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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晨光时,我轻轻地吻了安心。我吻了她的手,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我问:你真爱他吗?她默不作声。在度过了这个不眠之夜以后,我和安心的关系,似乎有了某种微妙的转折。互相倾诉自己的过去,能很快使彼此心心相印。我又恢复了中断一时的会计课程,以便每天用车往返接送安心。我們之间越来越无话不谈,话题越来越无边无际。我也向她讲述了我从上中学开始就层出不穷的罗曼史,那些跟我好过的女孩儿在我印象中大都早已面目不清,但我一律把她們描绘成或传统或新潮的绝世美人,各有羞花闭月之韵。我惟独没提钟宁,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把我和钟宁的关系和盘托出。我們的话题更多的,还是关于那位张铁军。我当然希望更透彻地了解他究竟是何人等——他很有才华吗?脾气好吗?对女人忠诚吗?用我的话就是:花不花?还有他的母亲,那位本身也是领导干部的校长遗孀,是一个和蔼可亲,很好相处的长辈吗?安心并不隐瞒她对铁军的评价:他有能力,在单位里很受器重;在社会上也颇吃得开;人很诚实、内向,喜怒哀乐都不挂在脸上。安心觉得男人就该如此,男人就应该是成熟和深藏不露的。在她的描述中,这位张铁军似乎满身上下都堆砌着优点和男性的魅力。他有没有缺点呢?我发现我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是他的缺点。缺点嘛,也有,没有缺点还叫人吗?安心说,他有点小心眼,心胸狭窄、气量不大。当然,有些事是我做得不对,也不能怪他。我问:你那么不能容忍男人的气量狭窄?她答:那也不一定,那要看是什么事了。我问:你最不能容忍什么事儿?她想了想,答:撒谎,我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男人撒谎。我不再问下去,这时我的脸上已经有点发热,我甚至疑心安心对我和钟宁的关系早已洞悉无余。我顾左右而言他:什么时候他来北京,你让我见见他。安心问:谁?我说:你的那位张铁军啊。他来北京看过你吗,他知道你在北京这么艰苦吗?安心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們分开了,他不要我了。我一愣,有点意外:是吗,是你不要他了吧?安心摇头,眼里突然有了一些闪亮的泪水,这个话题随即到此为止。她说:我不想说这个了,咱們说点别的吧。她的这个表情让我似乎明白了一切,让我马上猜想到她之所以孤身一人跑到北京来,说不定就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恋爱。从这时起我不再主动谈起关于张铁军的任何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更何况安心看上去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你要是爱这个女孩儿就应该保护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包括那些还在流血或者已经愈合的伤疤。但是第二天安心就仿佛好了伤疤忘了疼,她照旧和我聊起铁军,事无巨细地说起她和铁军在一起时的种种生活情态,和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在我面前,她甚至并不隐讳对铁军的怀念,言语之间,眉目之间,看得出来的。她说铁军一直对她很好。她在上学的时候每个周末和周日都要去铁军家吃饭,铁军的母亲也很喜欢她,像女儿一样视如己出。在她毕业之后,为了能让她留在广屏,铁军的母亲四处奔走,托了好多关系。虽然安心最终还是没能如愿留在广屏,但铁军母子确是倾尽全力了。也许他們托人没托到点子上,也许铁军的父亲在位不在位还是不一样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个社会现实极了。安心后来还是被分到了谁都不想去的边境城市南德。她被分到了南德一个中学当体育教师。这是一九九八年的事情,那一年教委下了通知,要求各地要保证分到老少边穷地区的毕业生按时到位,对拒不服从分配的,要严肃处理,直至取消学历。在这个大形势下,铁军母子虽然继续进行各方面的疏通努力,但安心还是得打起行囊,到南德那个初创的中学报到。我在北京的矿业大学当学生的时候,就知道有南德这个地方。这地方不仅在云南及其周边的省份,就是在北方,也被许多人听得耳熟能详。南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和特别的名胜,它的出名——在当地人说来颇有些让他們脸红——是因为一种植物,那植物便是著名的罂粟。南德本身不产罂粟,但它是距离世界罂粟最大产区金三角最近的一座中国城市。这个城市被终年苍郁的南勐山三面环抱,一条清清浅浅的南勐河从这城市的边缘无声地流过,然后穿越南勐山谷,往怒江方向寻源而去。这山环水抱的城市有着和罂粟花一样的天然之美,美的外表下也潜藏着众所周知的罪恶。南德,以这样无法躲避的地理位置,首当其冲地成了毒品交易转运的一个有名的据点。我曾经笑着问过安心:你没近水楼台先吸两口?安心也笑,笑完却不让我笑:你别笑,连我們学校的学生都有不少吸的呢,我不骗你!我想,安心确实够倒霉的,怎么不偏不正就分到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地方。
第16节:算不算是第三者插足呢()
南德距广屏有四百多公里。铁军每个月都要乘火车来往于两地之间,与安心相聚。偶尔安心能请下假来,也回一趟广屏,当然有时还要回清绵,看看她的父母。安心的教研室主任,也是安心的顶头上司,姓潘,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体育教师,对她很是照顾。虽然体育教师人少课多,但安心在南德工作的头半年,就被准假回了三次广屏,还回了一次清绵。在我听来,安心和铁军的这一段情缘,因为相隔两地,需要在铁路上辗转往来,倒反而显得缠绵动人起来。情感的积蓄总是离不开守候和牵挂,以及离别和重逢。他們的这段经历加倍地诱惑我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們最后的背离。是性格不和、话不投机,还是不堪忍受长期的两地分居?或者戏剧性地出了个第三者,引发了感情上的危机?关于第三者的话题,是我一向比较回避的。尽管我和钟宁之间,还算不上定了终身,但我和安心的交往对钟宁来说,算不算是第三者插足呢?单从我的外表看,也许这两个女人都以为我是挺纯的那种男孩,大概她們都想不到,在我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女人。和安心的交往越深,秘密就越难遮掩,起码跆拳道馆的教练和学员,已经有人看出些端倪。还有那个夜里看门的张大爷,平常也有些闲言碎语,而且格外不巧的是,我和安心第一次发生那种关系,就被这老家伙给撞上了。那日我送安心下课回体校,天不算太晚,我就到她的小屋里坐着闲聊。她那屋子是个临时性的砖式建筑,小得只能放下一张窄窄的床铺,我們就脱鞋上了床并肩靠在墙上开聊。我們的话题更多地已经不是对过去的回顾,而是对未来的展望。那天晚上我們都兴致勃勃地问了对方未来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我先说了我,我说我最渴望得到一个我爱的人。安心说那我和你正相反,我最渴望得到一个爱我的人。我們彼此公布了自己的渴望,之后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这时我拥抱了安心。我紧紧地拥抱着她,我在她耳边哝哝低语,我说我就是那个爱你的人。安心流了泪。这是安心第一次让我这样拥抱她。她也抱了我。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我不知道她以前到底有过多么深痛的创伤,但她的泪水还是让我万分激动。就在那个晚上我們终于融为一体,这是我很久以来始终未能实现的渴望,那等待已久的饥渴让我变得倍加疯狂。我的力气和喘息大概像只第一次厮杀的幼兽,我真想将怀里那个柔弱的身体用力挤碎。安心的表现则很克制,克制得几乎过于被动,而且似乎没有明显的**。这使我和她的第一次**有点儿不够尽兴,完了事仍觉得意犹未尽似的。干这种事我一向喜欢对方的反应强烈,只有双方都全心投入然后产生那种和谐共振的效果才会让我得到最大的满足。也许,是久蓄的激情使我的**来得太快,安心还没有完全进入节奏我就一泄如注了。不过幸亏我們结束得很快,在我喘息未定的时候,就有人敲门。敲门的声音很大,砰砰砰砰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我吓了一跳,安心更是面如土色,她在我身下我能感觉到她心跳的剧烈。她抖动着声音,问道:谁?门外,是张大爷粗哑的嗓门:安心,电话!安心推开我,慌慌张张地坐起来,背向我飞快地穿衣服。这样的收场让我索然无味,也默默地穿起自己的衣服。安心跑出去接电话了。我慢慢地穿上鞋,拿上我的背包,替她关了门。路过黑着灯静无一人的跆拳道馆,走到体校大门口的传达室,我看到安心还在里边打电话。张大爷站在她身后,透过窗户,伸着脖子,审视地,甚至还有些反感地看着我,眼神中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小子在这儿干什么哪!我没看他,对安心说了句:安心,我走啦。安心只顾打她的电话,只用表情匆匆回应了一下。我走出了京师体校的大门。我听到身后张大爷重重的锁门声。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跆拳道馆参加训练,没有见到安心。训练结束时,教练突然冲我走过来,说:杨瑞你留一下。我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心虚得不行,头上立竿见影地出了一层汗,喉咙发紧但幸亏还保持了镇定。我故作随口无心地问:有事儿吗教练?教练脸上看不出半点阴晴雨雪,说:有事儿,俱乐部的马经理要找你谈一谈。我心里大概有数了,同时把那个值夜班的张大爷恨到了牙根儿上,不用猜也知道准是他这张老臭嘴又去传播了是非。但当我走进俱乐部办公室的时候感到有点意外,那位一向严肃不苟的马经理不但立即起身相迎,而且笑容可掬:来来来,来来来!你就是杨瑞吧,请坐请坐。你大学刚毕业对吧?我在那只已经被坐歪了的破沙发上坐下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问:马经理,找我有事吗?马经理答非所问:听说你在你們班练得相当好,你这身材,手长腿长,真是练跆拳道的材料。上次比赛你没参加对吧,太可惜了,参加了准能拿名次,你們教练都跟我说过。我说:上次我脚崴了。马经理,您找我有事吗?马经理这才言归正传:啊,有这么个事,我听我們这儿的人跟我反映,你有个女朋友是……我立即迅速地接了话头:马经理,谁说我有女朋友啊,您是不是听你們这儿人胡说呀……马经理眯着眼睛:哎,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他們说你女朋友就是……
第17节:你丫怎么无孔不入啊()
我态度坚定地再次打断他:没有,他們肯定是造谣呢,我发现咱們体校有些人没事不好好呆着老爱传播是非!马经理眨眼皱眉:哟,我还真不只听一个人说的,说你女朋友是什么集团的来着……哦,对,是国宁集团的!我一下愣住了,紧接着竟脱口而出:噢,您是说国宁集团的那个呀……对对对,马经理抱歉地笑笑,就是国宁集团的这个,我知道国宁集团很有实力的。哎,你帮我打听打听,他們集团有没有兴趣跟咱們俱乐部搞点合作什么的。现在体育也是一个新兴的产业,在中国,体育产业还没有得到充分开发,所以市场前景还很大。一个有眼光的企业家,我相信他是会把他的视线投向体育的!体育搞好了也照样挣大钱,像nba的芝加哥公牛,像足球的红魔曼联……噢,原来是为这个。我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窃喜之下,马上表示可以帮忙转达他們的意思,把钟家兄妹请来见个面也不成问题,小事一桩,好说好说,生意不成交个朋友也可以。马经理见我这么大包大揽拍胸脯,激动地上来直握我的手,说了好多发展体育事业,增强人民体质之伟大之高尚之赚钱之类的话。他百倍客气地把我送出办公室,一直送到体校的大门口,让不少走得晚的教练同学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我很快促成了钟宁和她哥哥钟国庆与马经理的会面,会面时马经理又拉上了区里的体委主任副主任等政府官员。会面的气氛和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們越谈越热乎,越谈越投契,简直有点相见恨晚、一拍即合的劲头。这次见面是在顺峰酒楼的餐桌上,我作为双方的介绍人也参加了这个饭局。后来他們又谈了几次,我就没再参加了。但我知道协议很快达成,京师体校以土地投资,国宁集团以现金入股,双方成立新的国宁跆拳道俱乐部有限公司。新公司将投资九百万元兴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国宁跆拳道馆,据吹那将是全北京乃至全中国乃至全亚洲最牛x的跆拳道馆。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影响,这毕竟是我人生中参与做成的第一件大事,感觉上很不凡,事业心由此受到诱发和鼓舞,觉得像以前那样闲极无聊整日泡吧追妞打电脑玩儿保龄的生活,实在是太浪费青春太没劲儿了。接下来我在几夜深思未眠之后,一日清晨,推窗看见初升的朝阳,心里油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那天上午我找到钟宁主动请缨,向她要事做。钟宁对我的这个变化非常高兴,她一直希望我能做一个事业上有成就的男人,这或许是女人对男人的普遍期待。现在我终于有了事业心,她当然全力支持我,在她哥哥那里一通力荐,很快让我当上了国宁跆拳道馆工程项目的副总指挥,协助项目总指挥学着做一些工程基建方面的业务。钟宁还怕我嫌这差事太苦太累,一再对我晓以大义,告诉我业界凡成大事者,最初都是从一个具体项目的实际过程做起的。其实我对这个差事这个职务已经很满意了,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高傲懒散的家伙。发现新的自我和对过去的反省,使我在投入新的工作时情绪高涨,同时不知不觉地疏远了安心。或许这也是男人的一个通病——在得到女人的**之后便会厌倦。在性的方面我对安心的兴趣,也随着好奇心的消失而迅速锐减,见不到安心也不再有那种难熬难耐的期盼和焦灼。我再次中断了会计班的学习,以工作太忙为由,不再接送安心,甚至,不再去跆拳道馆参加训练。我們的工程指挥部在国宁公司楼内设了两个办公室,我每天在里边忙得四脚朝天。新官上任三把火,副总指挥一呼百诺的体验让我的神经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对其他东西暂时全都失去了兴趣,况且这个上班的位置也自然使我远离了安心,接近了钟宁。对我改邪归正最感到欢欣鼓舞的该是刘明浩。我一上任刘明浩就百般热情地黏糊上来,要请我吃饭,想在我这儿拿活儿。饭我吃了,刘明浩的饭不吃白不吃,可活儿没有。我跟刘明浩说:又是空调是不是?国宁矿泉水厂没用你的空调,砸手里了是不是?刘明浩急眉瞪眼地说:我那空调真不错,美国的主机……我打断他:空调属于设备,设备还是归集团供应部统一招标采购。我现在不在供应部了,现在我这儿是工程指挥部,我只管土木工程,你怎么早没想着开个建筑公司呀。我调侃的微笑尚未收回,刘明浩顺着我的杆子就爬上来了:建筑公司?有啊!龙华建筑装饰工程公司,听说过吗?怎么没听说过,有国家二级资质呢,那就是我的。你的?我一点都不信,我从上中学那会儿就认识你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您在哪块儿为社会主义大厦垒土糊泥添砖加瓦呀。刘明浩笑道:这是我一个哥們儿的公司,我最近入了百分之十的股。现在真是没什么可做的了,做什么都赔钱。人家让我入股也是看我各方面的关系多。你这回无论如何得帮你大哥一次吧?我眨巴着眼睛,足足地愣了好半天,才说:你丫怎么无孔不入啊!确实,刘明浩是我的大哥,以前也没少帮我和我們家的忙。现在是我有机会帮他的时候了。于是我又做了一次介绍人,让刘明浩请客,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