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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书魅影
序章
三月的江南,烟雨蒙蒙,美不胜收。晶莹的断点,温柔的雨帘,柔和而安静。
在这样温柔的季节,却发生了一宗骇人听闻的惨案。
江南有一户宋姓人家很有名。宋家的当家宋宗仁曾是江湖上数得上名的侠客,几年前退隐江湖做起了生意。因为无论是和江湖各道人士,还是和白道的官府,宋宗仁都有些交情,因此宋家生意迅速地做大了,不能称得上富可敌国,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这样一个家大业大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却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血腥的味道混在潮湿的雨气当中传出去很远,二里地外都能闻得到。流出的血生生地染红的高墙之内的土地。本来风光无限的大宅院成了阴森森的鬼宅。昨日还是门庭若市,现在就算只是从那高大的威严仍在的铁门面前走过,都能感觉得到一阵阵阴风。
这样残忍的杀戮,很明显是江湖仇杀。官府并不想和江湖中人有所纠葛,这案子只是草草查了查,便定为无头公案,放在一大堆尘封的卷宗里束之高阁了。
第一章
宽阔的驿道上没有人影,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从道路尽头传来。一名身穿蓝衣的青年骑著一匹矫健白马疾驰而过。青年进了城也没有歇息,而是径直穿过,朝向不远处的朗月山疾行。
武林当中颇负盛名的清风剑派就在这朗月山上。清风剑派建派百年,第一代掌门人尚云飞传下来的清风剑术天下闻名。派内弟子向来勤於练武,仗义行侠,在江湖当中口碑极佳。百年的悉心经营,如今的清风剑派在江湖上已有很高的地位,德高望重,为人敬仰。
这一代的掌门人叫信白,武功高强,结交甚广,与当今的武林盟主袁康寿是至交好友。清风派这一代的弟子更是极为争气,大有青出於蓝而盛於蓝的趋势。
论及当今武林当中的年轻一辈,最炙手可热的,便是清风剑派的大弟子楚飞扬。他年仅二十二岁,年纪轻轻,论武功,却已经在他的师父信白之上。楚飞扬生性温和,性格沈静,有著超出年龄的沈稳和睿智。袁康寿对好友这个大弟子的偏爱十分明显。
蓝衣青年到了山门前便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出来迎接。少年兴冲冲地跑上来牵马:“大师兄,你可回来啦。我爹和袁盟主等了你很久了。袁盟主急得跟只猴子似的,肯定又有什麽坏事要找你去办啦。”
这蓝衣青年就是楚飞扬。几天的匆忙赶路使他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一双清亮的眼。他微笑著轻拍了下少年的头:“就会乱说,小心师父罚你。”
“我爹才舍不得呢。”少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和楚飞扬并肩往庄内走去。
“好贤侄,你可回来啦,让我好等。还以为你被那梅家小姐迷住不愿意回来了呢。”袁康寿见到楚飞扬显然很高兴,大笑著调侃起他。信白在一旁向楚飞扬作了个很无奈的眼神:“他一直说有事要和你当面谈,别人怎麽问也不说。你问吧。”
楚飞扬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笑著问道:“不知道袁盟主这麽急著找晚辈前来,有什麽吩咐?”
袁康寿不满地沈下脸:“你这孩子总是如此。难道不知道太过礼貌也是一种疏远麽?在梅向那老滑头那里过了那麽久也没学得乖巧点,这样子以後怎麽讨女孩子欢心?!”
“嘻嘻,袁伯伯,这个可不劳您老费心。我大师兄魅力大著呢,多的是女人想向他投怀送抱。他可用不著讨谁的欢心呀。”同楚飞扬一起进来的少年笑著接话。
信白朝他一瞪:“云深,让你练武你说要去迎你大师兄,偷了半天懒,现在你大师兄也到了,马上给我练功去。”
“哦。”少年闷闷地应了声,腻到楚飞扬身边和他约好晚上来叙旧,便垂著头出去了。
“好了,你不是说事情十万火急?!废话少说,快说正事。”信白转向袁康寿说道。
袁康寿摸了摸几缕白须:“你们听说过前不久江南宋家的灭门惨案吧。”
信白和楚飞扬对视一眼。楚飞扬道:“那时我还在梅家,所闻不详。听说已被官府定为无头公案。”
“不错。这显然是江湖仇杀。官府不愿介入江湖中事,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查起来,宋宗仁早就不过问江湖事,从前也并没有什麽深仇大恨的仇家。江湖之大,这凶手也著实无从查起。前几日我却得到一个消息,说宋家近两年和那个邪门歪道的天一教有来往。”
“天一教?!他们不是一直在关外活动?听说教中皆是些狠辣之人,宋宗仁怎麽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怕是这邪教对中原武林有所企图啊。这就是我让你回来的目的。我希望你去查清楚这件事。不管他们有什麽企图,都不能让他们得逞。如果能趁机铲除了这邪教,除了中原武林的一大祸患,就更是大功一件了。”
楚飞扬微微笑道:“多谢袁盟主的抬爱。事关武林安危,晚辈自然会尽心尽力。”
袁康寿哈哈笑道:“好好,好小子,我看好你。明年就是武林大会了,老头子的盟主之位,可就等著你来接手了。别让我失望啊。”
信白抚了抚胡子,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个大弟子一向是他的骄傲。楚飞扬仍是淡淡一笑,谢了袁康寿。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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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教位於关外的苍狼山上,是不知何时悄然兴起的邪教。天一教的内功心法不同寻常,传说练功时要以刚出生的婴儿心尖之血为引,残忍的程度令闻者色变。教众行事诡虐,杀烧抢掠,无恶不作。苍狼山下本来有很多游牧的民族聚居,现在早已成了一片荒地。
中原武林当中曾有正义之士试图除去这个为祸一方的邪恶势力,却全部一去不回。久而久之,没有人再敢去找天一教的麻烦,几十年来倒也相安无事。然而,虽然这个邪教一直安分地呆在苍狼山,对於中原武林却始终是个隐患。
天一教总坛内终年笼罩著阴沈死寂的气氛,虽然教众众多,竟然像是没有活气一般阴郁。
天一教左使君书影和右使青狼,向来是天一教主的左膀右臂。如今教主闭关,两人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教主虽然有一个独子,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成天只知吃喝嫖赌。明明没有做过任何有用的事,却仗著自己少主的地位作威作福,教内众人因为俱怕教主,对这二世祖敢怒不敢言,没有一个信服他的。君书影和青狼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天一教里私下都传言著教主百年之後,这个无能的少主必定不得善终。要知道那君书影和青狼都绝非善类。下一任教主定是左使和右使当中的一个。
君书影的府宅位於总坛的西面,如今偏厅内灯火通明,一身黑衣的君书影沈脸听著属下的报告。
君书影长相其实很是英俊,却因为眉眼间总是透著一股阴狠之气,显得有些狰狞。
听完属下的报告,君书影阴笑一声:“好,做得很好。宋老贼早些年可得了我不少好处,居然敢背著我和青狼联手。本来还能留他个几年,他却偏偏自己找死。”
“禀报左使,还有一事……”来人吞吞吐吐了起来。
“说。”君书影口气平淡,却让那来报信的人吓得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声音里充满惶恐:“左使大人,属下无能,宋家三百六十七口,只找到三百六十六具尸体,好象让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宋蓝玉给跑了。请左使恕罪!”那人把头重重地砸向地板,瞬间血流满面。
君书影的眼神倏地沈暗下去,阴狠地低低开口道:“一群废物!留你们何用!”
地上正拼命磕头的人来不及站起身,便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君书影五指一张将他吸了过来,那人极度惊恐地大叫著,那声音竟不似人声,仿佛来自地狱一般凄厉。瞬间便像被吸干了血肉,惨叫声慢慢低了下去,直至消失,最後只剩一具包裹著一层干瘪皮肤的骨架。
君书影将那干尸扔掉,唤了一声:“高放!”
“我在。”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传来,随声现身的男人穿著一身奇装异服,无袖的上衫短到肚脐之上,紧裹著颀长的身躯,垂下的短短流苏上系著小巧的铃铛,随著他的走动叮当作响,很是悦耳。裤子也只到小腿处,竟是赤脚踏在地上。长发结成的辫子垂在身後,满头银饰点点闪闪,亮得有些晃眼。
被称作高放的男人笑得很是明媚,与君书影的阴沈完全相反。
“让你做的事情怎样了?我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
高放笑著回道:“可别把我当成你那些笨蛋手下。你对我还不放心?!我几时失手过。保证到时候我们那英明神武的教主会在他那些姬妾的身上欲仙欲死地升天。不过在那之前,是不是要先送我们可爱的少主上去等著呢?听说少主和右使大人最近走得很近,万一到时右使大人拥护少主上位,他是名正言顺的,我们忙了这麽久可都成了为他人作嫁认裳啦。”
君书影冷哼一声:“这个自然不必你提醒。”
“禀左使大人,教主急唤您和高堂主过去。”一个黑衣人走进来恭敬地报了信,眼神瞥到地上的那具枯骨,便立刻深深地低下头去。
“难道刚给他的药他又用光了?教主大人真是神勇啊。”高放捂著嘴巴吃吃笑道。君书影皱了下眉,对那伏跪在地上的人说:“知道了。把这里的脏东西清出去。”
第三章
君书影和高放来到了天一教主的大殿,便立刻被请入了寝殿中。一个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已经在那里。
“青右使来得好快。”君书影笑著打了招呼。
青狼挑眉笑了笑,客气地回道:“君左使也不慢。我向来游手好闲,哪比得上左使大人日理万机劳心劳力,自然来得快了。”
君书影笑道:“我哪有什麽正事。倒是听说青右使最近和少主亲密无间,一向醉心玩乐的少主如今连妓院赌场也不去了,一心和青右使学起了武功。右使大人好能耐,君某佩服。”
“少主天资聪颖,哪里需要我来教导?左使大人说笑了。”青狼嘴上赞著那少主,还是难掩眼中嘴角的一抹不屑。
这个少主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愚蠢货色。稍微有点眼色的人也该能看清局势,趁早和左右使中一人交好以求自保是惟一的活路。这个不知死活的二世祖居然因为嫉妒教主给予二人的权利而处处和他们为敌,这样做几乎是把全教的人都得罪光了,树敌众多还不自知。如今不知是听了谁的教导,终於明白过来他爹一死他也就离死期不远了,一脸谦逊地找上了青狼,以教主之位换取他自己一条活路。青狼本来对那教主之位根本没有兴趣,他来找自己还不如去找君书影。可见不但是个懦夫,还是个蠢货。
君书影和青狼正明里阳光暗里刀枪地你来我往,那隔著外间和内室的粉红色薄纱被挑了起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只松松挎挎系了件外衫就走了进来,露出的皮肉上满是激|情的痕迹,想也知道他刚刚在内室做了什麽好事。
“属下拜见教主。”君书影、青狼和高放行了礼,那天一教主往卧榻上一歪,摆了摆手:“起来吧起来吧。”
天一教主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神态憔悴,很明显是纵欲过度的表现。他却对高放说道:“高堂主,你的药非常灵验。本教主现在时时刻刻都觉得精力充沛,好象年轻了二十年一样。重重有赏!重重有赏!”他说的时候面泛红光,亢奋不已。
高放恭敬行礼:“谢教主。”
君书影殷勤开口道:“教主洪福齐天,自然长命百岁。不知教主叫我们来所为何事?”
天一教主哈哈笑道:“君左使说得好!本教主洪福齐天,不但要长命百岁,还要长生不老!我曾经听说过一种药,可使人的生命永世延续下去。今日一位爱妾向我引见了一名游方的神医,他已经证实了这种药的确存在於世间!本教主一定要得到它!”
“这种药我听过,但是一直是个传说,难道真的有?”高放醉心医药,自然对这种东西有著莫大的兴趣。
“有,当然有!我要你们现在就去找!需要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去给本教主把这个药找来!立刻,马上!我已经、已经等不及了!”天一教主满眼通红,太阳|穴鼓胀,迫不及待的样子状似疯狂。
三人应了告退出来。行至无人处,高放格格笑道:“教主的神志已经不行了,再等上个两天,他就真的可以升天入仙,长生不老了。哪里还用什麽药呀。”
君书影冷笑一声:“两天啊,真的是太久了。”
高放忽然悠悠叹了口气:“我有些悲伤呀。记得我们少年时,还是堂主的教主带著我们铲除异己,夺得教主之位。那时候的教主当真是英俊潇洒英明神武,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君书影转身盯住高放。被那冷如蛇蝎的眼神定在身上实在不好受,高放打了个哈哈:“别这样看我。我对你的忠心日月可表。”
君书影冷哼一声,继续前行。高放亦步亦趋地跟在後面,偷偷地顺了顺胸口,抚慰那被吓得提到嗓子眼的心。
君书影没想到的是,青狼当真在当晚就带了大批部下离开了。
“难道他对那药的兴趣比教主的位子还要大?!没想到青右使比我还有热情。”高放自愧不如地感叹。
青狼这一走,教主之位根本就是君书影囊中之物,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天一教主的尸体他让人扔在了後山的悬崖下,他那些姬妾们早在天一教主死去的时候就服毒自杀了。旧时绮罗纱帐温柔乡,都被付之一炬。
君书影当了教主之後,便给青狼随便安了个罪名,逐出天一教。本来想要斩草除根,但被高放劝住。青狼走得很彻底,自己的人马全都带走了,摆明不想和他挣这教主之位,如今他刚刚坐上这个位子,根基未稳,何必再多树个劲敌。
另一个人,君书影却是非除不可的。当他的属下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昔日风光无限的少主时,那个曾经生就一副风流身段俊秀面孔的男人早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似乎是练了什麽奇怪的武功,居然从众多高手手下逃出生天。
君书影听说这件事後大怒,派出人去追杀,却也一直得不到消息,只能暂时作罢。
第四章
楚飞扬同袁康寿见过面之後;当天便立刻起身前往宋家查探。
知道了这件事情与天一教有关,查起来便简单了许多,楚飞扬很快弄清了来龙去脉。
天一教左使君书影早有夺位的野心。宋宗仁明里老老实实做生意,暗地里却和君书影勾结。君书影助宋家广开财路,赚了不少黑心钱,宋宗仁为君书影搜捕中原的铁匠,铸造兵器,也为君书影提供财力支持。
後来宋宗仁得知君书影的野心不只是教主之位那麽简单,他的最终目标竟然是中原武林。宋宗仁深知中原武林人材济济,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合夥人的野心吓怕了。想要抽身,结果却被君书影以残酷的手段灭了门。
“当真是心狠手辣的歹毒之辈。”楚飞扬站在紧闭的宋宅大门前微微叹气。这宋家他以前曾经来过,那时何等热闹繁华,如今却只剩残垣断瓦,阴风阵阵。
“你是……”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楚飞扬循声望去,一个衣著破烂满面脏污的乞丐从墙角站起,直直地看著他,“你是楚飞扬吧?清风剑派的楚飞扬?我以前,以前见过你。”
楚飞扬不明所以,只能微笑著点头回道:“在下正是楚飞扬。你有什麽事吗?”
那乞丐竟然哇地哭了出来,扑上来紧紧抱住楚飞扬:“楚大侠,我求求你,为我宋家报仇啊!我没有本事!我杀不了我的仇人,我连他的面也见不到!还要每天提心吊胆会被杀死。他们都说你嫉恶如仇有仁有义──我已经找了你很多天了,从梅家到袁盟主家到清风剑派,到处都找不到!老天开眼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你来这里就是要为我们宋家报仇的吧?”乞丐激动地大哭著,边哭边说,楚飞扬只能先柔声安慰著。
等那乞丐哭累了安静了,楚飞扬慢慢问来,才知道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