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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得这么近,听得到听筒里的声音,是林准易的声音,说:“爸爸,事情全都办完了,需要现在汇报么?”
我被这一句“爸爸”惊醒了,忍不住看向繁音。
这件事的诡谲之处在于:繁音十九岁有了星星,而林准易比星星还大了四岁。繁音之比林准易大十五岁,这声爸爸叫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繁音肯定已经从我的表情里读出我的惊诧,眯起了眼睛,伸手按了按我的头,对着电话说:“回去再说吧,你现在去买套西装,尺码是……”他报了我的尺码。
“好的。”那边林准易答应得很干脆。
但繁音挑起了眉梢,露出一脸坏笑,对着电话说:“选你妈妈喜欢的牌子。”
那边林准易也是一愣,然后说:“一定。”
我满头冷汗,想起林准易那张可以当我弟弟的脸,觉得哪怕是冲着不收一个这么大的女婿,不答应复婚也是对的。
繁音又跟林准易交代了几句,言语间透露原来因为林准易和繁星婚期将至,繁音晚上还要就这件事召开宴会宴请他在道上的朋友们,地点当然是在繁老头的老宅,那么按照时间来计算,他最晚凌晨四点就得动身回去。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便拿起繁音的手腕,见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到三点。与此同时,繁音挂了电话,抽出手,又按我的头,笑着说:“瞧你刚刚那表情。”
我重新捉住他的手腕,问:“这表不是没收么?”
他再度抽回手:“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算了。”我说:“对了,你四点就走?”
他问:“干什么?”
“那我怎么回去?”
“你先睡,等司机送完我正好送你去公司。”
我没说话。
他难得体贴地说:“这车是在这里的临时代步,写得也不是我的名字,但如果你担心,就联络你的司机,让他选个你觉得可靠的地方接你。”
“那车是谁的名字?”
“我情妇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问:“你走之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钱?”
“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我的钱夹在车上,你把我的司机撵走了,现在我一分钱也没有。”我说:“既然直接去公司,那我要在路上买药。”
他明知故问:“什么药?”
“事后药。”
他皱眉,没说话。
我解释说:“虽然理论上三天之内吃就好,但明天我一回公司就有会,开完就要出国,连续三天都有很多事,我的记性没你这么好,到时肯定忘记。我的贴身助理都被我爸爸拿下了,其他秘书肯定也好不到哪去,这事不好让他们帮我办。”
他开了口:“你不是有短效药?”
“我是有,但我没料到你发烧还能这样啊。”我忍不住瞪他:“那东西没多少钱,你是不是太啰嗦了?”
他竟然笑了。
我被他笑的毛毛的,“你笑什么?”
“没事。”他说着还在笑,且用手使劲揉我的头。
“到底给不给钱?”我问。
“不给。”他笑个不停:“我身上也没现金。”
“钱呢?”
“都在准易手里。”他说:“我既不买东西,也不召女支女。”
显然是不想给我,“那你打给他,让他买给我。”
他皱眉:“这种东西让他买不合适吧?他都能当你儿子了。”
“我没这么大儿子。”我才比他大七岁!
“那辈分也不一样。”他说:“你是他岳母。”
“我不是他岳母,我不跟你复婚。”
“那也是他岳父的女人。”他摆出一脸烦躁,闭上眼睛:“别说了,不买。”
我自然无话可说了,便去拉他按在我头上的手,他的手掌顿时就绷紧了,闭着眼睛说:“那种药会造成宫外孕。”
我还在生气中,不想说话。
“我记得你是安全期。”他揉着我的脑袋,仍旧闭着眼睛:“反正跟吃药成功率差不多。”
“……”
他总算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笑了:“气泵又开始工作了。”
我说:“你不戴套,还不给我买药,不是你怀孕流产,所以你才这样。”
“又不会让你流产。”他有些温柔地说。
“你以为生孩子很舒服吗?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更生气了,“对哦,陪产那天你在忙着发疯,差点摔死茵茵!”
“好好好,我到时留钱给你。”他用虎口卡住我的后脖子,固定住了我的头,伸过脖子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是我错了,怕你了,别哭。”
我满意了,擦了擦眼睛。
“睡吧。”他抚着我的后脖颈,又闭上了眼睛。
我明明也困了,也闭上眼,却似乎过了很久,发觉自己睡意全无。
也不知他是怎么察觉到的,过了一会儿,问:“怎么了?”
我辗转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忍住:“你真在这里有情妇么?”
他低笑了几声:“傻瓜……”
“小甜甜出现了,那个碰不得女人的毛病是不是已经好了?”我是基于这个想法才这么问的。
“好了我还跑来让你这样玩?”显然他困了,语气有些含糊:“整天拿我开涮,光睡不负责。”
“哦……”我问:“你早就看出管初夏不是看上去那么单纯?不是事后诸葛亮么?”
649 焦头烂额()
“有那必要么?”他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
“那既然知道你还让她来你家住?”
“老头儿收留的。”他说:“她说她自己去欧洲旅游,但害怕不安全。”
“那也是你领给他看的,而且你妈妈也喜欢她。”
他沉默。
我说:“你之前还和她一起去度假。”
他还是沉默。
算了,他肯定想,我既然不想复合干嘛还问?当然了,这么想是没错的,我贱我知道。
我正失落,便见他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又按住了我的脖子,看着我的眼睛说:“吓我一跳。”
我拉开他的手,问:“什么?”
“还以为你又哭了。”他神态认真:“之前确实想和她交往,我对她还算有好感。”
“你刚还说你早看出她不单纯。”
“我看中的是她的家世,”他说:“她不单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鄙视道:“暴发户而已。”
“哟,苏董眼光真高。”他立刻嘲讽我。
我没吭声。
“而且她吧……”他犹豫着说:“看上去也是我喜欢那一型。”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一型了?”
他挑起眉梢:“什么意思?”
“你要是喜欢这一型,何必这么欺负我?我不敢自称绝色美女,但至少比她漂亮吧?”
他又犯贱:“人家比你年轻呀。”
“对哟,她还有一胳膊名字呢。”说得好像我没年轻过似的。
他笑了,又揉我的头:“我确实有发展的想法,但还没怎么实施就被你介入了。你不必这么刻薄。”
“我讨厌她打扮成我喜欢的风格。”我说。
“这就是你狭隘了,”他笑道:“你可以喜欢这么打扮,她也不是没权利。”
我忍不住看他:“对,我狭隘。”
他扶额头,“你又生气。”
“你明知道我讨厌她,还当着我的面处处帮她说话。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他说:“我的态度重要么?你又不要我。”
我说:“我就是单纯讨厌她的性格,讨厌她不停地撒谎,行不行?”
“行,”他说:“但这跟我没关系,我喜欢她你也没权利反对呀。”
我知道自己不占理,当然说不过他,便作势要爬起来。
但他收紧了手臂,翻身把我压到了下面,在我脸上亲了亲:“好了好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别生气了。有争论这种闲事的功夫不如珍惜一下最后这点时间。”他一边说,手就开始不安分。
我使劲推开他,说:“不要。”
他蹙眉:“你又不睡。”作势又要亲。
我拉过枕头来挡到脸上,用行动表示抗议。
过了一会儿,感觉床上一动,原本搂在我腰上的手臂也抽走了,显然是他翻了过去。
再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传来:“你既不跟我复婚,还为这种事跟我发脾气,我真不理解。”
我没开口。
他像是等了一会儿,语气有点失望:“你也知道我跟她没什么。今天这事一出,更不可能有什么了。”
“……”
“你要选别人再婚,我也不可能待在原地等你。”他说:“我以前还没发现你居然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我掀开枕头看向他问:“所以你是骗我的,你根本不是不能碰女人,对不对?”
他的眼睛瞟过来,却不说话。
“你跟你老爸真是一模一样。”我说:“总是说谎。”
他居然笑了,“这话我妈也说过,不过她当时没算上我。”
我见他还笑,心里愈发不悦。大约也是因为时间到了,眼皮开始发酸,可我现在不能睡,因为一睡着恐怕就会迟到。这样一来,我心里便开始发空:本来明天就复职,今晚我可以在家好好休息,可我却跑到这里来,与他度过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天。我既想复合,又觉得害怕,既想继续在公司做,又担心自己真的被累死。
我知道这样拿不定主意很糟糕,也很愚蠢,可它就是这样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犯迷糊,逐渐没了知觉。
没来得及做什么梦便被敲门声惊醒,睁眼时我发现房间里只有我自己。
我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抓起床头柜上的表来看,糟糕!已经六点了!
我连忙爬下床,没找到能穿的衣服,只找到繁音换下来的睡袍,显然他已经走了。敲门声仍在继续,我忙穿上它去开门,门口竟然是林准易。
他手里端着一个盒子,盒子上是西装袋,神态有些焦急,我开门的那一刹那,他正看表。
我一开门,他也没寒暄,只把东西递过来,说:“已经六点了。”
我接过盒子说:“谢谢。”
我打仗似的换好衣服又从房间冲出来,林准易仍等在门口,并且跟着我下了楼。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我赶忙钻进车里,见林准易也坐进了副驾驶,才想起问:“繁音没走?”
“已经走了。”他系了安全带,扭头冲我笑了一下,说:“但我还有事,需要逗留几天。”
“那你现在怎么……”
“反正顺路。”他说:“送完您正好送我到我的目的地。”
原来如此。
汽车发动,林准易问:“您需要直接送您到公司么?”
“不需要。”虽然繁音那么说,但我还是不能放心地让这辆车开到我公司楼下。
林准易便说:“那您安排您的司机来吧?”
我“嗯”了一声,四处在座椅上找时,才想起手机好像落在了繁音的房子里。抬起头想叫停时,林准易已经把我的手机递了过来。
我不禁狐疑,他又解释:“爸爸临走前要我交给您。”
我一边接过手机一边说:“你现在就开始叫他爸爸了。”
“我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说:“而且已经登记了。”
我按着手机,发现依然是关机,但长按了一下电源键,发现竟然不是完全没电。等待开机的同时听到他的话,惊愕得我差点把手机掉下去:“都已经登记了?”
“嗯。”他又笑了,“因为计划办婚礼的那个月农历所有的良辰吉日政府都休息,所以就提前登记了。”
“原来如此。”我说:“你一定很开心吧。”
繁星所做的事确实让我很不舒服,尤其是她还连累了周助理。当然了,虽然那天我打算开除周助理,但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开除他,毕竟他爸爸的身份特殊,我只是把他调去了分公司,并降了几级。但虽然只是几级,想再爬回来,除了来找我认错保证不再乱来,仅凭努力工作至少得干十几年还得加上一点运气。
如果周助理在,我和繁音之间的事恐怕就不会被我爸爸知道,毕竟虽然他也不希望我和繁音复合,但他是希望留在这个位子上的。
可纵然如此,想起林准易对繁星做的事,我都没办法忍住我想挖苦他的心。
林准易就像没听懂似的,微笑着说:“确实很开心,也要感谢您,她走时我还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说:“我记得她走那天把你扎了。伤好了么?”
“没什么大碍了,”他说:“谢谢您关心。”
我笑着问:“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吧?”
“胸口的已经没事了。”他说:“腿上的,阴天下雨会影响走路。”
“也好。”我说:“给你留点教训。”
他侧了侧脸,神情微妙:“我会疼她的。”
我知道刚刚那话是我多管闲事,这次便不吭声了。
手机来过好多电话,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始终在震,都是来电记录提醒,因为太多了,直到现在它才能操作,屏幕闪得太快,我甚至看不清这些提醒。
我打开提醒,这么多通电话,竟然都是七姐。
她没事才不会联络我,难道是我爸爸的病情有变化?毕竟她是个医生,我回拨过去,她很快接起来,匆忙地问:“灵雨,你到哪里去了?”
“怎么了?”我问:“有事么?”
“当然有!而且是大事!”她说:“昨天下午爸爸要你去见他,可你家里也没人,电话也不听!”
我预感不妙,但还是强作镇静:“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她突然闭了嘴,半晌才想通似的叹了一口气,说:“这事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但这真的是爸爸的意思。律师已经在公司等你了,他要你把财产和股份都给我。”
我诧异地问:“给你?你不是医生吗?”
“是的,他要我放下医院的工作,还说要六姐去帮我。”她问:“你昨天是不是又跟繁音在一起了?”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这就去找爸爸。”
“别去找了,”她说:“他要我告诉你,他不想见你,你乖乖交接就是。”
我说:“这话我得听到他亲口对我说。”
“你自己决定吧。”她叹了一口气,说:“你去问爸爸也好,我也觉得焦头烂额。”
挂了电话,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把公司交给七姐倒无妨,但珊珊协助她,这事就比较可怕了。七姐不懂经营,就算要去熟悉,也要好些时候,在这期间,珊珊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做很多事。
650 这样太难看()
可是,既然我爸爸是要我把股份给性情相对善良、淡泊且不懂经营的七姐而不是珊珊,就证明这件事或许还有一点还转的余地。所以我得去找他。
到医院时,我爸爸病房所在的楼层已经有了许多人。见到我,有的人态度冷淡,打了招呼即可,有的则过来过问我几句,这其中又分为单纯地问候与旁敲侧击地套我的话两种。
即便这几年是我在赚钱给整个家族花,但他们对我的态度始终是对待外人的样子,往日的尊重也是看在钱的份上。
三十年了,无论我的地位如何,能力如何,苏家于我始终是一栋古墓。从这个角度来说,生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