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自嘲笑道:“那个董胖子本事是有的,就是命不太好,如果他帮朕打下了北凉,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沦落到现在的境地。不过以此可见,朕的命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平令大逆不道地说道:“陛下的命是不太好,否则敦煌城那个女子生下的孩子是男孩,那么陛下就能够高枕无忧了。”
老妇人的脸色充满遗憾,眼神逐渐阴冷起来。
这位让半个天下臣服在石榴裙下的老妇人,沉声道:“下旨给黄宋濮,最迟在入秋之时,两线同时开战!他黄宋濮要么活着走过拒北城,要么战死在拒北城下。”
太平令愕然,但仍是点了点头,没有质疑。
在太平令离开后,老妇人等待良久,终于等到那个去而复还的年轻宫女。
她小心翼翼捧着一朵不知名小野花。
风烛残年的老妇人让所有人离开视野后,动作轻柔地把那朵野花别在髻上,她看着南方,想着故人。
她突然脸色狰狞,伸出手指斥责道:“徐骁,你让我活得不痛快,我就让你死得不安宁!”
随后她收起手,脸色骤然间平静下去,眼神温柔,她的小声呢喃,无人听说。
第三百零九章 野草()
徐凤年沿着虎头城一线向东而去,转入葫芦口,又听风过卧弓城,如泣如诉。(
他在霞光城见过了燕文鸾陈云垂等幽州大将后,进入边境上的倒马关。
在那里,在那个当年两位“江湖高手”切磋比武的石子场地,又听到了私塾稚童们在放学后一起嬉闹的欢声笑语。
徐凤年坐在那堵低矮的黄泥土墙上,想起了当年的鱼龙帮的刘妮蓉,王大石,还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也曾跟他借刀的孩子赵右松,顺带着想起了当年赵右松身边那个满手冻疮的小女孩,想起了他们之间的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念念不忘。最后徐凤年想起了那个像乡间小草的小娘,她在进入陵州金缕织造局后,在清凉山那次见面后,她攒够了银钱,还清了不过一两百两银子而已的那笔债,她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凉州,回到了这里。
自从第一次离开北凉游历江湖,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六年了。
走过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见过了很多事,记住了很多名字。
倒马关的行人,看到有个身穿一袭青衫腰佩白玉的年轻人,抬起头,看着天空发呆。
耶律东床说过,只要跟他结盟,帮他当上北莽皇帝,那么以后半个南朝就算是他的喝茶钱。
没过多久,顾剑棠又吃掉了天底下最昂贵的一碗饺子。
且不管言语真假,都是拿江山做赌注的大手笔,都是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
徐凤年低头看着悄然生长在泥墙缝隙间的那些野草和野花,一棵一课,一朵一朵,毫不起眼,绝不壮观。
徐凤年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喧闹市井。
他身边出现一袭白衣,当白衣从天而降,墙头上竟然没有溅起一丝尘土。
如果说一物降一物是世间至理,那么当今天下,能够对他武评大宗师而非北凉王的徐凤年产生致命威胁的角色,屈指可数,在曹长卿死后,连那个拓跋菩萨,如果无法在武道上突飞猛进,都不能计算在内,只有桃花剑神邓太阿算半个,之所以是半个,不是说徐凤年稳胜邓太阿,而是邓太阿逍遥江湖,没有理由跟徐凤年生死相向,那么剩下来,就只有身边这个人了,当世硕果仅存的练气士宗师,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凝聚起莫大气运的观音宗宗主,澹台平静。
她站在徐凤年身边,自言自语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这些是草木。人不是草木,而且也许有人死了后,有人活着,就会生不如死,不管这些人在波澜壮阔的战事中如何不起眼,在金戈铁马的鼓声里如何不值一提。我曾经跟随师父走过大江南北,看惯生死,但并不意味可以着看淡生死。”
徐凤年默不作声,他一条腿挂在墙上,一条腿屈膝弯起,手臂放在膝盖上,徐凤年的下巴枕着那条胳膊,微风拂面,眯起眼眸,显得云淡风轻。
澹台平静眼神冷冽,“徐凤年,相信你也应该明白现在的天下格局,已经不合规矩了,如果说黄龙士还是顺势而为,那么你就是罪魁祸首,当然还有武当李玉斧。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说不定还能有个善终。”
徐凤年微笑道:“如果按照黄龙士的说法,我徐凤年战死北凉,青史骂名一百年一千年,就是你所谓的善终?”
澹台平静淡然道:“现在他们已经做出退让了,你继续得寸进尺的话,就算你天下无敌又如何?别忘了,天下无敌也只是‘天下’无敌而已。”
徐凤年不置可否,“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能拥有现在的境界修为,还得感激我吧。”
澹台平静的眼眸趋于诡谲的彻底雪白,如同两只杯中盛满水银,如同两座大雪纷飞的天地。
她轻轻跺脚。
两人恍惚间身处云端之上,她御风凌空而立,徐凤年继续保持那个姿势。
两人脚下的云聚云散,在散开之际,可以看到形同溪水河水江水的大小丝带,有粗细之分,丝丝缕缕,在大地上缓缓流淌。
徐凤年瞥了一眼,知道那就是练气士眼中的真实天地。
不以人善而长生,不因人恶而早夭,一人有生死,一国有兴衰。
徐凤年抬起一只手,双指间捻有一棵野草,轻声道:“黄三甲曾经说过一句话,托生此世,万般好处,也是一枕黄粱。修到神仙,身后千年,还要几杯绿酒。一枕黄粱能长几尺?几只杯子能装多少酒?加上我眼前的小草,都是很小的事物。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不想听什么大道理,道理越大,我越不想听。”
跻身浑然忘我天人境界的澹台平静冷笑道:“当真以为顾剑棠会帮你当上皇帝?”
澹台平静双手负后,俯瞰天下众生和那人间山河,自问自答道:“会,这并不假。但是到时候天底下恐怕不管谁当皇帝,都能比你徐凤年当得更久,如今境界大成得以窥探天机的顾剑棠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会那般好心好意。”
徐凤年平淡道:“我猜到了。”
澹台平静摇头道:“事实上你只猜到了一半,你以为李玉斧斩断天地连接后,你就可以不受天道约束?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李玉斧两个凡夫俗子都能跟越过雷池,天上就没有几颗弃子去跟你们玉石俱焚?几百年,几千年,多少风流人物,纷纷证道长生,你和李玉斧果真能够逃过一劫?”
就在两位天人在云端之上谈论整座人间命数的时候,离阳,北凉道,幽州,胭脂郡,在那个叫倒马关的小地方,有位腰肢纤细胸脯却颇为壮观的秀美小娘,在从村子孩童嘴中得知那人出现在集市上后,她鼓起勇气一路小跑到那里,想要问他,能不能请他回他家里吃一顿粗擦淡饭,她站在那堵黄土小墙不远处,满头大汗,不得不双手叉腰,低头弯腰大口喘气,她没有看到那个自己连想念也不敢的身影。
想念想念,一经想起便念念不忘了。
她知道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那座清凉山北凉王府见到他之前,就已经这般认命的认知,在那之后,更是如此。
得知他出现在倒马关后,她原本正要为右松做饭,她其实可以让右松去请他,但是她没有,她让右松去淘米择菜,然后她跑去倒马关集市,因为这样一来,他到了她家后,就要等她做
完饭才能吃饭。她觉得他再忙,也许都会答应的,答应在她不远处的地方多待片刻,对她来说,那就足够了。
再多,他不会给,她也不会要。
名叫许清的她站在原地,直起腰肢,擦了擦额头汗水,笑了笑,心满意足,好像自己已经见过了他。
只是她转身走出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有些脸红。
――――
澹台平静发现徐凤年的视线游曳不定,她那双银色眸子的眼神也随之流转不定。
徐凤年收回视线,天大地大,如何能够找得到他,虽说得知他退出江湖后,动用过拂水房谍子寻找他的踪迹,但是北凉侧重京城和广陵道和靖安道的谍子安插,拂水房在东南一带根基不深,何况东南多山陵,是出了名的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消息闭塞,要想大海捞针,大概真要找到牛年马月了。况且真的侥幸找到了他,他肯定不愿来北凉,徐凤年也不可能现在跑去他的家乡,即便见面,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徐凤年希望到时候那家伙不但平平安安的,最好已经成家立业,徐凤年想象过无数次久别重逢的情景,想来想去,都不怎么荡气回肠,也许两人见面后只会抬起手掌,轻轻击掌。
应该就那么简单,兄弟之间,不说感谢,不谈亏欠。
不说对不起。
最终澹台平静还是没有出手。
徐凤年站起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看来澹台宗主是没有孤注一掷的想法了。”
澹台平静恢复正常眼眸,“如此明显的陷阱,我为何要跳?”
徐凤年撇撇嘴,转过头,因为她的身材高大,两人之间的对视,各自都只需平视。
徐凤年笑道:“本该如此,等我跟北莽打生打死以后,你再出手也不迟。”
就在徐凤年要下坠人间之际,突然停下身形,“这种无关体魄的气数之争,只要我在北凉附近,其实你的胜算都不大。”
澹台平静挑了一下眉头,“三言两语,就想坏我心境?”
徐凤年一笑置之。
澹台平静消失无踪。
徐凤年站在天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视野开阔导致胸襟开阔的缘故,徐凤年没来由生出一股豪气。
他才记起来,这辈子跟人打架,无论是打平手还是打赢了,似乎都有点憋屈,从没有真正的酣畅淋漓。
北莽,等着吧,容我徐凤年一人战万骑。
容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无所顾忌地死战到底。
不以北凉王,而只以武评大宗师的身份,放手厮杀!
你北莽百万铁骑要入中原,先过我徐凤年。
就这么简单。
屹立在天与地之间的这个身影,青衫玉佩悬凉刀。
像一棵青草。
衣袖飘摇比神仙还神仙的徐凤年并不知道。
充斥心胸间的那股豪气。
过天门而不入的吕祖有过,一剑飘过广陵江的李淳罡有过,在西垒壁跻身儒圣的曹长卿有过。
也叫浩然气。
。 平板电子书
第三百一十章 君子()
一对风尘仆仆的道士师徒,在到达广陵江的入海口后,看过了十五大潮,护送那尾龙鲤走江入海,沿着大江开始返程,终于来到凉幽接壤的边境,两人已经可以遥望见武当八十一峰的壮丽风景,黄昏中,晚霞似锦挂在西天,年轻道士背着疲惫不堪的年幼徒弟,缓缓而行,脚步平稳,跟随师父走过半座离阳版图的小道童睡得很香。当他们来到武当山山脚,年轻道士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青衫佩刀,确有玉树临风之姿仪。他快步向前,因为背着徒弟,无法行稽礼,只好点头致意,在山脚相迎的年轻人也点头还礼,没有热络言语,就那么一起默然登山,走过吕祖亲笔“武当当兴”的四字牌坊后,洪洗象或者也能说是吕洞玄转世的小道童余福,好像灵犀所至,突然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趴在师父背上,扭头看着那个跟师父并肩而行的英俊年轻人,不知为何,孩子心中有些天然亲近,也有些不由自主的畏惧。就在此时,武当一峰峰暮鼓同时响起,悠扬回荡在山与山之间。
正在出神的徐凤年在暮鼓声中回过神,转头跟那个小道童对视,说起来李玉斧当年能够找到这个名叫余福的江南乡村稚童,徐凤年出力颇多,正是那次为了应对王仙芝的赴凉一战,徐凤年不得不出窍神游春秋,之后依稀现了这个孩子的开窍迹象,李玉斧循着那点蛛丝马迹才成功把孩子带回武当山。徐凤年看着那张稚嫩脸庞,除了孩子的清澈眼神,恰似武当山上那座洗象池,依稀有骑牛的师叔祖些许风采,好像就再找不出太多相似处了,徐凤年看着懵懵懂懂的小道童,一时间百感交集,徐凤年对仙人吕祖和真人齐玄帧没有太多印象,但是那个叫洪洗象的莲花峰道士,如何能忘?徐凤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捏小道童那张风吹日晒后略显黝黑的脸庞,大概是手指力气稍大了,孩子呲牙咧嘴,不敢拒绝,只是有些生闷气,徐凤年故意凶神恶煞道:“在长大之前,你要是敢移情别恋,看我不抽死你。”
小道士恼羞成怒道:“修行之人,一心向道,不谈情爱,你说啥呢?!”
徐凤年冷哼一声,“是你掌教师父教你的,还是老真人陈繇教你的狗屁道理?”
小道士差一点脱口而出,偷偷扯了扯师父的道袍衣领,李玉斧柔声道:“这位便是咱们北凉王,师父惹不起,你的陈师伯祖也惹不起。”
小道士赶忙正色道:“是我自己悟出的道理,绝对跟陈师伯祖无关!”
徐凤年跟李玉斧相视一笑,然后瞥了眼小道童背着一只编织粗糙的小竹箱子,“竹箱里头有什么东西?”
小道士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小道跟师父一路东行走了好多千里路,一路上师父经常为人看病,好些草药都是我从山上采摘的,药也是我熬的,有些病人一定要给师父治病的银钱,师父不得不收,顺便会给我些铜钱,小道都攒下来,回来的路上,一并给俞师祖还有陈师伯祖他们买了些礼物。”
黑炭似的小脸,衬托得小道童那双眼睛愈明亮,由于很快就可以见到山上的长辈道士,余福心情很好,尤其是一想到俞师祖他们收到自己礼物后的模样,小道童就格外开心。但是眼前那个远在东南沿海也可以听到名号的家伙,一句话就让孩子的心情跌入谷底,“你箱子里的那些小物件,要是我收到这种不值几个钱的破礼物,很快就会丢到角落了。”
小道童顿时脸色黯然,欲言又止,想要反驳可自己又无法理直气壮,就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徐凤年笑眯眯道:“要不然你把箱子卖给我,我给你几百两银子,回头你去逃暑镇那边挑几样值钱东西,如何?”
余福没有立即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跟师父窃窃私语,“师父,俞师祖和陈师伯祖,还有小柱峰韩师伯和清心师兄他们都喜欢啥?”
李玉斧没有帮着年轻藩王为虎作伥,笑道:“你送的礼物,他们就都很喜欢。”
小道童可怜兮兮道:“可是我箱子里的东西真的不值钱啊。”
李玉斧微笑道:“值钱的东西,往往也就只是值钱而已,我辈在山上修道,值钱还是不值钱,反而不重要。”
小道童很快笑逐颜开,瞪了一眼徐凤年。
徐凤年也不再戏弄这个心思天真的小道童,收敛笑意,对李玉斧说道:“李掌教,你不再思量思量?毕竟对你而言,不同于世间寻常凡夫俗子,即便此生有悔事,也能用来生弥补,可
一旦做了那桩事,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李玉斧笑着反问道:“王爷不更是如此?”
徐凤年无奈道:“但是我们两人还是不一样,道长是山上出世人,我是山下入世人,我为了达成心中愿望,重重阻碍,从王仙芝到谢观应再到澹台平静,而且说到底,我是为私心而大逆行事,李掌教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