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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的脸上毫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悲,但在他的心里却涌出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郭岳的死的确让他感到了悲伤,但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他很快将兴趣放在了韩信的身上,因为他突然发觉,一个韩信,也许比三个郭岳更管用,如果能将韩信收为己用,那么郭岳的死也算物有所值了。
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得归于韩信表现出来的惊人实力,虽然他对刘邦已经不再怀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刘邦本就是一头下山的猛虎,若是再让他得到韩信这样的翅膀,那么刘邦就始终会是他项羽的心头大患。与其如此,倒不如对韩信施以恩惠,让他为自己效命。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得意,轻咳一声,却见韩信俯身行礼道:“韩信该死,竟然杀了大将军座下的将领,请大将军赐罪!”
项羽见韩信给足自己的面子,处事有度有节,心里着实满意,一挥手道:“你有何罪之有?这既是双方约定的生死局,死的也就死了,胜的人我还要大大的奖赏,怎会怪罪于你?”
“多谢大将军不罪之恩。”韩信站将起来,不经意间看了项羽一眼。
项羽微笑道:“你能杀得了郭岳,可见剑法非常高明,这也印证了你的确有能力刺杀卫三公子。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不知你愿意答否?”
他一向对属下十分的严厉,此刻却能对韩信这般和颜悦色,顿时让帐内众将领心生诧异,刘邦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窃喜,颇为自己安排的这一出戏感到得意。
昨夜他从卓小圆的营帐出来,天色微明,经过了一夜的旖旎,他的心情并不为此而感到有一点轻松,反而愈发显得沉重起来,暗暗地问着自己:“为了争霸天下,我不仅失去了自己最敬重的父亲,而且还要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这样做,难道真的值得吗?”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前的付出是否值得,他只知道,自从他懂事以来,就没有享受过正常人的生活,而是按照一种残酷而严谨的特殊方式来锻炼自己的意志与性格。当他从卫三公子的嘴中知道了自己真实身分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他不是一个寻常之人,自他降临到这个人世时,他的身上就注定了要担负起一种责任:带领问天楼属众去完成父辈多年未遂的复国大业!
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还是一种人性最大的悲哀?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要完成它,否则他无法向卫国的列祖列宗交代。
既然失去的已经失去,他心中所想的,当然是要以失去的代价换取他应该得到的东西。当务之急,是必须取得项羽的信任,同时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在这争霸天下的行列中,必须还要存在一支他可以信任的力量。因为以项羽现在的实力,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就算得到了登龙图里的一切,以及再给他三四年的时间,也殊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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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经过他的再三考虑,甚至连项羽的性格也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列,但是最大的难点,是要找到一个可以实现这个计划的人。
这个人既要有超人的智慧,过人的武功,超强的忍耐力,还必须是要刘邦完全信得过的人。不仅如此,此人还不能是他现在军营中的人士,或是问天楼的精英,有了这几项限制的条件,刘邦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能找到这样的人选。
不知不觉中,他已来到了宿营地之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当他放目四顾时,却看到在数十丈的一棵大树下伫立着一个孤独的人影,久久未动,似乎已站立了很久很久。
“韩信?”刘邦的心神忽然一跳,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千寻万寻之下,这个人选不是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吗?
但是刘邦惊喜之下,还是有两点顾忌:第一是韩信的忠诚问题。他既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问天楼旧有的家臣,虽与自己有结义之情,但他同样也背叛了他自己最好的兄弟与朋友。不过刘邦听说过韩信对凤影的痴情,假如以凤影的感情来控制韩信,韩信自然不会轻易背叛自己。这难就难在第二点上,韩信的剑法乃是学自冥雪宗的流星剑式,以项羽这种大行家的目力,自然没有识不破的道理。这样一来,项羽就不会去相信一个来自问天楼的人,因为谁都知道问天楼与冥雪宗之间的关系。
刘邦边想边走,终于站到韩信身后的十丈之内,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在这十丈范围的空间里一片肃寒,阴冷刺骨,仿佛进入了隆冬时节的冰川之中。
他的心里蓦生警兆,再往前看,韩信竟然消失不见了。
这让刘邦感到了一丝诧异,以他此刻的功力,也许还与卫三公子有一差差距,但放眼天下,能超过他的人已经不多,韩信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这好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就在刘邦还在惊奇之时,一股形如实物的强大杀气从身后一丛乱草中扑来,其势之烈,不容刘邦有任何的犹豫,只能疾速标前。
他的身形很快,刹那间向前推移了超过五十丈的距离,与此同时,他的剑已然在手。
他不明白韩信何以要袭杀自己,但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现在惟一可以自保的方式就是出剑!
“呼……呼……”他的剑如一道道诡异莫测的幻痕杀出,迅速封锁了自己身后数丈的空间,虽然韩信的剑势很猛,但他绝不敢对自己的剑气置之不理。
但让刘邦感到惊异的是,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身后的压力骤减,剑锋所向,刺入的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沛公的剑法果真高明,若非亲见,实难让韩信相信。”韩信的人站在十丈开外,剑已入鞘,悠然而道。
刘邦似乎并不为这突发的事件感到着恼,而是非常平静地道:“彼此彼此,你我兄弟间又何必相互吹捧呢?”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何以要动手的原因?”这一次轮到刘邦感到有些诧异了。
刘邦似乎想到了什么,肃然道:“你昨夜莫非在这里站了一夜?”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看到了韩信身上染满霜雾的衣衫。
韩信点了点头,道:“我身上的玄阴真气经过一段时间的积蓄之后,每到无月无星之夜,便有盈满之感,只能躲在这荒原之上静心调息,加以疏导。谁想到了昨夜,这盈满之感更甚,几有将我全身经脉挤爆之虞。”
“是吗?”刘邦的眼睛一亮道:“这乃是真气提聚之兆,只要过了此关,从此之后,若是单论内力,你至少可以排名天下前十名之列!”
韩信大喜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昏死之后醒来,只觉得体内气息似有若无,恍如无物,可是意念一动,这真气便可随心而生,源源不断而来。适才听得背后有人走动,我一时好奇,才想一试,谁知却遇上的是你,真是不好意思。”
刘邦浑身一震,心中惊叫:“莫非这就是天意?否则何以时间上这般凑巧?”他脸上喜色洋洋,心中偌大的一个难题竟然迎刃而解,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再犹豫,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听得韩信目瞪口呆,如坠梦中。因为刘邦这个计划完全是针对项羽的心理来制订的,一环紧扣一环,不容有一点的闪失,就连韩信这等心智奇高之人,也为之惊叹,同时亦为其中所冒的巨大风险而担忧。
“本公相信你一定能行,只要此计可成,这天下早晚便是你我的。”刘邦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眸,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自信。
“可要是万一失手了呢?”韩信似有底气不足地道。
“没有万一,这就是一场豪赌,我们的筹码就是我们自己今后的命运,包括我们的生命!”刘邦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其实就在赵高出手的刹那,纪空手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是他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当纪空手随着赵岳山来到小湖边时,他就对周边的环境作了细致的观察,直到他确认百丈之内再无人迹时,他已知赵高相约他们而来,绝无敌意。
所以他相信赵高的出手只是出于一种好奇,更是想看看自己的狼狈相,毕竟自己曾经将他戏弄于股掌之间,他岂能没有报复心理?
听得赵高发自内心的夸赞,纪空手微微一笑道:“这并非是我有过人的胆识,而是我深知,堂堂入世阁阀主亲自出手,岂是我这等江湖小子能够抵挡得了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潇洒一些,任你宰割罢了。”
赵高摇了摇头道:“你太谦虚了,你既知本相乃入世阁阀主,眼力自然不差。在本相这一生之中,能够入得法眼之人,只有你和韩信。”这两人无疑都是造成他登高厅失手的罪魁祸首,能得他如此评点,不由得不让纪空手大出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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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音先生心中一直有桩心事,此刻听到赵高如此推崇韩信,陡然一惊,心知以赵高的眼力亦是如此看法,这就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一些想法。
“赵相何以提及韩信?此子虽然亦有玄铁龟之奇遇,只怕武功未必就能跻身超一流的行列。”五音先生故意说道。
赵高深深地看了五音先生一眼,道:“本相与音兄的看法似乎有点相悖。如果从短期看来,这韩信从天资与悟性上的确与纪空手有些差距,但从长远看,此子对权势富贵有一种近乎痴狂般的执迷,这也就造成了他可以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性格,从不对自己需要的东西轻言放弃。有此韧性,已经足可弥补他在其它方面的欠缺,假以时日,其成就应该不在纪空手之下。”
五音先生道:“赵相所言,是否有所针对?”
赵高道:“这虽然是指他在武道方面的成就,但若是他得到机会,纵是争霸天下亦不足为奇,本相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机会?”五音先生怔了一怔,心道:“韩信此时人在刘邦军中,既非刘邦嫡系,又因深知刘邦造神的底细而遭忌,能够不死已是奇迹,他又从何而来的机会?”
可惜五音先生虽然神机妙算,却终究不是神仙,假若让他得知了鸿门宴上发生的一切,他只怕会长叹一声:“天意如此,绝非人力可以左右得了的。”
他在这一边沉思不已,纪空手显然已经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拱手问道:“赵相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找上我们,只怕不是闲谈几句这么简单吧?”
“聪明。”赵高夸赞一声道:“凭本相对音兄的了解,算到了你们就会在这几日内前来咸阳,所以就事先有所布置,这才请得二位。实不相瞒,本相此次的确有要事相托。”
他此言一出,让纪空手大吃一惊,因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们与赵高都是敌对的关系,绝非朋友,赵高怎会将事托付给他们?再说凭赵高的身分与地位,纵然失势,亦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他说的要事又是指什么呢?
赵高将纪空手的表情尽收眼底,沉吟半晌方才叹道:“本相若非情不得已,也不想麻烦二位,只是思虑再三,觉得你我虽无交情,但是你们的性情为人却是本相最为信赖的,是以此事惟有相求二位,方可了却本相心中的最后一块病痛。”
他说起这句话时,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在他的眼眸之中,不仅有悲凉,有倦意,更有一种无奈。当纪空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时,禁不住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个可怜的老人,难道就是自己数月之前看到的那个权倾一时,位极人臣的大秦权相吗?”
赵高的眼中似有一股深深的悲凉,缓缓而道:“我已老了,人老之后,就承受不起失败的打击。自登高厅一役后,我大秦将亡,入世阁亦是元气大伤,要想从头再来,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而张盈之死,总算让我看破了名利权势,对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也再也不放在眼中,所以这次二位若能答应我的托付,我便孤身一人,归隐山林,从此再不踏足江湖半步。”
“你放得下吗?无论权势、名利,这些都是你毕生追求的东西,轻言放弃,谈何容易?”纪空手将信将疑道。
“放不放得下我都得放下,走不走得了我都得走,这就是宿命,不容我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赵高坐下,就着这已缺一弦的古筝,弹了一首《无恨歌》。
筝音逝去,留下的是一份沧桑的情怀,不知为什么,纪空手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同情与怜悯的情怀。
他似乎忘记了这位弹筝的人就是昔日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赵高,在他的眼中,这人已不是赵高,就只是一个走入垂暮之年的老人,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也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可恶,人到老时孤单一人,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悲凉的结局。
“我很想帮助你,但我不知道凭我的能力是否可以完成你的重托?”纪空手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对自己的长辈一般尊敬,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是否健在,但他想念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要找到他们的念头。
第二章 封侯拜相
纪空手知道,身处在战火纷飞的乱世,这也许只是一种奢求。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音兄与你都办不了的事,那就没有人可以办得了了,我赵高在此先行谢过了。”赵高突然转过身来,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完全出乎五音先生与纪空手的意料,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惊呼道:“不要!”身形掠起,一前一后掠入亭中。
五音先生较之纪空手先一步入亭,脚尖刚刚点在亭中石板上,忽然心中生出一丝警兆,只觉得自己的身形一沉,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拉扯着自己下坠。
与此同时,那亭下发出隆隆之响,石板之下竟是一道用尺厚钢板做成的铁闸迅速向两边一分。
五音先生人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骤见赵高发难,心中的惊怒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啪……啪……”他虽怒却不慌,纵然全力抗衡赵高的漩涡之力,犹能在瞬息之间拍出两掌,击向脚下那如巨兽大嘴般的黑洞。
赵高狰狞一笑,反手一拍,古筝上的数根弦丝陡然弹起,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分射五音先生的五大要|穴,同时双手一搓,一股若火焰般的杀气紧紧地迫向五音先生的胸口。
换作平日,五音先生并非全无办法,只是他在仓促之间受袭,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敌人又是与自己齐名的赵高,他的确显得有些无奈。更让他感到无法可想的是,他击向洞中的两掌都是欲借反弹之力再求应变,但是这黑洞的深度显然比他想象中更深,竟然借不到力。
无奈之下,他为了躲避赵高这一连串的必杀攻势,只得倒提一口气,反而加速了自己下坠的速度……
“轧……”当五音先生的人一消失在洞口时,钢闸以最快的速度合拢,亭中竟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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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惊变只在瞬息间完成,算计精准,显然是经过非常周密的计划,等到纪空手冲入亭中时,他所看到的,已不是那个满脸悲凉、老态龙钟的赵高,而是叱咤风云、飞扬跋扈的大秦权相赵高!
“中计了!”纪空手不得不佩服赵高的表演天赋,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计划之周密,赵高显然抓住了五音先生与纪空手的心理,对症下药,果然成功。
“先生怎么样了?”这是纪空手的第二个反应,他听到钢闸“轧……”地一声合上时,心中也为之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