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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其实早就知道已无可辩解,赵姨娘还是撑了许久,可眼前的姑娘再不是当初离京时怯弱不谙世事的三姑娘了,实再也说不下去。
“我既已经提到小舅舅,姨娘便该心里有数,你还当能继续蒙蔽下去?”苏靖荷眯着眼:“你与小舅蛇蝎对狼心,倒是般配,母亲待你们极好,若不是母亲的仁善,你们早背负骂名无处遁形,不想竟恩将仇报!午夜梦回不会噩梦连连吗?”
说完,又摇了摇头,握紧了拳头:“已经手辣如斯,怕也没有心了,自然无知无觉。”
赵姨娘却是冷笑:“夫人岂是为着我们,不过顾及靖国公府颜面,当初若夫人肯成全了我和二少爷,便不会有今日种种!”
苏靖荷咬牙:“若没有记错,母亲出嫁时,小舅不过十二岁,姨娘勾引还不知事的主子,却敢求成全?母亲没有将你乱棍打死,便是顾念多年主仆情谊了!终归是母亲心软,才让你们一欺再欺!”
赵姨娘只冷冷一笑,懒看苏靖荷。
这般毫无悔恨的模样,让苏靖荷心中气愤满满:“姨娘或睡得安稳,可这些年夜里我却总梦见母亲喊我报仇,不拿姨娘的血,如何能祭她们。”
“你敢!佑儿孝顺,定不会任由你作恶!”赵姨娘红了眼,喊道:“你当真能在府里一手遮天,老爷不会允许的。”
“作恶?”苏靖荷轻笑了一声:“姨娘倒是有脸说,谋害嫡女,父亲为何还要护姨娘,姨娘和孙姨娘秦姨娘不同,和父亲的情分本就浅薄得很,也是,姨娘将满腔情谊给了小舅,哪里还能剩余。”
“不会的,我给老爷生了两个孩子,不会的,不会的。”赵姨娘连连摇头,眼中却多少有些惶恐。
苏靖荷只轻理了袖口,淡淡道:“这府里我能不能说了算,很快姨娘便知,想想当初二姐,姨娘心中没数么?三弟虽孝顺,也得老祖宗喜爱,可姨娘想清楚了,真要三弟闹到父亲那里救下姨娘?或许有三弟苦求,姨娘堪堪保命,不过……”
苏靖荷冷冷着看向赵姨娘,眼中的厉色丝毫不遮掩,只缓缓将耳坠放回袖中,道:“我本不想把母亲的死因揭开,毕竟……还涉及了靖国公府的声名,母亲当初便是念着娘家,才放过了你,我也不想忤逆母亲意思,但姨娘若冥顽不灵,我也顾不得舅家颜面了,姨娘与小舅的私情一旦揭开,你说,三弟在府中可还能立足?三弟本就心气高,怕是自己也不能接受,我在想,他会选个怎样的死法?”
“那是你弟弟!是老爷的孩子!”赵姨娘有些歇斯底里了,不敢不顾嘶喊着,想扑上前,却被青丰压制住,青丰很会些功夫,高大的身躯制约着赵姨娘不能动弹。
“是么,我想三弟那还有不少小舅送来的生辰礼物吧。”苏靖荷说完,便见赵姨娘面色更加狰狞了,手脚扑腾的厉害,恨不得能撕碎了苏靖荷,却偏偏被困着半步也挪不开。
苏靖荷不过想起在舅父府上听见小舅母生辰时的抱怨,随口试探一句,倒是真应了,遂继续道:“是不是父亲的孩子我不在意,只要我说不是,你觉着父亲信谁?毕竟,父亲还有两个儿子呢,大爷也不能放过这么大好机会。”
苏靖荷静静站着,看着赵姨娘狰狞的面容渐渐成了绝望,揭露她谋害母亲时,甚至揭开她与小舅私情,她都泰然镇定,却终究因为苏佑不能平静,那是她的软肋,天下母亲皆如是。
挣扎无果,赵姨娘终是安静了下来,整个人靠在墙角,软成一滩泥一般跌坐在地,呐呐言语着:“你果然是来讨债的,我早说不能放你平安入京,良生却顾念你是夫人最后的一丝血脉,舍不得下手,终究,害了他,也害了我……”
“是你们自己害了自己。”
苏靖荷浅浅说了句,显然赵姨娘已听不进去,仍旧喃喃自语:“夫人好本事,生了个如此厉害的女儿,终究我还是斗不过……我为什么会输,为什么!”
突地,赵姨娘恍悟,抬头看着苏靖荷:“你竟有本事勾上庆王,夫人当初说我□□,她若知道自己女儿也是这般,会不会从棺材里气得跳出?”
愈说,愈有些疯癫了,竟哈哈笑了起来:“我还是没有输,苏靖荷,你以为你会有好下场么,庆王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阴狠毒辣!他今时肯帮你,他日定会要你拿东西去换,你换不起的,哈哈哈哈……换不起的。”
赵姨娘模样愈发癫狂,毫无理智,让苏靖荷也是迷惘,不知她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苏靖荷却是用东西换来的今日,父亲肯纵她,甚至替她挡下苏佑的发难,老祖宗的探询,不过是因为她的承诺,可她已不在乎,走到这一步,趁着小舅入狱的大好时机,她决不能再给赵姨娘留有生机,一旦容她喘息思虑,怕再难相逼,即便要用自己一生来换。。。。。。她已过十六,留予的时间太短。
不想再与赵姨娘费口舌,只留下一个小瓶:“考虑清楚,若将它倒了,我不介意多对付一个。”
说完,转身离了暗房。
…
苏靖荷从暗房回去,已有些疲累,才歇下,便听沉香来传话,说是二爷遣了人进院关切。虽说苏靖荷“中毒”事情,苏瑜严命不能外传,可苏牧毕竟在府里这么些年,总有得到消息的方法,他才刚回京,便记着自己,着实让苏靖荷觉着暖心。
苏靖荷让沉香传了话去,只说她平安无事,等小厮离去,苏靖荷却又想起赵姨娘疯癫的话语,之后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胡思乱想了,何良生是庆王的一大助力,庆王这般步步为营多年,岂会自断臂膀。
接下来两日,荣华院里渐渐传来苏靖荷身体复原的好消息,暗房却平静风波,只苏佑几次欲闯进救母,都被拦下,第三日府里渐渐有了些赵姨娘的流言,不知真假,却口口传开,绘声绘色仿若亲见一般,谈的人多了,总会被撞见,苏佑一不小心听见,又是大闹了一场,脾气未消,却巧碰了据说刚病愈的苏靖荷,言语间有了什么冲突,他竟敢对亲姐动手,之后苏佑被苏瑜赏了家法,禁足在屋里,任由老祖宗说情,苏瑜也不为所动。
夜里,便传来赵姨娘畏罪服毒的消息,剧毒穿肠,据说是当场毙命。
赵姨娘哪来的□□,已无人在意。丧礼很简单,苏佑在灵前哭了一场,甚至晕厥,苏莨也匆匆回了娘家,送姨娘最后一程。
赵姨娘出殡那日,苏靖荷连院门都没有出,姨娘如此作恶,起码有尸可收,有子哭丧,她的母亲与姐姐却是摔落悬崖,无迹可寻……
不知是不是巧合,同一天,刑部的案子也审结了,何良生诬陷朝廷命官,罪证确凿,念及靖国公府往日功勋,或因何昭仪的跪请,陛下亲令何良生发配边疆,永不归京,靖国公教导不严,罚俸一年,闭府一月。
…
阴郁了许久的天,难得初晴,苏靖荷一大早备了好些东西,待马车缓缓驶在山间小路,两边绿叶清新、泥土芬芳,连着人的心情也舒旷一些。
去年祭拜夫人和小姐时,苏靖荷不在安国公府,是以荣华院的丫头们都没有跟来,此时却是第一次随着小姐出府祭拜,心情亦随着马车颠簸。
丫头婆子们都在山下等着,只沉香和绿萝跟着上山,因顾及安全,青丰等人也远远跟着,却不得靠近。山间两座衣冠冢,苏靖荷跪在跟前,绿萝和沉香分别斟了夫人最爱和的碧螺春和三姑娘爱喝的竹叶青递上,也磕了头,尤其沉香静静趴伏在坟前许久,里头葬着的是她伺候了多年的小姐,主仆曾在菏泽相依,她却如今才知真相,心中伤感难散。
烧了心经,两个丫头退至身后许远,苏靖荷则随意坐着,与母亲和姐姐聊聊:
“阿娘,阿姐,小曼替你们报了仇,或许不能如你们意,可怪小曼?”
“小曼竟忘记了,阿娘阿姐最疼小曼,小时候犯了错,也少有责怪,如今又怎舍得怪我,可是?”
“阿娘,您给小曼打的镯子小曼拿回来了,一直带在手上,您瞧瞧,可是特别好看,也是,阿娘眼光向来不俗。”
“阿姐,十六岁生辰时,小曼收到可多礼物了,都是送给阿姐的呢,我全给你存在你房间里,我记得你说过,等你出嫁时,要有满屋子的嫁妆,我在帮你慢慢攒着。”
。。。。。。
“阿娘,阿姐,小曼想你们了。”
微风轻送,将眼角的那一颗泪珠吹落,滴在泥土里,再寻不见踪迹。静谧的山间,只听见轻浅的女声絮絮叨叨,仿佛在和亲人诉着家常,风将话语吹送,飘过树梢,飘向云层,往遥远天际。
许久,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青丰第一个反应,将靠近之人拦下,却被沉香和绿萝制止,由着她渐渐往墓碑前走去,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小曼?”声音带着不确定,却是惊喜。
苏曼荷回头,双眼已是朦胧,待看清了来人,她抿着唇,哭腔难掩,却是极力抑制,喊道:“小姨。”
何倩上前搂过曾最疼惜的外甥女,双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刚才墓前的话语都落在她耳中,心中乍然起波,如今将人搂在怀中,心情才是平复,两年前到底发生什么,活下的为何是苏曼荷,都已经没有关系了,两个外甥女,无论活着的是谁,只要她还能好好出现在眼前,活生生的,便是满足。
“好孩子,我猜着今日来看大姐定能遇着你,当年的小女孩长大了,小姨都要认不出了。”
依偎在何倩怀中好一会,苏曼荷才是回神:“小姨怎么突然回京了?舅舅可知道?”
何倩摇头:“大哥怕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想赶着来看看大姐,当初大姐出事,我过了很久才得到消息,本想赶回京城,却因为边关战事耽搁了。”说完,上灵前磕头,说着:“大姐可怪罪小妹来晚了。”
祭拜过长姐,何倩才拉着苏曼荷起身,感觉到身后的视线,苏靖荷回头,不远处青丰身侧站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高大勇猛、器宇轩昂,眼神柔和看着她身侧的何倩。何倩亦随着苏靖荷的眼神,看向男子,浅浅一笑,脸上难见的娇羞。
终于明白为何没有人拦下小姨,或是因为两个丫头知道她与小姨亲近,更是因为那个随小姨同行的男人,连青丰也不是对手,拦阻徒劳。
第一次见,苏曼荷难免多打量了一眼,这便是当初小姨不顾一切要嫁的姨夫,如今已是朝中闻名的镇西大将军。如此英武之人,看着小姨的眼神却分外柔和,想来当初小姨的选择是对的,她总记得小姨离开时的那句话:幸福是自己挣来的。
“今日见着你便安心了,我们不能久待,你回去也别说见过我们,等随军进城后,会再去安国公府上看你。”
苏靖荷却是心惊,既是随军进城,必是圣上召见,私下入京可是冒着风险,小姨是妾室所出,母亲待她并算不得太好,难得她还想着在忌辰赶回拜祭,当初苏曼荷便知道,靖国公府里这些姨母,最重情是小姨。
何倩握了苏曼荷的手有些不舍,身后之人一直没有催促,只安静等着何倩说完话,待回到他身边,才是牵过她,带她离开。苏曼荷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钦佩亦羡慕着小姨当初的勇气,她果真挣来了自己的幸福,这世间如此女子有几人。。。。。。
第77章 婚事()
“五爷怎不去外头吃枇杷,刚送来的,甜得很。”
一大早送了两筐新摘的枇杷入府,老祖宗让人给荣华院抬来了半筐,姑娘心善,赏了丫头们一块吃,也让人去屋里喊了五爷,偏偏五爷从早晨练字到现在,没一刻停歇。
“你们吃吧,以后总还有。”苏正只答了一句,手上动作未停。
“写字也不急这一时,枇杷正是新鲜好吃。”兰英继续说着,想着去年五爷还得姑娘逼着了才肯踏实读书习字,不到一年时间,倒变化很大。
“父亲说我笔力虚浮,我想着多练练,下回再写给父亲看。”苏正解释着。
兰英不好再劝,这些时日老爷对五爷的功课尤其上心,每日下朝回来都会叫五爷上前院检查功课,挨的批评多了,五爷愈加上心,也是好事,只是。。。。。。
“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且出去吧。”苏正才说完,兰英两眼放光,她刚劝了这么久,无非是希望五爷停了笔,能带着自己一起去院子里吃枇杷,如今既得了吩咐,遂赶紧退了出去,雀跃得很。
院子里枇杷已经吃了大半,庆幸还有剩,兰英赶紧上前抢了来吃,被丫头们连连嘲笑,有了吃的就忘了主子。
她却不管不顾,被姑娘分配到五爷跟前使唤,可比平时累多了,难得有机会偷懒。可才吃了没多少,就被丫头们轰开:“剩下的给沉香姐姐留着,她还没吃呢。”
兰英实在嘴馋,又不敢和沉香姐抢,前阵子天气总阴阴的,今日难得见了日头,姑娘吩咐沉香将屋子里书柜的东西都拿出来晒晒,去霉气,到如今还没忙完。
待看见三姑娘身侧的桌案上还摆了满满一盘枇杷,兰英忍不住舔了舔唇瓣,小心翼翼地跨过晒了一地的书籍,蹲在苏靖荷身边,替她捏着腿。苏靖荷闲适躺靠在椅子上,暖暖的阳光撒满周身,舒服得很,突地感觉到腿上的按捏,才是侧眼:“你这馋丫头,可别来讨好我,桌上的枇杷都是留给五爷的。”
听罢,兰英眯着眼笑开,手中动作没停,只道:“姑娘这话怎么说的,奴婢只是想伺候姑娘舒坦。”
这丫头素来嘴甜,跟在苏正身边这些时日,怕闷得慌,苏靖荷也懒得理她,唇角浅浅笑开,转眼看着天际,阳光略有些刺眼,遂抬手遮挡了大半,正好沉香捧了东西出来:“姑娘,书都晒出来了,倒是柜子底下还有些物件,要不要一同晒了?”
“什么东西?”苏靖荷回头,却是看见沉香手里的东西,一时有些晃神。
沉香不明所以,亦低头看了看手中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不过一些皮影和一方小盒,好像是别处的玩意儿,在京城可寻不到这么精致的。
“放我这来,也跟着一起晒晒吧。”
苏靖荷说完,沉香赶紧拿了过去,将东西摊开在桌上,皮影有些皱了,倒是盒子里的泥人儿跟新的一样,可惜摔了一个。沉香记着姑娘以前没有这些玩意儿,好似前两年刚回京时二爷送来的?谢公子送的东西,也不曾见姑娘这么上心收着呢。
东西才放置好,外头突有小厮跑进来,气都还不及喘,只喊着:“姑娘、姑娘……”
这冒冒失失的模样,令兰英蹙眉,训斥着:“着什么急,有话慢着说,别冲撞了姑娘。”
小厮赶紧喘了两口气,等气息平复了些,才道:“郡王妃过来了,如今在老夫人屋子里说着话呢。”
苏靖荷这才有了些微反应,却没有吭声,一旁沉香却是激动:“可知郡王妃和老祖宗说了什么?”
“倒是还不知,不过郡王妃带了好些东西过来,除了给老祖宗的,便是送咱们姑娘的,连西院三房都没有呢。”
小厮回完话,兰英才是噗嗤笑出,连三太太那都没有送去东西,可见郡王妃对姑娘的看重,遂道:“还能聊什么,咱们姑娘可到了出嫁的年纪了,郡王妃此时定是来说亲事的。”
听了兰英这么一说,丫头们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各个欢喜,三姑娘和谢三爷的婚事年前因为选妃的事情耽搁了,如今这时节正好。
下人们都替苏靖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