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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军营最边缘的一处地方,和他昨日吹笛子的地方不一样。姜一闲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把秦无衣的笛子夺了下来,秦无衣当时有些懵然,他竟然,让一个女子轻易地近了身?
他一慌,大抵,还是他爱她,所以没有对她设立戒备心,这才让她近了身,将短笛抢走了?
废了她的双手,还是废了她的神智……
秦无衣强忍着自己掌间的某种冲动,他在这一刹那,对姜一闲生了杀心。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从他手中抢走东西的人。有了这第一次,秦无衣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姜一闲却对他嫣然一笑:“你看,你的笛子,在我手里了。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你要是答应我以后都不吹笛子了呢,我就把它还给你。你要是不答应呢,我就把它带走了。”
秦无衣闷了闷,冷声道:“若是我不仅要拿回笛子,还要每天吹奏呢?”
闻言,姜一闲快速收好笛子,立马架势作出要与他打斗的模样,一双水眸警惕地瞪着他,眼皮不眨,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动作。
蒙面人没有要揍她的意思,他反而是放温柔了声音,“你可知道,我是谁?”
姜一闲作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在世上天不怕地不怕,“你是谁,与我又有何干?”
“有没有干系我不知道,但你应该听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隐阁。”秦无衣冷笑。
四隐阁?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姜一闲自然略有耳闻。第一次听闻这个四隐阁,还是她刚刚顶替父兄在朝中任职姜御医,听杨彦和李康谈话得知的。杨彦和李康都对这个地方感到神秘,姜一闲也能从他们的对话里感觉出来,四隐阁,是个不好惹的地方。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姜一闲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确实觉得四隐阁和自己的生活无关,现在,她最关心的,只有闻人御。除了闻人御,没什么事能牵动她的心神。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四隐阁的阁主,你可会信?”秦无衣眼神轻蔑,注视着姜一闲。
姜一闲那一瞬间大声笑出来,觉得这个蒙面人简直是来逗笑自己的。“哈哈哈,你是四隐阁阁主?你怎么不说,这天下都是你家开的呢?!依我所知,四隐阁是独立于大凛国和大泱国两个势力之外的一道势力,它不偏向大泱国,也不偏向大凛国,是第三方国家。你这一支笛子一吹,我便知道,你是冲着闻人指挥使来的。你也别装了,说吧,你是大泱国的什么人呐?”
秦无衣心中一怔,没想到,姜一闲这女人,还有一些洞察力和自己的想法。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也没有多余的解释的必要。你已经看出来我的笛子对闻人御有很大的干扰,自然也知道我的厉害。我能用笛声牵动他,就有办法治好他。无谓你信不信,事实就摆在这里。”秦无衣双手缠在胸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倒要看看,姜一闲的耐力有几分。她不相信秦无衣,不相信四隐阁,这都无可厚非,但她,一定会被闻人御所牵制。
姜一闲的眼神动了动,她抬眼直视蒙面人的双眼,努力地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欺骗的痕迹。
“可你的笛声,分明是不利于闻人御的。为何你害了他,现如今,反而要救他来了?”
秦无衣扑哧一笑,露出了本来的声音,好在他反应过来,立马隐藏了自己的真声,一本正经地道:“若我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与世俗作对的怪人,你会信吗?”
信不信呢?姜一闲自己也懵了。“你并非军营中的人吧?”
不出所料,蒙面人点了点头。姜一闲更加不解了,到底是谁,能够有随意出入军营的能力,他吹响笛子,难听至极,也没有别人来劝解,除了姜一闲,没有人来寻找过笛声的源头吗?他说他是四隐阁主,姜一闲到底该不该信呢?会不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啊……
“四隐阁知天下事。我知道,你身上有怪病。每当月满之夜发作,月满后的黎明消停。”
姜一闲的身体颤了颤,她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睛,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可远远不止这些呢。你别忘了,我是四隐阁主。”秦无衣嘲弄一样笑着,看到姜一闲的表情从平淡变为惊异,他自己都觉得她的表情太丰富,简直精彩。
“我还知道,闻人御的箭毒该如何化解。天色不早了,无论你听不听,我先讲予你吧。你可知道自己和常人的不同之处?对,月满之夜的你,就像怪物一样。去看看闻人御吧,他中的毒,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毒,天下万物,唯有你的血液可以化解他体内的毒性。”说完,他仿佛化作一阵风,消失在天地一色的黑夜里。姜一闲回过神来,仿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藏在腰间的短笛还在,这是证明蒙面人今晚和她相见过的证据。
她的血,可以拯救闻人御?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她的血?难道,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还是说,有人知道她和闻人御的关系,也清楚她体内怪病存在的真实原因,便以此作为算计的媒介,算好了把他们两人带入陷阱之中?姜一闲整颗心都要崩溃了,她的心情随着自己的想法不断变化,倏而飞到云端,倏而掉落在地域,冰火煎熬,难受得她要死掉。
姜一闲找到沈焕,和她讲述了今晚自己的见闻。
沈焕抚了抚眉心,听起来,这件事的疑点重重。沈焕自己是汀花楼的人,对于四隐阁,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这江湖上的所有秘密,几乎一半掌握在四隐阁手里,另一半在汀花楼掌中。要不是四隐阁的存在,汀花楼的势力,早就膨胀到天边去了呀。
沈焕疑惑,“你此前和四隐阁主认识吗?据我所知,四隐阁不为钱财卖命,只为一些提供有利可靠消息的人做事。你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也没有给他们提供过一些江湖秘密,四隐阁的人,为什么会告诉你如何救治陛下?况且,还是四隐阁阁主……”
闻人御伤势严重,已经不是军营中的秘密了。杨栾许多天没有去见闻人御,介怀于两人的性别,况且她还是武婕妤,这一层身份让杨栾见闻人御的时候都会感到害羞。他中箭昏迷的消息传到杨栾耳中时,杨栾更多的是担忧他,却没有前往将帐去探望闻人御的胆子。
沈焕在军营中认识的人不多,姜一闲也是。姜一闲留在将帐中,沈焕回到自己的帐子,她的心也焦急,找不到人商量计策,只能去寻找杨栾。
杨栾鼓起勇气,来到将帐。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商议如何救治闻人御。
杨栾是在沙场打拼多年的女人,在决定大事的方面,她比另外两个都有气势多了。杨栾坚决道:“现在陛下的身份是闻人指挥使,是整个大凛*队的带头者。他来到边疆,代表他的任务就是带领军队,斩杀大泱国敌人。现在他陷入昏迷,是生是死前途未卜,昏迷不醒的指挥使,不能为军营作出贡献,他将不能继续带领大家获得战争的胜利,他和无名一辈有什么区别。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一搏。既然我们都不知道那四隐阁主说的话是真是假,不如大胆做一次,万一,陛下真的醒来了呢?”
姜一闲闷闷不乐,“万一,他永远醒不过来呢?”
“救与不救都在你,现在只看他的造化了。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醒过来。”杨栾叹了口气。
姜一闲承认,自己的心是动容的。世间有句话,死马当活马医。姜一闲知道自己和常人的不同之处,她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的身体、血液,和一般人不同。难道她的血液,真是解毒的良方?
用刀割破自己静脉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内心舒畅,不觉得疼。腥红的血液从她的手臂源源不断地向外渗出,对准了闻人御的右心口。看着自己的血液落进他的伤口里,被他的身体吸收,姜一闲的心好似有一股暖流经过。这就是血肉相连吗?她和他,注定会骨血相融。
夜深人静,姜一闲体力不支,脑袋一耷拉,终于倒在闻人御的肚皮上。
手臂上的伤口自己在慢慢凝结愈合,不再流血。合该是她终日为闻人御操劳,废寝忘食,精神透支,加上血液的流走,几种原因合在一起,才会晕倒吧。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二十一章 脱险()
姜一闲是茧颜之女,自打她来到世上,从第一缕呼吸开始,茧颜就在以姜一闲为受体,把他浸泡在一种名为“雪见”的寒毒液里,把她变为不成形的毒人。雪见毒在她的体内藏了那么多年,姜一闲体内流着的血液,虽则算不上绝世的毒药,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毒。
闻人御身中他亲手制成的毒,到现在还没有归西,秦无衣等不了了,他决定送他一程。
借闻人御所爱之人的手除掉闻人御,算是秦无衣坐收渔翁之利,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秦无衣在大凛*营里养了一只乌鸦,他用这只乌鸦和外界联系,还算不那么明显。
受四隐阁主的里离开,前往书信上说明的地点云浮仙山,拜见一位高人。
云浮仙山是传说中有仙人居住的地方,这里隐藏着许多世外高人,他们终日不为谁卖命,与山水为伴,过着自给自足,不与外界人打交道的平淡生活。隐书要找的高人就居住在云浮仙山,阁主在信上说,他与云浮仙山上的这位高人有过生死之交,这位高人叫做浮砌。隐书心头莫名地奇怪,这世间,以浮为姓的人不多,他只知道大泱国皇后名为浮娣。
既然阁主与浮砌是生死之交,那么阁主所托之事,浮砌一定会接受的吧。只是信上并没有说出阁主到底想要浮砌做些什么,隐书不解,莫非,阁主要托付给浮砌的事,早就商量好了?
是的。秦无衣早就知道两国会有这么一天,他给自己留了退路,浮砌就是他的退路。
浮砌接见了隐书。隐书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眉宇间带着一丝干练。浮砌不等隐书做自我介绍,一边倒茶一边先开了口:“你是无衣派来的人?”
隐书不知道浮砌口中的“无衣”是谁,他愣了愣,吐出一个音节:“啊?”
浮砌挑眉,用无所谓的表情,换了一种称谓:“你是四隐阁阁主派来的人?”
隐书听到“四隐阁阁主”才知浮砌口中的人是谁。他确实是阁主派来寻找浮砌的人,他点头。
“好。我今日稍作准备就启程去木役关。”浮砌面无表情,毫不理会隐书一脸茫然。
阁主没有说让他来告诉浮砌要做什么,反而是浮砌知道的事情比隐书多。隐书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就像一个送信的差使,跟他四隐阁四大执令使之一的身份太不符合了。
隐书闷闷不乐地回到四隐阁内,修书一封以乌鸦为媒介,送递回秦无衣的住处。
姜一闲从闻人御身上醒过来,是因为感受到闻人御全身的颤抖,她一个激灵就被吓醒,睁眼看到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承认的现实。闻人御在床榻之上挣扎颤抖着,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粗大如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鼻下、脖颈间渗出,好似每一次呼吸都是对他的巨大的折磨。闻人御的面庞苍白,一双手指紧紧握拳,他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时而反应稍微消沉,时而重重地吐纳。姜一闲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你要等我。”姜一闲没有哭,她的眼里是浓重的血丝,她伸手摸上他的身体,感受到他异常滚烫的体温,她来不及多想,撒腿就往沈焕所在的军帐跑去。
姜一闲迅速把闻人御的症状描述了一遍,沈焕瞪大了眼,拿起药箱随着姜一闲一起跑到帅帐。
沈焕伸手放在闻人御的脉搏上,细细感知,她闭着眼,皱着眉头,缓缓道:“这脉象太乱了,好似有两股力量在他身体里纠缠搏斗……”
那一瞬间,焦虑,悔恨,担忧,还有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齐齐涌上姜一闲的心头,早知道闻人御现在会受这样的痛苦,她是万万不可能听信那个破阁主之话,把骨血流进他体内的!
“但是,陛下的脉象,跟你的脉象,又有几分相似……”沈焕放下把脉的手,转身打开药箱。
“跟我的脉象有些相似?你,知道我的脉象?”姜一闲不由得惊讶几分。她只知道沈焕替她诊过受伤的脚踝,不过那都是一些皮外伤,在她印象里,沈焕根本没有替她把过脉。
沈焕点了点头,以为姜一闲所惊讶的“脉象”来源于她怪病发作时候的怪异脉象。沈焕云淡风轻地道:“我说的确实是你怪病发作时候的脉象,非常紊乱,和现在陛下的脉象相似。”
姜一闲低头,半晌,吐出几个字:“闻人御,他会死吗……会因为我的血,死去,吗……”
沈焕忙活的背影顿了一下,她的心也是虚的。闻人御身中邪毒,本来抵抗力退化,又经了这道折腾。且不说姜一闲的血液和他能否相融,她的血,确确实实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沈焕却不说话。闻人御的喉间传出一声闷哼,夹杂了太多的痛苦。姜一闲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无助,什么让她,想自己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她恨不得是自己替闻人御承受那些痛苦,她没什么能耐,却很能吃苦的,奈何,她帮不了闻人御。
闻人御的体温由异常滚烫渐渐降温下去,这倒是个好兆头。沈焕没有给他用任何的药,她的观点是,静观其变。她没有掐指一算知晓未来的能力,也不知道闻人御现在的样子该如何化解,只能走一步等一步,等到看到他身体接下来发生的变化,再做其它打算。
“陛下的体温降下去了,虽然他难受的症状尚未化解,能自己降温,说明他体内有某种有益的力量在帮助他恢复正常,或许,再过一些时间,陛下就会醒过来。”
沈焕的一席话给了姜一闲巨大的勇气,她揉了揉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悉心照料他。
纵然前路有几多艰难,我姜一闲,也会陪你到最后的。这辈子我没给你做过什么事情,要是你从鬼门关回来了,我一定把后半生都交付予你,忠心耿耿当你的臣子。若是你没能从鬼门关回来,那我也算替你做了一件事了——死在你的后面,替你承担所有的痛苦。
整个晚上,闻人御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有一丝残存的意识,纵然有这丝意识,也只能支撑他求生的*,他需要不断的呼吸,才能不被黑白无常索了性命。然而,他醒不过来。
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念叨的声音,这声音他太过熟悉,她温柔地道:“快醒醒吧,想想姜一闲,她在世上多舍不得你啊,你要是醒不过来,她孤单一辈子,你可会开心?就算你觉得姜一闲不足以成为你醒过来的理由,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自己的手被她缓缓地握住,她仿佛害怕弄疼他,若有若无地用着力量与他十指相扣。
不过,她说的孩子……莫非,是钟落落肚子里那个?朕的老天爷啊,那孩子,又不是他的……
闻人御心头一紧,连带着整个身体都骤然抽动一下。这一抽动,牵动了他的伤口,又撕裂了一些,伤口边立即渗出黏黏的血液,姜一闲没有看错,这血液,比先前的血液,鲜红许多!
她替他轻轻沾着血,声音忽然颤抖起来,“闻人御,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