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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熟悉的小巷子后,眼看即将抵达宿舍楼,陈明远的身子戛然而停,目光牢牢锁定在了正驻足在门口的一个中年男子。
楼前榕树下正有一名男子负手而立,长得身高体瘦,遥遥望去,举手抬足间,那人的身姿流露着一股沉稳之气,俨然和市井小民有着天壤之别,令人侧目的是,此人的面容和陈明远隐约有几分神似!
三叔!
陈明远大感诧异,实在没料到陈国梁会在这关头,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
难道家中再生变故了?
怀揣惊疑和猜忌,陈明远犹豫了下,还是缓缓走了上去,没几步,陈国梁也发现了他,扭过头,视线紧紧盯在他身上,一双锐目微微眯起,却默不啃声,脸色平淡得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的情绪。
隔着一小段距离,陈明远先拘礼喊了声三叔,陈国梁和他对视了片刻,见他双目炯然,并没有惶乱和不安,沉默片刻后,低声道:“吃饭了没?”
声音有些嘶哑,但依然四平八稳。
陈明远愈发觉得古怪,原以为照面之后,会遭受他的冷言痛斥,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常话,快速调整下情绪,笑道:“正打算吃呢,既然三叔您来了,不如我找个馆子,请您尝尝钱塘的特色菜吧。”
陈国梁轻轻点头,又看了眼残旧的宿舍楼,就朝着一辆大众黑色小轿施施然走了过去。
陈明远知道他想找个僻静场所跟自己谈话,亦步跟了上去。
开车的人是家族的司机老余,已经为陈家效劳了整整十年,时常给老爷子鞍前马后,算是家族的心腹老臣了。
看到老余也来了,陈明远大约有了几分谱,显然,陈国梁的到来,是经过老爷子同意的!
难道是专程来抓自己回去兴师问罪的?
可是觑见陈国梁古井不波的神色,又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一路无话,除了陈明远偶尔给老余指指路线,三人都没怎么吱声,大约十多分钟后,车子抵达了在钱塘极具知名度的明湖饭店。
明湖饭店面朝山水,后临湖光,清雅精致,亭阁楼轩,犹如明珠般点缀于湖水林荫间,景致之美,看得人心旷神怡。
“三爷,您和小少爷进去用餐吧,我在楼下对付一口就行了。”
刚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老余就主动提议道。
在陈家立足十载,他的眼力远非常人可以比拟,如今东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中,这趟领命前来,他明白这对叔侄间必定有要事商谈,可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随便凑趣的。
陈国梁也不规劝,径直跟服务员要了个小包厢,不紧不慢地进去落座了。
“你来点菜吧。”
服务员刚拿着菜单进来,陈国梁直接发号施令,随手拿起刚泡起的龙井清茶好整以暇地喝了起来,转头欣赏起了美轮美奂的杨公堤景。
虽然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绝不是吃饭,陈明远还是细心地点了诸如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等钱塘的传统菜肴。
等人出去后,陈国梁才回过头,看了他两眼,忽然笑了笑,道:“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又点了那些好菜,以你现在的薪水吃得消吗?”
“吃不消也得挨着,您是长辈至亲,来这里,我必须得招待好。”
陈明远暗暗松了口气,陈国梁还能笑出来,至少接下来的待遇不会太差!
陈国梁摇摇头,叹息道:“你这么大了,难道就不懂量力而行的道理吗?”
一语双关,意指陈明远这次不计后果的胆大之举!
“当然知道,爷爷也常教导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说通俗点,就是有多少肚量吃多少斤两的饭。”
陈明远从容不迫地答道:“可现实往往没法太过理想化,有时候明知不可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也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即使能保一时的平安,却难保下一个遭难的不会是自己。”
“说得很不错,看来,这几年你确实长进了很多,明白了不少大道理,很好啊!”
陈国梁轻轻哂笑,忽然脸色一变,将瓷杯掷在桌面上,发出了尖锐的噪声,目光清清幽幽,闪逝过一抹凌厉的寒芒。
这也正常,他殚精竭虑做好的报告,一个没留神就被侄子偷换掉包了,还被呈递到了中央高层的手中,进而捅出了天大的窟窿,拖累自己和整个家族为他背黑锅,换做谁,都准得火冒万丈,要不是陈国梁身居高堂陶冶得心智老练,早劈头盖脸呵斥过去了,哪会好声好气的先拉家常。
感受到勃然而发的怒气,陈明远垂下眼帘,扫了眼泛起涟漪的茶水,没动声色。
不多时,门扉再次拉开,服务生开始一盘盘地往桌上放菜,只是看到对坐的两个男人始终闷声不响,陡然察觉到了压抑森冷的气氛,大夏天的,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放完菜品后,忙不迭地夺门遁去。
精致可口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弥漫了整个屋子,可叔侄俩谁都没动筷子。
僵持了半响后,陈国梁忽然收敛起冷意,抽出香烟点燃吸了两口,目光闪烁不定,低垂着头,问道:“明远,你是不是挺厌恶我和你姑妈他们的?”
陈明远动了动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说实话,在自己年纪尚幼的时候,对陈国梁还是很亲近的。
父亲早逝以后,注定陈明远不可能享受到寻常家庭的母慈父爱,虽然时常有岑若涵的陪伴,可每每看到周围的父子情深,总会不自觉的失落难受。
那时候,家族才刚从浩劫中稳定下来,家业还远不如眼下这么庞大,大家的心思也较为简单,感念亡兄,陈国梁对他几乎是视若己出,全心全意的爱护疼爱,所作所为,至今让陈明远铭感五内。
可惜,当家族重新崛起后,大家都陆续搬出了老宅院,各自忙于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关系渐渐冷淡了下来,最后,随着陈国梁入京履职,这份叔侄情也逐渐稀薄。
岁月飞逝,身居权力中枢的几年里,陈国梁的官威也越来越大,而且陈家二代核心的身份,让他必须树立起家主的威严,所以偶尔回来的亲人聚会上,对侄子的疼爱也迅速被严厉所取代,大多时候,面对陈明刚犯下的过错,往往都是疾言厉色的斥责。
毕竟,忙碌且严谨的工作环境,以及常年的千里相隔,让陈国梁没法再保持太多的耐心和细心了。
不等侄子的回应,陈国梁就自顾道:“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这么多年来,对我,对大姐、姐夫,还是小妹他们,你都是很反感的,甚至巴不得没有我们这些亲人,这样一来,你和你母亲至少不会遭受这么多的苛责和冷遇。”
“三叔,您误会了……”
陈明远忙着想辩解,他知道,陈国梁是以为自己因为仇恨而导致想毁掉整个家族。
陈国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说实话,你有这些埋怨和恨意,在我看来是很正常的……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家亏欠了你和你父母亲太多太多了。”
陈国梁的脸色变得黯然和复杂,抹了把脸,感叹道:“你父亲临走之前,曾经再三叮嘱我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爷爷和奶奶,还有你,我都立誓答应下来了,现在回头想想,前两样托付我只能算勉强合格,惟独对你,扪心自问,我做得太失职了……不然,也不至于任由你埋下一肚子的怨气,三番几次的干出叛逆之举,或许,也就不会闹出眼下的大祸了。”
一想到早亡的兄长,陈国梁就难掩愧疚之情,片刻之后,他端正神色,一字一句道:“所以,事到如今,如果要论责任,我也该承担最大的那份!”
陈明远霍然一惊,脸色间满是不可置信的意味。
第25章 冰释()
刹那间,陈明远的心境翻江倒海,种种情绪交织汇入,滋味难以言喻。
他看得出,陈国梁刚刚那番话确实是真情流露,甚至能感受到他最后那句话的决然,毫无虚假作伪的成分。
骨肉亲情、血浓于水,这些概念原本对于陈明远来说已经疏离得很远很远了,哪怕他全力以赴地挽回家族的衰亡,说到底,最大的原因还是爷爷奶奶和母亲,基本没怎么牵挂陈晓梅等人,就指望他们别拖自己的后退就好了。
可是,今天陈国梁的一番话却让他突然明白,血缘亲情这东西是没法切断割舍的。
在这场狂风巨浪面前,陈国梁选择了和杨休宁一样的道路,宁可牺牲掉自己的毕生前程,也要试图维护住他。
原以为陈国梁这趟出来是打算朝自己大发雷霆的,然后带回去兴师问罪,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饶是陈明远心智高超,短时间也难做出反应,快速平复了下情绪后,道:“三叔,先听我说,您真的是误会我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给家里惹麻烦。”
“当然,我不否认自己曾经对你们有过一些不满,可那是关上门的自家事,我再混帐,也不至于拿所有人的安危当作发泄口,别忘了,我也是姓陈的,我爸为了这个家送掉了自己的一条命,我怎么可能会如此大逆不道去毁掉你们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家业?”
陈国梁见他情真意切的,顿时又再次迟疑了起来。
当真相大白后,他确实曾经对陈明远产生了歇斯底里的怒意,要不是老爷子没表态,同时杨休宁努力周旋,巴不得立刻差人来钱塘逮人,可当冷静下来后,他却隐隐发觉到了个中蹊跷。
他对陈明远的了解不比杨休宁少,这孩子的本质不坏,即便这几年离经叛道,也大多是少年意气使然,再说性子较为内向,这次怎么可能会犯下如此的滔天重罪?
而且,哪怕真是恨意迷失了理智,打算对那份报告动手脚,但有必要做得这么慎密吗?
那份报告的复印件,他看过,行文流畅、立意明确,乍一看,完全像是出自浸淫官场体制十数载的高手所为,哪怕揪出‘罪魁祸首’后,他短时间内也难以想象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毛头小子能书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锦绣文章来,即便他攻读的是经济学科,也绝做不到如此的老练。
难道是有幕后高人指点?
陈国梁下意识想到了这点,觉得大有可能,毕竟东江大学教研力量雄厚,没准就是侄子看过或听过某个教授的见解,然后来了个依样画葫芦。
要知道,陈明远的才智还是很高的。
可是,动手脚的手段方式何其多,又何必挑最难的那一种呢?
想到这,陈国梁按捺下刚刚的情绪,重生恢复清冷的神色,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三叔,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陈明远耐心解释道:“那天,我已经跟爷爷还有你们说的很明白了,周奇峰主张的那一套国企改革办法行不通,他轻轻松松的把远达重工切割出去,抛给市场消化处理,无异于是让那些职工们自生自灭,一旦处置不当,或者他们的焦虑情绪积蓄放大了,那离危机就不远了!”
见三叔脸色略微动容,他又指出另一大关键点,“如今远达重工是作为国企改革的试点核心,全国乃至海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在上面,改革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出现差错呢,哪怕是一点点差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或者曲解,到时候爆发出的动乱,就远不止是中海这一隅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明远的神色相当笃定。
按照前世的记忆,距离那场动乱爆发的时间没几天了。
陈国梁陷入了沉思,陡然想起老爷子曾经说出大致相同的顾虑,不安的情绪倏然间蔓延了开来。
“三叔,您还记得我说过的寡头效应吧?”
陈明远趁热打铁道:“我承认,在西方很多国家,都或多或少存在垄断现象,可人家的经济水平高,社会体制稳固健全,人口不多且整体素质高,绝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的垄断,可我们国家不同,改革才多少年,不说那少得可怜的家底,单论社会体制和人口数量,我们哪样占优了,如果就因为国企改革而富了一小撮人,把贫富差距进一步再拉大,那只会出现富人更富有、穷人更贫穷的结果!”
“而且我敢保证,因此造成的社会动荡,绝对比西方国家来得更严重!”
换做往常,陈国梁早训斥他是危言耸听了,可如今却显得发人深思,毕竟近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已经让他慢慢改变了起初的想法。
陈家决定放弃接收远达重工的产业后,周奇峰就放弃了接洽,转而拉拢其他的家族财阀参与进来。
那几个家族虽然实力远不如陈家,可聚集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眼看那些财阀迫不及待地想吸纳远达重工的产业,陈国梁已经深刻感受到了他们这群人的野心,以及对财富利益的贪婪,他敢肯定,那些人绝对是以自身利益为唯一的前提,至于数千职工的生计,怕是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里。
一旦这么多的国有资产纳入他们的名下,没准就真要酝酿出所谓的寡头效应了!
沉吟半响,陈国梁又抽了一根烟,突然问道:“所以你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拉上一家子,向所有人表达他的先见之明?”
见他点头,陈国梁气极反笑道:“那你能担保这些预测就一定是正确?能保证中央领导人也跟你想到一块去了?”
陈明远不答反问道:“三叔,华副总理视察完远达重工后,有没有表态支持周奇峰的决策?”
陈国梁摇头苦笑:“你不懂,关乎国家经济的政策,哪会这么轻易表态。”
“那他有没有就那份报告表达看法呢?”
“当然没……”
陈国梁忽然滞了下,蓦然想起华副总理看完报告后,嘴角意味深长的微微笑意。
当时,他正失神于‘掉包’带来的震惊中,倒没细究那眨眼间的细节,现在想来,似乎大有文章啊!
华副总理基本已经确定入围下一届的执政核心了,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关乎着华夏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政策方向,如今面对自家对于现今国企改革截然相反的立场,竟然连只言片语的说法都没,就由不得人想入非非了。
难不成风向要变了?
陈国梁猛然抬头,正好和陈明远对上视线,在对方的眼里都读到了相同的意思!
“三叔,华副总理让你留在中海待命,普遍看来,是对你有意见,是想打压我们家的前兆,可你再想想,如果真是这样,你还能这么轻松地来钱塘?”
平地起风雷!
看似平白无奇的一席话,却准确犀利的戳中了核心,让陈国梁的情绪翻江倒海般的汹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国梁的脸色才松弛了下来,同时再次审视起了眼前的侄子,看到他成竹在胸的姿态,只觉得和从前判若两人。
“听说茶能养性,龙井茶冠绝天下,想来效果应该不差。”
陈国梁拿起瓷杯啜了口,感觉着入口的芳香,微笑道:“看来,送你来钱塘读书,是个好选择。”
叔侄俩最终相视一笑。
出来的时候,这对叔侄相安无事的走出来,一改刚刚的剑拔弩张。
陈国梁依然不拘言笑,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随和了许多,还不忘安抚道:“放心吧,你妈这次不会有事的,老爷子深明大义,不会犯这糊涂的。”
陈明远点点头,明白老爷子是故意让母亲退下来,实则是想保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