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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不过,我认为自己没有在胡言乱语,这是我长久以来考虑的结果。”
“为什么?”
哲朗一问,中尾淡淡笑了。“你想知道原因吗?唉,人果然都有好奇心。”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我就不问了。”
“以后我会告诉你。唉,反正这种事你听了也不会开心。”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分居?”
“十天前左右。这间房子是岳父为我们兴建的,本来是我必须搬出去的,但是我老婆好像觉得她回娘家比较省事。反正回娘家后即不用做家事,两个孩子也黏两位老人家。唉,如果正式离婚的话,我就得离开这里。”或许是已经看开了,中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孩子们归谁……?”
“我们说好了由女方抚养。”
“这样啊。”哲朗想问:这样你不难过吗?但是突然发觉自己没有小孩,不该提出这个问题。于是立刻喝了一口咖啡,以掩饰尴尬。“你遇上这么重大的事情,我真不好意思再拿麻烦的事情来烦你。”
中尾摇晃着身体笑了。“西胁不用在意吧。是我自己要离婚的。再说,这个年头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放下二郎腿,将身体微微倾向哲朗。“倒是你找我有什么事,说来听听吧。美月怎么了?”
哲朗呼出一口气。虽然中尾离婚也是一件大事,但是美月的事情更重要,而且这个问题非告诉他不可。
“她不见了,是我漏接了。”
“漏接?”
“我真是个失败的QB。”哲朗摇着头,说起事发经过。
中尾听完之后,皱起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哲朗喝着冷掉的咖啡等他开口。
“要不要试着找找看美月可能去的地方?”半晌,中尾总算开口了。
“我就是想不到她可能去的地方才头痛。我今天早上试着打电话到广川先生家了。我想,她说不定会回去。”
“她不可能会回去吧。”
“是啊。”
“你打那种电话,她先生没有起疑吗?”
“我小心地探听,他应该没有起疑。”
“那就好,”中尾抱起胳臂。“但是轻举妄动很危险喔。恐怕会引起警方注意。”
“这我知道。可是,我们非设法找到她不可。”
“美月消失会不会是她有什么打算?最起码,我认为她不是为了自首。”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
“等一下。”中尾似乎想起什么似地起身,离开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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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朗将空马克杯拿在手掌中把玩。一看,中尾的杯子里还有满满的咖啡。
隔一会儿,中尾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张白色字条。
“这是美月娘家的地址电话。”说完,他将字条放在哲朗面前。
“你的意思是,日浦回娘家了吗?”
“不是。我只是认为如果她想自首的话,一定会用某种方式和娘家的父亲联络。”
“原来如此。”哲朗心想:有道理,将字条收入怀中。
“我也会试着找找她可能去的地方。不过,这种情况下,美月可能推心置腹的对象,我也只想得到你们夫妻。如果她逃离你家,要找到她大概比登天还难。”
哲朗看着中尾,说:“你还真冷静啊,你不担心吗?”
“我担心啊。但是,我自认比你了解美月。她不是会草率行事的人。”
哲朗点点头。看来似乎别告诉中尾,昨晚美月离开之前做出了何种举动比较好。
“如果日浦和你联络的话,无论如何都要问出她在哪里。我希望你说服她,不要自己独自承担问题。”
“好,如果她和我联络的话。”
“那,就拜托你了。咖啡很好喝。”哲朗起身伸出右手。
中尾握住他的手。“改天随时请你喝。”
哲朗反握他的手,再度看着他。“这就是当年那个跑卫的手吗?简直一折就断了。”
“我最近没办法拿比笔重的东西。”他将手缩回去。
“你有好好吃饭吗?不习惯单身,吃了不少苦吧?”
“我的事情不重要,你少鸡婆。”
中尾的嘴角露出笑容,但是声音里微带焦躁。哲朗觉得自己的确很鸡婆,于是决定不再多说。
出了玄关,步下通至大门的楼梯时,哲朗的目光停在放在大门内侧的一辆红色三轮车,眼前浮现中尾温柔地看着女儿骑在车上的身影。
哲朗心想,那个电视柜空下来的地方,说不定原本放着全家福照片。
他从成城学院搭车到涩谷,转搭地下铁前往都营新宿线的住吉车站。这段路颇有点距离,哲朗随着电车摇晃,想了许多事情。
关于美月为什么要离开,他想不出任何一个确切的理由。不过,哲朗从广川幸夫那里听来的话当中,肯定包含了什么令美月下定决心的事。
破掉的户籍誊本——那意味着什么呢?为何户仓明雄会有那种东西呢?
美月知道这件事的理由。正因如此,她肯定察觉到了某种危险。
哲朗想起了昨晚的情景。美月是决定要离开,才爬上他的床。她一定是想要告诉哲朗什么,而且想要下定某种决心,才提议和他发生关系。十多年前,当她在哲朗肮脏的住处张开双腿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哲朗一想起她皱起眉头,忍耐着痛苦,设法将男人的荫茎纳入体内的身影,就感到一阵心痛。自己为何无法察觉到那个讯息呢?原来她拼命想要发出暗示。
电车接近住吉车站,他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旧记事本。
哲朗原以为美月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事实并非如此。美月在哲朗家留下了物品,也就是她自白杀人时,给哲朗他们看的户仓明雄的记事本和驾照。理沙子把这两项物品放进了衣橱的暗柜中。
美月对哲朗他们隐瞒了什么,那当然是和那件命案有关的事。这么一来,再次重返远点应该有助于厘清真相。第一步应该就是向香里打听,她很可能掌握了哲朗他们的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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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朗随着电车摇晃,打开记事本。详细记载香里行动的内容中,也记录了她的住址;位于江东区猿江的园边住吉公寓三〇八室。
去“猫眼”就能见到香里。但是在店里追根究底地问她很危险。不知道那位望月刑警会躲在哪里暗中窥伺。此外,哲朗也想要及早见她一面。
一出住吉车站,哲朗手上拿着事先影印好的地图迈开脚步。一路上灰尘满天飞。公车专用道塞车,大概是地下铁施工的缘故。
哲朗在第二个红绿灯右转,又走了两百公尺左右,有一座小公园。他看见了位在公园对面,园边住吉公寓咖啡色的外墙。
四周都是民宅和公寓,看不见商店。一到深夜,路上应该行人稀少。哲朗想象,如果跟踪狂可能在路上埋伏,香里一个人回家想必提心吊胆。
哲朗边绕公寓四周,边思考户仓会将车停在何处监视香里家。目前还不知道那是一部什么样的车。此外,美月说开去丢在“某处”的那部车,为何到现在还没被警方发现,也是一个谜。或者,警方已经发现了,只是没有公布?
他在公寓四周转了一圈之后,心想:真奇怪。
美月说,当她送香里回公寓时,香里的行动电话在进屋前响起。户仓明雄似乎说了:别让那家伙进去。
换句话说,户仓埋伏的地方,必须是能够看见公寓的位置。但是公寓前面的路是条死巷,如果要停车的话,唯有玄关附近才是适当的场所。假使停在那种地方,美月她们应该能从公寓前面确认驾驶人的长相吧。
美月说过——户仓把车停在离公寓有点远的地方。
当然,“有点远的地方”这种说法很主观。但就算是跟踪狂,可能在那么近的地方监视吗?此外,他会打行动电话给仅于咫尺之遥的对方吗?弄不好的话,难保不会被和香里在一起的男人——美月——当场制服。如果站在跟踪狂的立场,应该会先等对方不见身影之后再打电话吧。
哲朗怀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疑虑进入公寓。这是一栋老旧公寓,大门不会自动上锁。他进入电梯,按下三楼的按钮。
三〇八室位于走廊末端,没有挂名牌。哲朗原本想要按下安装在大门旁的门铃,却又停下了动作。邮筒里塞了一份报纸。从它的厚度推测,是周日版,也就是今天的早报。
他试着按响门铃,但是没有反应,于是他又按了两、三次,始终没有人应门。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往大门上一看,有一整排电表,全部都停住了。
2
隔天晚上,哲朗为了去“猫眼”,独自前往银座。虽然他认为这么做很危险,但是想不出其他方法。
户仓的记事本中记载了香里家的电话号码。哲朗昨天起就打了好几次,但都没人接听。
前往银座之前,他又试着前往她位于住吉的公寓。今天的报纸和昨天的报纸重叠在一块儿,被强行塞进门上的信箱中。和昨天一样,按电铃也没反应。
哲朗希望,她是碰巧不在家。如果美月在星期六消失,接着香里又在星期日不见的话,这未免太巧了。两者之间应该有某种关联。但是这么一来,美月和香里的关系就会和哲朗之前掌握的又出入,同时,案情也会彻底改变。
美月对我们说谎吗?她带着认真眼神说的话全是一派胡言吗?
他打开有猫图样的店门,进入店内。时间才八点多,除了哲朗之外,只有一桌客人,不见望月刑警的身影。
一名见过的女公关靠过来,将他领到一张桌子。她也记得他。她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同时说:“真高兴见到你。”
“她不在吗?”哲朗边用毛巾擦手,边环顾店内。
“她?”
“那个叫做香里的小姐。”
“噢,”名叫宏美的女公关点点头。“香里今天休息。真可惜。”
“她休星期一吗?”
“不,不是,”宏美开始倒酒。“她白天的工作忙,要休息一阵子。来,先干杯吧。”
哲朗和女人干杯,喝了一口。酒的味道很淡。“白天在做什么工作?”
“我吗?我什么也没做。”
“我是说香里。”
“哎哟,你怎么净问香里的事呀。”
“当然喽,我是来找她的。”
“真遗憾,你要找的小姐不在。”宏美戏剧性地嘟起脸颊。她当然不是真的在嫉妒。“详情我不太清楚,听说是一般事务性的工作。”
“事务性的啊。”不可能是事务性的工作,因为香里从昨天到今天都没回家。
哲朗看着女公关看起来人很好的脸,心想:就算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她们也不可能告诉客人吧。
“香里是本名吗?”
“是啊。我也是本名。最近好像有很多小姐都用本名工作。”
原本在别桌坐台的妈妈桑,来到哲朗的桌子打招呼。素雅的深绿色和服很适合她。哲朗记得她名叫野末真希子。
“我来是想见香里。”他也试探性地对她说。
“这样啊。老实说,她从今天开始要休息一阵子。”她做出一个打从心底感到遗憾,抱歉不已的表情。
“似乎是这样,能够联络得上她吗?”
“联络是联络得上,但是现在不确定。她说要回老家一阵子。”
“她不是因为白天工作的关系才休息的吗?”
哲朗打算指出两人的说法矛盾,但妈妈桑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是的,她白天的工作是老家的人介绍的。”
“她老家在哪?”
“好像是……石川县。您有什么急事吗?”
“倒也不是有什么急事,我只是想要设法联络上她。”
“那,下次如果有机会和她讲话,我再替您转达。您是西胁先生吧?”她真的还记得他的名字。
“嗯。我有给你名片吧?”
“有,我会请香里打电话给您。”妈妈桑缓缓地点头说道,但是哲朗不知道该相信她几分。女公关说“要休息一阵子”,就意味着辞职了。妈妈桑不可能积极地为他和已经辞职的女公关联络。
哲朗坐了一个小时左右后起身。那一小时中客人人数陆续增加。
宏美和妈妈桑出来目送哲朗,但是只有妈妈桑一同进入电梯。宏美在即将关上的门那一头鞠躬行礼。
“今天非常感谢您的光临。”妈妈桑按下一楼的按钮后说道。
“哪里,谢谢款待。”哲朗再补上一句:“香里的事就拜托您了。”他心想,反正她大概又会形式上地回应吧。但是妈妈桑却盯着电梯的楼层显示板说:“往者已矣,每个人都有不欲人知的一面。我想太过深入追查,对西胁先生并没有好处。”
“妈妈桑……”
电梯抵达一楼。妈妈桑按下电梯门的“开”钮,催请哲朗:“来,请。”
“什么意思?”他在建筑物门口问道。
野末真希子盯着他看,眼中带着无法言喻的温柔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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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从事写作吧?请您务必写出好作品。感到有些疲倦时,请再度光临‘猫眼’。”她恭敬地低下头发高高挽起的头,令人感到一股威严。
哲朗感觉到一扇看不见的门关上了。
隔天、后天,哲朗都去了香里的公寓。然而,她却没有回家的迹象。大门前的报纸堆积如山,也就是说,她也完全没和报社的送报单位联络。
哲朗决定试着找隔壁邻居打听。出来应门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看似家庭主妇的女人。哲朗一说想要请问隔壁佐伯香里小姐的事,那名家庭主妇立即摇头,说她和香里完全没有往来,连隔壁住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更没听说隔壁要搬家,就算要搬家,也没有熟到会来打招呼的地步。看来她是察觉到香里从事特种行业,认为和她扯上关系就糟了,于是采取警戒的态度。
邮件也从大门的收件口满了出来。哲朗明知道这么做会侵犯个人隐私,还是擅自将它们带回家。但那些都是广告邮件,没有一样具有参考价值,或是提示香里去处的咨询。
“我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事情的前兆。”
这是理沙子听哲朗说完时的感想。他心里也有同感。
“我有件事情拜托你。”哲朗对理沙子说,“我希望你明天去一趟江东区的区公所。”
“你要我调查香里小姐?”
“没错。”
“这是无所谓,但是她不可能提出搬迁申请书。”
“你只要去申请住民票就行了。这么一来,应该就能知道她之前的地址。说不定那里有她的熟人,现在和她还有联络。”但是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哲朗将这句真心话吞进肚里。
“户籍地怎么办?”
“当然要请区公所人员注记上去。我想她的户籍地大概不是老家。要是情况需要,我们也去那里找找看吧。”
“猫眼”的妈妈桑说,香里说不定回老家了。哲朗虽然并不相信这句话,但他还是想赋予它极低的可能性。
野末真希子告别前说的话,至今仍在哲朗耳畔萦绕。不要深入追查云云,难道只是给眷恋辞职女公关的客人的建议吗?还是具有别的涵义呢?然而,哲朗无从得知真意。如果真有深意的话,她更不可能再多说什么吧。
“你打算怎么办?”理沙子问他。
“我要去这里看看。不过,我想大概掌握不到任何线索。”说完,他给理沙子看一张纸;那张从中尾手中收下,上头写着美月老家住址电话的字条。
3
学生时代,美月经常抱怨道:“我总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东京人。我真希望户籍上写着某某区,我差一点就能住在练马区了。”
球友之中,从父母那一带就住在东京的人只占少数,而美月就是其中之一,因而受到众人羡慕。即使如此,她似乎还是对自己不是住在二十三区内感到不满(* 东京圈包括东京都、琦玉县、神奈川县与千叶县;首都圈则外加茨城县、群马县、栃木嫌与山梨县。原则上,日本国外以东京圈或者首都圈泛指东京,而日本国内则以东京都或东京都特别区指称东京。)。
“我家原本住在浅草附近。不过那里的房子是租来的,我父亲很想住透天厝,于是贷了一大笔钱,在现在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