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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柴康让运气不好,正是他阮寄真需要露一手震慑四方的时候,他凑了上来。偏还不敢正面扛,选了个最不能惹的谢灵均。
云极大弟子面上不显,其实心中早已恼怒。他若是真起了折辱人的心思,怕是第一招就把柴康让的剑给打飞,叫他爬着都捡不回来。
阮寄真露了这么一手,反倒将在场年轻弟子的比试之心都激起来了。暗中思量,自己若是上去一试,能与这少年过上几招。
而另一边,幻月宫几个弟子将脸色灰白的柴康让扶回自家的位置。看同门两眼失神,万分委顿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再一想,连柴康让都被轻易打败,自己那点功夫可不过是花拳绣腿。平日里那些傲气全都泄了干净。
“幺儿,这下可怎么办呀,”幻月宫一个女弟子拉着鹿幺儿的手臂,很是焦急地问着。看一众男弟子个个垂头丧气,更是暗骂他们不争气。
鹿幺儿原本维持着娴静淑雅的样子,此时也撑不住一叹,招手叫人过来,吩咐道:“柴师兄这几日旧疾犯了,身体欠佳,便一直在房中修养。你去叫各位师兄们照顾好他吧。”
那女弟子听此言,羞愧地应了一声,满脸不满地朝着自己同门走过去了。
鹿幺儿心中略叹了叹,不再关注另一边,而是看向了正围拢在一处,讨论着刚才那一场切磋的各派女弟子们。她们都是武林名门之后,哪一个都不简单。自己和她们比起来,可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可偏偏鹿其峰觉得女儿有一张脸就奇货可居,白玉京少夫人的位置手到擒来,满怀希望地送了女儿过来。
但是自己不伦不类的出生便已经让她在这群人中受尽了冷嘲热讽,万般难堪也还必须维持着风度。若是刚才柴康让赢了也就罢了,输得这般难看,可叫她愈发难做起来。
她在门派里身份尴尬,母亲最喜欢的女儿不是她。而是那个年纪还不到十岁,就已经颇有风姿,同母异父的妹妹上官娉婷。从自己出生就被要求跟随父姓,就知道她没有继承幻月宫的可能。可偏偏鹿其峰还一直做梦,梦想着有朝一日,上官珑会给这个娴静听话的女儿改姓,让她姓上官。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可能愈发微小。沉浸在虚幻妄想里的鹿其峰也急切起来。先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得上官宫主看重的柴康让。
在柴康让任由无关之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让自己受尽屈辱时,鹿其峰也没有给女儿出气。而是和未来女婿一起,指责女儿不争气。
然而,世事多变。
鹿其峰在听到白玉京放出为子择婚的消息时,他意识到眼前或许是一个更好的机会。所以立马就借着之前那件事,解除了女儿的婚约。用的借口也很搞笑,说是自己忽然醒悟过来,认清了柴康让非是女儿良配。
柴康让自然是不服的,与鹿其峰大闹一场。而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叫上官珑同意让柴康让也一起护送鹿幺儿上白玉京。这个他原先十分重视的有志青年仿佛一夜之间就被他忘了个干净。用尽了手段去羞辱,打压他。
鹿其峰的目的达到了,柴康让确实一路抑郁,受尽屈辱。却不知自己的女儿在面对这个曾有婚约之人时是多么的尴尬。
夹缝里的鹿幺儿似乎没有选择,任由自己的父亲将她推来推去,当做棋子。没有人知道鹿幺儿有多么羡慕宁妃絮。羡慕她有一个开明的父亲,活的那般鲜活恣意。
可即便如此,鹿幺儿也不想放弃。她不想嫁给柴康让那样的草包,纵然面子早就丢光了,脊梁骨也快被人戳烂了,可她不在乎。
至少她已经离开了怀秀,来到了白玉京。这或许是一个契机,说不定她可以借此嫁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去。
所以尽管这次柴康让给幻月宫丢了脸,但她鹿幺儿也还必须挺直了腰杆,维持着娴静淑雅,去直面各家夫人的挑剔打量,其他门派女儿的冷嘲热讽。
·
“这就是云踪剑法么?”见阮寄真走过来,谭摇光兴奋地发问。
阮寄真被谭摇光一身金光闪闪晃得一晕,定神看他一眼,冷淡道:“不是。”
谭摇光一噎,继而大悟:人家连剑都没拔呢!怎么就成剑法了。
他从长辈那里早就听说了云踪剑法如何精妙绝伦,心中早有见识一番的愿望。可惜那幻月宫的弟子武艺太弱,竟是浪费这样一个好机会。
“可惜我武功稀疏,若是我大哥在这里,必定有兴趣与阮少侠一叙。”谭摇光将他那把招人恨的扇子收起来,感慨着说。
谭摇光的大哥,谭天权,乃是刀岭山庄的传人。此时正随着师父在关外修行,尚不得归。若非如此,傅城主的寿宴也轮不到谭摇光来。
阮寄真也知刀岭刀术之妙,便道:“若有机会,必上门讨教。”
“哈,你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板一眼的,”谭摇光走到阮寄真身边,伸手一搭搭上了他的肩膀,“我问你,在场这么多门派弟子,你是不是都打得过?”
“不知,要交过手才知道。”
“哈,你倒实诚,”谭摇光笑起来,拍手道,“说起来,明年又是武林大会了吧!你们要不要来参加?”
下一届武林大会又要开始了,正是白玉京主持,至于地点定在何处尚不得知。云极山庄若是要参加,那就是有大热闹看了。谭摇光是个商人,已经从里头看到了商机,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阮寄真把这个没骨头一般,自来熟的谭家二少从自己的身上扒下去,正言道:“若家师有令,便会参加。”
“好极好极!”谭摇光喜上眉梢,往前一大步,激动地说,“若寄真要参加武林大会,可务必知会我一声!我这人无其他好处,便只有一点,那便是讲义气!你放心!我一定压你赢!”
“压师兄赢?”谢灵均不解地看向叶世则,“莫非这武林大会还设赌局?”
“嗯,每一届大会,各大赌坊都设有赌局。基本提前三个月,会根据赔率大小公布候选。”叶世则将这些赌局的规则略说了一说。两个初下山的云极弟子方才解惑。谢灵均忽而想起一事,凑到师兄身边。
“说起来,上一回武林大会结束后,师伯忽然带回一大笔金子叫我们入账,你还记得么?”
阮寄真皱起眉,“嗯”了一声。
谢灵均又说:“而且那段时间,师伯特别的大方。北秋不小心砸了他一个天青汝窑盘都没有生气。你说……”
师弟点到为止,阮寄真已然懂了。他本就奇怪那一笔金子从何处而来,方无应却是摇头不说,只告诉弟子商机遍地要自己学会寻找,然后就得意地背着手走了。
现在看来,这出处已经是找到了。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谢灵均转头笑问:“若是很多人都压我师兄赢,那这赚得岂不是不过瘾?”
这次轮到谭摇光笑了,他站到叶世则身边,颜若狡狐,“小谢大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怎么说,我和修易也是做生意的。这做生意的,怎么会让自己亏呢?”
叶世则躲开一步,撇清关系,“你有意控盘,别拉上我。”
“你这人,成亲了之后越来越没意思了,”谭摇光鄙夷地瞪了好友一眼,满脸堆笑去看谢灵均,“怎么着,谢小大夫有兴趣?”
“有啊!”谢灵均忙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师兄去的!”
“好嘞!那我可等着了!”
自知谭摇光有办法,谢灵均双眼放光地看着师兄。阮寄真被他三言两语决定了来年去处也不恼,方才还说家师有令,现在根本就把方无应抛到了脑后。看着谢灵均发光的眼睛,真是什么都答应下来——就算是谢灵均现在让他去天上摘星星,他大概也会马上答应下来。
谭摇光暗里看着,偏头问叶世则,“嘿,我发现讨好谢小大夫,比讨好云极大师兄可能更有用啊。”
“差不多,”叶世则也不否认,他这几天也看出阮寄真在师弟面前基本毫无原则可言。但看着谭摇光双眼放光,他还是好心地提了一句,“注意分寸,莫要过界。”
“懂懂懂!”谭摇光做出一个你还不了解我的表情,想到方才阮寄真刚才收拾柴康让的架势,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扁着嘴说,“我啊,其他不会,最会惜命咯!”
·
惜命的谭摇光原本还想拉着纯真无邪的谢小大夫多聊聊天,让他多见识一下这个红尘紫陌里,多少人间风流快活事。眼见着话头往着那什么月下相会啊,红拂夜奔啊,青楼奇女子之类的方向狂奔而去。阮寄真站出来及时地拦住了二人的对话,严肃负责地把自家师弟给拽走了。
直等坐到了席上,谢灵均还在感慨谭摇光刚才说的好玩物什,说很想去见识一番。瞥眼一见自家师兄脸色不对,忙接上一句——
“当然是和师兄一起去!”
阮寄真眼中带笑,在袖子里握住师弟的手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一时宴开,众人归席。傅蛟气势宣威,龙行虎步而来,在场之人皆起身相贺。这数层高台,白玉京城主一人独领风骚。场面之大之广,确为盛事。
阮寄真所在位置,与最高台不远不近,能清楚地看到傅蛟脸上的志得意满。人到中年,能有如此威望,傅蛟确实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有他在,白玉京只知傅城主,不知官府。城中之人皆以南都之人身份为傲。此等怪相,要让别人相信白玉京没有反心也难。而朝廷将这白玉京视作一块吞不下去的肥肉,又恨又急,却不能与之明着起冲突。
苏靖之事不过是一个开头,阮寄真不信幕后主使之人只算计了云极山庄。怕是不在官家控制之内的所谓武林势力都会被清算一边。而连月来风云诡谲,也不知白玉京会如何对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少主的字是 修易
第69章 章 六十八·余问()
荆王李景元觉得自己今年大约是犯了太岁。
之前虽然争抢皇位失败了,可势力还在。放眼天下,也只有他敢和当今别苗头。一别别二十年,无比嚣张。但是,自从他开始寻找云极山庄的踪迹开始,便处处憋屈起来。
利用苏靖逼迫云极山庄的人现身的计划本来进行得好好的,没想到竟然会在半路出了大岔子。荆王当然不相信祝涛属下报上来的,苏家母女被蛟龙门抢走之类的话。但他也不会允许蛟龙门挑战自己的权威。
那无头无脑的邓小闲竟然敢拦他李景元的东西,看来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反正是一窝上不得台面的水寇,随手收拾了还能挣个好听的名声。
所以当白玉京那边传来傅蛟要联合江湖众门派剿杀水贼时,他便下令那些投诚自己的武林势力跟随白玉京,并放声出去,说自己不忿水寇已久,将全力协助江湖义士。
此时的李景元倒还庆幸,全江湖的人都相信了是蛟龙门报复苏家,他李景元并没有在明面上被抖搂出来。就算是苏靖说了实话,他也不怕。就算是当年争夺皇位失利,他都能在老三的咬牙切齿中全身而退,一堆莽夫能耐他何。
可就在荆王殿下这么想,并打算在暗中继续追查传国玉玺和方家宝藏的下落时,一不明贼人夜半潜入荆王府,将他的双腿给打断了。
试问天底下谁能在高手如云的荆王府中旁若无人地来去自由?
李景元在剧痛之中掀了桌子。
纵然是把那些守卫的武林高手、护卫等等怒骂好几番也没有用。剧痛的双腿时刻都在提醒李景元,在他看来固若金汤的荆王府,在此人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日取你双腿,明日便可取你性命!
纵然把血滴子的副统领叫来也无甚卵用,前不久这位高手还被此人给打伤了。外伤倒也罢了,内伤拖拖拉拉始终不见好,功力折了大半。
经此一事,他荆王折了好几个武林高手,损了洪江上大半的进项,一双不知道能不能好彻底的腿,然后什么都没得到。已经不能简单地用不甘心来形容李景元的心情了。
手底下的人都不敢去触这位爷的霉头,想尽了一切办法来讨好之。可只要李景元断腿未愈,这事就没这么简单就过去了。望着院子中载得金桂,正还有些许残香飘忽不定。李景元招人来就要说要把这些个桂树全砍了。
他李景元不痛快,别人也别想!
不管是御京里那个投鼠忌器的皇兄,还是那座迟早要烧光的夕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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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说傅城主这么做,是早有打算还只是一时意气之念?”贺宏打马上前,跟随到了贺飞白身边。此时他们刚从白玉京出来不久,顺着洪江一路往西边去。
傅蛟在寿辰宴气氛最热烈的时候突然宣布要联合各门义士剿杀蛟龙门水寇,引得在场众人纷纷叫好,并表态愿追随白玉京奋勇杀贼。
贺宏还没反应过来,傅蛟就已经一副无比诚恳的模样走到了贺飞白面前,说:“此事不仅事关百姓,亦是为了武林安危,还请贺盟主能助吾等一臂之力。”
归雁盟的未来领袖在惊愕之余,还觉得这事儿有点恶心。但是,他知道归雁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答应下来。
周遭之人莫不是赞赏北盟南都这次联手的义举,仿佛那些嚣张在洪江上的水贼已经死干净了。在一片几乎可称做是轰鸣的称赞声和恭贺生中,贺宏看到了不远处,传言中云极山庄的两个弟子。他们脸上的神色很是冷淡,对面前的“盛事”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特别是那个叫阮寄真的,全程的注意力似乎都在他的师弟身上。唯独只有与师弟对话时,脸上的神色才不会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们杀了洞庭的水寇,现在看到看到这样的场面难道不觉得欣慰或者兴奋么?为何是如此表现?难不成真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云极山庄的人出山,只是为了救下苏靖。至于杀水寇不过是泄愤而已。
而他也不明白为何那些人一提到云极山庄就恨不得在它大门上抹上点儿污泥才觉得解气。
贺宏的心思素来纯良,有一颗叫人感慨的赤子之心。在他近二十年来单纯的是非观里,并不觉得这所谓的泄愤有什么不好——最起码有人站出来,且愿意开这样一个义字的头。
他对云极山庄的弟子并无何等妒忌或者轻视,反而觉得这两人很好。一走出来便觉光彩耀目,且满身仙气儿,清逸出尘。或许就是这份仙气儿惹了许多人的不高兴,才在暗里迁出那么多不雅的话。
而阮寄真的武功那般厉害,那些话也只敢在暗地里流传一下。特意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这也叫贺宏觉得好笑:他不是傅停枫,被人稍微比一比便歪了得失心,平白生出那么多怨怼。
“既然傅城主敢把那蛟龙门来使的人头给拿出来,便是真起了灭贼的心思。这是好事,我们北盟定当铁力相助。”
贺宏在父亲淡然的回答声中回过神来,闻言苦笑一声说:“回去之后,祖父怕是又要说这次被白玉京抢了风头,不知怎么埋怨父亲呢。”
这一次傅蛟的寿宴当真是高丨潮迭起,先是云极弟子亮相,剑都没有出鞘便打败了幻月宫弟子,破了幻月宫的武功路数。再是正酒酣耳热之际,傅蛟忽然叫人取出一个木盘来,上头拿着红绸盖住。在场所有人一眼便认出那是一个人头。
而傅蛟则向大家解释道:“此乃蛟龙门十二门主之一,袁达投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