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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眼前光线突然变暗时,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没有防备,被猛然入目的一张大脸吓的心里翻了个个儿。
余扬坐在距离沙发不足二十公分的茶几上,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我看。嘴里叨着烟,却没点着。
我坐起来,和他拉开距离,“你干什么?”
“我很正式的问你个问题。”余扬眼眸动了动,把烟点着吸了口,“权势,金钱,爱人三者你选择什么?”
“适当的权势,差不多的金钱,七十分的爱人。”
“三者只能选一个。”余扬坚起一根手指,“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疯子,只是临场调查。”
“……爱人。”我想了下,道,“没有齐天的权势,没有挣完的金钱,却有能牵手到白头的爱人。”
虽然,大多数存在于童话之中。
“goodgirl。”余扬附身亲在我额头上,“回答的真棒。”
薄唇贴在额头上,带着微微的凉意。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已经站起身来。
我捂着额头瞪他,他回过身来对我笑,扬起右手向窗户那边指去,“画完了,我余扬的封笔之作。绝对能大饱你的眼幅。”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天不知何时亮了,窗帘已经拉开。
朝阳带着斑斓色彩从落地窗斜斜照入,打在余扬身后的画架上。
画纸不再空白,已经被油彩填满。我站起身走过去,眼睛黏在上面几乎移不到别处。
看了须臾,我回头对余扬露出八颗牙齿,眯眼笑道,“这,这画的……”什么jb玩意,“真好看。”
一纸面的深色色调,只要中心偏上的地方有个似橘似红的圆圈。
说是乌云中的太阳吧,太阳的地方是凹的,还露出一个小白尖。
说是海面突变的漩涡吧,看着又不太像。
好吧,我对抽象派的画一直没有什么欣赏眼光。可就算是这是幅旷世奇作,按着前辈们的先例也得余扬死后才会成为名著价钱翻翻儿吧?
老赵,李经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要不这画展,等余扬嗝屁归西了咱们再办?
最起码新锐画家吐血遗作这几个字还是会有些噱头的。
余扬用力拍拍我肩膀,看向那幅画的目光变的复杂,“你说起慌来真像真的!带回去吧,告诉李经理,这幅画不标底价,有缘者得。”
说完不等我反应,去卫生间了。
我揉揉脸,看着我催了几天催出来的成果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空白持续良久,直到我抱着画筒回到画廊,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大会议室里,老赵和李经理看了这幅副后,对看着哈笑几声。你一下我一下的,像是吃多了风打嗝一样。
最终,还是李经理先停下来的。他指指画又指指我,就在我以为他会突然爆怒训我时,道,“那什么,好好装裱起来,装好了就挂过去。底价就标,三百万吧。”
“三百万?”我差点咬到舌头,“那什么,经理。余扬说这是幅画不标低价,还有,这是他封笔之作。他说,再不画画了。”
“封笔啊。”老赵在一边笑呵呵的接了句,“那标五百万吧。”
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
025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赵和李经理着了魔一样非要把那幅画底价定为五百万,可说到谁去和余扬谈这个事,两个人一推二六五,谁也不搭这个茬。
最后,这事还是落到了我这个拿人工资的小员工上。
老赵的话说的相当有说服力。他说,“小冉啊,你想想,五百万的百分之三是多少。”
听完后,我突然就觉得五百万的底价定的有点少。余扬的画,怎么着也得八百万打底!
只是等我返回酒店时去找余扬谈这事时,他已经退房离开了。
电话关机,怎么也打不通。给他发出的几个微信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给老赵打电话反应这事后,老赵笑呵呵的回了句,“没事,合同都签了还能跑了他?你忙画展的事去吧,底价就定五百万。你信不过余扬的画,还信不过李经理的嘴吗?”
我一听笑了。
也是,李经理那张嘴和开了光似的。画廊里卖出的两幅价格高的画,全是他给定的价。其中,就包括余扬卖出八十万高价那幅。
接下来的两天各种忙乱,一大堆事全都挤在了一起。
没派发完的请柬继续派发;力邀拉到的几个赞助公司,再专门去请一次;画展前运画车辆,场地画作摆放;画展中的人员接待;画展后的收尾,以及画展整个过程中的安保……
林林总总,画廊中的人几乎忙的人人脚打后脑勺。
在派发请柬时,我想了几想,把去星辉影视有限公司送请柬的事让给了钱多多。
这个影视公司就是赵浅留下来的那个最大的客户。名气不算大,每年却也要出两部电视剧。从去年开始,他们公司的道具画大多数从我们画廊出。
虽然不多,可胜在这一年来合作稳定。而且这公司对画的要求不高,不管是高仿的还是临摹的,只要能对付过镜头就行。
说起来我这个人性格有点怂,任何事都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我吃点亏能让事情过去,回到某一个平衡的点,那吃点亏也无所谓。
钱多多接过去后没和我说话,坐在坐位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下午再和我碰见时,虽然没笑,却也不再板着脸了。
我心中松缓下来。
等忙完画展和钱多多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之间的结差不多也就解开了。
可谁知,就在第二天中午,李经理在办公室里把钱多多一顿大骂。
钱多多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爬在办公桌上痛哭。
所有忙着手中活计的人瞬间停下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钱多多似乎是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抬起头来哽咽两声。最后对我吼道,“这回你开心了吧!你早知道了是吧!方小冉,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我正拿着美工刀裁纸。
她这一吼,锋利的刀尖一下了戳到指肚上。我痛的颤了一下,指尖瞬间殷红。
李经理从办公室里大步出来,板着脸大声训斥道,“好好一个客户,就让你去送个请柬就弄黄了。你还有脸在这哭,在这发脾气!这次画展你不用参加了,就在公司反醒吧。想想你和别人的差距!”
啪的一声,李经理把一串钥匙甩到钱多多桌子上。冷哼一声,转身回办公室了。
我吮了两下手指,咽下满口血腥后去了李经理办公室。钱多多再没能力,也不可能送个请柬就把客户搅黄了。
进去后还没等说话,李经理指着鼻子给我一顿臭骂。语速快到我根本听不清什么,耳朵里全是嗡鸣。
等到他骂够了,我也从我能听清的支言片语中听了个理清了个大概。
钱多多送请柬时把对方负责这事的人给得罪了。因为那人,摸钱多多的手让钱多多甩了一耳光。
李经理的意思是赵浅负责这客户一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为什么一到钱多多这,就又是摸手又是非礼的。
所以他认定是钱多多理解错对方的意思了,让钱多多去给那个人道歉把这事给挽救回来。
结果钱多多摔门就走。
李经理气喘吁吁,拍着桌子对我道,“方小冉,这个客户本来就是你负责,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你推脱不了责任!我不管你和钱多多用什么方法,画展之后一定要把这个客户给拉回来。不然都滚蛋,我这请不起你们这样的员工。现在,滚出去工作去!”
我从老李办公室滚出去时,几个同事正围在钱多多身边劝。
“怎么说也等过了年,把年终奖拿了再说。李经理不是没说扣你年终奖吗?”
“该辞职的用尽手段不走,结果把不应该辞职的全给算计走了。这回是多多,下次还不知道是谁呢……”
我当没听见,拎起包,含着不流血却依旧痛的手指出了画廊。
这事,到底是如李经理说的那样,钱多多误会了。还是和我们洽接的负责人,一直是那样的色胚。
往真了讲我更偏信钱多多一些。
不是我恶心揣度赵浅,而是我和她之间这恨做大了!
本来想去星辉公司看看,可老赵一个电话打过来,让我去画展场地。
放下手机,我长叹一声,现在一切都应该以画展为主。
场地是在附近一个艺术中心租的。租了四天,第一天也就是今天用来布置场地,余下的三天用来展览。
画展上的画能不能卖出去,一看第一天来捧场的人够不够豪,二看第三天快结束的时候观望的人出不出手。
总的来说,如果第一天能开门红,那接下来两天都不会错。可如果第一天就门挺冷清,那接下来的两天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赶到场地时,老赵已经带着工人把干的差不多了。整个大厅整洁光亮,玻璃展柜能映出人的道影。主展区已经规划收拾好,副展区里,一个工人正在排线。
老赵见到我,摆手道,“哪去了?就差你了,快过来干活。”
我一扫,何着全公司的人差不多都在这了。场地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余下的就是往上挂画了。
挂画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有一定的技术性。
画是平挂,斜挂,正挂,还是歪挂,包括灯光角度都有一定的说头。老赵带着我们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七点多。
眼瞅着只剩下主展区几幅画没运过来挂上,老赵笑呵呵的喊了停,“行了行了,大家叫外卖吃饭。咆饱了把剩下的画运过来,一股作气干完咱们也好下班回家。等画展完满成功,请大家吃顿好的!”
大家伙哄的一声就笑开了,和老赵扯几句皮后纷纷找地方休息。
我也累,可看他们三一伙五一群凑在一起……
想了想,我对老赵道,“我跟着车去拉画吧,等画回来,饭也到了。大家早点干完也能早点回家。”
老赵正在和小刘商量定什么外卖,没说什么就让我去了。
场地离我们画廊不远,开车也就二十几分的路程。可偏偏赶上车祸,愣是在车流里不上不下的堵了一个多小时才过去。
司机小张有些闹情绪,过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不高兴的嘟囔,“哼,这时间浪费的……你要是不这么耍勤快,咱们吃完饭,换条路过来早把画运到了。现在都这个点儿了,画廊那都没人了吧。”
我紧紧攥着衣袖,忍着气说,“有人。”
刚老赵来短信,说钱多多一直在公司里等着人回去。
小张猛的一打方向盘,把气全撒在了路上,“这事儿耽搁的,弄的谁也没早下班。”
我没防备,头晃的一下子磕在旁边的玻璃上。坐稳后刚想骂他,便听小张骂了一句,“操,着火了,咱们画廊!”
我连忙向外看过去,只见山水画廊所在的地方升起滚滚浓烟……
026 全毁了()
我脑子轰的一下炸了,在小张出手机给老赵打电话,跳下车疯了一样往画廊的方向跑。
画,里面那里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画。
除了余扬的几幅旧作和那幅被定了五百万的封笔之作外,还有香港齐衡大师的《官瓶图》,日本山野一郎的《樱花》,台湾易行之的《落潮》。
这些画加起来,市值总价是笔天文数字!
山水画廊所在的街并不繁华,白天时人流还算可以,一到晚上就不行了。
可现在,外围却围了一大群人。几个年青的小伙子拿着各式各样的盛水用具往冒着浓烟的画廊里冲,还有不人不停的打电话催促消防车快来。
“……街口停了两辆车堵了,消防车刚绕过来。他妈的,那些乱停车的还有没有点公德心。”
随着打电话的人一声大骂,人群中一阵沸腾。
我冲过人群,边往画廊里跑边对那几个小伙子大喊,“画!在办公室的后面!把画搬出来!”
跑进跑出的人乱轰轰的,根本没有人听到我说什么。
我猛憋一口气,甩掉羽绒服迎着热浪冲了进去。
画廊里浓烟密布,热浪灼人。
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辨别了下方向,我眨眨被烟呛的哗哗流眼泪的眼睛往放画的地方跑了过去。
起火的地方正是放画的画室,里面不是画就是纸,一起火就是燎原之势。
趁着有人往里泼水,近处火势有所压制时,我抓住离我最近的画框往外拖。
拖到第三幅时,两个冲进来的消防员架住我的胳膊往外拖我。几乎是同时,彻骨冰凉的水扫着我们的身子浇到了画室。
我被浇了个透心凉,来到外面围着一条毛毯,瞪大眼睛看消防员冲进冲出的救火。
十几分钟后,大火被扑灭。除了画室被烧个精光外,画廊别的地方没受到太大的波及。
而那些画,除了我冒死拖出那三幅外,全都化为了灰烬。
而我拖出那三幅……
山野一郎的《樱花》算是烧的最轻的,可消防员拿着高压火枪冲的那一下子……
看了一眼我就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修复。
余扬的封笔之作烧的还剩下三分之一,深色调的蓝被高温灼成了黑色,原来画中心橘色,也像蒙了一层灰一样看不出原来模样。
同样,无法修复。
另一幅就更不用说了,烧的连是谁的画都认不出来了。
警鸣嗡响中,我缓缓蹲在地上,抱着肩膀打了两个哆嗦。
冷风一送,我又打一个哆嗦时,看热闹的人群再次沸腾越来。一个大妈向我招手,大声叫道,“那个谁,放火的抓到了。你快来看……”
放火?
是啊,画廊性质特殊,平时抽根烟都得到专门的地方去。大晚上的,又没客人,怎么会有火源。
而且这火早不着晚不着,偏偏在画展的前一天着,又专门烧了那些名画……
要说这火不是人放的,谁信?
想着,我站起来把棉被裹紧,向那个大妈走了过去。
放火的人被两个人按着,头几乎垂到地上。羽绒服被扯的乱槽槽的,露出红色的毛衣。
她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大声喊,“不是我放的,火不是我放的。”
“你说不是你放的谁信啊。”叫我过去那大妈道,“不是你放的,别人都跑过来救火,你逆着人流跑?一看你就不正常。”
“就是,越叫你你越跑……”
七嘴八舌的指责声中,那人挣扎开按着她的人,抬起头大叫一声,“就不是我放的!有证据拿证据来,没证据都闭嘴。告诉你们,我精神可不太好……”
说完一甩头发,把羽绒服穿整齐了。
我看着她冷笑出声,“赵浅,你这是把不要脸当买卖了啊!得个精神病是不是可光荣了?想打谁打谁,想烧哪烧哪?”
赵浅头一昂,“不是我烧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就去派出所说。”李经理黑着一张脸从远处大步走来,指着赵浅对两个警察道,“警察同志,就是这个人……”
警察过来,把一点担心样子也没有的赵浅带走了。带走的不仅是赵浅,还有画廊所有员工去做笔录,着重问和赵浅的关系以及赵浅平时代人如何,工作中正常不正常什么的。
因为我和赵浅之间恩怨最深,所以笔录做的时间也最长。当到我把我们之间的那些乱七八槽的事说清楚时,我脑子已经木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