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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铁心中怜惜无比,俯下头轻轻噙住女人娇嫩的嘴唇,只觉一片冰冷的柔软,女人闭上眼,满足地微笑着,脸庞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慢慢分解成闪烁着光点的无数水珠飘向半空,直至完全消失。
第八十一章 千年一叹()
巷子里很脏,胡乱堆在两旁的废纸箱使得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拥挤,风不知从什么地方涌进来,于是地面的灰尘纸屑被扬起,抛落,发出寂寞的沙沙声,似乎这里是整个城市最卑琐的肠胃,做了无意义的蠕动消化。
巷子的尽头,我用五十元钱和两盒泡面从一个午夜拾荒者手里换到一只黑色的猫咪,抬起头看昏黄的路灯,黯然却温暖,在这样寒冷的凌晨可以安慰每一个冻僵的灵魂。不是么?我亲昵地问怀里的小生命,同时扬了扬手里的可乐,这里是刚才交换时我偷偷留下的。
从此我叫他可乐,我很爱它。
上午同路盐逛街时他买了一件非常漂亮的睡袍给我,柔滑的真丝面料染成淡粉,宝蓝色的滚边质感很强,它让我开心了好一阵子。我爱煞了路盐这样的男人,可以红着脸送给我一只玫瑰,也可以若无其事地去楼下超市为我买卫生棉,只是不知今晚,他会否温柔解开我睡袍的带子。
路盐钟情于metallica,很整齐的金属段子,他跟一个叫做凤铁的男人组成一个小小的乐队,经常在酒吧演出,我曾经偷偷跑到酒吧的舞台后面偷偷看他们的演出,很狂躁的音乐,路盐的吉他总是发出奇怪的音阶,那个笑容温暖的主唱凤铁唱歌的声音特别空灵,有时候我真害怕这对奇怪的组合会召唤出什么诡异的东西。
后来,在一场演出中,他们所在的酒吧意外地燃起一场大火,酒吧被烧成平地,人们尖叫着四处奔逃,我拖着被吊灯砸昏的路盐逃了出来,凤铁却不幸遇难。
之后的日子里,路盐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似乎成为了一个不完全的禁欲主义者,所以我们不经常做·爱。他每天规规矩矩地上班,下班后就同我腻在一起干各种无聊的事情,他又俨然一付被桎梏了的行为艺术家模样,他把所有能够找到水果蔬菜甚至米饭一起放进榨汁机里搅拌,喝掉。他光着脚站到顶楼边缘的宽栅栏上闭眼做飞翔状,我大声喊他,惊恐地跑过去,狠命拉他下来。我害怕的哭了,他却笑着问我,凡高割掉耳朵时是什么感觉?我一把推开他,冲下楼打车回家。
当我心平气和地喝下第五杯水时,路盐打电话给我,他说出来吃饭吧,要不买菜去你家做也行,我又高兴起来,我说你来吧来吧,顺便给我家可乐买点牛奶和猫粮。
凌晨时分,我吻醒他,我说我一定要离开你,远远的,他不做声,只是抚摩我纤细的锁骨,好一会儿,他半含住我的耳珠,他含混不清地呢喃,你到底不能接受我爱的方式。
我用一根锐利的长针慢慢探向可乐的左眼,他不能动,我可以看出它假装的恐惧,它的瞳孔立起来真的好漂亮,黄色的茫然,黄色的惊悚,黄色的诡秘,这一切都让我着迷。我已是听到了眼球爆裂的脆响,痛快得像一块石子砸开结了薄冰的湖面。我的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我想起了我的初夜,我并不在意这样的付出,我只是猜测那种疼痛会否比可乐来得更剧烈一些。
可乐亦不挣扎,它居然温柔地看我,我开始心疼了,这种疼痛无法缓和,我的手开始抖动,我很害怕,如果我失去眼睛失去可乐该如何生活,我开始庆幸我不是可乐,它愿意为我付出任何东西,我为它对我的宠溺而悲哀,我的疼痛开始淡化,我放开了可乐,它却跳到我的怀里,责备我,鼓励我。
我在它眼里看到了尖顶大教堂,黑黑的松林,可乐是一个喜欢摇滚乐和混合毒药的歌特女巫,它迷惑我的心智,让我在妄想的快乐里万劫不复,它是我全部的信仰,我轻轻地抱起它,吻它光滑的皮毛,它狡黠地冲我笑。我知道它在对我说:看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2013年8月28日,这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因为经理说从明天开始会有五天的假期,而且不用值班,我欢呼着拉起琳的手转圈圈,计划着要带可乐去逛街购物旅行聚会,过一个充实并且欣欣向荣的国庆,我正盘算着要去银行抢劫多少钱才够挥霍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矮小英俊的长发男人,他很有气质温文尔雅,他笑意盈盈的目光越过我直接锁定到琳的身上,这让我很不爽,我转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琳。琳附在我耳边说他追我好几天了,是英豪广告的老总,二十七层的那个,我冷笑说呵呵,又一个成功的中年单身汉,应该有许多胸大无脑的拜金妞儿趋之若鹜吧。
我忽然拖起琳冲向卫生间,同时伸手拨开这个英俊的东西,他抽紧了脸大声吼你干什么?我头也不回,我对琳说你看,真面目露出来了吧。琳点着烟后不小心把火机掉到马桶里,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然后恶狠狠地对我说林静你这个混血娘们儿肯定活拧了,要不怎么敢破坏我的好事。我悠闲地吐出一缕浑浊的烟线,我说你又不喜欢人家,还跟人家鬼扯个什么劲。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鄙视说就他那付德行,娇小的像个娘们儿一样,你会喜欢?琳嘻嘻笑起来,她说你可真聪明啊都快成精了,随后又专心致志地和手里的香烟较劲。
忽然她瞪圆了眼睛,她失声说娘们儿有什么不好,那咱们俩又是什么?
我和琳都喜欢硬汉型的男人,高大结实的身体,棱角分明的脸庞,古铜色的皮肤和硬硬的胡茬都会让我们兴奋不已,幸运地,有一个这样的男人真的毫无征兆地闯到我们的身边。
凌阳在一个死热死热的夏日午后敲响了派遣部大敞四开的门,琳流着口水不悦地抬起头,想给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一个白眼,可是她呆住了,然后她用那只戴了三个硕大戒指的左手握成拳头猛击我处于昏睡状态的头部,用琳后来的话说,她当时嗅到了爱情的味道,我说你这个女的说话真煽情,真她妈的恶心啊,琳就垂头丧气地叹气:可不是,我只猜中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局——我哪知道那爱情的味道是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合力炮制出来的,可惜我那只大耳朵水杯了。我听完就淫笑着扑上去和她滚成一团。
当是的情形是这样的,琳弄醒我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扑向凌阳,把他按倒在椅子上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倒水待客的时候琳特意使用了自己的宝贝杯子企图间接索吻,结果过分的激动中她哆哆嗦嗦地把杯子弄到地上摔掉了把手,这个丫头真是色的可以,她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时候用手指着我一脸贼笑地对凌阳说对不起我不是总这样毛手毛脚的,都是她啦她昨儿个晚上菜做得太咸把我咽成这样的……
琳朝我挤了挤眼睛,向我传达了两层涵义:一,这个男人是我的,不许你染指分毫:二,你必须以损坏自己的形象为代价来配合我。
随后,凌阳浑厚的男低音彻底粉碎了琳的自尊自爱以及自强不息,凌阳说林静,晚上去看电影好不,带可乐一起去。
我看着呆若木鸡的琳,笑得差点没死过去,琳缓过神后则咬牙切齿地诅咒我:林静你一定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彼时,路盐已失踪了三月有余。
道路两旁有高大的槐树,开着粉白的小花,偶尔会落下细碎的花瓣,撒在大片的粉白色草地上,消失不见。
小时候我总是在草地上仔细地寻找,花瓣到哪里去了,找不到我就蹲在地上哭,眼泪使我看东西更加模糊。每当这时,邻家的路盐哥哥就嘲弄我,他拍着手跳起来笑,因为我不能分辨颜色。我哭得更凶了,直到他嗒嗒地跑过来拉起我,把许多的花瓣塞到我怀里,破涕为笑的我便看到了绿色的草地上点缀了星星点点的白,还有一片奇异的姹紫嫣红。
想起前事,望着漫天飞舞的槐花瓣,我忍不住笑了。习惯使然,我笑得妩媚至极。接着我看到一个跟槐树一样高大的男人从街角闪出来,他红了脸径直走到我面前。
我叫凌阳。他很突兀地说,我每天藏在这儿偷偷看你笑。
我高兴起来,多么健壮的肌肉男啊,长得还挺好看的,我想我真是走桃花运了有这么样的男人主动和我搭讪,死了也值啊。我迅速地把路盐抛到脑后,故意袅袅婷婷地站起来,我已做了决定,要一心一意地把这个陌生男人勾搭到手,籍此充实我空虚郁闷的生活。
十分钟以后,我成功了。
什么?
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惊叫说什么,才十分钟,你个小贱·人手段咋这么毒呢,真是有道高妖。我说比这让人兴奋的还有呢,凌阳是西街赵大妈包子铺对面吧的老板,我俩才认识两天,我家电脑的配置就比以前好多了,光显示器就仨。琳说我们说正经的吧,你真准备跟人家好好谈恋爱?我说你这话问得可蹊跷了,我要是不好好谈你想怎么着?琳立刻满脸堆笑,她把一只棒棒糖塞到我嘴里说听你说得我心里怪痒痒的,要不,你把他借我玩儿俩月?我平静地把棒棒糖还给她,我说还给你吧这糖我吃不起。琳急了,她赶紧说别生气你别生气,就一个月行不,我再把雅芳的金卡也给你,这可怎么样?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我同意了,不过你千万记得还给我别给我弄坏了。说完之后我俩同时笑得弯下腰去。
让情人爱上自己的朋友,我有的是手段,我也深知琳的脾性和能力,做这种事情她最拿手。
凌阳果真不负我意,不到十天就对琳缴械。他约我出来故作沉痛说我们分手吧我想我们不太合适以后我们还是朋友。送佛送到西,我流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因为我偷偷地、使劲地掐了自己的小臂一把,凌阳说林静你别这样我会很难受的。我装出愤怒的样子吼道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转身跑掉了,跑到不远的公共厕所给琳打电话,我对琳说事情已办妥了,你就等着验货吧,妈的为了你我把胳膊都掐青了。
结束了,我开始漫无目的地散步,累了就坐到一棵大槐树底下。我想我的生命就像漫天的花雨一样,看似飞翔,却在堕落。
我和琳赤裸了身体缠绕在一起,整夜没有分开,直到我们疲倦到无力呼吸。
黎明时分,我轻轻推开熟睡的琳,穿了牛仔裤和很厚的卡其布外套坐到天台栏杆上听德国战车,可乐在对我狡黠地笑。我吃着廉价的冰淇淋,看见茫茫的淡灰色天空忽然爆出一朵血色焰火,颜色浓烈得像路盐破碎的断肢处汩汩流出的黏稠液体。我举起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向虚空中推了一下,仿佛依然可以触碰到路盐掺杂了绝望和惊讶却极度欣慰的眼神,完全像是解脱后的快感。冰淇淋融化了,我不知所措。
夜,已尽了吧。
如果未尽,为什么我此刻追随路盐坠落轨迹的身躯没有融入进无垠的黑暗之中呢?
第八十二章 断头谷()
林静仰面朝天,像一片枯叶般从高高的天台上朝地面坠落下去,诡笑的脸上一双瞳孔不断转动,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漩涡,像要吞噬这无边的黑夜。
阿莫斯之球投射到上空的光芒瞬间敛去,艾薇儿默然不语,半晌,朝唏嘘不已的凤铁问道:“林静的那段记忆里出现的场景,莫非就是你的家乡吗?”凤铁不语,只是望着脚下沙滩上颜色灰败的六芒星出神,似乎在思考如何能够开启禁制。
“这就是那个漂亮姐姐提到过的传送阵吧,跟我家后花园里面的那个一模一样呢!”桃瑞丝已经恢复了小女孩的模样,踮起脚尖俯身好奇地看着地上一片沉寂的六芒星,天真地问道:“只是不知道,我们进去以后是会回到我们的家里呢,还是会不小心去到凤铁哥哥的家乡呢?”
凤铁也疑惑不已,但是听到桃瑞丝说出“不小心”三个字以后心中一片凄然:是啊,桃瑞丝有自己的家,艾薇儿也眷恋着那片神奇的绿海大陆,只有我,不知哪里才是自己的家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回到哪里去。
痛楚纠结的念头只在凤铁心头一闪而过,凤铁随后恢复了随遇而安的盲流性子,咬牙想到,天塌下来当被盖,老子孑然一身四海为家,凭我出色的容貌到哪里还混不到两碗软饭吃,考虑那么多做什么。想到这里,凤铁豁然开朗,向二女问道:“这个传送阵怎么打开?”
“什么?你怎么能问我们?”艾薇儿看到凤铁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标志性表情,心境似乎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故作夸张地惊叫道,“来的时候不是你开启的结界吗?”桃瑞丝闻言点头不迭,表示支持艾薇儿的看法。
凤铁傻乎乎地搔搔头道:“是这样吗?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印象,不过具体是怎样操作的我忘记了。”凤铁指着六芒星的中心说道:“依稀记得我似乎在那里挖了几个小坑,然后这个小星星就变亮了,要不咱们试试?”
“好!”二女一齐同意道。
三人在这片充斥着碧海白沙的世界里一起经过了艰难至极的跋涉和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早已配合出默契,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齐迈步走进六芒星的线框,紧紧围住中心的圆点。
一,二,三。
凤铁待二女站定位置,心中默默倒数,左手抓着阿莫斯之球,右手握紧弯刀狠狠朝传送阵的正中心刺去,弯刀毫不费力地没进松软的沙地,只余刀柄还紧紧握在凤铁手中。
“砰砰,砰砰!”
偌大的沙滩上,除了海浪轻拥之外,只剩下三个人紧张的心跳声。片刻的沉寂后,传送阵终于有了反应,淡淡的光幕从六芒星的边线朝天空中直指而上,渐渐地变得越来越炽烈,凤铁三人的身体完全被包裹在光幕中。光幕越来越凝聚,不断朝四周波动开来,逐渐连成一片,在光芒达到最耀眼的时刻倏然敛去,凤铁三人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越来越淡至眼看要消失的时候,沙地上的六芒星瞬间变成指甲盖般大小,铭印在凤铁额头,凤铁却傻乎乎地笑着,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直至三人完全失去的踪影,只剩下空气中咸腥的海风吹动着细小的沙砾,滚动不停。
百里之外,赤螺塔内。
高塔的一层中心,那座可以操控整个世界日生月落的小塔浑然发出轧轧的响动,鲜红的一面缓缓地自动转向塔门的方位,塔外的沙滩上,老人披裹着毛毯坐在竹椅上悠然望向远处海面,一轮旭日从海中徐徐而升,眨眼间射出万丈光芒,照耀得海平面一片赤金粼粼。老人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喃喃道:“这几个小家伙似乎离开了呢。”颤巍巍站起身,向塔内走去。
德玛城外二百里许,黄昏。
方圆丈许的空气中忽然出现一阵奇异的波动,半空中突然凭空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漆黑的一片未知空间,从这道裂口里挣扎叫喊着掉出三个人影,两大一小,正是借传送阵之力离开死寂海岸线的凤铁,艾薇儿和桃瑞丝公主。
可能是由于凤铁半生作恶多端的报应,他的身体最先从裂缝中被挤出来,重重朝一块坚硬粗糙的岩石砸去,而且是脸先着地。随后艾薇儿和桃瑞丝相继落地,狠狠将刚刚艰难爬起的凤铁重新砸倒在地,凤铁晕过去之前心里只有一个愤恨的念头:这到底是为什么?
“醒醒,凤铁你醒醒啊!”一阵焦急的呼唤传进凤铁模糊的意识中,凤铁懵懂地将眼睛眯开一条小缝,看见艾薇儿关切的眼神,赶紧装作气若游丝的弥留样子,很文艺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