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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一生都在时间的驱策中不停地错过、错过、再错过,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p&
多少次夜深人静时,我臆想自己是那主宰宇宙的神灵,可以扭转乾坤、颠覆生死,但每天清晨醒来,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就会幻变为冰冷的长矛,刺穿我那些不知所谓的梦。&/p&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p&
我做不成吕洞玄,只能羡慕吕洞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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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看到徐凤年和老剑神一路南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完全不顾世间规矩、道德,完全不计后果,甚至在最后为了丁点小事在广陵江边斩杀了广陵王手下两千六百人时,我会觉得可笑,更觉得愤怒。&/p&
江湖再大,也得有个边际。&/p&
有边际,便须有方圆尺度、有道德规矩,但徐凤年这一路南下,越到后来,我越看不到尺度何在、规矩何在。王妃、说抢就抢;龙虎山,说结怨就结怨;广陵铁骑二千六百,更是说杀就杀,一点不计后果。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烽火要让徐凤年如此毫无理智可言地四面树敌,毕竟凤年在书中并非一个草包,面对曹长卿他可以割舍姜泥,面对势力明显更在曹官子之上的龙虎山和广陵王他就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了?&/p&
因为这有些不太合理的剧情,所以觉得可笑;更因为这些不合理让我对这本书有点失望,所以觉得愤怒。&/p&
可现在想来,可笑的未必不是我自己。&/p&
跳不出世俗的条条框框的人,总是会嫉妒那些不受这些规矩舒服可以特立独行的家伙们。&/p&
我嘲笑不懂规矩不知理智的凤年,说来,也许是我嫉妒了吧。&/p&
当我在世上步履维艰地行走,受限于东一个法律条文西一个道德准则,ziyou活动的空间越来越狭窄的时候,我这肮脏的内心又怎么能允许有像徐凤年这样的家伙完全不受限制地在这天地间肆意妄为?&/p&
我妒忌,但我更愤怒,使我愤怒的是,我不仅在现实里做不到如凤年那般恣肆,甚至在我自己的梦中也往往受限于各种各样我为自己设置的枷锁——小时候我曾希望能如飞鸟般ziyou翱翔于天空,可长大了,我却连在梦境中想象一下自己高飞的姿态都做不到——只因这社会的框架、法规、道德已将我荼毒得太深,使我陷于如此窘境无法自拔。我怎能不为之而愤怒?&/p&
一字一字读来,一章一章细细琢磨。&/p&
看看书中的江湖故事,想想现实中自己的成长经历。&/p&
将事比事,将心比心。&/p&
一本雪中悍刀行,两百来章,原来尽是旧梦与现实的交织,江湖里裹着社会的胎动、旧梦上洒下现实的斑驳。庄周梦蝶,身在梦中,不知是自己化作了蝶、抑或是蝶幻变为了自己;我读雪中,人在书中,一时也有些分不清是自己成了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终于能呼吸到天地间ziyou的气息,还是那旧i的侠客穿越时空变成了我,在这现实世界里处处受限,却只能偷偷地在静谧处回忆当初仗剑行走的风光。&/p&
原来我心中始终住着一位侠客。&/p&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位侠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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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p&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p&
李贺心中的侠客是腰悬一把斩马的将军,麾下轻骑一字排开,只百人便敢撄十万大军之锋锐,白驹过处,盎洋恣意,收复国土,成就功名。但现实里,他却不过是一介书生,在仕途上做不多久也因病辞官,最后落得个抑郁而亡,一句“若个书生万户侯”,带着多少浓浓的自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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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p&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p&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p&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p&
可怜白发生!&/p&
辛弃疾心中的侠客,必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一军统帅,带着一支雄师平定**,为祖国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实际上,他也曾经很接近过这样的梦想,只是受制于当权者的无能,天大的才华无法得以施展,最后只能醉里挑灯,叹一声“可怜白发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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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我去者,昨i之i不可留;&/p&
乱我心者,今i之i多烦忧。&/p&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p&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p&
俱怀逸兴壮思飞,yu上青天览明月。&/p&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p&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p&
李白心中的侠客,意味更多,写侠客行时,他希望是一把刀独行天下的游侠,快意恩仇;而写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时,他心中的侠客又成了无拘无束、寄情于山水杜康间的雅士,看淡一切得失。但实际上,饶是倜傥如李太白,依然做不成他心中的侠客,说武功、李太白一身武艺在那个年代绝对可称翘楚,却不甘心只把一身才华寄托于江湖事上,说雅量,太白号称醉八仙之首,最是洒脱;却也常常为一身抱负不得施展而自伤。&/p&
原来到最后,每个人心中的那个侠客,都是自己始终无法成为的那个人。&/p&
卸不下背上的重担,抹不掉胸中的担当,舍不得身遭的羁绊。&/p&
我们是俗人,我们是庸人,我们在尘世摸爬滚打、挣扎求存,我们以最平凡的方式过着最平淡的生活,恨过、悔过、愤怒过、不甘过,然后认命。其实,这不可耻,这世界本就是如此现实,我们想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就要学着遵守世上的规则,哪怕有时候要做些违心的事、哪怕有时候需要打碎了牙齿活血吞,但我们必须继续——在这一点上,二狗已经为我们做足了榜样,他跪过、低头过,所以才有最后的荣耀,这便是生存的代价。&/p&
可是,俗人、庸人也可以有自己的梦。&/p&
我们的梦,不可以被红尘这蚀骨**的妖魔击败、不可以被社会这大染缸污染。&/p&
因为梦里,我们必是战无不胜的侠客,我们是世界的主角,只有作弊开挂的主角,哪有败给规则的主角?&/p&
就像只有不断地踩着对手的尸骨一步步接近巅峰的凤年,哪会有一朝被打落谷底像狗一样苟延残喘的徐凤年。&/p&
雪中悍刀行,便是一场俗人、庸人的梦,因为写书的烽火不能超然物外、读书的我们更摆脱不了现实的泥淖——于是这本书,就是一场庸俗凡人的江湖。&/p&
而徐凤年,就是雪中悍刀行这座江湖上的那位侠客。&/p&
他注定不会再重蹈李淳罡、洪洗象在情事上的覆辙,也不会如老黄般在巅峰时陨落,更不会像顾剑棠、输在三分胆怯上,他可以不被生存琐事消磨、不为市井爱情身上、更不因遇不到对的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烦恼,他的一生只需要向前、向前、向前。&/p&
他是一把刀,一把在狂风暴雪中傲然而行的朴刀,他的锋芒所向披靡,他的刀势沛莫能御,所以他不需要刀鞘。&/p&
我们的江湖梦也不需要刀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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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算命()
有了铺垫,也就好趁热打铁,徐凤年第二天跟随大队伍一起前往橘子州城池,就跟冯山岭这些糙汉子凑近了一起吹牛打屁,这和跟罗老先生几位老儒生聊道德文章,是截然不同的滋味,大概是大口灌酒和温吞喝茶的区别了,徐凤年一路上跟冯山岭借了那把良弓,以他的臂力拉出个满月来肯定不难,几次尝试着shè箭,气势十足,好在有杀退马贼在前,这些扈从也都并未如何讶异,再者徐凤年和他们不是一个行当抢饭碗的王八蛋,也乐意吹捧几句热络感情,人情功夫不过就是抬轿子,你抬我我抬你,皆大欢喜。冯山岭相对要诚心一些,人到中年,约莫是心中块垒积郁太多,已是喝酒浇不尽,就想要和人唠叨唠叨,趁着捡箭时四下无人和徐凤年说了许多北凉旧事,冯山岭见徐凤年也没有半点不耐烦,老男人的话匣子也就完全打开。
“一开始投军入伍,其实有两个选择,去顾剑棠大将军旧部那边,战事不多,能有安稳i子,不过注定军功也抢不过那些富家子弟,我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一条土光棍,琢磨着还是投了北凉军,其实也有小算盘,虽说北凉边境不安生,可秋九国打了几十年,被大将军一个人打垮了六个,就觉得就算去了边境上,估计只要别当斥候探子,以及那种冲在前头的游击骑兵,想死也不容易,还真被我给撞上大运,成了擘张弩手,除了那次踏散了弩架,也就没有怎么跟蛮子近身厮杀了,一开始每次战事结束,见到那些断手断脚或者整个后背被划开的骑兵和步卒,还是会头皮发麻,后来打仗打久了,被伍长都尉们骂多了,听老卒们说些秋大战里的功绩,身边兄弟们都嚷嚷不杀人不过瘾,我怕死还是怕死,天底下哪有不怕死的小卒子,不过想着万一有一天真要轮到老子冲上去拼命,还真不怎么怕死在阵上了,反正有兄弟收尸,再说当时也没个滚被窝的媳妇好去念想。要是换成现在,可就没这份胆量了。”
“记得很牢,在北凉军一共待了三年九个月,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最大的官也就是六品,是一员年轻骑将,这位将军屁股下坐骑那叫一个高大,不过当时羡慕归羡慕,一想到大伙儿是用一样的北凉刀,听说连大将军也没得例外,也就没啥好眼红的了。”
“徐公子,不是老冯jing明,而是诚心诚意劝你学些北凉话,以后要是真有一天北凉铁骑一路北上,打垮了北莽南朝,会些北凉言语总是没错的。”
随着冯山岭的碎碎念,逐渐临近边镇,徐凤年与骆长河一行人拉开距离,蹲在一条河水干涸的沟壑边上发了会儿呆,第三次两朝战事,是离阳王朝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前期局势上占优,可惜正是在这紫貂台附近功亏一篑,当时在老首辅与顾剑棠在内的一批熟谙边防的重臣jing心筹划下,两辽九镇边军jing锐倾巢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i行军百里,于洪汉三年六月九i自珍州北进,十六i抵达屯金台,十七i至北莽如今橘子州宜兵镇,六千余守军望风而降,十九i围株州,然后前往野壶关诸要塞,意在封锁北莽南西出兵之口,只是在四方开阔的紫貂台试图围点打援,被后世兵家讥讽有正无奇之用兵,头回御驾亲征的年轻赵家天子更是闹出阵图授将的笑话,若非坐守锦辽的顾剑棠违抗先前既定旨意,率八千jing兵奔袭解围,再有北凉陈芝豹领九万铁骑与顾部几乎同时北突,如一枚锥子刺向南京府,帝国就不可能是此时的帝国了。
收回散乱思绪,徐凤年站起身后,小跑着跟上大队伍,雷刀被裹上布条放在背囊中。这座城镇军民混淆,城门检查十分严苛,稀疏人流中,一名低头缓行的女子递出关碟给持矛城卫,jing壮披甲的年轻士卒确认无误后,瞥了一眼这名女子,皱了皱眉头,拿矛尖敲了敲女子吃力背负的大布囊,女子慢悠悠解开斜跨胸前的绳带,解开布囊,露出一架古琴,长三尺六寸五,七弦蕉叶式,有蛇腹断纹,焦尾。
城卫对这类雅物当然称不上识货,也看不出门道深浅,见她似乎是个瞎子,也就没有再为难,城镇以外有万余控鹤军驻扎,治政严厉,他今天已经赚到几百文钱的油水,也不敢做出太多雁过拔毛的小动作,就给她放行。
女子身穿南朝装束,窄袖小裙,不曾戴有闺秀独有的帷帽,大概是练琴练出了温淡xing子,走得轻缓,入城以后,市井街道开始热闹起来,许多孩子嬉戏乱窜,几名当地欺软怕硬的土棍正蹲在街道边上的井口晒太阳,见到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独自进城的柔弱女子,相视会心一笑,趁着巡门城卫没注意这边,其中一个无赖就佯装醉酒,踉踉跄跄走过去,结实撞了她肩膀一下,背琴女子一个情理之中的摇晃,差点跌倒,依然低着头不见表情,打着光棍只能靠偷街坊邻里女子肚兜过活的男子笑容更甚,擦肩错过以后,滴溜儿一转,就要去摸这名身段娇柔女子的屁股,捏了一捏,放在鼻尖一嗅,惹来街边狐朋狗友的哄然大笑,那女子脚步匆匆,不敢出声训斥,这无疑大大助涨了无赖气焰,加快步伐就要去拉扯,满嘴瞎话嚷嚷道:“娘子,快跟你男人回家去生崽儿去,闲逛什么。”
被拉住纤细手臂的女子没有言语,无赖正想着顺势搂在怀里肆意爱怜一番,街道另一边站着个穿着整洁却一脸痞气的年轻人,见到这副光景也不没那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的悟xing,只是扣着鼻孔嗤笑道:“刘疤子,就你也娶得起媳妇?去睡你娘还差不多吧,反正你老母也是千人骑万人趴的货sè,不多你一个。”
被称呼刘疤子的泼皮顿时急红了眼,没松开那只柔滑腻人的女子手臂,转头破口大骂:“苏酥,老子的卵再闲着,也比你强一百倍,你小子对着两个老光棍二十几年了,屁股开花没有?”
年轻男人扣完了鼻孔就去挖耳屎,一脸风淡风轻道:“我前一个时辰刚去你家爬墙,跟你娘说了些长短私房话,知道啥叫六短三长吗?你这雏儿,肯定是不懂的,反正你老母在床上欢快得很,说不定明天我就要成为你便宜老爹了,来来来,先喊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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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轻人做了个挺腰耸动的动作,刘疤子被当街羞辱,再顾不得女子,转头四顾,没瞧见能打人的趁手东西,大踏步就冲上去教训这个揍了无数遍还是没长进的小王八蛋。年轻男人其实长相挺秀气,不过都被痞子相给遮掩了,见机不妙,就要跑路,没奈何被刘疤子的五六个哥们两头堵死了,他心中骂娘,无比娴熟地抱住脑袋脸面,好一顿饱揍,尤其是当事人刘疤子,卷起袖子,吃nǎi的劲头都榨出来,对着这姓苏的屁股蛋就是一脚撩沟腿,只听到哀嚎一声,捂住屁股逃窜,刘疤子等人就开始追杀,抄起街边茶肆酒馆的板凳就是一通乱砸,街道做生意的正经小贩都骂骂咧咧,这座城镇说大不大,二十几年相处下来,对于这些游手好闲的惫懒货都知根知底,知道哪些该叫骂哪些该还手,等到刘疤子等人解气了,随手丢回椅凳,也没了背囊女子的踪影,这让刘疤子恨不得去姓苏的家里翻天覆地,不过想到那条老光棍的手劲臂力,缩了缩脖子,一阵发凉,只好喋喋不休诅咒苏酥那小子被打没了屁…眼这辈子都拉不出屎来。
平白无故遭受一场无妄之灾的苏姓青年拐弯抹角,绕着走了几条巷弄,蹲在墙角根下,拿拇指擦去嘴角血丝,已经是鼻青脸肿浑身酸疼,扯开领口,看到透出一块青紫颜sè的肩膀,抽了一口冷气,站起身,踮起脚跟,趴在土坯黄泥墙头,喊了几声,最终还是没能瞧见这家卖葱饼的姑娘,也没在晾晒衣物的竹竿上看到女子肚兜之类的私物,有些无趣,忍着刺痛,吹着口哨故作潇洒而行,路上顺手牵羊了一块腌肉,丢进嘴里嚼着,就这么漫无目的在城内逛荡。徐凤年跟这帮儒生士子入住了一间上等客栈,罗老书生已经帮忙付过了银钱,徐凤年也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矫情,跟冯山岭约好晚饭去刚打听来的一家老字号酒楼,因为还没到吃饭的点,就出门散步,走过几条街,在一棵腹部中空的老柳树下看到一个简陋算命摊子,卜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