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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满面春风的,一个谢三郎就让我们靖姐姐神魂颠倒了。”
陈如意笑说着,苏靖荷也不理,倒是一旁的葛青青帮忙说着:“别打趣靖荷妹妹,她面皮薄。”
“哟,你们如今还不是一家人,就已经互相帮腔针对我了,可要不得!”
“我们哪里敢得罪你这个小祖宗,瞧刚才裕王爷心疼的眼神。”葛青青红着脸回着,而后递了一杯热酒给苏靖荷:“喝酒暖暖身子。”
说到裕王,陈如意不大高兴地将手中甜酒一饮而尽,不想见的人总是出现在眼前,偏偏她想见的人却总也盼不到。她一大早兴致勃勃打扮了自己,左等右等,却等来庆王身体不适,不能前来的消息。
不想提及欲王,苏靖荷岔开话题:“听说苏菀被老夫人派人送去了魏阳?”
苏靖荷点点头。
一旁的葛青青也是惊奇:“老太太当真舍得把苏菀送走?听说是犯了事,老太太还发话,再不想见到菀儿妹妹?”
事情过去大半个月了,这么大的事情,总难免传出风声,不过下人们再碎嘴,也不敢提及布偶之事,否则被老祖宗知道,可活不成了。
“老祖宗在气头上,也就这么一说,菀儿妹妹日后总要回来的。”苏靖荷回着,毕竟魏阳偏僻,老祖宗让她受些教训,哪还真的不让她回来,日后总得回来才能说一门好亲事。
“活该,据说魏阳那冬天最冷,出个门都能冻僵了,最好冻死她别回来了!”陈如意素来不喜欢苏菀,继续说着:“听说府上三太太跟着苏菀一起去了魏阳?她倒是挺疼女儿的,不过苏菀那臭脾气也是她教坏的。”
苏靖荷点头,谢韵琴本来想去郡王府求和郡王妃过府说情,哪知道走到半道上就听见下人回话说老祖宗命人收捡了苏菀的行李,遂又匆匆回府,在暖心院外跪了一上午,老祖宗都不肯见,最后舍不得女儿,便跟着一起去了。
“如今府上寂静得很,就等着嫂子赶紧进门,还能热闹些。”
苏靖荷也跟着打趣,闹得葛青青红着脸走开,“不与你们胡闹,我喝了些酒,正头晕,去里屋睡会儿。”
葛青青不过喝了三杯酒,陈如意正想嘲笑她酒量差,却看苏靖荷一杯还没有下肚,不免扫兴:“靖姐姐怎么不喝,可是觉得我府上的酒不好?”
苏靖荷摇头:“我本就不大会喝酒。”
陈如意抿着唇,低声说着:“要是曼荷在,一人就能喝光了整壶酒,还嫌不够。”
声音虽小,苏靖荷却也听见了,她抬眼往窗外看去,飘飘扬扬的雪花,一如当年。恍惚忆起了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两个小小的身影穿梭在雪地,嬉笑玩闹,好不开心。
记忆愈加清晰,那年,趁母亲不在府上,苏曼荷偷偷溜进姐姐房里,拉着躺在病榻的苏靖荷跑出来打雪仗,结果一个染了风寒,一个差些过不去那个寒冬……也正是因为这样,老祖宗请来了慧言大师,才有了之后的批命,好不容易熬过了寒冬,却躲不过被送去老家的命运。
突地,胳膊被人缠着抱住,苏靖荷回神,看着笑容谄媚的陈如意,已觉着不好,正欲拉开距离,陈如意却不肯放手,在她耳畔小声说着:“姐姐帮我个忙可好。”
苏靖荷下意识摇头:“这可是你自己的府邸,我帮不了。”
“姐姐想什么呢,我没指望出去。”陈如意嘟着嘴,继续道:“庆王病了,听哥哥说,那是庆王打娘胎里带来的,每年冬天都会犯病,上回欲王送了我一只百年的灵芝,听说很有奇效,你帮我送给庆王。”
苏靖荷更是吓了一跳,摇头:“可不行,你见不到庆王,我何尝可以!”
“姐姐总有办法的,好姐姐,求你了!”陈如意央求着。
“这可是欲王送你的,怎好随便送人,再说,让你哥哥帮忙送过去,也可以啊。”
陈如意摇头,有些失落:“我哥送的,庆王肯定知道是我,就不会收了。”
看着小丫头这般难过,苏靖荷有些心软,自小要风得风的姑娘,也有求而不得。
犹豫了会儿,苏靖荷重视松口,“行了,我只帮你这一回,可你得答应日后别在想着庆王了,欲王待你很好,珍惜这份福气。”
陈如意眼中蓄泪,只抿着唇没有回嘴,想来这些日子有人劝解,她也想得明白了,只是有时候管不住心思。
…
回到府里,天色已暗,捧着手中的灵芝盒,只觉着沉甸甸的。
一进院子,却见嬷嬷等候在门口,看样子有事情要说,苏靖荷让嬷嬷进屋回话,刚关了房门,嬷嬷便迫不及待说着:“青黛的事情,有眉目了。”
沉香正替苏靖荷解下披风,听见嬷嬷的话,手中动作一顿,苏靖荷更是立刻转身:“怎么说?”
“小姐还记得青黛出事那晚上,有工匠进了后院修理屋瓦么?奴才之前让人去一一找了那些修葺的工匠打听,只有一个人不见,辗转寻到他老家才见到了,却听那人说,那天有人给了他一袋银钱,说要代替他进府做工,他得了银钱,却听说府上当天夜里死了个丫头,害怕惹上事情,便偷着跑回了老家。”
“什么人给的银钱!”苏靖荷有些激动问着,肯花大价钱进府绝不会只为修葺屋瓦,定有蹊跷。
“问过那个工匠了,他也不认识,只说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口音像是陵城的。”
“陵城?”苏靖荷突然想起来,问着:“秦姨娘可是陵城人?”
周嬷嬷自然早想到了这一茬,只点了点头。
苏靖荷沉默许久,突地说着:“嬷嬷可还记得上回那丫头说,秦姨娘丢了首饰东西,却不叫人声张,感觉,她知道是谁偷的东西似得……那日又偏巧是秦姨娘院子里的屋瓦掉落!”
太多的巧合,便不可能只是巧合了,周嬷嬷抬头,“小姐的意思是?”
苏靖荷却是摇头:“不过是猜想,你让人盯着些秦姨娘院子,若有事情,总会有动静的。”
周嬷嬷点头,正欲出去,却又被苏靖荷叫住:“上次来回话的那丫头叫什么?”
周嬷嬷想了想,才知道苏靖荷问的是谁,遂回着:“兰英,她姐姐是兰香园的红英。”
“青黛不在了,我身边总缺个使唤丫头,嬷嬷安排着让那丫头跟着我。”
周嬷嬷一愣,兰英年岁小,不过是个三等丫头,如今一跃成了三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可是天大的恩德了。
第37章 送药()
从一个养花的粗使丫头一跃成为屋子里的一等丫头,可谓风光,可,看着眼前小厮模样装扮的小姐,兰英却是莫名,都说三姑娘是个温和性子,却没有人告诉她,姑娘行为乖张!
“让老祖宗知道了,奴婢们都要挨骂的。”兰英颤颤悠悠说着。
“怕挨骂啊?”苏靖荷理好衣着,笑眯眯看着兰英:“那你还是回去养花吧。”
兰英下意识点了点头,而后又赶紧摇头:“奴婢伺候姑娘,自然按姑娘吩咐做事。”
身后的沉香递上来一只小方盒,她只知道是陈家五姑娘给的,却并不知里头有什么,只嘱咐着兰英:“记着寸步不离跟着姑娘,若姑娘有个闪失,你也就别回来了。”
兰英点头应下,她才刚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就被姑娘看中带着出府,也是福气,自然不敢大意出错。
“还别说,这一身装扮,倒也瞧不出是个女娇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苏靖荷很是满意,她个头小,带着帽子,正好遮掩住小巧的脸庞,远远看着也就像个年岁不大的小厮。
沉香替苏靖荷把耳边碎发拢进帽里,有些担忧说着:“小姐平日午睡都不超过一个时辰,这次出去莫耽搁太久,容易让人起疑。”
“这个我晓得,府里有你守着,也懂得见机行事,我才放心。”平日苏靖荷行走都会带着沉香,头一回让个新进的丫头跟着,也是想到将沉香留在暖阁里,大家才不会多想。
房门有节奏地敲了两声,想来是周嬷嬷安排妥当,派人过来领着她和兰英,推开门,苏靖荷和兰英皆是低着头,跟着外头的婆子从院里侧门出去,一路上有遇着许多丫头,见人低头缩肩,又是最粗鄙的奴才装束,也懒得多看一眼,倒是有惊无险出了国公府。
凭着记忆,苏靖荷转过小巷,没多时便到了庆王府。
面对偌大的府门石狮,苏靖荷顿住脚步,府门紧闭,相较上次前来府门口一排的侍从,今时显得尤为安静,看来外边传说庆王重病,应是不假。
身后的兰英更是惊得掉了下巴,姑娘费尽心思出府,竟是为了来庆王府?
很快,苏靖荷抬步上前,走过府门口的台阶,轻轻敲响府门。只一瞬,府门微微打开,看守府门的小厮探出头,瞥了眼苏靖荷,有些不耐:“哪家的下人不知规矩?庆王近日不见客。”
“奴才是安国公府苏二爷的跟班,替我家爷来给王爷送样东西。”说完,将小方盒递上前。
“苏二爷?”那人上下打量了苏靖荷,才道:“二爷与我家王爷平日也无往来,我记得苏家二爷前几日去洹河办差,还是从咱们府门前经过,没听说回来了啊?”
在旁人眼中,苏牧和庆王并不亲近,苏靖荷却知苏牧和庆王关系匪浅,对于二哥的心思,她亦不甚明了。若不是苏牧不在府上,苏靖荷也不必这般头疼,亲自跑这么一趟了。
“二爷临走前吩咐奴才今日把东西送来,小哥帮个忙带进府去,二爷千叮咛万嘱咐,应是重要东西。”
那人却还是没有接过盒子,只道:“你们等着,我去回禀。”话音刚落,府门砰一声合上,差些撞了苏靖荷鼻头。
苏靖荷退后两步,兰英却是看了眼苏靖荷手中的盒子,从昨儿开始,小姐就一个人趴在桌案上看着木盒发呆,她当时还好奇,明明是个简单的盒子,怎么让小姐这般专注,原来是二爷交代给小姐的,都说二爷和姑娘关系好,也是不假。
“这事二爷吩咐小厮去办就好,怎么非得让小姐跑一趟?”兰英有些不解,小声问出。
苏靖荷却是白了她一眼:“回府好好学着规矩。”
兰英低下头,不敢再问,确实没有奴才过问主子事宜的道理。
“只是顺路过来罢了,待会你得陪我去一趟西街,有事情要做。”苏靖荷轻浅说着。
兰英却是笑开,小姐嘴上严厉,其实心善,待下人颇好,比起姐姐伺候喜怒无常的秦姨娘,自己运气实在太好。
没等多久,府门再次被打开,却不仅是看门小厮,他身后年轻的少年,却得小厮点头哈腰,很是恭敬地对待,想来是府上颇有地位之人,苏靖荷与他对视一眼,只觉得眼熟,却又记不起来。
她低着头,将方盒递上:“麻烦爷将东西交给王爷。”
言声却也不接,上下打量了苏靖荷,愈看愈觉着奇怪,好一会,却是眼睛一亮,他很快掩下情绪,平静道:“既是苏二爷的东西,你亲自拿去给王爷才好。”
苏靖荷一愣,本以为将东西交给下人便能离去,如今哪里肯,连连摆手:“府上还有活计,奴才得赶紧回去。”
“苏二爷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怎可马虎,既叫你送来,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跟我进来。”
不等苏靖荷再次推脱,那人直接转身,一眨眼功夫就走了许远,苏靖荷进退两难,想着庆王还在病中,应不会见人,最多也是送到贴身丫头手里,才是咬咬牙,跟着那人进去。
转过重重回廊,穿过花圃小院,愈走愈深,不是第一次进王府,想起上次事情,苏靖荷有些不大自在,低着头紧紧跟着。
“言声,可算找到你了,王爷。。。。。。”迎面走来五十多岁的老汉,看见言声身后的两名小厮,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直到走近言声身侧,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言声脸色大变,嘱咐苏靖荷等在原地,而后二人行色匆匆离开,倒是让苏靖荷有些无措,那一瞬,她终是想起,这个年轻的少年,便是上回给她引错路的人。
院子里只剩下苏靖荷主仆二人,兰英走近几步,小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苏靖荷抿着唇,看向不远处的假山,她几步走近,正欲将方盒放置在假山上再回头,却突地听见轻轻浅浅的吴越小调传来。
曲调软软的,悠扬飘来,带着越地独有的味道,却是苏靖荷最喜欢的小曲,她不曾去过吴越,脑海里却描绘过无数次吴越的风情。
她自小与小姨最是亲近,当初小姨远嫁江南,每年难得回来,这时候她一定赖着母亲带她回靖国公府,她最喜欢趴在小姨膝头,听着姨娘说起吴越的景致,深深的小巷里,撑着花纸伞踏在湿凉的石板路上,或是坐在乌篷船里,看岸边开满杏花。。。。。。
小姨教过她一首吴越的曲调,也只这一首,却不想能在庆王府再次听见。
顺着声音的源头,苏靖荷缓步走去,转过曲径,仰头,看着远远假山上一袭深灰大罩裹着的男子,面色苍白如雪,红唇若梅,眉宇间轻轻蹙起,手中一只小竹笛,短短的,却奏出最悦耳的曲调。
孑然的身影单薄也孤寂,透着凄凉,在发现苏靖荷的第一瞬,周辰景微微诧异,收起竹笛藏于袖间,有些不自然别开眼:“你怎么在这里。”
一身小厮装扮,站在假山脚下,如此远的距离,对于周辰景一眼认出她来,也是讶异。
“庆王爷。”这一声苏靖荷很是笃定的喊出。
周辰景面上平静无波,丝毫没有被人识破身份的尴尬或是愤怒。
“这首曲子庆王怎么会吹?”
苏靖荷仰头看着周辰景,周辰景却是抬头望着天空,许久,淡淡说着:“偶一次听见过。”
这曲子在吴越也算广为流传,庆王曾经听过也是正常,苏靖荷不再说话,将方盒放在假山一处凹平处。
“王爷若是不想活命,大可继续在风里待着。”说完,转身离去。
兰英一路紧紧跟着苏靖荷,脸上满是喜色,曾听传言说庆王长得和容颜倾城的生母极像,今日一见,果真好看!
走出小院,正好撞见言声,见苏靖荷要走,与他插肩而过,不免出声说着:“今日是曲贵妃的忌辰。”
苏靖荷顿了顿,在言声以为她要回身之际,却听她轻声问着:“与我有何干系?”
苏靖荷越走越远,直到身影不在,言声才匆匆往小院里走去,远远看着王爷倚靠在假山边沿,手中的小方盒打开,里头是成色极好的灵芝。
“苏姑娘心里还是惦记王爷,特地送了良药过来。”言声看了眼庆王,小心翼翼说着。
周辰景沉默了许久,才是冷声道:“收起你的心思,下不为例。”
倒是言声看着王爷一步步往屋子里走去,心中大喜,每到曲贵妃忌辰,王爷都会在院子里待一整日,任谁都不敢劝也劝不动,这次又逢王爷旧病复发,他们都是忧虑,却不想才半个时辰王爷便肯回屋。
…
从庆王府出来,肩膀上渐渐落着雪花,苏靖荷抬头,看着天际缓缓飘雪,不禁回望身后的庆王府,仿佛看见那年深宫里的寒冬,十岁的皇子抱着惨死的母亲,那份绝望与哀戚,和刚才假山之上一模一样。
她已能体会失去母亲的切肤之痛,而他,却这样一个人走过了十个年头。。。。。。
“下雪了,小姐还去西街吗?”兰英不知苏靖荷心思,只在一旁小心问着。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