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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搞得我有点别扭,考虑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繁音没来,繁爸爸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说他上午有事,中午会来看我。
今天我的眼睛已经基本恢复了,便去看了看阿昌,他刚刚从icu里转出来,他的太太和孩子们都在。
他太太的年纪看起来和他相当,长得不是特别美,但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三个孩子一女两男,都很可爱。我坐了坐就回了自己的病房,里面依旧空落落的,没有人在等我,心里觉得有点寂寞。
繁爸爸中午来了,带得也不是猪肝。我吃了几口,他便说:“音音给你煮的。”
“很好吃。”我有点怕他跟我聊起繁音。
“我上午陪他一起见了医生,医生说已经做出了一些分析,但因为你还在生病,没办法和第二人格聊天,所以没办法做结论。”
“如果他变了,那现在就可以开始的。”
“不急不急,爸爸没有催你,而且音音已经上飞机了,说是有事出差。”繁爸爸说:“你先养病,爸爸就是想跟你说说。”
“哦。”
大概是因为他们看穿了我的心思,因此繁爸爸一下跟我生分了很多,也因为我对繁音的病情还有帮助,因此他也小心了很多。
这感觉让我特别别扭,思量了一下午,便给繁音打了个电话。可他关机,看来还没到目的地。我想起他的飞机上有网络,便试探着发了个邮件,问他是不是在忙,他也没回答。
第二天繁爸爸只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最近忙,顾不上看我,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他是觉得尴尬,自己也的确有种被“功利”对待的感觉。
这样过了至少两周,我肩膀的伤口愈合了大半,就快能出院了。
韩夫人过来看过我一次,没有再提起party的事。我问她念念,她说到时候根据我的身体来决定,身体好,她就带我去看念念。
起先我还每天都看看邮箱,后来干脆懒得看了,等这天我想起来看看时,发现多了一封新邮件。
是繁音的,昨天回复我:有什么事?
我本对他这么久才回复的行为有点不舒服,因此又搁置了一会儿,让自己纠结了一番,才写了回信:医生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再过两周就没什么问题了。我也看了日历,发现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南极的气温不太冷。你还想去南极吗?
他几乎是秒回:不想。
我问:为什么?
他过了很久才回:我现在就在南极。
莫名的,我感到了一阵窒息:自己吗?跟谁?
他没回复。
我一连等了好几天,他始终没有回信给我。
过生日的前一天,我出院了。繁爸爸接我回他那边,跟我吃了一顿饭,便借口有事匆匆走了。
我又给韩夫人打电话确认,她说明晚我们就动身去看念念。想到这个,我就开心了一些,第二天在早餐桌上把这件事告诉繁爸爸,繁爸爸立刻说:“那早去早回,给爸爸看看相片。”
“嗯。”我说:“我想去给她买几个娃娃。”
“不要买了。”他说:“这些她不缺,外面卖的质量也不是很好。”
我还是买娃娃了,因为我卡上还有自己的钱。而且我觉得念念恐怕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手里最好有个能逗她的小玩意儿。
还没逛完就接到繁爸爸催我回去的电话,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埋怨。等我拿着娃娃回去,他果然有点不高兴,说:“家里这么多,你还买。”
关系好的时候他也会说我,但我并不记。现在这样就让我有点别扭了,只得赶快岔开话题:“有什么事吗?”
“星星刚刚来了,给你送了礼物,但因为你不在,她就把礼物放下,先去上课了。”繁爸爸说起这个便高兴了,让人取来礼物,箱子打开,是一只小比格。
小狗刚刚两个月,身上的毛毛还很软。它很亲人,刚一把手伸过去,就立刻仰面躺到地上,张开肚皮求摸肚子。
我摸摸它的肚子,一撒手,它就继续等着摸,那小模样可爱极了,便忍不住继续摸,但刚摸了没两下,它就突然翻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吠叫声传来,角落里有只猫。
它这一叫就是好久,期间传出了碗碟破碎的声音,繁爸爸叫训狗师来把它带走,满脸无奈地问:“喜欢么?”
“喜欢。”
“那就好。”繁爸爸笑了一下,说:“比格是很亲人很聪明的狗,但服从性不高,好奇心又强,还吵。音音一直很烦这种狗。”
送给星星的比格好像是我选的,因此我没敢说话。
“不过养在外面没关系,而且它性格乐观,怎么欺负都不会抑郁。”繁爸爸看着我说:“所以它很受欢迎,但也容易被遗弃,也经常被医学方面用来试药。”
我问:“爸爸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他笑了一下,说:“只是跟你聊聊这种狗。音音说,那两只是你送给星星的。”
“不是我送的。”我说:“是他买的。”
这天中午,繁爸爸陪我吃了一顿饭,用一张面额不小的支票作为生日礼物。下午费家的人来了,因为繁爸爸不在,我只好去接待,没想到是怀信。他看起来比上次更高更成熟了,也更客气有礼。
招待过他,也就晚上了。我想起自己还没给那条小比格取个名字,也没有摸摸它,便决定到后院去看看他,结果发现它已经被家里的另一条小德牧咬伤了,驯养师把它跟德牧分别关在笼子里,也给它包扎了伤口。我去时,它正在笼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德牧虽然离它挺远,但还是能看到彼此,拼命地冲它呲牙吠叫着。
驯养师不停地道歉,说是因为他们疏忽大意才会造成这种情况,还保证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我让他们把小比格搬到了离小德牧更远的地方,彻底隔离开它俩。打开笼子想摸摸它,它却一溜烟地冲了出去,拖着被包扎过的腿乱跑乱跳,时不时地躺到地上露出肚皮望着我和驯养师撒娇。
驯养师笑着夸它是条性格好又乐观的小狗,我却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想哭。
再晚点,韩夫人便派车来接我,说带我去见念念。我便收拾了东西,上车去了机场。
到时,韩夫人正坐在驾驶舱,问:“想不想试试?”
“我的胳膊可以么?”
“又没有重活,做个副驾驶有什么问题?”她招呼我:“来。”
我便坐进副驾驶,心里有点紧张。
不过起飞的过程很顺利,她的飞机性能超棒,我渐渐兴奋了起来。
巡航之后,暂时没什么事,韩夫人先给我介绍了她的飞机,说得只比我专业。我问:“爸爸说您以前是专业飞行员?”
“不专业。”她笑着说:“就是以为自己能当专业的。”
“哦。”我说:“那也很厉害了,您经商这么厉害,这个也做得好。”
“经商靠得是团队,我基本没什么作用。飞行得话,我也是个半吊子。”她谦虚地说:“这辈子几乎一事无成。”
“我觉得您已经很成功了。”
“哪里成功?说来听听。”
“有很多钱和很高的社会地位。”
“公司是我老公的,基金会也是天上掉下来的。”她笑着说:“没有一样是我自己奋斗的。”
“但是您的婚姻很幸福。”
“真的幸福音音就不会是这样子了。”她叹了口气。
我瞅了瞅她,没说话。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问:“繁盛说你最近很尴尬?他都不敢跟你聊天了。”
“我也没有。”我说:“我只是觉得、觉得……”
“我理解你不想开party的所有理由,也没有因为这个觉得你怎么样。相反,你拒绝的时候,我还觉得松了一口气。”她说:“虽然他是我儿子,但我还是觉得,现在你不想给他机会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你是我女儿,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给他机会。但你不是,我总不能去勉强别人的孩子。何况他是我儿子,我对他有愧疚。”
“我只是暂时不想公开我跟他的关系。”我说:“不代表以后也不想。”
“那就需要你自己想了。”她说:“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拒绝这个而觉得是自己有错,你有权利对任何你不想做的事说‘不’,也不用在心里有任何愧疚。”
171 低级谎言()
我觉得韩夫人和繁爸爸很不一样,很多时候,繁爸爸说的话只是场面话,心里不见得这么想,而且他从来都很有回旋的余地,不会轻易地把话挑明,更不会轻易得“说死”。
我想,韩夫人的这番话九成九是真心话,这让我心里的压力小了很多,并且由衷地感激她。
之后她跟我讲了讲她家的事,当然也包括她对繁音继母的看法,不过她知道的并不比繁爸爸多,评价也是百分百的负面。显然,在这个家庭里,只有小甜甜是对那个继母有好感的人,我还真想知道小甜甜究竟是怎么看待她。
下飞机后,我们再上车去找念念。路上经过一些建筑,韩夫人给我指了她的公司,说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是她们公司的总部,她每个月月底都会过来。再转个弯,就告诉我那边是费家的公司。
我有点迷糊:“费家还有公司?”
“嗯,洗钱的。”她说:“规模已经不错了,不过比起黑道生意还太弱了。”
“哦。”我说:“怀信下午还来过。”
她瞟了我一眼,问:“想说什么?”
“他说他联络过您,但您和韩先生都说不在本地,没空接待。”显然是在躲着怀信:“要我给您二位带个好。”
“嗯。”看来她依旧非常讨厌这个话题。
我说:“我只是想问问您。”
“嗯。”
“我知道您因为很多原因不喜欢他们家,但如果有一天,您女儿真的也喜欢怀信,那您会怎么做?”我说:“真的只是假设而已。”
“你先假设一下你女儿。”
“我觉得怀信蛮好的。”看起来比繁音靠谱多了:“如果念念喜欢,我没问题的。”
她笑了一下,说:“接下来这句话肯定会让你不舒服,但既然你问到这了,那我就只能说。我女儿是有妈的,我不能让她过得像没妈一样。作为一个母亲,我有责任让我女儿远离可能会让她不幸福的男人。而在我的认知里,费家教育出来的男人,很可能会让我女儿不幸福。”
果然是让我不舒服的话,但我知道她没恶意:“抱歉。”
“没什么。”繁音说话的口气有时还真像她,譬如现在:“以后先了解再发表看法。”
说话间就到了地方,是一栋看起来很漂亮的大宅子,建在富人区,且十分幽静。
一进别墅大门,我就看到了念念。她正跟女佣们玩捉迷藏,藏在沙发后,露着那双和繁音一模一样的细长眼睛。看了我们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韩夫人经常来看念念,跟她还算挺熟,便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出来。念念比之前长大了好几圈,眉眼也长开了许多,她被抓到了,所以咯咯直笑,搂着韩夫人的脖子亲了她好几下,口齿清晰地喊她奶奶。
我见孩子完全没理我,也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步也挪不动,就这么看着她。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有这种感觉:很久不见一个人时,即便整天都在思念她,第一眼看到她时,也会略有些陌生,有些手足无措。
韩夫人叫了我一声,我才想起要过去,连忙走过去。念念自然也发现我了,有点紧张地看看韩夫人,又看看乳母,最后重新看向我,很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妈妈?”
我不由一愣,想笑,想伸手抱她,还想着是否该说点什么。心里滋生出一阵几近发疯的喜悦,我总不能真的发疯,因此辛苦地压着她。
大概是因为我的表情令她觉得有趣,这次她有点坏地眯起了眼睛,一边笑一边说:“妈妈!”
韩夫人也笑了,握着她的手说:“小家伙记性真好,还记得妈妈呀?”
念念只笑,像是做了一件令自己得意的事是的,偷偷地看我,偷偷地笑。
来之前,我还觉得念念肯定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显然我低估了孩子的记忆力。
因为时差关系,这边现在是白天,我当然不困,但韩夫人需要休息。
我就赖在念念身边,拿玩具哄她,想让她单独跟我待一会儿。但她不愿意,到哪都要拉着乳母,不仅不像以前那么粘我,还对我有了防备。
我不知道她小小的心里在想什么?她不能确定面前的是真妈妈还是假妈妈,还是她就是还记得我,那她是不是还记得我之前把她送走的事?会不会在分开的日子里悄悄的纠结我为什么“不要”她?就如童年时的我自己。
我只能跟念念呆一天,这一天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上的进展。我只知道她会说很多话,也会说一百多个英文单词,数数也很厉害。乳母还说了许多她的趣事,说她精力旺盛,每天都在跑。她一定要乳母陪着睡,有时做梦会叫“妈妈”。还说她看到电视上的小孩有爸爸妈妈时,情绪就会很低落,每当这时,就想自己呆着,不说话,也不想被人打扰。
想到那个画面,我的心就又开始痛,又开始后悔,可我已经没退路了。念念睡着后,我看着她呆在乳母的怀里,样子就像别人家的孩子。这个画面突然让我明白我真的很不称职,就像韩夫人在来的路上,作为一个母亲,我应该为我的孩子屏蔽所有风险,我可以不生她。在失去第一个孩子时,我就应该明白这段婚姻不会给我和我的孩子幸福,那时我不是无路可走,我可以做个输卵管结扎术,被他关在家里不能吃药时,我也不是无路可走,我还可以死啊。
我……我不是没有办法。
我就是太自私了,太想当妈妈,只知道做母亲的荣光,却没想过相应的责任。
我就是太蠢了,总会美化麻烦,活在一切都会变好的幻觉里。
现在我的孩子一个人呆在一个没有妈妈没有亲人的陌生国度,身旁最亲近的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乳母。这感觉我太熟悉了,所有的人都只是为了工作才环绕在她身边,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情感的联结,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所有的一切都如机器般精准,因为他们人人都有一本守则,里面内容详尽,不会漏下任何细节。
这种生活就如不见天日的古墓,虽然理性精准,不会受伤,却没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总是想着要让自己摆脱我的那座心灵古墓,然而此刻,我的孩子就呆在这里,我却无法把她救出去。
这天晚上,我等念念睡着后,便和韩夫人一起启程回去。
走到别墅大门口时,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佣人的声音。
我们连忙跑上去,看到念念刚跑过来。
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我弯下腰张开手臂,她立刻像颗流星似的砸进了我怀里。虽然好沉,压得我伤口很疼,但我还是想试着把她抱起来。
然而这家伙太重了,我的左手完全没力气,只得跪在地上,搂着她。她含着奶嘴,抱着我的脖子哭了好久,我也哄了她好久。期间她一直呜咽着喊“妈妈”,喊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们连夜上了飞机。
因为我和韩夫人的眼睛都不舒服,便让飞行员飞回程,我俩坐在沙发上喝酒聊天。
韩夫人答应我说:“下个月,如果音音还蛮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