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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可没泼脏水,本就是她有心让我病拖着不得好,老祖宗不罚她已是运气,哪里还敢喊冤?我不过加重药剂,把事情闹大些罢了。”
“倒是孙姨娘捡了个大便宜。”
苏靖荷摇头,怎么是便宜呢,秦姨娘是什么厉害角色,岂会平白把中馈拱手让人!
得不到便不觉得失去,如今尝到了掌中馈的甜头,再让她交出来,她可甘心?怎么都得想方设法夺回来。换成日后的孙姨娘,同样不会甘心!
人啊,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果真如苏靖荷所言,这事最后成了邢婆子居心叵测,挨了五十板子遣回家去,赵二被送进官府,听说没两日就死在牢房里,秦姨娘也因为督导不严,挨了训斥。如今各个院子里都安分得很,也都知道新回来的三姑娘不能得罪。
而苏靖荷的这场病,终究是在中秋节前大好了。
…
青黛拉开柜子,捧着最上头那件桃红色的衣裙,问着:“小姐可是穿这一身出去?”
这身桃红色的衣裳是前两日老祖宗命人送来的,颜色鲜亮,最衬苏靖荷的肤色,偏偏苏靖荷却不肯穿。
“还是那条天青色的长裙。”
青黛嘟着嘴道:“太素雅了,老祖宗说今儿清池上会有许多家姑娘,小姐穿得太素不打眼。”
“我若穿得太艳倒叫人笑话,孝期头一年都没过。”
这么一说,青黛方觉自己考虑不妥,赶紧换了长裙。
替苏靖荷穿衣时,忍不住笑出:“听说前些日子五姑娘特地做了件胭脂红的衣裙,如今穿不上了,可要气死。”
本来这趟苏靖荷是要和苏菀一道出门,却偏偏老祖宗给苏菀禁了足,多少还是和前些日子苏靖荷的病有关系。
苏菀不允许出去,小婶娘自然也懒得动,老祖宗只好又叫了秦姨娘带着苏莨和她一起,更有大爷苏阳陪着。
“沉香,命人把那件桃色裙子送去给二姐。”
赵姨娘平日在府里无声无息的,最容易被人遗忘,一双儿女也默不吭声随了赵姨娘的性子,不得苏瑜和老祖宗欢心,平日里极少有机会出门,今儿却是破天荒了,想来二姐并没有多少像样的裙子。
“咱们姑娘对二小姐极好。”青黛说着。
自然是好,三弟没有出世前,赵姨娘带着苏莨住在荣华院的偏殿,即便是姨娘,还和之前做丫头时那般伺候着何氏,尽心尽力。她们姐妹和苏莨也算一处长大。
待她好的人,她都记得。
“呀,咱三姑娘真是好看!”秦姨娘进屋时,苏靖荷已经穿戴好了,只听她嬉笑说着:“这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投胎到了咱们家,是老天爷赐下的福气啊。”
中馈被夺后,秦姨娘这张嘴愈发甜了,歹谁身上都夸得天花乱坠,讨好至极,唯独和谢韵琴生分。
苏靖荷看着镜中的自己,长裙虽素雅,却凸显高挑,略施薄粉倒也清丽脱俗,她的容貌算是府中拔尖的。
没多久,一行人出了府门往京城西南方向的清池而去。
第13章 清池()
中秋佳节,长街繁华,夹道丹桂飘香。
不多时便到了人声鼎沸的清池,丫头们扶了几位主子下车,在苏阳的领路下,上了岸堤旁最高的楼阁。
楼上赏景最佳,临窗而望,清池波光粼粼,浮着荷叶田田,偶有轻舟划过,带起水面漪澜。
三楼雅阁皆是珠帘相隔,因着能上来的都是贵家公子小姐,相熟的不少,都互相走动着。偏偏苏莨极少出门,苏靖荷又是多年不在京中,便少了搭话的别家小姐。
“尝尝醉云楼的三桂,桂花糕,桂花茶和桂花酿,味道甚好。”
苏阳替姨娘和两位妹妹斟了茶,他平日跟在安国公身边,与贵家公子们走得亲近,这样附庸风雅的地方自然常来,很是熟悉。
没多时,便有人和他打了招呼,说话间,或多或少也往苏莨与苏靖荷那边看去,苏家的女儿长得都好。
男人们聊起来便要喝酒,苏阳跟着大伙去了楼下热闹,雅阁里只剩下丫头们伺候着三位女眷。
苏靖荷尝了口桂花糕,不禁想起小时候,笑道:“许多年没吃过赵姨娘做的桂花糕。”
“姨娘这些年身子骨愈加不好,少下厨了,不过三妹妹想吃,姨娘肯定愿意去做。”
苏靖荷摇了摇头,有时候怀念一样吃食,并不是因为味道,只是怀念逝去的时光。
中间戏台慢慢响起起锣鼓声,上演了一出嫦娥奔月,大家都认真看戏,秦姨娘本还和她们有说有笑,却突地有些坐不住,道:“姑娘们好生看戏,姨娘遇着熟人,过去说会儿话。”
苏靖荷点点头,秦姨娘素来长袖善舞,倒有些好奇这回又见了谁?
眼神顺着秦姨娘的身影,瞧着她喜笑颜开捧着一位刚刚上楼的华贵妇人,妇人身边跟着的姑娘与苏靖荷年纪相仿,亭亭玉立,标致风流。
那姑娘颇有些无趣地环顾了四周,偏巧和苏靖荷视线对上。
先是讶异,而后恍悟,姑娘缓步走近,掀了珠帘,问着:“可是安国公府的三姑娘?”
“这是陈御史家的五小姐,陈如意,与四妹关系最好。”苏莨小声在苏靖荷耳畔说着。
苏靖荷起身,笑对陈如意:“以前总听小曼说起如意妹妹,一直好奇想见见。今儿倒是巧了。”
说到苏曼荷,陈如意也有些伤感,京中贵家小姐不少,她却和苏曼荷最是玩得来,却不想……
“小曼姐说我什么了?”陈如意吸了吸泛红的鼻子,侧头问着。
苏靖荷笑笑,省去了那些恭维话语,学着苏曼荷俏皮的模样,说道:“此人,多半有心疾。”
旁边的苏莨被这话一惊,轻轻拉扯了苏靖荷的衣袖,倒是迎面的陈如意噗嗤笑出:“是小曼会说的话。”
她是家中幺女,被人宠惯多了,行事胆大荒诞,总被苏曼荷笑话她疯癫。
因着这句话,陈如意对苏靖荷多了几分亲昵,道:“小曼姐也常说起你,我以前总想,再相像的两个人,也总能分辨出来,如今一见,姐姐和小曼就像是一个人。”
苏靖荷眸光柔和:“你当我是小曼也可。”
陈如意点头,越过苏家俩姐妹往窗外看去,而后突地拉过苏靖荷的手,凑近她耳边说着:“外边湖光正好,姐姐可否陪我泛舟一游?”
苏靖荷一愣,大哥和姨娘都不在,她不交代一声就走开,实在不好。可那一声软糯的“姐姐”,又叫人不忍拒绝,只好依了她,对着苏莨说着:“二姐可要一起去?”
苏莨瞧了眼陈如意,见她对自己并不喜欢,便作罢:“等会姨娘过来寻不到我们该着急了,况且我喜欢看戏,这一出还没结束呢。妹妹不识水性,游湖时万万小心着,早点回来。”
还不待苏莨交代完,人便被陈如意拉着往楼下去,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没变。
…
清风徐来,天高云淡,倒也是泛舟游湖的好天气。
然而被拉着躲在湖边黄槐树后,见陈如意时不时往前边探去,心下好奇:“不是说想泛舟游湖?”
陈如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带你来看美人的。”
苏靖荷抿唇一笑:“那也不至于躲着瞧啊。”
御史千金,又是陈贵妃的内侄女,如今陈贵妃宫中得宠,儿子成王朝堂得势,京城哪家姑娘不想与她结交?
陈如意本想解释,听见远处人群中一阵骚动,当即把身子隐在黄槐的粗干之后,小声道:“来了来了!”
好一会儿才看见远处长廊走下来的两位公子,正缓步往她们这边走来,一个俊逸不凡,一个潇洒闲雅,正是谢玉和裕王周辰瑜。
好奇如意口中的美人,苏靖荷不免多看了几眼,二人身侧倒是跟着一身粉色纱裙的姑娘,腰间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少女簪花,巧笑倩兮。美则美矣,却并非出众,比起身侧两位,都略显逊色。
莫非如意所指美人并非女子,而是为看郎君来的?
眼皮微微跳动,苏靖荷看着跟前的如意使劲儿探着头,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寻什么,一着急,便踩上了一旁的大石头。
“小心!”这一声终究是晚了,苏靖荷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如意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从石头上栽下,她想去扶,一拉扯,两个人都暴露黄槐树外。
“表妹?”裕王看着地上滚圈的女子,有些诧异问着:“你在做什么?”
边说着,边把右手伸出,如意却很是自然将手交过去,借着裕王的力道起身,而后拍落身上灰尘,有些呲牙,回着:“我与苏姐姐在这赏景呢。”
赏景需躲到树后?裕王抿着唇,看了眼如意身后的苏靖荷,京城贵家姓苏的不多,能和表妹这般亲近的,只能是安国公家的小姐了,遂看向一旁谢玉。
哪知那人已经走上前几步,温和问着:“可有摔着?”
“没……没有。”苏靖荷摇了摇头,她最多受了惊吓,真正摔疼的怕是如意。
“我认得你,苏菀的姐姐?”身侧的粉衣少女走近一步,说着:“我们见过,在静轩斋。”
第一眼苏靖荷就认出了她,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遂回以浅浅一笑。
“静轩斋?七妹,你什么时候又偷跑出宫了!”裕王打趣说道。
竟是灵阳公主,苏靖荷不禁抬头看去,只见公主吐了吐舌头:“又说漏嘴!六哥哥今儿就当没有听到,可好?”
“公主就一个人?我刚来的时候明明有看见庆王!”
如意嘟嘴说着,有些失落,却是让周辰瑜面色一黑,拎着如意颈后衣领往湖边走去:“这儿赏景有什么趣味,随我乘舟去湖心亭饮酒作诗,才是畅快。”
上了船,裕王看了眼岸上三人,又对灵阳道:“七妹,还不赶紧过来!”
灵阳一撇嘴:“我要和玉哥哥一起的。”
裕王微微眯眼:“那,回宫后我可得把刚刚听见的告诉给父皇了。”
“别!”灵阳一急,央求地看了眼谢玉,却见他纹丝不动,神情自若。
无奈跺了脚,灵阳公主只得乖乖跟着裕王上了船,很是依依不舍看着岸边的谢玉。
待船夫开船,裕王亦朝岸边谢玉一个眨眼,谢玉浅浅一笑,算是领情。
…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二人漫步其中,苏靖荷有些忐忑,一直低着头无言数着步子。
“听说前阵子病了?”
“嗯,如今已没什么大碍。”
“我前日陪母亲去大觉寺上香,特地为你求了道平安符,佑你无病无灾。”
一道精致小符递到眼前,苏靖荷转过身,与谢玉对面而立,他唇角浅浅含笑,仿若春风化雨。
苏靖荷接过东西,轻声道谢。谢玉却是看向她发间的碧玉簪子,轻轻说着:“很好看。”
抿着唇,苏靖荷娇羞低下头,正好清风掠过,带落点点黄槐,谢玉抬手,将落在苏靖荷发梢的槐花一一拂开。
黄槐树下,一对璧人。
清静的美好终是被脚步声打断,谢玉跟班小厮上前,在他耳畔低语几声。没多时,他笑对苏靖荷,温和说着:“还有件事情处理,你先回醉云楼,等会我让人去接你到湖心亭。”
苏靖荷点头,看着谢玉转身走远,才低眉瞧着手中的平安符,握紧,心头温暖。
正欲回去,却眼尖瞧见不远处一晃而过的身影,正是那日给她批命的老和尚。
她一直视这些人为江湖骗子,本不以为意,可中秋佳节一个老和尚跑来这里做什么?
心中好奇,脚步不自觉地跟了上去,沿着湖边一路小心尾随,直到湖畔树林深处,感觉四周人声渐稀,方觉走远。
不敢再跟,苏靖荷躲在树后,暗暗自嘲,今儿大过节的,她尽在躲树后头过了。
不一会儿看见有人走来,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面容。在老和尚跟前转身站定,又被老和尚的身躯遮挡住。
因为离得远,苏靖荷听不清二人说话。只觉得刚刚那人走路的背影实在熟悉。
聊了几句,不知叫唤了什么东西,待老和尚走开,终于将男子正脸露出。苏靖荷眯着眼仔细看过去,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
心虚之下,苏靖荷连退几步,只见那人脸色大骇。苏靖荷却再看不清听不清,一个重心不稳,直直掉落湖中。
第14章 落水()
在湖里扑腾了许久,冰凉的湖水咕噜咕噜响起在耳边,渐渐四肢无力,再听不见声响,身子无助地一点一点往下沉,窒息、恐惧,直到思绪不太清明。
绝望之际,隐隐觉着一双大手揽过自己的腰身,整个人被借力托起,她睁不开眼,却用仅剩的力量抬手去抓,然而手掌触碰的除了冰凉,还是冰凉。
“阿靖,阿靖!”感觉到有人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不停呼喊着。
身体不断的晃动下,她努力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熟悉却焦急的脸庞。她扯了扯嘴角,想说话,却是吐出一大口水。
“醒来了就好,你可是吓死二哥了!”苏牧松了口气,说道:“怎么没事跑林子里来了。”
咳了几声,喉咙虽不大舒服,声音却渐渐找回,苏靖荷环顾了四周,空无一人,才是问着:“二哥怎么在?”
“还好我在,不然你可就淹死了!”
“二哥救的我?”苏靖荷诧异。
苏牧点头,将自己的外衣披在苏靖荷身上:“可不是我,不然你当菩萨显灵?还是河神救命?”
看了眼苏牧,苏靖荷沉默没有做声。
“小姐,小姐!”远处沉香和青黛的声音传来,待看见二爷怀中湿漉漉的苏靖荷,先是一惊,青黛最是咋呼说着:“天啦,小姐怎么落水了!”
“已经没事了,可是姨娘在找我?”
沉香上前两步,点头回着:“谢公子派人来接小姐,秦姨娘让奴婢们赶紧出来寻您。”
如今这模样,怕是不能不过去了,苏靖荷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却被苏牧抱起,只听他道:“你们回了秦姨娘,就说小姐现在和我在一起,让她不用担心。”
“可,谢公子那里……”
“或许,你们想把你家小姐落水闹得人尽皆知?”
沉香立刻闭了嘴,见小姐点头默许,便拉着青黛走开,安抚着:“姑娘自有主意的,事情闹开,指不定回头被姨娘怎么嚼舌根子。”
…
想不到苏牧在湖边竟有一间空置的小院,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浪荡子,远不是众人眼中那般不堪。
院子里没有女眷,翻来找去,也只寻到一身干净的男装。
沐浴过后,换上苏牧给的衣服,苏靖荷只觉浑身不自在,在苏牧再三催促下走出房间,尴尬笑着:“不大合身。”
一口茶水喷出,苏牧以扇遮面哈哈笑着:“倒有些玉面郎君的意思,就是瘦小了点。”
“二哥还笑,我说了要去买一身女装的!”
将冠往苏靖荷头上一戴,压过了小半个脑袋,苏牧说着:“我这院子里也没个女人,怎么好出去买衣裙,你这般模样怕没人认得出来。”
理了理头发,苏靖荷折回屋里对着铜镜看了许久,才稍稍满意。
“倒是好簪子,碧玉通透。”说完,苏牧拿起桌上的玉簪把玩。
后一瞬就被苏靖荷抢了回去,藏在腰间,只道:“女儿家的东西二哥哥倒是感兴趣,难怪花名在外。”
苏牧双手枕在脑后,很是随性说道:“那,要不要随花名在外的我出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