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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摇光看到方无应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世的菩萨,打着滚扑上去,用生平最简练的语言描述了一下所有事情的经过。然后指着自己的马车,告诉方无应受伤的阮寄真在车里,还有一位神秘人在照顾着。
方无应一手挥开车帘子,看到这神秘人也是一愣。然后满脸怪异,不敢相信地笑起来。他指了指车上的人,又瞧了瞧外头。手一挥催促着众人赶快入城。
入了牛耳镇,刀岭幸存下来的人分作了两路。一路被带去云极山庄开在山下的医馆处理伤口,另有人安排他们的食宿。而方无应则背着自己的徒弟与另外三人一起登上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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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兄弟是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还有这样一位高手与云极山庄有这般深切的关系。谭天权乃是刀岭未来的掌门人,性格比弟弟靠谱许多。可自己的亲弟弟出趟门忽就认识了其他门派绞尽脑汁也凑不上关系的云极弟子,还得幸为刀岭留下了一条活路。一时之间,他看谭摇光的眼神都变了。
云极弟子也没想到,传说中的真正意义上的师伯,远在草原遥望天山的方晏会突然出现在中原。他与方无应长得一模一样,气质又很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段北秋这个人来疯一下子就认熟了。
他扯着师弟的袖子,极力压低了声音问:“小花儿,是师伯,是师伯对吧!”
花辞树僵硬地点点头,连师兄叫自己小花都没注意到。
还不等方晏说话,房门便打开了。方无应弹着袖子从里头走出来,众人围上去忙问情况如何。
“背上一道外伤看着恐怖,以九素的医术必然是无虞,”方无应道,“可是他体内的内力反复冲撞,竟一时平息不下去。”
方晏沉思道:“这内伤也是奇怪,只要有人去牵引便能慢慢平息下来。但如果一运功,便又会出现。想来师侄受伤已经很久,但因为曾调息平复之后不见复发就以为已经好了,实则却是不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无应附和了一句,“还是要等人醒过来再说。”
话落他转向站在一旁的谭家兄弟,额首道:“两位受惊了。”
谭摇光立马站直了,嘴里念着没有没有。谭天权躬身诚意道谢:“若是没有云极山庄的相救,我兄弟二人怕是凶多吉少,大恩难言谢,请方庄主受我兄弟一拜。”
“这倒不必,”方无应一抬手给拒了,皱眉道,“我本以为血滴子会先针对明面上已投靠荆王的势力,想不到竟然连刀岭都……”
谭天权的双眼中尽是怒火:“年前便有朝廷招贤使到了山庄里来说项。年年都如此,父亲也并未在意。直到收到了贵派的传书才知事情严重。父亲原以为以南都的身份还能拖上一阵子,安排庄中弟子疏散,却想不到……”
想不到天降横祸如此之快,甚至来不及反应。谭天权带着弟弟,与一部分弟子历经艰险才逃出升天。而刀岭庄主为了掩护两个儿子留下血战,此时乃是生死不明。
以刀岭的武林地位都受此劫难,血滴子之疯狂难以想象。
方无应略想了一想,忽问道:“谭大公子,令尊有意退出南都之事,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这……”谭天权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说两个字,“极少。”心里不免在想,难道方无应是在暗示自己庄里出了内贼。
谭摇光明白哥哥的想法,偏头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两兄弟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然而方无应却不是这个意思,他担心的是血滴子有意孤立云极山庄。凡是与云极山庄交好的门派都会先遭殃,本就人人自危的江湖只怕更不愿与云极山庄扯上关系了。思及此,他不免担心起长白叶家的情况来。
房门又一次被打开,惊动了心思不一的几个人。迟九素满手血污,黑着脸走了出来。看到方无应也不等人问,怒极一指,狠道:“你这大弟子,迟早一天要被你害死!”
这话砸地有声,众人不由惴惴。方无应回念一想,苦笑道:“九素此言真乃拨云见月,道出根本来了。”
“没有同你开玩笑,” 迟九素不满方无应这话哼了一声,忍着满肚子火气,将阮寄真的伤势说了出来:“你当庆幸背上的刀伤不曾伤及脊椎,否则日后恐怕连路都走不了,只能瘫痪在床。不仅是背上,他的肺腑也有损……”
众人惊愕:“肺腑也有损?”
“嗯,”迟九素皱着眉,“他胸口还有一个没有消散的掌印,便是伤及肺腑的元凶。”
“可是,追杀我们的人里面没有人用掌啊。”谭摇光高声道。
方晏点点头,“确实没有。”
“那便是之前收的伤,”方无应的嘴角下沉,脸上的神色不好,“我倒要瞧瞧是谁敢这般伤我徒弟。”
见自家兄弟是真怒了,方晏拦住他,全其平心:“这事等师侄醒来便知,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提他将体内之状调息平复才好。我担心那股内力再这样潜伏下去,于师侄的根基不利。”
“的确,”方无应按捺下心中焦灼,询问迟九素何时可以开始疗伤。
“现在灵均在里面照顾着,还是要等人醒来才好。这几日,不要拿事去烦扰他。拖着这样一具随时会出问题的身子奔波,都不知该说他底子好,还是太相信我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此一番语又引来方无应对徒弟的内疚,遂引着客人往别处去。走之前千万拜托了迟九素一定要治好自己的大徒弟。
“行了,我知道,”迟九素对他一挥手,“就算是为了灵均,我也会治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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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摇光没想到自己再次来到云极山庄会是这般模样。他上次离开之时,心中还抱着将刀岭山庄发扬光大,成为武林第一世家的想法。如今一场风雨,竟是这般快就将这念想给毁了去。
父亲生死未卜,家族子弟四散,叫着富贵公子连笑容都难以维持。
方无应见谭家两兄弟神情萎靡,自知不是商议事情的好时候,便叫人安排房间让他们住下,待缓一口气再做打算。
“可是……”谭天权刚开了口,便被弟弟拦住了。谭摇光朝着云极山庄的人略拱手,道:“多谢方庄主,我兄弟先告退了。”
谭天权不明弟弟刚才为什么拦住自己,不让自己说话,“摇光,你为何拦着我?”
谭摇光心中叹气,知道自己大哥醉心武学,为人不那么圆滑颇有些耿直,人情世故上并不是很通。平日里刀岭对外的往来,大多也都是他来负责。谭二公子曾与父亲委婉地提过,大哥这般日后怕是会得罪人。
哪想老爷子毫不在意一挥手,说谭天权这样就很好,难不成都学的如傅家两个儿子一样狡猾才好?哪才引人生厌。而且江湖人嘛,谁拳头硬谁就可以说话。
这一番说辞让谭摇光心力憔悴,只得默默退出。
“大哥,人家云极山庄的大弟子为救我们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再毫不客气地请人家帮我们追查父亲与弟子下落,未免……”
见着弟弟脸上无奈疲惫的笑容,谭天权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写在了脸上。
“大哥不妨先去休息,待精力养足了,我们再想办法,”谭摇光提出自己的建议,“我们还有弟子幸存,自家的事怎么说也得自家先想办法才是。若实在不行,再去求方庄主帮忙吧。”
谭天权惭愧道:“摇光所言有理,我这做兄长的反倒是乱了阵脚,叫你操心了。”
“这本是我该做的,”谭二公子深呼出一口气,“此一难还未结束,还请大哥务必保全自己。我不善武功,拿不起家中的鸣鸿……刀岭日后所有的希望此时全在大哥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名刀·鸣鸿
上古时期轩辕黄帝的金剑出炉之时,原料尚有剩余,由于高温未散,还是流质的铸造原料自发流向炉底,冷却后自成刀形。黄帝认为其自发的刀意太强,足以反噬持刀者。黄帝恐此刀流落人间,欲以轩辕剑毁之,不料刀在手中化为一只云鹊,变成一股赤色消失在云际之中。
该刀长为三尺,其余资料无记载。后由汉武帝得到,转赠东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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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番外 ·世扰(三)()
“所以,你到底是在生什么闷气呢?”谢灵均随手摘了一颗狗尾巴草去扫师兄的脸,“我都没有那么生气……”
阮寄真闻言不语,将师弟搂在怀里亲了亲额头。又觉不够般低下头含住他的唇亲吮,辗转深入很是柔情。谢灵均发出一声小小的颤音,转过身子投入师兄的怀抱。双手圈上师兄的脖子,二人在暖阳里依偎。
云极首徒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责怪心上人。他不过是恼怒自己的宝贝被一些人觊觎。那种垂涎的目光叫他不悦,恨不得把那起子人的眼珠给挖出来。
胸中戾气暴涨,简直快要压抑不住。
“你一直这个模样,总叫我觉得长成这样是个错处呢,”谢灵均从师兄怀里退出来,浅浅一笑道。
阮寄真呼吸一窒,忙抓住谢灵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歉意道:“抱歉……”
他没有为此埋怨师弟的意思,乃是在抱不平。但是那外露的情绪却叫最该郁闷的谢灵均不敢郁闷了。明明是最该委屈的人,没时间委屈,一心想着怎么安抚自己。阮寄真慌张地内疚起来,抓着谢灵均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道歉的,”谢灵均凑上去,笑眯眯的。忽而他灵犀一动,贴在师兄耳边呼气,似哑非哑,“今日义诊已经了毕,下午没事。师兄……不若陪我午憩?”
阮寄真心头一阵阵发热,耳尖染上了羞意。非是云极大师兄定力不好,乃是碰上了谢灵均便什么招也没有了。他平复了一番,方将翻涌上来的情涌给压下去。谢灵均也不催,手搭在阮寄真肩膀始终是浅笑。只那笑容里,带着凌凌波光,折射着微妙的引诱。
阮寄真抬起手拨了拨师弟落在手臂上的头发,站起来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迷蒙之间,谢灵均在想,这大概算是哄好了吧。
《十美人集》惹了这等祸事,无知无度之人非得事主发火发威了,才晓得收敛一二分。弄得没趣,还撇撇嘴,道一声小气才肯走。牛耳镇面前的热闹终是被云极首徒拿剑扫了一扫,才回归往日一两分的宁静。
待谢灵均停了义诊,再次离开牛耳镇,那伙人也还是散去了。
年后,叶家次女出生。因叶夫人此次生产时出了些问题,身体落下些毛病。叶家便请谢灵均去给叶夫人做调理。
本来叶家还请了云极其他人。可是段北秋忙着和父亲重建段家门楣。花辞树背着长剑与去草原修行。方无应听说东海出异宝,带着同样好奇不已的迟九素与幼棠过完了元宵就不在庄里了。
所以只好阮寄真和谢灵均两个人去。
船至金陵转道,但这一日没有北上的客船,只好在金陵城徘徊一阵。金陵六朝古都,万千繁华气象,秦淮水里的胭脂香气浸润在空气之中,无比美妙。二人在城中晃了两圈,又看到了许多不同的新鲜玩意儿,颇觉有趣。
“金陵城来了那么多次,每次都觉看不够。”
谢灵均坐在临水的窗边,指着那往来的船家。乌篷插穿交错,渔家与客人的笑声飘在水面上,往来相闻很有乐趣。
阮寄真顺着师弟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复而收回视线,替谢灵均斟了一杯茶,温柔道:“你若是喜欢此处,多住一段时间也无妨。”
“时常来小住倒是可以,”谢灵均点了点脸颊,笑道,“若是留得太久便有麻烦了。”
说完,他妙目一转,瞧向了旁边的桌子。
旁边桌子上,有三四个人已经盯着他们许久了。见谢灵均和阮寄真忽然看过来,立时一慌。调开视线,或干脆尴尬地低着头。
这几人是在阮谢二人落座后才注意到二人的。他们没有认出阮寄真,却知道谢灵均有着玄衣,戴乌纱斗笠的习惯。见这丰神俊秀的两个人一出现,便在猜测是不是云极弟子。
瞧着那斗笠下时不时露出的白皙肌肤,挠得几人心痒难耐,很想一探究竟。只不过他们畏惧云踪剑法之危,并不敢上前搭讪。
发现有人窥视,阮寄真冷冷看了过去,不做躯干。只用直白的注视盯得三个人招架不住,拿起桌上的剑灰溜溜地跑走了。
谢灵均心情很好地拿起杯子饮茶,调侃师兄:“想我云极弟子各个是钟灵毓秀,皆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怎么他们见了师兄就被吓走了?”
“哦?”阮寄真一挑眉,配合着师弟,“不知师弟可知其中奥妙?”
“我自然知道!”谢灵均将茶杯一搁,灵气十足的眼睛转了一圈儿,拍案道:“必是这些人相貌丑陋,见到师兄后自惭形秽,羞愤欲死,才狼狈逃跑的!”
阮寄真点点头,“师弟所言有理,令为兄茅塞顿开,疑惑尽解。”
“好说好说,”谢灵均做那纨绔弟子模样,“师兄如此相貌,便是师弟我见了都倾心不已,何况是定力摇摆的凡人呢。”
阮寄真一副你说的什么都对的模样,掏出茶钱放在桌上,偏头道:“仙人走吧,去找落脚的地方?”
谢灵均顽皮一笑,“仙人现在想飞,师兄带不带?”
云极弟子自认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围观的兴趣,只好无奈地刮了刮师弟的鼻子,说了声:“走吧。”
金陵城里的郝掌柜已经回家养老去了,将掌柜位置传给自己儿子。新来的郝掌柜第一次见到云极两位师兄,难免有些激动,唯恐自己招待不周。
看他满额头的汗,手心也因为紧张不自觉地捏着。谢灵均无奈看了师兄一眼,开口道:“郝掌柜,可否夜里经常盗汗,眠至半夜会突然惊醒。”
郝掌柜一惊,也忘了紧张,脱口而出:“公子如何晓得?”
问完,他又不好意思起来了。谢灵均这神医之名都已经传到昆仑关外,更有海外藩国之主特意前来求医问药。一点点小小的疑症,如何看不出呢。
“我自然是晓得咯,”谢灵均拿指头点了点桌子,狡黠笑言,“郝掌柜若能快一些给我和师兄安排一件好房,且免了我们的房钱,我就给你治病开药。”
这一番调侃,惹得郝掌柜笑起来,竟然不紧张了,“好好好!两位客官,快快随我来吧!”
郝掌柜收拾出的房间很好,乃是一处院子东边,晚间能听到汨汨水声。谢灵均大方地给郝掌柜诊了脉,开了贴好药,手一挥说不要钱了。被谢灵均逗得发笑,郝掌柜亲自抬了热水,布好了菜肴才离开。
晚间时分,二人相拥而眠。那月头光转,照进房子里来。忽然,两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师兄——”
“嘘——”
阮寄真示意谢灵均别说话,细听外头动静。只闻得一个极细极轻的脚步声从屋顶上落下来,停在门口。那人似乎犹豫了下,拿手指头戳了戳窗纸,奈何没戳开。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半夜跟着云极弟子了,阮谢二人都有些惊讶并且好奇。
门窗关得完好,外头的人不死心,起了把薄刀片将窗纸慢慢割开。那声音比之夜晚风息还要轻,可在阮寄真耳里却无比分明。
窗纸好不容易割开一个小口,外头人磨蹭了一下,递进来一个竹烟管。
“……”
“……”
谢灵均一下子没忍住笑,憋得辛苦,凑到师兄耳边说:“好老套的手段。”
阮寄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