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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里有通风,因此空气不算糟。
我们慢慢地接近他,我端着饭,跟在阿昌和其他几位保镖身后。阿昌过去扯出他嘴里的布片,说:“繁先生,老先生让太太带我们给您送饭。”
繁音含混的目光从阿昌身上流连到我这边,张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滚。”
“爸爸让我给你送饭。”我说:“你吃点东西,也喝点水。”
刚刚看不出,现在发现他的嘴唇已经龟裂了,裂缝中也开始渗血。脸色尸白,被冷汗尽头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脸上,仿佛刚刚发过一场高烧。
繁音转动着眼珠,看向了阿昌:“出去。”
“这是老先生的吩咐。”阿昌说:“他担心您身体受损。”
繁音闭了闭眼,很久才说:“滚……”
阿昌看向我,我说:“那咱们就出去吧,我再问问爸爸。”
我们站起身,正要转身,我突然莫名得想要回头看一眼,便扭头看回去。这一扭立刻把我吓了一跳,繁音依然靠在墙壁上,但嘴角已经淌出了血。我这才想起韩夫人的担忧,连忙去捏他的下颚。但不等我捏开,脖颈就突然被人掐住了!
我本能地用手抓住他的手,试图掰开,他的手却如同一把枯骨,不断地收紧。我的喉咙不仅窒息,也传来剧痛。我的眼前开始冒金星,耳膜轰轰作响,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几乎就要昏迷。
突然,我感觉脖颈上的钳制松了。但我的身体依然在发软,眼前也依然漆黑一片,必须先竭力息两口气才有力气逃跑。
但谁曾想刚喘了一口,那只手就再度掐了上来。
我再度陷入窒息,这次连手脚都在酸软并冰冷。我不知道自己被他掐了多久,因为这样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漫长。
就在我即将失去知觉时,他的手又松了。
我知道这是个逃走的机会,却完全没有力气,连呼吸都是深深浅浅,不得畅快。
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那只手突然再度掐上来。
我窒息了一下,却又再度松开。
繁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开枪!”他嘶哑着声音低吼。
我努力想看清眼前的状况,他的手却再度掐上来。但随后又再放开。
我抓紧时机呼吸,视线变得清醒,一眼便看到面前的繁音,他绷着青筋的手臂,僵硬的五指。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嘴角淌着浓血,嘴唇在颤抖:“滚。”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发出了一半,又突然收回去,就如一台放到一半突然被人按了停止的播放器。
我也想滚,但长时间陷入缺氧的身体真的很难有力气。而就在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些力气打算跑时,他的手掌突然再次抓来,攥住了我的脖颈。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他,也希望能够转动眼珠看到阿昌他们的反应。可我的眼球胀痛难忍,似乎就要被血液冲爆了!
一秒、两秒、三秒……似乎过了四五秒,他突然松了手。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头都摇摇欲坠的,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繁音的怒吼声:“开枪!”
话音一落,我的脖颈就立刻被人掐住,向前一拖。剧痛传来的同时,他也放了手。
138 是我()
子弹打在了我的背上,痛得我半边身子全都麻木了。
身旁闹哄哄的,仍有知觉的左肩能感觉到有人捏着我的肩膀。
我还听到繁音的声音:“开门!”
我还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灵灵!”
我没办法说话,因为我的喉咙太痛了。
说话的同时扯起了我,把我拽到了他背上。鼻尖传来繁音身上那股独有的味道,混合着汗味和浓浓的血腥味,他死命地扯着我的手臂,一边说:“抱紧我。”
我怎么都抱不紧,都这么久了,却依然看不清东西。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小孩子拆来拆去的娃娃,浑身哪里都痛。因为太痛了,我甚至不想活了。
不久后,我感觉到有东西缠上了我的腰,随后就开始移动。
我终于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些东西,发觉自己已经被绑在了繁音身上。他开始跑,颠簸让我更加看不清眼前。
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青草和花香传来时,我已经被放进了车里。
可能是因为这次失血比较少,我到现在反而比刚刚窒息时更清醒。我看着繁音坐进来,按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按到了他的腿上,然后开始往我的伤口附近绑东西,大概是为了止血。
引擎声传来,汽车开动了。
我感觉自己的背上依然很潮湿,且这潮湿正在不断扩散。他的手掌摸着我的头,虽然动作很温柔,却让我拿捏不准他是想杀我还是仅仅抚摸。
我叫了一声:“繁音?”
他摸着我头的手一顿,却没有说话。
“你是哪个?”我真想知道这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嘶哑:“变态。”
“让他开枪的是哪个?”这个句子对我来说有点长。
他依旧沉默了半晌,说:“我。”
“那……”我问:“想掐死我的是谁?”
他没吭声。
我的心越来越冷:“掐住我的又是谁?”
他还是不说话。
“拉我过去挡枪眼的……又是谁?”
“都是我。”他终于开了口:“阿昌瞄错了人,我从一开始就是让他瞄你。”
他真是个骗子。
他一直都在骗我。
直到这一刻,他依然在骗我。
直到被推进手术室打麻药时,我依然是清醒的。我望着来往医生护士的身影,满脑子都是刚刚的事。
傻子都知道他刚刚要求开枪并不是要杀我,我更相信他想让阿昌杀了他。
这意味着他爱我吧。
可心酸的是,我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想让阿昌杀了他的人救我的人是谁?我也更不想知道,那个用我挡枪眼的人又是谁?
从急救室出来时,我觉得很累,但依然挺清醒,只是眼睛和喉咙都很疼。
我直接被推进了病房,繁音或者其他人都没有来看过我。
我问护士繁音的情况,护士说:“他在隔壁,已经打过镇静剂。”
“他身上有伤吗?”我记得他当时吐血了。
“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一块。”护士说:“但已经缝过了两针,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
果然是想咬舌自尽,看来知子莫若母。
我问:“老先生去看过他了吗?”
“正陪着他。”
“那绑他了吗?”
“没有。”
“赶快帮我联络老先生。”我觉得得把繁音绑住,因为他的一个人格要伤害繁爸爸,另一个则打算自杀。无论是哪个,都不能让他得逞。
护士去找繁爸爸,很快便扶着他进来了。
繁爸爸误会了我的意思,一进门就红着眼睛说:“对不起灵灵,爸爸刚刚先去看了音音,因为他的情况有点严重,来的时候他已经痛得休克了!”
“没事。”我说:“您快绑住他,他想自杀!”
繁爸爸赶紧派人绑住繁音,确定已经绑好才问了我事情经过。我给他讲述了一遍,他一边听一边哭,末了说:“都是爸爸不好……”
“不是您的责任。”
虽然我觉得这老头非要让我进去是有猫腻,但我宁可相信他只是心疼儿子没饭吃。
“爸爸就不该让你进去,本来想着他冷静一点了,你陪他说说话,他就能好点了。毕竟第二人格也喜欢你。”繁爸爸哭着说:“可谁知道会搞成这样子……”
他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口便传来一声怒吼:“猫哭耗子假慈悲,繁盛你给我滚出去!”
是韩夫人。
她几步便走进来,扬起手狠狠地给了繁爸爸一个巴掌,瞪着眼睛怒吼:“出去盯着你儿子!”
繁爸爸没吭声,诺诺地走了出去。
韩夫人这才坐下来,敛了怒气,问:“好点了吗?”
“嗯。”我问:“您怎么生这么大气?爸爸也没料到会这样。”
“他不会没料到。”韩夫人说:“我看他就是打着什么不能见人的鬼主意!”
我更觉得心寒。
“你也是,”韩夫人抱怨道:“阿昌没有说吗?我回去自然会喂他饭。”
“您的助手说在这期间要听爸爸的,爸爸说让我给他送水送饭。”我说:“他也是怕音音饿坏,就算饭可以不吃,水他都已经很久没喝了。他当时的样子太可怜了,所以……”
“不要所以了,我上次就说过,同情心泛滥只会让你失去理性。有时就必须要用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韩夫人说:“你用脑子认真想想,我是他妈妈,我比谁都怕他出事,都见不得他受苦。但他现在已经没法控制自己了,第二人格已经失控了,会攻击每一个人,尤其是你!”
前几次她这样说,我都不相信,但随着情况不断升级,我已经动摇了:“您为什么还觉得是第二人格做的?”
“应该是你为什么还觉得是第一人格?”韩夫人说:“即便第一人格再糟糕,他也是经过教化的,他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攻击过亲人和他爱的女人。但第二人格不一样,他的思维模式和小孩子没有区别,小孩子是未经教化的,他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魔鬼。已经发生这么多事,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动摇。”
她的话仿佛一把利刃,径直剖开了我心里最软弱的部分,疼得我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可是他……”就连说这种话,我都在颤抖:“他以前很好,他很温柔、很可爱也很爱我。”
“那么你自己考虑。”韩夫人说:“我考虑过,跟他相处最多的其实是你,之前是我的态度太武断,所以现在我不再强迫你认同我的看法。但我劝你最好不太再做这种事,收起你的善心,想想接下来要怎么让自己和孩子都过得安宁。音音这幅样子,念念必须靠你。我希望你做每一个决定都保持充分的理性,免得把自己的命送掉。”
“谢谢您。”我知道她是好意,可我做不出决定。
我也羡慕她可以这么理性地看待,但我不能。
我依旧清楚地记得我跟小甜甜相处时的每一件事,他清澈的眼睛,甜丝丝的声音。他很穷,但他的稿费都是我的,他很笨,但他承揽了家里的所有事情。他的故事那么单纯,从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任何阴暗,可以让每一个孩子安心入睡。
我不敢去怀疑他,也不想去怀疑他,我就像一只藏在树洞里的松鼠,以为只要这样逃避着,天敌就不会来。
可纵然如此,我也能够隐约地感觉到,我的逃避就快到头了。
韩夫人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已经越聊越沉重,便说:“这件事也怪我,我走前告诉繁盛,让他不要担心音音吃饭的问题,我会亲自喂他。他恐怕是觉得第二人格会伤害我,就用你先试试。那我把我丈夫的号码给你,以后繁盛再让你做什么,问不到我时,就问问我丈夫。”
“好。”我说:“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韩先生肯定也会这么决定的。”毕竟在他的立场中,我的重要性也比不过韩夫人。
“他轻易不会选择牺牲别人来成全我。”她说:“你已经没有亲人,又嫁给音音,受了这么多苦。虽然繁盛平时对你不错,但他比较自私,关键时刻,他会按照亲疏远近割舍,你不要把他想得太疼你,他在这行做了一辈子,靠得可不是可爱善良。我也的确没有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如果真是那样,我之前就绑着你去流产,然后像关音音一样把你关在家,逼也要逼你跟他离婚。可我不想你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我能担保,就冲着你对音音的这份情谊,我们绝不害你。”
“谢谢……”我能看出她态度中的真诚:“您能这么对我说,我真的很感动。”
她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音音。听说他自杀,还要阿昌拔枪杀他。”
我点头:“如果可以,请您也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韩夫人去后就没再回来,听说她得到消息后中断了会议,现在又赶回去开会。
但她派阿昌来告诉我,说繁音依然在昏睡,很多人盯着他,确保他无法攻击别人,也无法自杀。
第三天时,我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于是我先去看了繁爸爸。
139 孤独()
我觉得韩夫人说得有道理,虽然繁爸爸看上去是个可爱的小老头,但这些家业都是他挣下来的,他就不可能会单纯。那可我总不能找他吵架,因为弱势的人没有话语权,就如生活在这里的我。
因此我没有对繁爸爸提起这件事,他也没有对我提起,我们默契地共同选择跳过这个问题。
繁爸爸只跟我聊了音音,也安慰了我的伤,详细询问了我那天的细节。我问:“您觉得是哪个人格想杀我?”
繁爸爸笑了一声:“不要问我觉得是哪个。你希望是哪个?”
“我希望是主人格。”我说:“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在欺负我,坏人一直是坏人,比好人突然变成坏人更好接受一些。”
“那就不要再问别人的看法了。”繁爸爸笑着说:“你需要的只是寻求认同。”
“也不全是。”我说:“我只是害怕,如果真的是大家所说的那样,那我算什么?我跟他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之前主人格折磨我,我之所以没有逃走,忍耐着,就是觉得还有另一个人格在爱我。”
繁爸爸抿了抿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灵灵啊,爸爸直到这把年纪才想明白一个词,就是难得糊涂。人知道得越少,就越勇敢,越简单,越不分对错,越心安理得。就像一开始,你不知道那是第二人格,那时是不是比现在更有勇气?也更快乐?每知道得多一点,是不是就纠结得多了一点?所以爸爸建议你别去想,想得越多头脑约不清醒,不如什么都不想,整件事剔除那些没有意义的,其实只剩下一点,就是他已经不能沟通了,最重要的则是你和念念的安全。”
我明白这个,但明白和做得到并不是一回事:“我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
“有一个是想牺牲自己保全你的,这你也看在眼里。”繁爸爸望着我,说:“那么这个问题早就有答案了,什么第一人格第二人格,音音只有一个。他是这样子,但你我这些正常人又何尝只有一面?爸爸始终觉得,爱是要只看当下,当下是爱的,那么就是爱的。当下不是,那就全是不爱。爱着你,同时又想利用你,不得已想要你的命,也是难免的。”
我问:“您曾经做过那种,一边爱,又一边虐待对方的事吗?”
“做过。”他笑道:“所以爸爸现在才孤独终老了嘛。”
“您为什么那么做呢?”我很好奇:“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会舍得伤害她?怎么会舍得让她伤心?甚至害死她?爱一个人,不是要努力让对方幸福么?”
“话是这样没错。”繁爸爸的目光有些放空,显然他并不是想教育我,而是只是想说点自己的想法:“但等你年纪再大一点,看到更多的事情,就会明白你所认为的这种爱只是小概率事件。得到是你的命好,得不到才是常态。千万不要以为人人都能获得这种,人人都能获得的,其实是我说的那种,爱,但不能付出一切,因为爱的前面还挡着太多事。普通人的爱前面挡着金钱、琐事、或者观念,咱们能够解决这些,但咱们前面挡着更大的麻烦,挡着生死。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