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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步而起,不过一瞬,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待赵君安赶来之时,那里已经失去了美人踪迹,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她究竟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
一刹那间,他脸上浮起深深的怒气,连带着跟随的侍卫,也受到了牵连。
而那夜之后,皇宫中的暗卫便多了一个命令,便是找到那位让陛下于万千人海中惊鸿一瞥的女子,只可惜,连样貌都不知道,单凭所谓的气质,无异于大海捞针,毫无线索。
听闻皇宫中的君王为此还曾大发雷霆。
而那夜于赵君安眼皮子低下消失的女子,却悄悄回到了一座府邸前,看守在门前的门房连忙打开后门让她进去,且压低声音叫了声:“将军。”
那女子随意的挥了挥手,便沿着府邸中的小道回了房间。
再将视线集中于这座府邸的正门之前,牌匾之上,无疑是三个大字。
将军府。
第20章 将军战力爆表(二)()
据闻,这块牌匾,还是先帝亲手所题。
若是这一幕让得其他人听见,绝对又是一件震惊天下的事,因为世人皆知,七杀将军因年少之时被人伤在脸上,伤口狰狞,从此之后皆是黑袍面具加身,见谁都不曾褪下,而先帝在时,还曾特许他见圣亦可不褪,而那伤他的刀上淬了毒,将七杀将军原本清朗的声音毁得只剩下嘶哑,因此七杀将军面容狰狞,声音嘶哑乃是世人皆知,但无论如何七杀将军都是一个男人。
此刻,这将军府的门房,竟然称一个女子为将军?
名满天下的七杀将军顾照观,乃是一个女子?况且她容貌美丽无比,哪有半点疤痕的迹象?
不得不说,若是赵君安知道自己看上的美人和将军府有关,不知会不会更加暴怒。
可惜,他恐怕暂时是不会知道了。
第二日。
早朝之上,有臣子禀报,西方鹿洲半月之前曾掀起一番民乱,原因是鹿洲镇守私吞民膏民脂,兼之欺压百姓,导致鹿洲百姓民不聊生,因此有人揭竿而起,将这位鹿洲镇守斩杀,只是每洲都有朝廷兵马镇守,因此这件事很快便被镇压下来。
西方鹿洲原是大鹿国的州城,后来被七杀将军踏平,便并入大池国的领土,但距离大池的皇城路途遥远,因此便设立了镇守,统领一方,算得上是封疆却不能是拜候,因为赵君安是绝对不会允许分封王侯,来割裂自己的土地。
也正是因为路途遥远,所以直到今日,这消息才传入朝中,令赵君安大怒不已。
君王大怒,群臣自都跪伏而下,唯有一人,便是赵君安左手下的第一人,黑衣面具附身的七杀将军顾照观并未跪下,他只是微微低垂着头。
顾照观自先帝起,便有见君不跪的权利,这一点,还是当初的先帝所立下的规矩。
其实顾照观这个将军的身份,也并不是赵君安所封,而是先帝所封,并且先帝仙逝之前,曾经叮嘱过赵君安,要他善待七杀将军,因为七杀将军实则是先帝为赵君安找的左臂右膀,只可惜当今圣上并未领悟到先帝的良苦用心,先帝逝世之后,他的性子无人约束,则更加变本加厉了,如今只有七杀将军还能与他有几分抗衡,因此,赵君安越发不喜七杀将军。
在他看来,大池国有他便够了,他的能力,足以为这个国家带来一个盛世。
此刻,赵君安看着下首与众朝臣之中独独站立的人,眼底掠过一丝隐藏得极深的阴霾,随即他又将这丝阴霾消去,冷声下令:“宣孤旨意,鹿洲镇守林萧默贪图民利,欺压百姓,罪大恶极,虽已死于动乱之中,但余罪未消,施连坐之刑,诛其九族。”
站在他下首的顾照观皱了皱眉,但并未出声,而后赵君安又开口道:“鹿洲野民,胆敢犯孤之威严,亦是罪大恶极,所有参与动乱之人,皆诛九族。
此话一出,还跪下台阶之下的群臣都微微颤了颤身体,小心的望了望其他人,但无人敢站出来说话。
在赵君安的眼里,鹿洲镇守竟然胆敢贪图民脂民膏,不尊他命令,显然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诛其九族他都觉得太轻了。
而那些鹿洲的百姓,身为平民乃至贱民,竟然也敢挑衅他的威严,镇守即便再贪婪无度,那也是他所分封,除了他之外,谁敢杀?可偏偏这些贱民却做了,一样的不可饶恕!
这是赵君安的想法,然而群臣自然有不一样的想法。
鹿洲镇守,诛其九族,虽然残忍,可在这样的时候,又是他自己作死,即便残忍了些,也不会有人为他求情,可那些参与动乱之人
除去领头的那几个之外,其余之人,可都是鹿洲普通的百姓,况且也是被逼实在走投无路,这才不得不奋起反抗,若要斩杀,群臣也只得哀叹其命运之悲,可株连九族之罪,委实太过了些,此次动乱的百姓极多,若是真的株连九族,那偌大的鹿洲,起码要斩首一半多,这相当于屠了半个洲城,任是再大的怒气,也不能如此做啊。
鹿洲归于大池并不算久,百姓都还未安心,原本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抚慰百姓,若是还斩首株连九族,恐怕无需等到人杀完的那一天,就会有新的百姓揭竿而起了。
赵君安有雄才伟略,只是他太过于自我,认为君王,就该高高在上无人敢冒犯,甚至连劝诫的声音都不能有,那便是对他的不敬。
群臣跪伏在地,有许多人面色焦急,可却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只因这时出来说话,必定会血溅三尺,陛下的桌案之上,还放着他的佩剑呢,为的便是大怒之时,直接亲自处置了。
思及至此,所有人渐渐将视线放到左则黑衣面具附身的男子身上。
若是还有人能阻止陛下这么做,那边非七杀将军不可,不是因为君王能听得见他说的话,只是因为君王不得不听罢了。
就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顾照观身上的时候,他也没让群臣等太久。
微微思索,他便一步跨出,向君王拱手。
“陛下。”
喑哑有些粗粝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声线仿佛被沙砾磨过一般,异常刺耳,然而音调却很平稳。
七杀将军抬起带着面具的脸,直视君王,眼睛里一片幽深的平静。
“陛下盛怒,臣自可理解,可百姓是无辜的,还望陛下能免他们一死,鹿洲归于大池不久,此刻实在是不宜动杀戮,唯恐民心有变,臣等恳请陛下收回株连之罚,鹿洲百姓,定能知陛下皇恩浩荡。”
赵君安坐在上座低头俯视着他,眼里的情绪随着顾照观的话一点一点慢慢暗了下去,一眼望去,便犹如风雨愈来,放在案下的手掌将木质的桌案捏出了几个指印来。
可惜顾照观依旧直视着他,半点没有退让,眼中的情绪比起赵君安来说,显得太过平静。
就在群臣以为君王该要大发雷霆之后,又无可奈何的同意七杀将军的话时,却见君王眼里的怒火慢慢退去,最后,竟在唇边勾出一个笑来。
他微微抿着唇,勾出一个冰冷的笑意,眼睛里的情绪却沉到了最底下,只剩一片黑暗,于高座之上,君王淡漠开口:“如此,便依将军所言。”
深深的看了一眼顾照观之后,赵君安便缓缓起身,往侧殿而去,他头上的红色宝石在灯光之下突然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有些刺眼,而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身后跟随的内侍见此也连忙跟了上去,顺便抛下一句尖细的声音。
“今日退朝。”
从始至终,赵君安没有看过别人一眼,只是那望向七杀将军时眼中的幽深,令人心悸不已。
座下的顾照观,并没有任何感觉,如同习惯了一般,目送着君王离去之后,便缓缓转身,提步离开。
无人看到的是,那面具之下,他唇角边绽开一缕极其柔和的笑意,如春水映花般,于温柔中透出生生的残酷来。
行至宫门,有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顾照观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有身着一品鸿雁服的中年男子快步往这边赶来,口中还焦急叫了两声‘将军留步’。
顾照观眼中没有波澜,却还是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自己的身边,微拱手,用沙哑的声音道:“参议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我怎能当将军这声大人。”
看着眼前这位官拜一品参议的何松何大人朝自己告罪了两声,并还了一个全礼,顾照观却依旧无什么波澜,只是淡淡问道:“大人找本将军可有事?”
能在赵君安的统治之下还活着,并且官拜一品的人,即便看着再怎样忠厚老实,贤善仁慈,也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无论他如何奸猾,都与他无关,因为他乃是七杀将军。
“这说来惭愧,老臣今日未带轿夫,可想着府邸又有些距离,不知能否搭将军的轿子一程?”
顾照观眸光微闪,当即便看出,这位何大人想搭他轿子是假,只怕是有什么事要说。
他其实对于群臣之间的勾心斗角并无太大兴趣,但听听也无妨。
于是这位何大人便上了将军府的轿子,坐在顾照观的对面。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并未有什么异常,只是对着顾照观客气的笑了笑,然而当轿子走出皇宫势力范围之后,这位何大人便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眼中哪里还看得见半点仁厚的样子。
他微微眯着眼眸,脸上的笑透着精明之色,看见顾照观只是随意的靠在车壁上,而没有看他之后,还笑着说了声:“将军果真是惬意得让老臣佩服啊。”
顾照观没有搭他的话,却将目光转了回来,淡淡开口。
“若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但本将军可以告诉你,我对朝堂之事没有任何兴趣,你找我,恐怕是找错人了。”
即便听着他这样说,何大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笑道:“将军独坐高台,自是对我等小打小闹不感兴趣,老臣也不会拿种事来劳烦将军。”
说到一半,又顿了顿,他才继续说接下来的事情,并且将声音暗暗压低。
“今天下尽归我大池,陛下高坐王位,将军却不能统领一方,可这天下,分明是将军打下的,陛下近来愈发喜怒无常,将军也应该能感觉得到,今日陛下那一笑,可不是普通的笑,恐怕只等陛下如意的那一天,将军就有大难临头了。”
他话中极具挑衅之色,但顾照观却只是微微抬头,声音依旧那么平静。
“何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话已经讲到了这个程度,何大人自然也就不会再过多掩盖,他微微凑近顾照观,眼中有凶厉一闪而过。
“陛下残暴不仁,百姓亦是水深火热,在我等眼里,唯有将军大人能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若是将军有意,我愿助将军一臂之力,不求名利财富,只愿这世间不再受暴君欺压。”
一番话倒是讲得义愤填膺,可惜,顾照观又不是痴傻之人,哪里会看不出他的真实意图,或许想助他篡位是真,但想某得名利也是真,至于这最后一点,确实是因为赵君安的暴戾所引起的,朝中大臣,没有不惧怕的,生怕自己哪一天一句话没说话,便被砍了脑袋。
何大人说完这番话之后,便静坐在一旁,等他回答,只可惜顾照观只是沉默着,却没有回答他。
如果是真的顾照观,或许此刻会拒绝他,因为他乃是先帝钦点,于他而言,先帝有伯乐之恩,但也有可能会接受,因为人都是会变的,而野心是无穷尽的,况且赵君安也确实暴戾残忍,今日一洲之民,说杀便要杀,但那只是如果罢了。
顾照观的选择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的选择是拒绝。
第21章 将军战力爆表(三)()
车厢中的气氛沉默了稍许,何大人的目光却一直放在了顾照观身上,眼中不时闪过几丝期盼之色。
若是顾照观有意,他便攀附而上,日后成事也少不了他的富贵,即便是再想往上爬,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无论如何,顾照观的性子比起赵君安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仁慈。
七杀将军虽威名在外,亦是踏平了不少土地,然而面对大池国的臣子和百姓,却意外的仁和,仿佛那个手染百万鲜血的人,只是人们臆想之中的。
朝中大臣不曾见过那份血色,因此下意识的认为,七杀将军的脾气,大概是极好的。
传说虽然凶恶,但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因此,他们不会知道,有的时候越温柔的人越残酷,七杀将军当初在征战八方之时,手染百万鲜血,唇边却始终有温柔的笑,只是这笑隐在面具之下,无人看见。
而此刻,顾照观依旧在面具下勾起一丝笑意,声音却听不出来丝毫情绪,他将目光放在何大人身上,无端的便让他平添了一份压力。
顾照观的手指搭在车厢内的小几上,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轻轻的响声,只是混在车轮行驶的声音里,几近不闻,若是仔细看着他的手指,便会发现他手掌露出来的部分纤细而又白皙,可以说是非常美丽的,但那不太像一个男人的手。
顾照观目光平稳,有嘶哑平缓的声音渐渐从他口中说出。
“陛下乃一国之君,国之正统,本将军只是一方臣子,这样的话,何大人以后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何大人微微愣了愣,眼中闪过几分焦急神色,似乎没有想到这原本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情竟然会失策。
“将军,你可要想清楚啊,陛下不容于你,恐怕你再不动手,过不了多久,便是陛下要对你出手了。”
他实在想不出顾照观为何会拒绝,毕竟七杀将军看得出不是那等愚忠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朝堂之上,次次与赵君安作对。
“那是本将军的事,何大人无需操心。”
顾照观看也没看他有些焦急的面孔,转而将视线放到手边的小几上,那上面有一只香炉,和一套小茶具。
香炉未点,顾照观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将军!”
何大人见他这番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提高了些语气。
“你不必再说。”
顾照观将那杯茶握在手中,却没有取下面具去饮用,反而看着何大人,淡淡道:“陛下是如何的秉性本将军自然清楚,但我受先帝所托,曾立下誓言,此生无论如何都要护大池和陛下的安危,我顾家一门忠烈,皆尽战死沙场,为大池护万里山河,我乃顾家之人,自然也当忠君忠义,陛下如何是陛下的事,我等臣子不可妄言,只需尽忠便好。”
他这一番话下来,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然而坐在他对面的何大人却睁大了一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往日里只知七杀将军乃将星难得,为人也称得上仁厚,却从没想过,这天下竟然还有这等愚忠之人,竟也可横扫八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何大人觉得自己又长见识了。
又在马车中坐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还要说什么话来,何大人告了声罪,便连忙下了马车,观其模样,大概是不会再来找顾照观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顾照观并不介意,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罢了,其余之人,并不在他所想之中。
何大人下车之后,马车继续骨碌碌的行驶着,缓缓驶离了街道,回到了将军府中。
第二日。
清晨时分,因着今日是休沐之日,因此赵君安并未上朝,也无需早起,所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