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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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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帮,没有一点自己的嫡系,难免要抬不起头,而且事事束手束脚,终归是不美。

    她和六七位鱼龙帮年轻帮众随人流一同来到台基附近,几名想要近身揩油的地头蛇泼皮,都被刘妮蓉身边护花使者轻轻撞开,都是巧劲,让人知难而退,毕竟这里不是陵州,万一惹到扎手硬点子,谁会卖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鱼龙帮面子。当今江湖有多大?稍微混迹些年数的半吊子江湖人都可以随口报上一大堆,所谓的门派帮教寺庄岛寨会宫,不说别地,一个陵州,报得上名号的就有四十几个,说难听一点,你能取个好名字都难如登天,鱼龙帮也就是出道算早,才抢到鱼龙这么个不俗气的名讳,出了陵州,整座江湖里估计同名的鱼龙帮没有十个也有仈jiu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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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起一大片哄然叫声,刘妮蓉转头看去,一名白衣如雪的佩剑侠客踩着人海肩头翩然而至,神态出尘,这一手露得相当出彩的剑客朝刘妮蓉这个方向点肩而来,刘妮蓉如何受得了这种被人踩肩跨头而过的羞辱,腰间名剑默默出鞘寸徐,眼神凌厉,那名面如桃花的俊秀剑士眯了眯眼,似乎察觉到刘妮蓉的气机锋芒,稍作拐弯,踩着附近观战百姓的肩膀掠到台基上,飘然落定后,堪称玉树临风。

    没点真本事可不敢像他这样出场,江湖卧虎藏龙,万一踩着踩着就踩到大坑里去,被高手随手一扯就给扯到地面上摔个狗吃屎,这还过招个屁。接下来都是按照武林规矩走,比武双方先要朗声自报名号,要么互相泼脏水,要么互相吹捧,接下来还不能马上尽兴酣斗,而是得说上一句刀剑无眼生死自负,若是生死相搏,还得有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做见证,让双方签押下生死状,别以为这时候就万事大吉了,若非是真正淡泊名利钱财的高手,还得眼光四顾,等到场下一些大小赌庄收足了赌注,才可以开场,毕竟许多打斗,真正高手相争,往往盏茶功夫之内便定下胜负,瞧着也不jing彩,这就要赌庄方面花些铜钱雇人大声叫好,若是稀拉平常的比试,就更需要鼓劲吆喝,这对比试双方都有好处,最倒霉的则是被不买账的观众一起喝倒彩,这简直是江湖武夫的奇耻大辱,如今北凉一位威风八面的帮派大佬,至今还被许多死敌对头拿他当年出道时比试的寒碜场景当大笑话恶心人。

    刘妮蓉身边许多老百姓兴致勃勃端来了长条板凳,拖家带口坐等好戏,更有插了几十串冰糖葫芦的小贩穿梭来往,嘴馋孩子们都吵吵嚷嚷着让爹娘们掏几枚铜钱。台基下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刘妮蓉环视一周,没有掉以轻心。鱼龙帮这两年在陵州不受其其它帮派善意待见,而且靠取人xing命赢得双旋燕名号的师父肖锵,树敌无数,这趟没了鱼龙帮刘老帮主庇护,未必没有人来报仇寻衅,陵州生意再大也有个限度,这一亩三分地站着几十号宗门派别,谁都想着把别人的饭碗搂到自己手里,鱼龙帮当下正值“中兴”的紧要关头,别说差不多势力的帮派,生怕鱼龙帮壮大,就是一些个大帮派都想着yin一下鱼龙帮,刘妮蓉自知没有以往谁都可以不买账的底气,唯有小心再小心。

    身边几撮陌路人就让刘妮蓉心中十分忌惮,一伙是方才城门外一同递交官碟的商家,如鱼龙帮贩卖胭脂水粉这类昂贵物品,已算是很大的手腕,但谁都知道真正手法通天的,最厉害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盐铁私贩,这种事情一经发现,就是家破人亡,任你背后杵着多大的官老爷,一旦被北凉军得知,便是正四品从三品的封疆大吏,都要被斩首传边示众,接下来就是贩马,从北莽买马,至于是卖给北凉军政还是卖给私人,各凭能耐,总之这桩买卖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凶险,不但要在北凉这边有熟稔结实的关系,在北莽都需要相当可靠的实权人物帮忙铺路,此时刘妮蓉身边就有一帮贩马的,看似商贾装扮,个个身体矫健,神华内敛。另外一帮更是公然朝着她指指点点,丝毫没有隐瞒的迹象。

    刘妮蓉轻声道:“小心点,别光顾着看台上比武。”

    身边鱼龙帮青年都默默点头。

    不知怎的,当刘妮蓉望见远处与山体相连的一垛土坯墙上,蹲着那个年轻男子,一手拿一串冰糖葫芦,低头啃咬,却不是与他们一样观看台基上的比武争斗,而是眺望倒马关城头,她愣了一下,有些哭笑,这家伙倒是有闲情逸致,当真是半点草莽武夫的味道都没有。将军府那边怎就弄了这么一号人物来“押镖”?刘妮蓉没心情打量深思这位年轻佩刀男子的身份,继续将视线投往台基上,不得不承认斩马刀那位,膂力不可谓不惊人,一柄四十来斤的大刀挥舞得只见刀光,白衣如雪的剑士更是剑法高超,斩马刀下,闲庭信步,手中一剑,轻挑慢提缓缓点,十分写意,显然留有余力,剑术起码能与她师父肖锵持平,这让刘妮蓉生出了招揽心思。

    土坯墙头上,当然就是咱们的世子殿下徐凤年了。

    竹签串成糖葫芦,酸甜可口,糖浆浓稠淡黄,虽是小贩吝啬的劣质糖稀,却也别有风味,糖果子脆而不腻,一口一个山楂子,咯嘣脆,竹签上没几下就只剩下最后一颗山楂,正要下嘴,看到身边蹲着个小屁孩,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正是那位在台基上与黑脸刀客较劲的调皮稚童,孩子估计家境并不如何,只不过穿得干净,不像一般穷苦孩子那样邋遢,见到世子殿下转头,小孩儿赶忙装模作样去看台基上的打斗,徐凤年笑了笑,咬牙竹签上仅剩糖果,丢了竹签,然后伸出手,递出另外那串还没下嘴的冰糖葫芦,小孩子侧了侧头,眼角余光使劲打量着诱人的糖葫芦,吞了吞口水,似乎家教很好,没有跟陌生人讨要的习惯,露出两颗虎牙,红着脸腼腆摇了摇头。

    稚童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下定决心,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世子殿下。

    徐凤年转头一脸不解。

    孩子伸手指了指徐凤年悬在腰间的雷刀。

    显然,在孩子看来,自己再馋嘴,一串冰糖葫芦也比不得摸一摸这柄真刀。

    哪个孩子心中没有一座江湖?

    徐凤年笑了笑,大方地摘下佩刀,交给这个孩子。

    孩子满眼遮不住雀跃惊喜,双手抱住其实并不沉重的雷刀。

    好似这样简简单单,就拥住了江湖。

第三章 貂覆额() 
小孩儿对雷刀爱不释手,见身边这位长得好看的哥哥也不小气,就干脆一屁股坐在土坯墙边缘,一双脚丫悬在泥墙外,坐脏了衣服,不过是回头被娘亲念叨一两天,可这刀是真刀呀,指不定这辈子就只能摸上这么一回了。

    世子殿下见着孩子捧着刀,有些忘我,不得不伸手轻轻拎住稚童的后领,稍稍往后扯了扯,生怕这小家伙不小心坠下墙头。

    世子殿下然后咬了口冰糖葫芦,眯眼望着城外络绎不绝的官道,水至清则无鱼,盐铁与贩马生意,以北凉军的严密掌控与渗透能力,想要抓几头肥羊以儆效尤,并不难,只不过北凉本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穷苦地方,太需要大量北凉以外的真金白银进入流通,李瀚林那个口碑差到一种境界的老爹,丰州刺督李功德,能够当上新北凉道的经略使,还真不只是因为这老无赖属于徐骁的嫡系走狗,要说李功德让钱生钱的手段是北凉第二,没谁敢自称第一,徐骁曾打趣说给李功德一枚铜钱,隔天就能生出一两银子,再者,为了能捞到这个北凉道名义上仅次于节度使的正二品官帽子,李功德这只雁过拔毛的老貔貅破天荒吐出了好些真金白银,传闻有丰州豪绅与亲家喝酒,大笑着说以后可就不只是他们丰州一地受李铁公鸡的压榨了。

    徐凤年嚼着山楂,神游万里。这趟秘密出行,没有任何兴师动众,走得悄无声息,除了一柄窄短雷刀,身上就只有几张银票和小一袋子碎银,加在一起才三百来两家当,这要搁在凉州头等青楼,也就才入一顿花酒的门槛,还未必能尽兴。徐凤年叼着一根已经没有冰糖葫芦的竹签,见摸刀稚童显然喜欢极了这柄雷,把小脸蛋贴在刀鞘上,朝眼前这位好脾气的大哥哥一脸憨笑。

    徐凤年见台基上白衣剑客与斩马刀汉子打斗才入佳境,一时半会人群散不了,也不急着将雷讨要回来,这个憧憬江湖的孩子,让他想起某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咬着竹签蹲在墙头,柔声笑道:“摸可以,别把刀抽出来,锋利着呢,到时候你娘亲追着我打,如何是好。”

    孩子歪着脑袋偷偷朝徐凤年眨了眨眼睛,故意提了提嗓门,灿烂笑道:“才不会哩,我娘从不打人的,xing子可好啦!”

    徐凤年摸了摸这颗小脑袋,笑而不语。

    一大一小身后站着那位布裙荆钗的柔媚小娘,她其实早就沿着泥径气喘吁吁追上土坯墙,她才在闹市一个钗子摊前盯着发呆片刻,囊中羞涩,只是过过眼瘾,都没好意思拿起来细细端倪,生怕被摊主白眼,不曾想一回神就发现没了儿子身影,她xing子清淡,也不急在脸上,果然瞧见了在墙头与一位陌生佩刀公子相伴的孩子,起先忧心会不会闹出风波,她这等寒苦人家可经不起任何折腾,撩起裙角就小跑到墙头,只不过恰巧看到那公子拉扯她儿子后领口的小动作,她不知不觉便一下子心境安宁下来,知道孩子打小就喜好爱慕那些行走江湖的侠客,倒马关旧城遗址上的比武,就没有一次落下过,有些时候,听到巷弄里玩伴的呼唤,也顾不得是在吃饭,便冲了出去,回来后倒也不忘记一粒米饭不剩吃完,一边吃一边手舞足蹈与她说大侠们是如何出招的,让她瞅着只有满心欢喜。

    许多无法与人言说的苦,也就不那么苦了。

    听到孩子的“溜须拍马”,身段妖娆气质却秀气如闺秀的小娘捂嘴笑了笑,一双眸子眯成月牙儿,敛了敛神态,只藏了些风韵悄悄挂在眉梢,她朝这位心地不坏的公子哥裣袖行礼,约莫是这些年艰辛孀居,对各sè男人养成了一种敏锐直觉,是否别有用心,而一些yu擒故纵的yin暗伎俩,她大多可以一眼看穿,眼前这个咬着竹签的年轻男子,可比咱们倒马关那名只知附庸风雅的校尉公子,还要像大家族出来的子弟呢,难得是看自己的眼神很清澈,这让她想起那口村头老井里的井水,干干净净,却看不透深浅,但总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

    小娘轻声道:“右松,还不把刀还给这位公子。”

    稚童点头嗯了一声,站起身,虽眼中不舍,但还是利索站起身,恭恭敬敬把雷刀交还给了弯腰接刀的大哥哥。

    小娘自然而然拍去孩子屁股上的黄尘泥土,穷人家的孩子,玩闹得再疯,也不能作践了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衫。她是一名北凉驿卒孀女,没了男人,庄稼地便都由她独力做活,官府每年都会发下一笔抚恤银钱,不多,到手就八两银子,但总算让她有个盼头,私下听私塾先生说按北凉军律得有三十多两才对,多半是被官爷层层克扣了去,只不过她一个寡居妇道女子,也不计较这些,再者计较不来,倒马关附近村庄倒是有些男人想要娶她入门,其中还有位是带了军功的,可她觉得既然右松既然跟夫君姓了赵,就不能再让他喊别姓的男子一声爹了,右松xing子皮是皮了些,可孩子这样才灵气,她略微识些字,比起寻常粗鄙村妇眼界要更宽,每天听着他摇头晃脑背私塾学来的诗书,她在一旁捻着灯芯,只觉得一i劳作的辛苦,生活的不易,她对紧巴巴却充实的i子,也就不去怨言什么了。

    遗址台基上刀光剑影,两位侠士你来我往,打得天昏地暗,下边观众大多是过小安稳子i的平民百姓,甭管你们是何方神圣,什么天山追风剑斩马劈虎刀的,只要砰砰啪啪打得起劲,就不会吝啬掌声喝彩,整整一两百号观战者都大呼痛快,许多汉子都站在板凳上拍手叫好,反正也不需要他们掏半颗铜钱嘛。那些个下了赌注的,倒是相对要紧张,没怎么出声,只有看到押注人物打出好看的招术,才暗暗攥拳,看到落了下风就要揪心。

    徐凤年没什么观战兴致,但也没流露出丝毫不屑,率先走下土坯墙头,那小娘顺势牵起稚童的手,她生怕与这名公子呆在一起,会惹来市井巷弄里最是能生根发芽的闲言碎语,哪里敢在墙头逗留,只想着早早下了泥路,与孩子早些离开集市,她们母子所在村子就在边上,不到一里路。孩子感激这位哥哥的大方,笑着扯了扯世子殿下袖口,徐凤年回头,见孩子伸出手,似乎想要牵手,徐凤年笑了笑,却没有伸手,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微微张嘴满脸涨红的小娘,不想让她难堪,故而只是捏了一下稚童的脸颊,大踏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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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娘悄悄呼出一口气,脸颊发烫得厉害,瞪了一眼孩子,后者到底是白如薄纸的孩子,只觉得娘亲比以往好看,是在害羞,却不知道她脸红个什么。

    酣战总算落幕,再不结束,那些个被十几颗铜板雇来暖场的家伙就得把手掌拍红肿了,个个嗓子沙哑,倒不是说他们如何敬业,只不过这场比试委实打得jing彩纷呈,黑炭汉子手中斩马刀,嘿,那气力可真算是可拔山河了,光是在上头挥刀几百下就让人觉得敬佩,更了不起的是那名白衣剑客,一剑在手,衣袖飘飘,如游龙惊鸿,让人眼花缭乱。

    斩马刀壮汉败得心悦诚服,拱手认输,由衷说了几句称赞剑客的好话,这份豁达气度,有让看客们竖起大拇指,而让场下好几位小家碧玉心生痴恋的高明剑士,剑归鞘后,留下一句“行却江南路几千,归来不把一文钱”,飘然而去,端的潇洒不羁,有剑仙风骨。

    是一幅皆大欢喜的画面,不等耍斩马刀的下台,就有一位家境殷实的老翁上去笼络示好。刘妮蓉正思量着如何出面,才能与那颇有能耐的斩马刀汉子不落俗套地亲近,一名鱼龙帮管事的中年人面有忧sè跑来,与她窃窃私语,刘妮蓉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倒马关校尉竟然出面拦下他们,说是官碟出了点问题,肖锵都抬出了将门子弟的身份,一样不管用。看来今晚注定要在关内留宿,这让刘妮蓉有些不安,照理说倒马关只是一座小隘,这里官衔最大的副尉不过六品,鱼龙帮倾力办事的那位,则是从四品,头顶官帽子大了好几级,虽说是武散官,不掌虎符兵权,但北凉军自成体系,抱成一团,顺藤摸瓜,总能牵扯出各种沾亲带故的关系,小小关隘六品折冲副尉,在银子没少送出的前提下,没理由不卖颜面。刘妮蓉顾不上那名斩马刀武夫,快步走向城头,遇到沉着脸的肖锵,显然受气不小,见到刘妮蓉,走到官道一侧,低声苦笑道:“有古怪,今晚夜宿,要不安生。咱们找家闹市里的店住下,贵就贵些,这笔银子万万不能省了。每班十人,轮流值宿,熬过了今夜就好。”

    刘妮蓉本就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子,点头道:“是该如此。”

    说话间,刘妮蓉瞥见那群马贩子径直朝他们走来,拥簇着一位神态傲慢至极的丰腴女子,这女子岁数大不,以一块jing美貂皮作缠额的头箍,这种装饰凉州边境极为风靡,秋冬季节即可御寒,也美观,俗称貂覆额或者卧兔儿,最早由北凉王府流传出来,好像是大郡主徐脂虎最先如此巧妙装束,xing子活泼的北凉权贵女子,都忙不迭跟风。

    貂覆额曼妙女子身边都是一眼便知的老道练家子,气态沉稳,呼吸远较常人要来得绵长,尤其是女子身侧一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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