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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没有丝毫套路可言,面临剑主身陷危境,送出素王的女剑侍果真如外界传言无动于衷,冷清眸子望向袖有青蛇胆气粗的老剑神,酣战至此,李淳罡剑气已算骇人,可她确信离那两袖青蛇还有一段距离,显然剑主手中无剑,根本没办法迫使这位让剑冢低头整整三十年的老前辈使出成名绝技。
这一代剑冠才出江湖就要凋零?吴六鼎衣袖无风而响,不知是体内气机运转所致,还是那冰冷刺骨的剑罡压制,他神情平静,双指掐剑诀,轻声道:“开匣。”
我以静气驭剑上昆仑。
直飞吴六鼎后背的素王剑仿佛被一物牵引,绕出一个弯月弧线,速度不减反而愈飞愈快,最后甚至已经完全快到肉眼不得见,显然与术士魏叔阳布下的天罡剑阵不同,这才是仙人飞剑取头颅!虽然这只是个雏形,但足以证明吴家剑冢的英才辈出,要知李淳罡成名以前,哪怕吴家两百年前九骑九剑入北莽,杀败一万jing锐铁骑,只有三人活着归来,但仍是那个“天下剑意有一石,我独占八斗”的吴家!只可惜这一百年中接连出了李淳罡与邓太阿,吴家才不复前五百年风采。
当吴六鼎终于握住那柄素王。
附近芦苇荡一同往后倒去,层层推进,匪夷所思。
李淳罡眯了眯眼,笑道:“有点意思。小子,凭你今i勉强驭剑几丈的道行,还不配老夫掏出家底,不过既然素王剑都出世了,老夫不介意让你开开眼界,省得你到时候被邓太阿桃花枝抽得找不到北。”
吴六鼎心如止水,握剑抬臂,一夫当关。
作剑冢起剑式。
剑侍翠花闭上眼睛,不去看,能获知更多有益的东西。她十岁时伤了眼睛,那段时间一直是闭目练剑,这之后就习惯了在枯冢练盲剑,十岁以后第一次握剑时睁眼,便是出冢前那一战,故而一剑登顶。
她喃喃道:“终于要来了吗?可闭关这么多年,李淳罡就真的只有两袖青蛇?”
不知为何,这般剑主生死悬一线的紧要关头,女子剑侍再度睁眼,不看各自蓄势的吴六鼎与老剑神,而是略显惊讶望向那边双手刀一气挥出十九招的世子殿下,招式极妙,姿势极好,气势极足,若是连绵十九招能再承转“如意”一些,就当得灵犀二字的评语。当年自己练剑,十二岁被吴家老祖宗评作如意,十八岁才是灵犀,出冢前老祖宗没有说什么,因为她取来了素王剑。不知那世子殿下练刀多少时i了,五年?十年?或是自幼练刀?
她突然歪了歪视线,不是看那具名不副实的符将红甲,而是一名强行闯入战场的年轻女子,青丝青衣青绣鞋,却握有一杆猩红长枪。她猜这个清清秀秀的女子名字里会不会带一个青字?
当剑侍看到那女子一枪把符将红甲摔到路边,再一枪穿入甲胄挑到空中,继而抽枪将尚未坠地的甲人刺出无数窟窿,等甲人总算坠地,一枪劈下,硬生生将庞大甲人彻底轰陷入地下。剑侍愈发讶异,缓缓说道:“了不得的枪法。听说枪术分七品,角力伸长jing熟守正出奇微幽神化,近百年来唯有枪仙王绣到了神化境界,可这女子该有微幽了吧?这枪,会是刹那吗?她出枪真的很快啊,与我二十岁时的出剑差不多。可她这般不顾xing命逆行气机,损坏血脉,与自杀何异?”
若有人听见她自言自语,联系世子殿下与青鸟的各自出手,大概都会觉得这娘们太自负了。
可作为一名有资格拿到素王的剑侍,是自负是自信还真不好说。
“走!”
原本正要见识见识李淳罡缺了一臂后两袖青蛇是否依旧无敌的吴六鼎冷不丁收剑,脚尖一点,一掠百步,拉起剑侍翠花就往芦苇荡中跑路。
剑侍后退时脚步飘逸,好似蜻蜓点水,她只是皱眉,没有说话。
手持素王的吴六鼎苦涩道:“突然想起,那个第十一知道我斗不过李老前辈的两袖青蛇,既然符将红甲没能得逞,如此一来,他若不加紧杀掉北凉世子,可能就再无法成功,而他一旦不顾那群北凉铁骑,老前辈为了救人,肯定要对我痛下杀手,到时候指不定就不会只有两袖青蛇了,这剑没法比,我还得再回去与你练练剑,今i一战,咱们不吃亏。”
剑侍翠花对这位剑冠的临阵脱懦夫行径逃似乎并无反感,听了吴六鼎的粗略解释后轻轻哦了一声。
不出所料,当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同时见到符将红甲被女婢青鸟摧破,以及李淳罡准备解决掉那名才华横溢的吴家剑冠,硬扛宁峨眉一刀轻伤,直奔世子殿下,看那架势,还有再扛下刹那枪也要杀死徐凤年的决意。
李淳罡身形一转,弃吴六鼎不顾,手上一条剑罡如百丈青蛇,当空而去!
天地间黯然失sè。
随着青蛇翻滚扑杀向王明寅,整条宽阔官道裂出一道巨缝。
吴六鼎嘿嘿道:“瞧见没,这一剑真是吓人。王明寅若是不急着杀北凉世子的话,那还好,不难挡下这条青蛇,若不计后果,就难说了。”
剑侍嗯了一声。
“对了,翠花,老前辈的剑罡你学会了没?”
“会了。”
“唉,今天可惜了。没事,下次再战,你再把两袖青蛇偷学来。”
“好。”
她与剑主吴六鼎说话,大概就是这么个腔调。
“翠花,想啥呢,心不在焉的。”
“在想那人会不会喜欢吃酸菜。”
吴六鼎纳闷问道:“谁?李淳罡李老前辈?”
剑侍没有说话。
“他娘的不会是那世子殿下吧?”
她还是不作声。
吴六鼎语重心长道:“翠花啊,人家是世子殿下哩,咋会吃你的酸菜,别想了,有我吃就好了。”
重新背上素王剑的翠花平淡道:“可你每次吃完都说酸掉牙。”
吴六鼎愣了愣,很实诚地叹气说道:“真的很酸啊。”
她轻声问道:“我会做酸菜和他会不会吃酸菜,有什么关系?”
吴六鼎讶异道:“你没打算做酸菜给他吃?”
她摇了摇头。
吴六鼎停下脚步,先捧腹大笑,还不过瘾,再仰天大笑。
这对被剑冢誉作三百年来最天资卓绝的剑冠剑侍,为何在一起的时候总说些与高手风范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王明寅确实硬抗了一记滚滚青蛇。
腰间金黄软剑已经被他取下,灌注一股真气,斩去大半青蛇剑气,身形摇晃时,被恰到好处的猩红刹那枪挥中胸膛,王明寅的体魄再金刚不败,也无法安然无恙,不去看刹那枪主人那张已是七窍都渗出鲜血的脸庞,被一枪拍回十几步的王明寅怒喝一声,软剑激shè而出,羽箭一般刺向那名世子殿下,同时身形却掠至那名碍事的持刹那枪女子身前,一记肩靠撞山而去,以己命去换主人命的年轻女子连人带枪被撞到路边槐树上,王明寅再度踏步前行,速度之快,快到能够离世子殿下十步的时候握住那柄软剑。
第二条青蛇再至。
王明寅双脚深陷于地面,软剑抬到肩部高度,以长枪姿态去破这条剑气汇聚而成的狰狞青蛇。
只要扛下这袖青蛇,他不管如何重伤,都有把握摘下那徐家子孙的头颅!
事实上,王明寅的确扛下了。
威力举世罕见的青蛇剑气在这名貌不惊人的汉子面前砰然爆绽开来。
百丈青蛇被这个这些年确实在背对老天面朝土的庄稼汉子给摧碎,官道百丈路段被青sè剑气弥漫笼罩,两排被殃及到的槐树更是断折成无数截。
这个武力恐怖的男人,不是像农夫,他就是。世人都笑他第十一这个名号,说他是天底下最应该去记恨王仙芝的高手,因为武帝城城主非要自称天下第二,好好的十大高手就被排到了第十一,而王明寅连续上榜又连续稳居第十一的位置,但其实王明寅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那山清水秀地方的一亩三分地,那里有个温婉女子在等他回去,地里的庄稼总需要个男人去打理。她遇见他以来,便从没有见过什么软剑,更不知道什么天下第十一,只知道他是个不善言辞的木讷好男人,可以托付终生,家里穷些没关系。
终于挡下了。
接下来便只有那一颗头颅了。
青鸟颓然躺在路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拿起远处的刹那枪,吐出一口乌黑血液,仍是站起不来。她恨那个杀了娘的父亲,所以她恨这杆一直库存在听cháo亭里的名枪。原本这杆刹那,只是用来去杀那个明明枪术第一却不再用枪的男人。但出北凉前,大柱国说可能会用得上,将刹那送到了她面前,她毫不犹豫接下了。今天,她又毫不犹豫取出来。她jing于暗杀,所以正面对敌,其实一直不是她的强项,可身为死士,天干死士中的丙,如何去死还会不知道吗?她毫不犹豫去赴死。
与青鸟一样,道路上所有人都已来不及去救世子殿下。
哪怕李淳罡已经凌空一掠而来。
王明寅正要出手,却不得动弹了。
他缓慢低头。
看到一只由后背而来洞穿整个胸膛的手臂。
那是一只白皙的手臂,并不粗壮。
这是yin险到惊世骇俗的一记手刀。
相信当今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能引发整座江湖轰动的刺杀了。
面无表情却一身汗水的徐凤年持刀而立,看到王明寅身后探出一颗脑袋。
这名注定要名动天下的刺客长得一点都不凶神恶煞,脸庞稚嫩秀气,还是个少女。
她笑了笑。
呵呵。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刀()
(昨天下午本来是想小眯一下,没想到一睡就睡了十几个钟头)
那少女呵呵一笑后,老剑神已是一掠而来,她抽出穿透王明寅身体的手刀,娇小消瘦的身影后跃,双脚粘沾在一棵半截老槐上,再一点,如流星一般消逝不见。她轻轻来轻轻走,即使是李淳罡这样饱经沧桑的老家伙都瞪大眼睛,倒不是说那妮子武力胜过了当之无愧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后者硬抗两袖百丈青蛇,中间还被刹那枪砸中胸口,加上所有注意力都投在徐凤年身上,这才有了被一击得手的可能xing,那名少女将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拿捏得jing准无比,最终一记手刀,成功击毙了王明寅,让其死不瞑目。等到李淳罡赶到,再毫不留恋地退走,颇有彗星袭月飞鹰击殿的超一流刺客气度。
徐凤年却顾不上这些,默默来到脸白如雪的青鸟身边,坐在地上,将她抱入怀中,伸手抹去她嘴角触目惊心的黑血,李淳罡抛掉手中剑,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半圆轨迹后,恰巧插入马车前插于地面的剑鞘,老头儿紧了紧羊皮裘,逛荡到世子殿下面前,这位北凉最大的公子哥,面对破土而出的符将红甲能够临危不乱,一气呵成十九招,后来又得面对志在自己那颗头颅的王明寅,依旧不曾退缩半步,可这时,竟然茫然失措,只是痴痴看着怀中气息如纸薄的婢女,老剑神悄悄叹气,蹲下身,双指捏住青衣女婢的手臂,皱眉问道:“那杀了王明寅的女娃娃,是你家死士?”
徐凤年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能救吗?”
李淳罡神情凝重,一指敲在青鸟眉心上,她昏昏睡去,老剑神缓缓说道:“这得看命。老夫先闭住她逆行的气血,只是在黄泉路上拉住了她,至于她能否走回阳间,天晓得。便是那枪仙王绣气血最盛时的四十岁,也不敢如此使用刹那枪里的霸王卸甲,这小妞儿当真是为了你不惜xing命。你先将她抱回车厢,老夫看能否灌注剑罡为其续命。这一柱香时间,别让人打扰,否则齐玄帧再世都救不了她。”
徐凤年惨然一笑。
衣裳碎烂几乎遮不住身躯的舒羞仓皇而至,她似乎在芦苇荡中杀红了眼,跪地颤声道:“殿下,魏真人剑阵破去了木甲,可吕钱塘被火甲里的尸体爆炸震碎了五脏六腑,要死了。”
徐凤年只是清淡哦了一声,抱起青鸟走向马车,舒羞面容凄凉,一脸兔死狐悲,三名被大柱国钦点护驾的扈从中,吕钱塘无疑最被世子殿下器重,此时即将人死如灯灭,竟没有任何抚慰言语,舒羞自认已经相当刻薄,比较这位将来有望世袭罔替新北凉王的年轻男子,正应了南疆那个小巫见大巫的说法,一时间她几乎有趁机逃离的念头,只是想到大柱国的铁血手腕,舒羞凄然一笑,逃?天大地大,能逃出人屠的五指山?生于帝王家算什么不幸,给王侯家做命贱不如狗的奴仆才可怜。舒羞在吕钱塘生前一直与这名东越剑士争名头争地位,希冀着如何在三人中脱颖而出,独独被世子殿下青眼相加,这会儿却有些心如死灰,默默返回芦苇荡,去看吕钱塘最后一眼。
姜泥与鱼幼薇腾出车厢,老剑神提剑而上,以剑罡救人,李淳罡见徐凤年呆呆坐在一旁,恼火道:“在这里瞎瞪眼作甚,出去。堂堂世子殿下,大战帷幕才落,就躲在这里,成何体统。”
徐凤年下车后,环视一周,官道早已是沟壑纵横,破败不堪。一场死战,大戟宁峨眉与凤字营校尉袁猛都身受重伤,轻骑死八人,伤十六人。老道魏叔阳从芦苇荡中走出,看到徐凤年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徐凤年临近战场,拔出那根将一名轻骑钉死在地上的卜字铁戟,脱下外衫盖在那死卒身上,将大戟还给宁峨眉,轻声道:“宁将军,你与袁校尉负责清理战场,我先去一趟芦苇荡。”
一臂被王明寅震断的宁峨眉重重点头,瞥了眼被世子殿下用衣衫盖住胸膛的袍泽,眼神柔和了几分。
徐凤年与魏叔阳一同走入芦苇荡,吕钱塘一身是血,坐在临水的岸边,容颜凄丽的舒羞在一旁怔怔出神,杨青风站在不远处,伸手折断一根根随风而摇荡的芦苇。徐凤年拎了一壶酒,坐在将赤霞剑横放在双膝上的吕钱塘对面,默不作声。
这位剑士久在北凉王府做鹰犬,当年行走江湖时的豪迈气度都被磨平棱角,反而临死生出了一股豪气,不再对世子殿下低眉顺眼,咳嗽出血后大笑道:“殿下,敢问这酒是送行酒吗?”
徐凤年抬起酒壶,问道:“能喝?”
已经是回光返照的吕钱塘气血恢复了几分,粗壮双臂软绵绵搭在剑身上,自嘲笑道:“不能喝也要喝,否则岂不是白死了?可惜我双手已废,怕是握不住酒壶,劳烦殿下一番。”
徐凤年伸手为吕钱塘倒酒入嘴。修道一生可谓无牵无挂的魏叔阳见到此情此景,喟叹一声。尤其是那以嬉戏人生为乐的舒羞,不管再如何没心没肺,还是眼眶湿润,坐远了几分,背过身子。徐凤年收手,握住酒壶,轻声问道:“有什么遗愿吗?”
吕钱塘洒脱笑道:“没有了,我一介武夫,早就是国破家亡,只剩下手中一柄剑而已。真要说的话,倒是希望殿下能够将吕钱塘骨灰撒到广陵江中,观cháo练剑十年,每年八月十五,那一线cháo,风景极好,殿下若是去了广陵,是该去观此景才不枉此生。”
徐凤年笑道:“好。”
吕钱塘吐出一口血水,突然笑骂道:“狗i的世子殿下!”
徐凤年一笑置之。
吕钱塘大笑出了大滩血迹,断断续续道:“这话老子早就想说了,凭什么你一个毛头小子要让我卖命?不就仗着有个人屠父亲吗,有甚了不得的!有本事你自个儿打天下去,那才能让老子心服口服!”
舒羞愕然转身,生怕世子殿下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勾当,不过看上去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