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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他心不在焉地说:“你知道我是什么病吧?”
“以前知道。”我说:“现在病情看样子发展了,我不清楚了。”
“嗯,”他又开始点香烟,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们说我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我,一种是疯子。不过我觉得疯子似乎是有规律的,只要我规规矩矩地生活,他不会轻易出来打扰。”
“什么叫规规矩矩地生活?”
他露出一抹有点坏的笑容:“不喝酒不搞女人。可能他才是你前夫吧。”
我说:“那你昨晚发疯了吗?”
“没有。”
“哦。”
他扬起眉稍:“只有哦?”
“嗯。”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他诧异地问。
“听懂了。”我说:“但我并不关心这个。”
他问:“不关心还问?”
“客套一下而已。”我说:“天气这么热,又饿又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车。”
“大概得走出这一代。”他瞥瞥我,说:“你头发湿透了。”
“嗯。”
“或者你解出来让我看看。”他说:“不能修也也没必要戴着了。”
我的文胸扣子也不是不能修,只是需要用钳子等物捏一下。繁音这双可以直接掰断人胳膊的手当然做得到,这里一望无际,我也热得头昏,便没再坚持:“那你背过去。”
他老实地背过去,但我还是总觉得他随时会转回来,加快速度把文胸扯了出来。
交给繁音后,他找到搭扣,捏了一下又递给我:“好了。”
“谢谢,”我接过来说:“辛苦你再转过去。”
他又转过去了,我连忙脱掉外套和衬衫,还没系上文胸,繁音突然说:“快点!来人了!好像是你未婚夫!”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衬衫往身上裹,但一着急反而穿错了袖子,撕啦一声扯了个大口子,与此同时,繁音转过了头。
我更害怕:“你干什么!转回去!”
他一愣,然后用目光扫了扫我的全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吓成这样?”
我顾不上理他,专心地把坏掉的衬衫摆弄整齐,然而穿到身上才发现破口在中间,即便把西装穿上也无法遮挡。
我急得快哭了,繁音仍在旁边大笑:“开个玩笑而已,你也太当真了……”
我烦透了,怒吼一声:“闭嘴!”
他堪堪收住笑,似乎这才看清我恼怒的脸色,露出了尴尬:“我开个玩笑。”
“滚。”我说。
“没必要这幅态度吧?”他皱起眉头:“衣服可是你自己扯的。”
“滚。”我一秒钟都不想再见他。
“喂!”他露出焦躁,“我道歉还不行?你不要没完没了好不好?”
“明知道我在这种地方换衣服会紧张,还故意开这种玩笑让我出丑。”我感觉我的理智就像这件衬衫一样被撕破了:“你以前就是这样,老是喜欢拿羞辱我寻开心。”
他有点蒙了:“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只是想看看你紧张的样子。”
我没说话,裹了裹衣服,转身往前走。
其实撕破衣服的主要责任在我,谁让我这么不经吓唬。我生气是因为从早晨到现在,他行为语言中对我没有半点尊重。以前在婚姻中,他从不曾尊重我,我想那是因为我没有底线,太贱所致。可如今离婚了,竟然还要被他反复拿来涮,我接受不了这个,因为以为我今时不同往日了,能够在他面前不再那么像一块垃圾。
走了一会儿,身后脚步声传来,这附近又没有其他人,毫无疑问是繁音:“别哭了。”他赶上来把一个什么东西披在我肩上,说:“穿我的。”
我侧了侧脸,见是他的衬衫,便动了动肩膀,以示不用。
但他好像没明白我的暗示,按住了我的肩膀,使我站住了脚步,并且拉我的手臂,一边说:“别生气了,是我不对。”
我本欲继续生气,余光却突然看到他的身体。我差点忘了,他来参加party穿的自然是礼服。现在他把衬衫给了我,自己只穿一件礼服外套,礼服外套的款式与西装相近,此时它巨大的v领后空荡荡的,锁骨和胸口上残留着鲜红的吻痕。他的衣领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因为太大,甚至露出了咪咪。
我一不小心笑了出来,他先是一愣,继而低头看自己,然后也笑了,似乎有点没面子:“完全不穿还有点别扭。”
我没说话。
他又道:“穿吧,我帮你看着,这次不逗你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我的愤怒也就几乎没了。理智重新占了上风,它告诉我对繁音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都是不好的,我更加不能够去跟他翻那些旧账,想要放下过去就要先承认它,想要承认它,就要先平静地面对它。
我换上繁音的衬衫,在衣角处系了个疙瘩,让它看上去不要大得那么夸张。繁音这次老老实实地背对着我站着,一边抽着香烟。
等我换好后,他瞟了一眼,然后笑了:“蛮漂亮的。”
我说:“谢谢。”
我态度冷淡,他便没再说话。
又走了一阵子,前方隐约可以看到公路的影子,后面则连孟简聪家的别墅也看不到了。
我欣喜极了:“有车了!”
“是有了,”繁音却有些意兴阑珊:“但怎么上去?”
“什么怎么上去?”我问。
“这不像是会有出租车的路。”
的确,荒郊野岭,不可能有有许多人来游览,自然不需要出租车。
我说:“那可以搭顺风车,咱们给钱就是了。”
“但我没钱,”繁音问:“你有吗?”
虽然我称得上是富可敌国,但此时此刻,我的口袋里一毛钱也没有。首饰我倒是有,但因为我不喜欢金银,因此我身上都是些玉石等物,它们的特点是外行人看不出价值。
我问:“你有什么首饰吗?”
繁音伸出手腕,露出了他腕上闪闪发光的钻表。
我说:“就这个吧。”
繁音皱起眉头:“你不识货啊?这块全世界独此一块。”
“事后再花钱赎回来。”我说:“我给你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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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 表()
繁音黑了脸:“我觉得你们公司离破产不远了。”
“怎么讲?”
“如果不识货就不会愿意接受咱们的抵押,如果识货,这表可就赎不回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
他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十七岁就认识你。”我说:“这是我听你说过最没智商的话。”
他蹙眉:“好好说话,不要人身攻击。”
“连个顺风车都不会打,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好好说话?”我睥睨着他说:“我看你们家族复兴无望了。”
他脸色难看起来:“好,你会你去。”
我朝他伸手:“手表拿来。”
他像护宝贝似的把手背到身后:“自己想办法。”
“好,”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一毛不拔等下就别想上车。”
他嘿然:“你不要太自信了。”
“高速公路上的单身女性是最好拦车的群体。”我斜了他一眼,道:“哪怕我一分钱也没有。”
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睖了我一眼道:“也不是没有身份的人,怎么想着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回得了家就不算下三滥。”我说:“不拦车就别跟着我,影响我成功率。”
他居然真的站住了脚步。
这条路不是高速公路,但货车很多。我来到路边,打算寻个看上去稍微“靠谱”些的车招手。就这一会儿,已经过去两辆卡车,一辆司机放慢速度看我,另一辆干脆咧嘴坏笑,且朝我招他那脏兮兮的手,估计只要我开口,他立刻就能踩刹车,那接下去我可能就开不了口了。
这情况弄得我有点紧张,忍不住扭头张望,发觉繁音正在树林里靠着树站着,脸上余烟渺渺,见我看他,朝我招手,那姿态就像在嘲笑我。
很快,远方开来一辆黑色奔驰。
我估摸着这条路很难再有更高档的车,便伸手拦它。汽车毫无悬念地停了下来,车窗放下,司机居然是一位模样颇周正的年轻男人看打扮像是公司高管这类。
他的副驾驶上还有个年轻男人,和他穿着同款的西装。
一开车窗,男人便问:“小姐是迷路了吗?”
“是,”我说:“我和我老公来明阳湖游览,但不小心弄丢了钱夹,想请二位载我们到市区。”
斗嘴归斗嘴,无论站在谁的角度,我都不能把繁音丢在这。而我俩穿成那样说是兄妹也不合理,因此我只能这么说。
车里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显然交流了想法,司机笑着说:“你老公在哪里?”
我转身找繁音,却发觉他不知道跑哪去了,竟完全不见了。
我说:“抱歉,我老公他刚刚还在的,两位如果愿意帮忙,我这就去找他。”
司机朝我看的方向看了看,又重新看向我,神态开始暧昧:“看样子你的‘老公’是躲起来了,小姐,正好我们车上只有一个空位,可以先载你回去,明天你再来接你老公。”
我见副驾驶的那位正开车门,心里感觉到不对,我朝后退了几步,四下再看,依然没看到繁音。
我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那就算了,辛苦了。”
我正想转身,副驾驶那位已经来到我跟前。可能是因为四下无人,他拉开后排车门,毫不顾忌地拽住了我的手臂,开始把我往里推。
我尖叫了一声,连忙挣扎,却被抓住了头发。在我的头被摁进去的那一刻,我看到后排坐着一个年轻姑娘,她的手脚被绑着,嘴巴被封着,正张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我。
世界上一定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只是在公路上拦车,都能如此恰好地拦到劫匪。
就在我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推进去的那一刻,车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抓我头发的手松了。
我得以脱身,连忙爬到车外面,此时副驾驶已经躺在了地上,脑袋就像被秤砣敲过似的凹陷了一块,伤口中有血以及豆腐渣样的东西,眼睛依然圆睁着,显然已经死了。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种恶心画面了,不由捂住嘴,厌恶地看着那个光着上半身穿礼服的变态猥琐男把手伸进车窗,打开车门,然后拖出已经吓呆的司机,揍了几拳,又踢了几脚,直打得那司机失禁。
我忍着想要干呕的欲望,说:“别打死,他们是绑匪,留一个报警用!”
繁音便停了手,扭头看向我,问:“你怎么了?”
“太恶心了。”我说:“你去把他的裤子弄掉。”
繁音黑着脸看了我一眼,拖着那司机进了树林里。
我钻进车里帮那女孩松了绑,女孩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二岁,皮肤吹弹可破,长得清新靓丽。她只穿了简单的蓝色牛仔裤和线衫,看上去清新逼人。
显然她吓得不轻,小脸惨白,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我,许久才问:“姐姐,是……是我爸爸让你们来救我吗?”
我问:“你爸爸是哪位?”
她咬住了嘴唇,警觉的样子如同一只骤然遇到危险的小松鼠。
我说:“你别怕,虽然我只是来搭便车的,但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可杀了一个人。”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刚刚外面的哥哥,我好像见过。我可以问他的名字吗?”
“在你先说自己的名字之前,”我说:“不可以。”
“哦,”她说:“我叫管初夏。”
这名字我没有听过,但姓氏好似有些耳熟。我正想着,身后传来繁音的声音:“你是管庭启的什么人?”
管初夏看过去,说:“他是我爸爸。”
我也想起来了。管庭启是一位虽然低调,但十分富有的投资家,同时他也是一家跨国企业的股东,那企业和我们家还有些生意往来。不过相比之下,他的投资能力比经营公司更为厉害,所以公司的董事长由他夫人出任。
我要是没记错,管庭启今年至少六十岁以上,本育有五子一女,但由于女儿在十六岁那年车祸去世,便又生了一个小女儿。我并没有见过那小女儿,只知道管式夫妇将她视做掌上明珠,宠爱有加。
我便热络了些,朝她伸出手:“原来是管小姐,幸会,我是苏灵雨。”
她也伸手握住我的手,眯起了可爱的眼睛,说:“原来是苏伯伯的女儿,我常常听我爸爸提起你呢!”
我说:“我也常听我爸爸说起管先生。”
虽然管家很有实力,但仍没有资格进入苏家的圈子。
我这么说比较抬举她,不过她看样子没有听出来,而是看向繁音,歪了歪头说:“我觉得我见过你。”
我介绍说:“这位是……”
“别告诉我,”她打断我说:“让我想一想,我真的见过他。”
我看向繁音,显然他们真的见过,繁音站在我身后,手扶车门,眯着眼睛笑。
地上那个瑟瑟颤抖的就是司机,他被繁音剥得一丝不挂,绑住了手脚,满头满脸都是血。
管初夏一直盯着他看了老半天,才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手腕说:“是你……”她突然脸颊绯红,害羞地住了口。
繁音转动着手腕上的钻表,笑了:“我还以为管小姐已经把我忘了。”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里放着光,这种光是无法隐藏是喜欢,它与欲望的目光完全不同。我记得他以前总是这样看念念,但我想不起,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他是否曾这样看过我。
“怎么会呢?”管初夏依然红着脸,声音也低了,露出小女孩的娇羞姿态来:“这是第二次了,你又救了我。谢谢你!”
繁音笑着说:“应该的,不要客气。”
管初夏更高兴了,说:“上次我请人送这块表给你,你却回说‘下次请不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以为你不喜欢它。”
“我很喜欢,只是它真的太贵重了,”繁音笑着说:“所以……”
我不得不打断他们:“咱们先上路吧,我去开车,你们坐到后面慢慢聊。”
我在开车,不过繁音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管初夏就坐在副驾驶后。她把两条白白嫩嫩的手臂搭在繁音的座椅上,两个人聊了一路,但或许因为我在,他们谁都没有提起上一次。
管初夏告诉我们,她正在读大学,和学校的同学一起到度假村玩,在路上被那两人搭便车,她允许后,他们掏刀子威胁她,把她绑架了。
到警察局后,我总算联系到了我的助理,管初夏的母亲来了,繁音的律师也来了,我和繁音自然拿到了衣服,总算不再那么狼狈。一番处理后,很快,我们三个人便离开了警察局。
管初夏先被母亲带走,我的司机也备好了车,我正要上车,繁音突然在我的身后说:“等一下。”
我站住脚步,转身说:“衬衫我会陪你一件新的,一模一样。”
他勾了勾嘴角,说:“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说:“那我先走了,抱歉我还忙。”
我正想转身,肩膀突然被捏住。我眼看着他的脸贴了过来,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至少有预感。我别过头,感觉他的动作也一并停住。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你昨晚一直要我亲你。”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你早晨还说你不认同你爸爸的想法。”
他说:“我没撒谎。”
我没说话,转身上了车。
593 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