发至无以复加之境,眼见千古
神兵日剑也无法压制血厄的灭世魔力,于是思天涯竟以其绝世之智,惊世之勇,弃日剑不用,
化身为剑,与血厄剑悍然相接!一边是悟透剑道真谛的思天涯,一边是具有灭世威力的血厄
剑,人剑一接之下,气势之骇人,可想而知!”
“最终战况如何?”牧野栖有些紧张地问道,毕竟思天涯是他外祖父蒙悦的师祖。
天儒无限萧索地叹了口气,道:“最终,血厄剑虽被暂时抑制凶性,但思天涯却因此而
身化飞烟,亡命于那惊世一击!”
牧野栖暗自扼腕、思忖之余,道:“那冷嚣岂非更横行无忌?”
“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思天涯虽然败亡于血厄剑下,但血厄剑却也被思天涯暂时抑制其
灭世威力,而当时在东海无名岛的三人无不是绝世高手,冷嚣最终亡于他们三人手下!”
“那……血厄剑呢?”牧野栖问道。
“血厄剑如此凶戾乖张,武林正道自是欲将它彻底毁去,无奈此剑无坚不摧,自身则有
不灭之质,无论以何种方式,竟无一人能毁去此剑!思天涯的弟子想到其师最后一击,暂时
抑制血厄的手法,最终悟出了扼制血厄的方法,但要依此计而行也并非易事,因为扼制血厄
之物,与血厄几乎一样难求。即使寻觅到了,仍有诸多事宜需费周折,于是思天涯的那名弟
子就想到了以另一件兵器与血厄剑相抗衡,一旦血厄剑再次落入邪魔手中,武林正道不至于
束手无策!”
“若是由正道中最强高手保管此剑,绝难再次落入邪魔手中,岂不更好?”牧野栖问道。
“兵器神奇如血厄、日剑。月刀,可以达到人。心、剑相通,凶邪之剑,惟有在凶邪者
手中方能发挥出它的无上威力,若由正道中人持有,并不能依仗它的灭世威力。连日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