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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音哼了一声,道:“就算那样,我的法定监护人也不是你,是我爸爸。”
“没错,但我有权帮她跟你打官司。”看样子韩夫人非常生气,说:“至于那个监护人,你以为谁愿意当一个三十多岁成年男人的监护人?”
繁音受了侮辱,脸上呈现出怒火。韩夫人立刻说:“今天下午,我立刻动身去见苏先生,与他商量合适的方案。音音,你最好能拿出一个好的态度,免得等你进了监狱,你们繁家就树倒猢狲散。”
繁音没说话,以韩夫人的能量,说出这种话,并不算是夸海口。
“另外,”她又说:“给我把话带给繁盛,从今天开始,星星和你们家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姓林的敢去骚扰星星,我第一个让他进监狱。”
繁音没说话。
他俩的争斗上,是韩夫人赢了,可对我来说,却是我输了。
韩夫人怒气冲冲地下了楼,我很想告诉她,希望她别顾忌我养父的话,我只想离婚,此外什么都不想,却没有机会。
她走后,繁音依然站在原地,收起了手枪,朝我看了过来,问:“满意么?”
我说:“是你今天先爽约,说好做手术,却放你爸爸进来。也不知怎么欺负星星,逼得她割腕自杀,还不给她用药。”
他没有说话,只非常狼狈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星星一死,林准易也没辙,我也没……”
他朝我走过来了,我有点慌乱,闭上了嘴。
他一直来到我面前,慢慢地跪了下来。
我没说话,眼睁睁看着他趴过来,把头埋进了我的肚子上,双手攥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坦白说,除了他愿不愿意打我,他的其他想法,我一概不想猜。
他这样抱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灵灵……”
“……”
“你不要这样。”他说:“就算想让我妈妈帮忙,也不用这样……何况她也帮不上。”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是没说话。
“我真受不了你这样,”他矫情地说:“不是我干的,你不要这样栽赃我。”
我问:“你是第一次被人栽赃么?”
他没说话。
对,我不服极了,我觉得他的话让我反胃:“你没有栽赃过别人么?”
他还是不说话。
“哪条规则规定我不能栽赃你?哪条规则规定我必须好好对你?何况论起颠倒黑白,我可远远都不及你!”
他总算把他该死的脑袋从我的肚子上抬了起来,像小狗望主人那样望着我。
我说:“你也就能欺负我,欺负你妈妈,欺负我们这些女人。”
他没说话,垂下了头,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我又动弹不得,只能待在原地,望着遍地的尸体,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难以言喻。
他开了口,说:“你不用对我妈妈太抱希望,你爸爸根本就不同意。”
“我和你不一样。”我说:“我不需要监护人。”
“但你爸爸会阻挠她。”他重新抬起头,望向了我,说:“过几天我就请我爸爸来,当面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
我说:“我会自己跟我爸爸谈。他只是我的养父,无权决定我是不是要死在一段婚姻里。”
“解释清楚之后,我就把他软禁起来,这样他就没办法再胡来。”他握着我的手,说:“就按咱们上次提的条件……灵灵,你告我的状没有意义。他们都斗不过我。”
419 我只有你()
我不由皱起眉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没那个必要。我在吃药了。灵灵……”他继续自说自话:“我会好起来的,肯定不会再发疯打你了。”
我不又沉默下来,望着他,觉得他疯了,又觉得他没有,他的表情异常清醒,目光完全不空洞。但如此絮叨实在不像他,更不像小甜甜。
“今天的事的确是我疏忽,没有防备着我爸爸,但你放心,我尽快就跟那老头子说清楚。”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目光很是可怜:“灵灵,我都改。你不要这样……”
我问:“你想我不要怎样?”
“我被人栽赃过,我每天都在想办法栽赃别人,可是你不会栽赃我的。”他疯狂跳转的逻辑让我更不安了,他真吃药了?怎么感觉还不如不吃?“灵灵……你别看他们个个衣冠楚楚,巧言令色,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爱我,所有人都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是……我知道,只有你不是。”
我问:“你是小甜甜吗?”
他没答,只说:“我妈妈嘴上不说,但其实更疼我妹妹。虽然我也是她生的,可她恨我,怕我,她不爱我,她恨不得没有我,她只是不敢说。你别看她表面正直,她内心很虚伪。”
难道他现在是小甜甜?
可看表情实在不像,他现在谁都不像。虽然他说得都像是疯话,但他神态依旧很正常,看着我的眼睛,那神态与念念向我告状说狗狗欺负她时如出一辙。我无可避免地听着,无可避免地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不过我给不出答案,我只知道,如果当年韩夫人在,至少可以保证繁音不会遇到那种继母,即便家庭不和,也没有实际伤害。可如果韩夫人在,面对繁老头那种纵然一把年纪依然冷血残忍的变态,她的结果恐怕不会比我好太多。
他还在说:“我爸爸也是,他口口声声说他爱我,其实不然,他只是想利用我,他利用我讨好我妈妈,因为我妈妈有基金会,讨好不成,他就开始和继母一起虐待我。他只有我一个儿子,是因为他害怕我妈妈,我妈妈不准他有其他继承人,不是因为他只想要我。而他们明知道做这行会让我病情加重,却还是让我十六岁就进入这一行。灵灵,你说你爸爸不爱你,我明白,因为他们也不爱我。即便他把所以钱全都给了我,也不能证明他爱我,他们只是没有别的选择。”
我承认,他这番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把钱给别人很容易,但爱对方真的太难了。爱伴随着牺牲,可我养父甚至不能忍耐我的“烦”。
见我动容,他攥紧了我的手腕,更加激动:“所以灵灵,我心里很清楚,只有你才是爱我的。我只有你。”
我忍不住了,说:“那你还打我。”
“以后不会了。是我不好。”他落寞起来:“我习惯了……”
我问:“你到底是谁啊?”
他没回答,只是握着我的手,垂着头,脸上挂着难过的神情。
听了这些,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我总是忍不住对他心软。这些话如果放在不久的从前说,我肯定要弯下腰去抱住他,告诉他我愿意给他机会,告诉他我其实等这些话等好久了,告诉他只要他现在开始,我不介意给他机会。
可是,都太晚了。
我真的已经死心了,因此,此刻只有一些感动,却没有去抱他的**,没有原谅他的**,甚至也没有反驳他的**。我觉得心里空空的,很怜悯他,我知道他可怜,他很可怜,他不仅可怜,他也很蠢,即便他在工作上所向披靡,他牢牢地掌握着他的每一个部下,他不惜一切代价地收买着这些人的心。可他不懂我的心,现在他说他觉得这世上最爱他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悲哀。
真的,不用太久,在他扇我那几个耳光之前,我只需要他稍微对我好一点,不用他下跪,不用他忏悔,不用他做这些没尊严的事。他只要不伤害我,做出一番想要为我们彼此努力的姿态,即便他的病终究无法治愈,我也愿意陪他的。
可他不懂我的心。
也不懂他自己究竟有多可怕。
这之后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我开口问:“能先找人把这些尸体处理了么?”
他没说话,依然握着我的手腕,低头看着我的手。
我说:“这股味道太难闻了,而且看起来也恐怖。”
他又开始自说自话:“疼么?”
“什么?”
“手。”他说:“我听说指甲断了。”
他好像又正常了。
看来刚刚只是短暂的崩溃。
“现在不疼了,我吃止痛药了。”我问:“你听到我的话了么?能把这些尸体挪走么?”
他没说话,又发了一会儿呆。在我的脚已经开始发麻时,他终于站起了身,系上了西装的纽扣,整理着凌乱的袖口,有条不紊的样子,比谁都像正常人。
门口其实站了很多人,都是刚刚听到枪声冲进来的手下。见他起身,有反应快地跑了进来,在旁边等他吩咐。
显然繁音已经彻底从刚刚的崩溃中醒悟过来了,先说:“派人处理尸体。”
韩夫人带来的人可不像黑帮分子,处理起来难一些,何况韩夫人跟他起了这样大的争执,肯定要拿这些尸体说事。
手下肯定是想到这个,说:“先生,韩先生刚刚打来电话,说马上派人来接尸体回去。”
“销毁。”繁音说:“把接尸体的人扣下。”
手下先把堵在我房间门口的尸体挪走,繁音便转身过来把我推了回去。关上门后,依然能看到地面上几近干涸的血迹和浆液。
繁音见我一直往那边看,便把我推到了里面,说:“我这就去见你爸爸,争取赶在我妈之前到。”
我冷笑了一声。
“如果你爸爸也跟我妈站同一立场,那就离吧。”他说:“但这基本不可能。”
我说:“他干涉不了这个。”
“但他能阻止。”他说:“我妈妈不可能跟苏家树敌,毕竟除你之外,还有那么多更可怜的人需要韩舅舅帮忙。”
幸好我刚刚没感动,否则现在又要抽自己的耳光。
“我估计至少要走两天,回来之后就安排见我爸爸。”看来他还记得自己刚刚的话:“这两天需要他来处理家里的事,他可能会给你一些压力,但你别在意,那个老神经病只是嘴上说说,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说:“不能让他别来这边吗?”
“如今家里没人可用。”他笑了:“你莫名其妙把小家族的管事都杀了,他们正闹得凶。以他们的实力,敢这么跟我闹,背后肯定有人支持。我怀疑是你的姘夫,不过你肯定护着他。所以,我不能把生意留给你。”
我说:“你们家的事我再也不会插手,我只是不希望你爸爸来恶心我。”
“那没办法。”他说:“决策失败就要承担后果,我爸爸不想杀你,只是想让你低低头。”
我问:“低什么头?”
“找人给我生个儿子,”他摊手:“你来养。”
我没说话。
“你可以告诉他你想自己生。”他提醒。
“我自己知道怎么说,不用你教我。”
他眯了眯眼睛。
为了转移话题,我问:“你真的开始吃药了?”
他又笑了,抬手按住了我的头顶,得便宜似的问:“想知道?”
“不想回答就算了。”他铁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420 气死他()
“在吃了。”他使劲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精心梳理的头发弄得十分毛躁,也令我的心情十分毛躁。他还在笑:“吃了两天了,目前没感觉到什么效果。”
“挺好的。”我问:“你能不能别这样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笑?”他一辈子叛逆,越不让他笑,他越是笑得开心。
“不知道。”我说:“也不想知道。”
“我笑你嘴巴厉害,口口声声说你不要我了,还真把我吓住了。”他说:“但还是关心我。”
“你搞错了。”我觉得他的理解能力很有问题,“我现在依然希望你把病治好,是因为孩子慢慢长大,慢慢会明白你的病意味着什么。我不想让她们害怕你,也不想她们觉得自卑。”
他动作僵住。
“你既然这么在意你父母如何待你,怎么从来都不考虑孩子们?星星之所以有今天,已经是你自食恶果。”我说:“希望你能多多为孩子们着想,想想当初你是如何把怜茵举起来又往地上砸的。你年纪越大,自制力越差,也就越难控制你的病。如果非要与我有关,那就是我很高兴,因为你终于意识到你的病让你失去了一切。虽然使我离开的其实并不是你的病。”
他好像前面都没听进去,只敛起了笑容:“那是因为什么?”
我没说话。
不想回答他,不想告诉他。我既怕他听不懂,又怕他听懂了,既怕他听懂了不照做,又怕他听懂了照做。我不想回头了,我是个偏执的人。
他可能觉得自己吃药这个态度是可以加分的,因此此刻的表情有些悻悻然,放下手说:“那我走了。我爸爸一定会找你谈,现在你也知道他想谈什么,我建议你别搭理他。”
“放心。”我说:“我知道怎么说。”
他睥睨向我,道:“你最好别说像‘我巴不得他离婚娶别人让别人去生’这种话,他要是能掀起什么风浪,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我说:“我只说我的真心话。”
他没说话。
我看向他,继续说:“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你妈妈时,我也没想她可以真的帮多大的忙。对我来说,让你和你家人明白我离婚的决心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怕得下跪本来就是徒劳的。”
显然他不能接受我拿这件事嘲笑他,脸上立刻呈现出怒气,扭头出了门。
我自己把轮椅挪到窗口,今天是个阴天,看这架势又要下雨。
哎……
虽然今天发生了一系列让人不快的事,但终究星星的命保住了,看韩夫人的态度,那孩子也一定要拿掉了。只是救了她的终究还是她自己,我若有那一刀切在自己手腕上的勇气,恐怕也早就成功逃脱了不论以哪种形式。
接下来,我没有任何消息,这几天都是其他医生照顾我。我试着打听过,但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看样子有人让他们闭嘴了。
可能是因为我出去的时间与其他人不同,我并没有遇到过繁老头,家里看上去也挺平静,若不是繁音提前提醒我,我都不知道这老头来了。
当然了,繁老头终于主动来了。
是我吃下午茶的时间,其实没有运动却总吃东西让我长胖了很多。我也觉得自己没必要与食物过不去,要是我变成肥婆,繁音或许就不要找我解决需要了,或者干脆不要我。怀着这种美好的愿望,我又要了一块奶油蛋糕。
送蛋糕的女佣带着繁老头一起进来了。
这老头依然是一副和善的面孔,身边跟着沈医生,她挽着他的手臂,一副他女儿的嘴脸。
他们不由分说地坐下来,繁老头见到我有些讶异,说:“灵灵的脸色很好呀!”
我说:“您更好。”
他笑了,朝我的手点了点头,问:“手好一些了吗?”
“还很疼。”我不想掩饰它。
繁老头却只点头,说:“这件事确实是爸爸照顾不周,当时我心里焦急,无暇顾及,毕竟星星生死未卜,没有注意到你的伤势。音音打来电话质问我,我都不记得有这件事,真是老糊涂了……”他脸上露着客套的笑容,而我也是此刻才突然发觉,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对我笑,这么虚伪,这么客套,这么富有距离,我究竟是怎么把它误读成视如己出这种珍贵的情感的?
我忙着观察他的脸,也就无暇太思考他的话,没有接他的话茬。
直到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