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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4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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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藩王辖境,自有势力随之揭竿而起。我量广陵王赵毅也不会拿身家性命当赌注,起兵呼应其他几位藩王。”

    一位沙场百战的身材魁梧老将军点头附和道:“老太师,曹先生,裴穗此言不差。”

    孙希济登山吃力,气喘吁吁,似乎置若罔闻,曹长卿望向洛虎丘山脚的滔滔广陵大江,微笑道:“谢西陲,你说说看。”

    谢西陲是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比起吕思楚也就大上个四五岁,缓缓道:“如此一来,咱们兵力就太散了,正中了卢升象的下怀。得一时一地之利,却有损中原大局,这是离阳朝廷设下的一个圈套,诱饵是春秋那几个亡国的遗民反复,让我们以为有机可乘,事实上打仗这种事情,能跟赵室麾下真正精锐的虎狼之师一较高下,东越,北汉,南唐,都差得远,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更别提了,也就咱们大楚还有戏,既然连打仗都靠不住,就更别奢望他们能成大事了,争天下这种事,光嘴上喊喊,并无裨益。”

    裴穗被一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家伙当面反驳,却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陷入沉思。

    在一行人中独独出身寒庶门第的谢西陲并无丝毫怯场,停下脚步,伸出手指,从西划到东,沉声道:“按照南唐第一名将顾大祖的形势论,由于天下地理形势大体为西北高东南低,山脉水道又多呈东西横列,使得南北对峙,往往是北胜于南,尤其是东南两方被大海遮蔽,缺乏回旋余地,有地处低地,不易仰攻,多居守势。许多南方偏安政权都喜欢凭借大江大河,以舟师水战阻遏北地骑兵的陆争。但是位于南北中段的广陵道,又不太一样,既有守江的天然优势,也有地理形胜跟两淮重镇唇齿相依的可贵基础,因此若是守江不成,可以退而守淮,实在不行,依旧还有守河这条最后的退路,不至于一溃千里。既然咱们有这样的地理优势,又有人和,就不该浪费了,就两件事,一件事是打人,直接集中兵力,寻找机会,一举击溃卢升象杨慎杏阎震春,一锤定音,要打,就要直接打散他们的军心士气。第二件事就很轻松了,挨打,守河有四大重镇,守淮有六地,如今俱在我们之手,任由那些藩王亲军来打就是了,就凭他们?”

    曹长卿既没有说谢西陲说对了,也没有说是说错了,轻声笑道:“继续说,知道你小子有谢半句的绰号。”

    谢西陲点了点头,说道:“挨打一事,非是谢西陲小觑天下英雄,委实是我大楚占尽优势,不足为虑。当初徐家铁骑浩浩荡荡南下,咱们守江大将叛变,但是守淮守河两道战线,仍是让徐骁吃足苦头,公主坟死战,大戟士据守景河,再到西垒壁决战,加上夹杂其中的许多中小战役,哪一场不是打得只剩下骨头不剩肉?那时候几乎到了今天徐骁给褚禄山三千兵马他就能当天把所有人打光的地步,如果不是陈芝豹的将兵之法到了锱铢必较的化境,如果不是大局观极好的袁左宗能接连打赢几场关键性的硬仗,徐骁未必能以蛇吞象之势一口吃掉西垒壁”

    年轻人说到这里,老太师孙希济突然感慨道:“可惜历史没有如果不如果,成王败寇,泱泱大楚成了亡国西楚,离阳一跃成为天下共主,其实那时候大楚看待离阳,就如同现在的离阳看待北莽,一样都是未开化的蛮子,穿上士子衣冠,依旧不值一提。”

    谢西陲敬重老太师,静等片刻,见老人应该没有下文了,这才继续说道:“如今离阳与咱们大楚大战将启,赵室人心不足,自以为胜券在握,一心两用,要同时在两副棋盘上下赢,一个是下赢咱们,一个是下赢天下。咱们其实不用如此多事,离阳想要借大楚的刀去杀人,将春秋遗民仅有吊着的那口气也掐掉,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握牢这柄刀,所以我们出刀要快,准,狠,太安城说到底就只有两座屏藩,一座是顾剑棠的老旧势力,早已北迁两辽边关,一座是以卢白颉卢升象兵部双卢为首的新生势力,顾剑棠受制于北莽,而卢升象羽翼未丰,就领兵南下,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裴穗皱眉道:“卢升象本就是广陵春雪楼的老人,对我们并不陌生,就不会藏有应对之举?”

    谢西陲摇头道:“卢升象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是另外一回事,就说一个兵部,他卢升象不过是左侍郎,连尚书都不是,他如何节制杨慎杏阎震春这些春秋功勋老将?何况”

    裴穗笑道:“谢半句,下半句不用你说了,我知道了,赵家天子自负无比,未尝不是有意让我们尝到一点甜头,如你所说,几支藩王之师都是鱼饵,既然离阳朝廷胆敢存有这份轻视心思,我们不妨大大方方顺杆子往上爬。”

    谢西陲会心一笑。

    孙希济走入烽燧,登上楼梯,来到顶点,眺望山脚滚滚东逝水,除去曹长卿姜泥,其他人有意无意都退远了。

    老人淡然道:“朝廷让我回到这里当广陵道的经略使,无非是四个字,请君入瓮。”

    曹长卿轻声道:“逐鹿山势力,还有黄三甲在广陵道周边的谍子,都为我们所用。”

    老人转头望向亲眼看着这位儒圣,怆然道:“长卿,大楚拖累你了。”

    曹家龙鲤最得意,年少入宫之后,师从国师李密,更是头秀于大楚皇宫,之后十数年籍籍无名,始终做个君王侍臣的棋待诏,如同伶人。大楚覆灭后,若不是这位曹官子,以一人力敌太安城,谁还能记得大楚仍有人在?!

    曹长卿摇头道:“老太师,你当知我所求,知我无憾。”

    老人双手撑在墙砖上。

    洛虎丘烽燧一名正当值的年轻烽子给这么一大帮大人物站在顶楼,只得受持大戟,缩在角落,但是压抑不住满腔的激动,老太师,曹官子,还有公主殿下,原本只要见着任何一个,这辈子都算值了啊!

    当腰间佩剑的烽子看到那紫檀剑匣女子朝自己走来,呆若木鸡。

    以御剑太安城名动天下的绝美女子轻轻伸指,烽子佩剑出鞘,落在她手上,她凝视着那柄才从武库搬出重见天日的旧剑,用手指抹去几丝常人难以擦拭的铁锈,叩指一弹,发出一串叮咚声,如同悦耳风铃。

    烽子都不知道如何从公主殿下手中接过的佩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孙希济和曹长卿相视一笑。

    姜泥轻声道:“我去西垒壁再看一眼。”

    曹长卿点了点头。

    年轻女子双指并拢,向前一抹,大凉龙雀铿锵出鞘,她站在剑身之上,飘然欲仙,御剑坠下,然后一个急转,沿着大江水面,赶赴西垒壁古战场遗址。

    吕思楚快步走到楼边,痴痴望向那抹身影,少年早就在江南那山清水秀的红鹿洞见过公主殿下,不过记得那时候的姜姐姐练剑惫懒,境界也算不得高深,她只学了御剑这一门神通,可御剑当空,也高不过地面几尺,还摇摇欲坠。少年只知道姜姐姐去过一趟北凉北莽,境界便一日千里,他根本就拍马不及,以前就需要仰视高高在上的她,觉得以后更是如此了。少年叹了口气,不知道姜泥姐姐以后会喜欢怎样的男子,反正不会是他吕思楚的。

    孙希济突然压低声音,愤愤不平道:“那徐家小儿何德何能,配得上我们公主殿下!”

    曹长卿眼神温柔,轻声说道:“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老太师仍是气不过,冷哼一声。

    曹长卿有句话放在了心底。

    徐凤年,若是我曹长卿有朝一日由儒转霸,一生之中两次跻身陆地神仙境界,仍是无法保护公主殿下,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第十章 变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县衙便是如此,礼制仿三省六部,碧山县就有三门六房,三门中皂门即为胥吏扎堆之处,皂吏皂吏,便出自于此,至于巡门捕门,如今北凉锦衣游骑的根子就在巡门,而捕门出捕快,通俗易懂,市井巷弄的三岁稚童也知,至于六房职责,就碧山县而言,县令冯瓘独占吏户工刑四房,只留给县丞左靖一个形同虚设的礼房,县尉白上阕还算捞到一个油水颇丰的兵房,至于三门,冯瓘更是揽入怀中,视为禁脔,尤其是皂门,更是唯冯县令马首是瞻,尤其让左靖难堪,其实徐凤年这个主薄,原本才是理当手握皂门,不过冯瓘连县丞左靖都打压排挤得不留情面,哪里会顾及“徐奇”的颜面,只是徐凤年的心思本就在观察一县衙门的运作环节上,至于他这个半吊子主薄到底有无权柄,无关紧要。

    虽然他这个不成气候的主薄无心争权夺利,不过闲来无事,还是会在县衙三门六房转悠转悠,刑房狱中就监押着十几名罪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有无力养老故意惹事进来蹭口饭吃的老头子,有拐卖人口的贩子,有斗殴寻衅的青壮地痞,也有偷窃女子肚兜给扭送入狱的最下等采huā贼,但是十几人中,就只有一个huā甲老人给铐上枷锁,枷是大枷,锁是重锁,加在一起得有三十四斤重。徐凤年特意翻阅过刑房的狱讼档案,竟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后来是请刑房头目喝酒,好不容易才套出话来,只知老头姓沈,是个在河州凶名在外的江洋大盗,好像是做一桩掉脑袋的大买卖,得手后分赃不匀,去年在幽州青案郡那里给黑吃黑,身负重伤,流窜到了本县,这一关就是大半年,原本就该在今年初春押解郡城去问斩,只是幽州那场变故,碧山县新人换旧人,就给拖延下来,至于为何没有在刑房入档在册,当时那个刑房小头目就算醉酒不清,依旧语焉不详,眼神闪烁。

    徐凤年反正无事可做,三天两头就来牢狱待着,拎壶绿蚁酒,捎带些零碎酱肉吃食,搬条椅子坐在过道中间,跟两边经受牢狱之灾的家伙们闲聊,到后来,除了那名沈大盗,所有蹲大牢的难兄难弟都跟他这个吃饱了撑着的主薄讨要过绿蚁酒喝,徐凤年也少有拒绝,一来二去,竟然厮混得如同酒肉朋友一般,那个沈老头倒是一直冷眼旁观,偶尔睁眼看来,精光四射,用刑房当差的话说就是这老不死手上有好几条人命,有杀气,阴气重。

    身体干瘦的老家伙每次勉强撑开眼皮子,嘴角都有阴恻恻的冷笑,望向那个坐在牢狱外的年轻主薄,好似给他腾出手来,一只手就能把那颗脑袋从肩膀上拔下来。每当这种时候,这名碧山县唯一一位重犯隔壁狱室的中年男人,就都有些尽量掩饰的忧心忡忡,汉子姓王,一个瞧着就很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好像是惹恼了碧山县的大族,被拾掇得倾家荡产不说,还给丢进了牢房,这半年里那大族子弟来过两次,次次冷嘲热讽,还阴险至极地扬言肯定会帮忙养活那汉子的妻女,便是牢狱中的一些犯人,也觉得这家伙未免太凄惨了点,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一干二净,仇家在外边享受母女huā,你这位兄弟难不成跟那些睡觉时候经常从脸上爬过的老鼠诉苦?怪不得生了一双眉尾下垂的八字眉,看着就是吃苦遭罪的命。

    今天徐凤年又坐到牢房跟那些犯人闲聊,昨天刚领到俸禄,大半都给裴南苇收缴,不知藏到哪里去,只余下些琐碎银子,说是一月的酒钱,自己看着办。不过如今风水轮流转,在冯瓘分权给主薄一个工房后,多是县丞左靖请徐凤年喝酒,因此徐凤年手头反而不似以往拮据,不过碧山县职掌屯田水利的工房,就只能捞些蚊子腿上的肉,不值一提,重要的是冯县令破天荒主动示好主薄,让县衙杂役都高看了主薄一眼,不过左靖在一次喝酒,有意无意提点过蒙在鼓里的徐主薄,匹夫怀壁,千万要小心引狼入室啊。徐凤年假意浑浑噩噩,左靖以为这小子鬼迷心窍,也就等着看笑话。

    徐凤年拉来两名早已关系熟稔的狱卒,三人一起就着熟肉下酒,若是有犯人眼馋,也让狱卒送去些酒肉,等到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拿香囊遮掩着鼻子走入牢房,难免有些讶异,过道中坐着三个喝酒吃肉的,犯人大多坐在靠近廊道的监牢木栏边上,大伙儿欢声笑语,荤话连篇,公子哥皱了皱眉头,徐凤年拿起一只酒杯,拿袖口擦了擦,笑着举起杯子,询问要不要来一口绿蚁,这名世家子斜眼了一下,不理不睬,两名狱卒知根知底,悄悄朝主薄大人丢了个眼神,然后指了指姓王的犯人,徐凤年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年轻公子径直走到那个庄稼汉子所在牢外,正要开口说话,在这家伙伤口上撒盐,有四名健硕捕快押着两位年龄悬殊的犯人,年长的贼眉鼠眼,年纪轻的衣衫褴褛,不过生了一双英气勃发的剑眉,使得他哪怕满脸污垢,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只觉得跟这座大牢格格不入,不过他的步子稍稍慢了,就给捕快一拳擂在后背上,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年长的共犯赶忙搀扶,给几位捕快老爷们赔着笑脸。徐凤年笑问道:“犯了什么事?”

    四名捕快跟县令冯瓘县尉白上阕走得比较近,对于这个主薄一向不放在眼中,不过或多或少都在官场上积攒了些人情世故,为首一名捕快头领,挤出不冷不热的笑脸道:“回主薄大人,是两个不入流的蟊贼,贼胆包天,偷东西偷到朱老夫人的宅子里去了,没被当场打死都算上辈子积下的福气了。”

    说完之后,这名捕快快步走近那个用香囊遮蔽牢狱熏臭的公子哥,笑脸谦恭道:“这不是郡城的宋公子嘛,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宋公子尽管放心,那个不长眼的货色,兄弟们一得空儿就会招待他,保管他生不如死”

    气质阴柔的公子哥掏出一只锦缎钱袋子,随手丢给捕快头目,轻声道:“别真弄死了,事不大,就是麻烦,本公子不怕事,只怕麻烦。”

    发了一笔横财的捕快嘿嘿笑道:“兄弟们有数的,每次揍他,都垫上两三层棉布,都见不着伤痕,都是内伤。”

    公子哥环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姓王的汉子身上,伸手指了指,笑道:“这俩蟊贼,要不就丢进这里。”

    捕快毫不犹豫道:“这有何难。”

    公子哥转头望向那两个小偷,笑眯眯叮嘱道:“你们进去后,多照顾照顾那位老住客,照顾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大酒大肉。”

    尖嘴猴腮的老蟊贼咽了咽口水,瞥了眼主薄大人的那张小酒桌,怯生生问道:“这位爷,咱们能先赊欠几口酒不,小的肯定一住进去,就跟公子的旧识,好生套近乎一番。”

    公子哥望向徐凤年,在他看来,这种小事,一个下县的主薄,不会也不敢拒绝。就算是才在碧山县履新的外地人,也该知道胭脂郡郡城宋氏的名头。只是他很快挑了挑眉头,眉宇间浮起一抹阴沉戾气,那年轻主薄竟然伸手轻轻覆盖在酒杯上,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那多半喝不到酒的老贼看到这一幕,偷着乐,既然无意间煽风点火了一次,让一个当官的跟一个大纨绔起了间隙,比起痛快喝酒也不差。宋公子嗅了嗅香囊碎屑檀片的幽香,阴森森一笑“好,没想到碧山县还有我宋愚请不动的人物,领教了。”

    从没有跟徐凤年如何搭讪过的姓王中年汉子抬起头,对这位丝毫“不识官场旨趣”的主薄感激一笑。

    胭脂郡宋氏子弟宋愚径直走出牢房,捕快在把两个蟊贼推入牢栏中,也大踏步离去,在徐主薄惹上宋公子后,连身为下属该有的告辞一声都省略。

    无意间树敌的徐主薄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牢房,那大枷在身的重犯老头儿突然咧嘴笑道:“姓徐的小子,你这个官当得有意思,老子喝你几杯酒,不嫌脏了嘴,来,给老子拿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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