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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汤?看来她昨晚真醉得厉害呀,竟蒙他如此挂心……
“你们公子,是好人。”她声音低低沉沉的,又空空洞洞的。
“那是当然,我们公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冬蕊甜笑着绕到水无儿正面,多少带点讨好的意思。都说这位小姐其实不过是个乞丐,她却不觉得,这样讲话轻轻柔柔的人,更像是贵族家的千金呢,却又平易近人得紧。
“呀!”冬蕊突兀地叫了一声。她惊恐地望着水无儿的脸,那脸上血色尽褪,苍白不似活人。
“姑娘你……”
“你去端药汤过来好么?”水无儿柔声道,音量几不可闻。
冬蕊慌忙点点头,转身离去。
药汤啊,多想喝一口药汤,哪怕是苦的,那么的苦……
她蓦然握紧了拳头,按住心口,说不出的慌张,不是因事而慌张,却是不受控制的心悸与气弱。
于是一味地低头疾行,她骤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青色的布料,在她眼底飘飞。
“你要走?”依旧是温柔和煦的声音,然而她听出其中隐含的怒气。
她呼吸一滞,抬头看见百里青衣目光清冷地握住她双肩,旁边还有两个端丽冠绝的女子,再眼熟不过,其中一人觑见她,眸中闪过一抹毒辣。
然而她已管不了这许多。
她轻轻挣开他:“不要拦我……”
然而他却回身再挡在她身前:“你告诉过椒叔你明天才会离开,不是吗?”
“不要拦我……”她头也不抬地往前走,步履紊乱而艰难,声音中竟有哀求之意。
他察觉她的失常,扣住她的双肩,正视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轻轻抬头看他,目光却迷离涣散,声音出口破碎,脸上竟显出死灰般枯槁之色:“不要拦我……”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露出如此关心的眼神?不要在此刻,不要……
他心神一凝,直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不拦你……”他放开手,让开路,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大门。
水无儿跌跌撞撞走出两步,随即轻轻软倒。
“无儿!”百里青衣接住她再也无力支撑的娇躯,然而接下来他看到的情景更是令他大骇。
血,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口中,鼻中迅速涌出,涌出,仿佛悠悠的江水绵远轻叹……
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梦里若真能不知身是客,贪欢一晌又如何?
她蹙紧了眉,听见自己说:“楠姨,我不会嫁给逢朗哥哥。”
那个她视若亲母的奶娘无奈地摇着头:“我当然知道,你不愿意的事情没人能够强迫你,不过这是是你筠姨多年的心愿,也是你爹娘的心愿,你忍心看他们失望么?”
“楠姨,这是终身大事!”她听到自己固执地说。“况且筠姨本身就过得不好,我爹娘……我从来没有见过。”
“箫儿啊箫儿,你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她亲若生母的奶娘十几年如一日地叹息着。
然后,她看到奶娘飞起来了,轻飘飘地飞起来,又重重地撞上了装潢精美的墙壁。
然后,整栋房子都飞起来了……还是她飞起来了?
有血,好多……好多血。
“小姐,你谁也嫁不了了,放心。”有个声音熟悉而陌生,如此的无情与决绝。
“你……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是她在大喊,又像是楠姨在大喊。
生命一点一点地在她身体里消失,无数的声音混乱地响起,风声,雷声,惨叫,冷笑……她甚至来不及意识到,她就要死了。
她本该渐渐忘记一切,却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刹那猛然一震,醒转了。
口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自然而然地顺着喉咙滑了进去。
是甜的。
是楠姨!是楠姨,抱着谁的双腿在大喊:“箫儿快走!你得活着!活着!”
“楠姨?”她喃喃道。
倏地一道热流溅上她的脸庞。
她的力气回来了,她发现自己在狂奔,却是奔向远方,离楠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她要回去!她要回去找楠姨,还有筠姨!
她听到自己在痛苦地嘶吼,脚下却是无论如何停不下来。可是,她明明该往回跑的,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刹那,她惊觉自己方才吃下了什么。
楠姨在记忆中笑靥如花:“箫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天底下最奇之毒,却也是天底下最灵之药!”
※※※
水无儿悠悠醒转过来——事实上她并不确定自己是真的醒来了,还是只是她以为自己醒来了。
而她竟因此而失笑:“庄生晓梦迷蝴蝶啊。”
她不过弯了弯嘴角而已,事实上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她发现,她不是庄生,也不是蝴蝶。
因为她看见有一个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人察觉了她几近于无的发声,如鹤般掠至床边,伸手探向她右手的手腕。
她反射性地右手一缩,虽然由于虚弱而无力避开他的手,却因这一下而令他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空气中有隐隐的尴尬。
水无儿清了清嗓子,率先道:“我睡了几天?”
“三天。”他黑眸紧紧盯住她,“你好像很有经验。”
“青衣公子,你……”她直愣愣地盯住他的胸前,他本来一身青衫,此刻竟变成了红色,满胸满袖都是血污,她的血。
都三天了,他连衣服都没有换。他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吧?最起码她觉得是。
百里青衣不语,却坚持地执起她的手腕,没有说出全靠他这几日不断向她体内输入真气,她的性命才得以保全。
她咳了一声:“我没事了。”
确定她脉象已趋平稳,百里青衣放下她的手,然后在她床前坐下。
“嗯……你就坐在这儿么?”水无儿有些不自然。
“不然我该坐哪儿?”
水无儿轻咬了下嘴唇,然后道:“我……饿了。”
他这才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发一语地起身,走出门去。
阖上门,百里青衣忽地攥紧了拳头,脑中闪过百里寒衣的长叹:
“她的脉象太过奇特,我平生从未见过。”
“如何个奇特法?”
“……依脉象,她本该是个死人。只是……只是有什么东西护住了她的心脉,竟能让她行动生活如常人。”
“既然有东西护住她的心脉,为什么她还会七窍流血?”
“大哥,我自问江湖上医术更胜于我之人寥寥无几,可是我却不知道那护住她心脉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看似是疗伤圣品,救命良药,却又是一种奇毒,能够依照人的七情六欲运行于体内。”
“此毒,会有何后果?”
“大哥可知二十多年前有一人物叫做‘妙手毒姝’?此女精于制毒,更惯于用蛊,当时无数武林高手都死于她手下。她最得意的一门毒药,叫做‘求不得’。”
“‘求不得’?”
“顾名思义,中毒之人,不得心生欲念,否则便会顷刻毒发身亡。水姑娘体内之物,与此毒极为类似,却又不尽相同,当今世上,怕只有一人能诊出她体内究竟是何物。”
“谁?”
“百问神医宣何故,‘妙手毒姝’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水无儿屏声静气,直到门外轻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忽地簌簌落下泪来。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被点破了,如长堤溃泻,一发不可收拾。
而她,除了逃离,没有别的办法。
※※※
宇文红缨静坐在深夜的庭院中。
她很少有静的时候,难得静了下来,竟发觉这世界静得可怕,静得噬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借住在京城百里府,连江南的百里府她也去过数次,可此时,她却觉得像是从未到过这地方一样。
她知道就在这宅院里,住着一个几乎被她所伤的女子,一个因她而终身残废的少年,他们都是乞丐。
她知道在这宅院里,还住着她性格温婉的亲生姐姐,她是她的家,还有她从十六岁起便倾心爱慕的男子,他是她的梦想;他们,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她什么也没有。
宇文红缨想起她初遇百里青衣之时。
那年,她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女,也是武林美人录和兵器谱都榜上有名的新秀,她的骄傲,无与伦比。
声名大振之后,她与花间堡堡主游安泰约战于花间堡,切磋武艺,然而游安泰那老头子心怀不轨,比试输给她后竟暗中偷袭,还要轻薄于她,幸亏被百里青衣撞上,才保全了清白和性命。
然而当时,她并未爱上他。
百里青衣擒了游安泰,却先问她:你要如何处置他?
她盛怒之下,脱口而出:我要扒光这淫贼的衣服,在他胸前写上“淫贼”二字,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江湖儿女出言豪放也是常有的事,然而她却看到百里青衣少见的愕然的表情,仿佛她是天外飞来的怪物一般。
她莫名地红透了脸,耳边传来百里青衣低低的笑声,抬头一看,正撞见他愉悦的容颜。
于是她呆了,他笑得如此无奈,却又如此开怀,更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包容甚至是宠溺,在那一霎那,她头一次忘记了自己是宇文家的二小姐,是江湖女侠,想起来,她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百里青衣随后竟真的按照她的话来做了,从此游安泰无颜再现于江湖。可是,那样的笑容她后来再未见过,他的笑容依旧儒雅而宽厚,却总像是隔了沧海万重。
无数江湖女子暗恋他是不争的事实,但大都是暗恋过后,便乖乖嫁人去了。而她,却是自那日起,痴恋了他整整六年。有人说她傻,也有人说她痴,她却并不后悔——人生里有多少机会碰到这样的一个人:你在他的眼睛里,能清晰地看到最软弱的自己?
直到……姐姐出现了。
她们姐妹二人自小失怙,祖母严苛,更不曾给过半点温暖,宇文翠玉天生经脉不全,无法习武,却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真正是长姊如母。虽然这些年她常常在外奔波,极少回家,姐妹之情却并未稍减。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姐姐爱上同一个男人,而姐姐,竟会变得那么决绝而冷漠。
自那日起,她便茫然了,每晚梦中,都会出现那些令人恐惧的眼睛,有百里青衣带笑的眼睛,水无儿恨意无穷的眼睛,还有姐姐的眼睛。
她,艳绝天下,武艺高强,却一无所有。
一缕微风忽悠忽悠地荡入庭院,却消失在空气中。
异样的声响让宇文红缨诧异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布衣,手提包裹,鬼鬼祟祟的女子。
宇文红缨皱了皱眉,挥剑架上来者的脖颈。
“你是何人?”
水无儿苦笑着转过头来:“你还是要杀我吗?”
宇文红缨呆了一呆:“是你?”这女人不是还重伤卧床吗?
水无儿点点头,气有些喘,她只恢复了七八成的体力。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要离开而已。”
“为什么?”
水无儿笑了:“小乞丐就应该滚回小乞丐的地方,你们的江湖,跟我没有关系。”
宇文红缨闻言更为不解,寻常人能够留在衣食饱暖的大户人家,是多么求之不得的事情,更逞论这里还是名震天下的百里府,青衣公子又对她另眼相看……
这女人,身上充满了秘密。
她放下手中之剑,却觉得水无儿更加刺眼,那日她亲眼所见,百里青衣对水无儿,虽无笑意,却也无距离,纯粹得让她心痛。
“你究竟是谁?”她怒道。
“宇文小姐何必在意我是哪根葱呢?出了百里府,天下有千千万万的小乞丐,都是一样的。”水无儿语调平静。
宇文红缨却并未因此话而放松警惕,她总算驰骋江湖六年,知道越是不贪婪的人,越是可怕这个道理。
“宇文小姐要是没有话再问,无儿就要离开了,此去后会无期,还请珍重。”临了,她停了一停,又补上一句:“祝愿宇文小姐和青衣公子永结同心。”
“你……当真对他不动心吗?”宇文红缨脱口而出道。
“小乞丐不动心,也不配动心。”
宇文红缨心中一动,一股若有若无的惶恐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这样的话,似乎从前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而她对那人的厌恶,也丝毫不在对水无儿之下。
她冷笑了一声,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而她,则要逼她现出原形。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腕一抖,从背后攻向水无儿,所使的竟是宇文世家剑法中的成名绝技“摄魄惊心”。
她才不信水无儿真的不会武功。
陡闻身后金属颤动之声,水无儿愣了一愣,她正待转身,长剑剑尖已没入她肋下。
宇文红缨吃了一惊,手中之剑迅速收势,却已慢了一步,就在剑势前冲之时,“铮”的一声清鸣在夜空中响起。
宇文红缨愕然地盯住手中长剑: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竟将她的剑断作两截!
她心下大骇,她的佩剑虽不是什么武林至宝,却也是稀有的寒铁打造,折断过无数兵刃,是什么人有如此高深的内力,竟能以一枚石子击断她的佩剑?
水无儿痛呼了一声,伸手紧捂住伤口。她肋上伤口虽不深,却还是血如泉涌。是她错估了宇文红缨的疑心,她万万没想到她真会对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手。
一双手臂伸过来阻止她倒下之势,她抬头,竟是白灿!
“我原以为红酥手宇文红缨是一代侠女,不曾想却是背后偷袭弱女子的下三滥!”白灿神色冷厉,他一向嫉恶如仇,偶然撞见此时,绝不会由之任之。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百里府?”宇文红缨亦不示弱。
“百里府又如何?百里青衣若真看上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只怕也是草包一个!”
水无儿深恐他们惊醒府中的其他人,忙紧抓住白灿衣襟道:“快带我走!”
白灿怒火略微平息,伸手抱起水无儿,再冷冷瞪向宇文红缨:“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白名灿是也,百里府若要追究,我白灿随时候教!”言罢,飞身跃出百里府,顷刻已不见人影,轻功卓绝,当世罕见。
望蜀陇前
望蜀陇前
陇前镇是个极普通的小镇,虽地处重要水道支流,却河道狭窄,难以承担大量的货运,又镇小人稀,物资贫乏,因而没有成为像扬州那样繁荣鼎盛的大都市。
陇前镇里只有一家客栈,名字便叫做“龙前客栈”,生意出奇地兴旺,陇前镇虽然商业不发达,却经常有许多武林人士聚集在此,个中原因,连客栈老板赵阿成也不太明了。
此刻他一边在柜台后打着算盘,一边分出一丝心神倾听着客栈里客人们的交谈。江湖人大多是粗人,有口无心,酒酣耳热之时难免将新近听到的江湖新闻拿出来添油加醋描绘一番,长久下来,赵阿成竟也成了江湖通。
“龙老大今年又来了,哈哈,真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一声洪亮的大笑压过在场的所有人声。
发笑的是一个虬髯汉子,坐在正当中的一桌,长相凶狠,身形巨大,虎背熊腰,毫无遮盖的双臂肌肉纠结,无数的伤疤密密麻麻地排布其上,有刀伤,剑伤,缝合的痕迹,甚至还有火燎的伤口。他手提一只巨大的鸡腿,身后腰带里插着两把大斧,整个人触目惊心。
与他同桌的有三个人,一个是精瘦的中年人,其貌不扬,面容苛刻,仿佛天下人都欠他万两黄金一般,另一个矮矮胖胖,面部松弛,笑呵呵的,一副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