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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后有早就准备好的马,马匹鬓毛漆黑,有几块浅色的毛皮在臀部,看起来并不起眼,但身形健壮,米昂准备的极好,既不会出色而引人注目,又是能够长跑千里的坐骑。她利落地坐上,箭一样的向前跑去。
她坐在马上,海风拂面而来,空气里有清爽的青草与泥土混合的味道,凹凸不平的泥土道路的左边可见碧蓝深邃的海,在阳光底下粼粼闪光,如破碎了的水晶反映着刺眼的白光。海水的咸味随着风飘进了她散在背后的长发中,胯下黑马似是许久不曾奔跑而感到了一丝兴奋,尽力地往前奋奔而去,把一切黑暗都随着马蹄扬起的灰尘抛在了背后。
米昂刚刚所说的话都还在耳边回响,她知道,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许回头不许后悔不许心软的路,道路坎坷艰难又充满了荆棘,即使成功了也会走得伤痕累累而血肉模糊。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在奔跑在这条头也不回的起点上,她是如此的雀跃,如此的欣喜。似乎长久时间闷在水底而在即将窒息的时候冲破水面深深呼吸。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充满劲力的跳动着,不再如这十年来的夜晚中,孤独而寂寥地行走在皇宫似乎无尽的走廊中那么寒冷彻骨,努力地不让自己被绝望和仇恨吞噬。
是的,她再也不用扮作柔弱无能的可怜公主,再也不用按捺想要冲想去把仇人撕烂的冲动,再也不用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才能扬起真正的冷笑,从今天起,不,从她逃出亚达噶城起,终于能做自己。
似乎是经过一场太过悠久而漫长的噩梦,伊利蒂亚·兰卡斯特,终于苏醒在这漫天流溢的阳光下。
道路无限伸延,海水波澜,或成功而永浴荣耀辉煌,或失败而化为尘埃齑粉,命运的齿轮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刻缓缓启动,诸神为这盘棋的主宰者,一切皆有可能。
第24章 来自海底的歌声1()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看到的,是小时候经常梦到的场景。在睡梦中,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海。
从浅到深,从清澈见底的透明水波,到深蓝如墨的海水中心,一层层的,波浪荡漾的,梦幻透明又深幽无底的海水。在梦中他经常被这样的海水包围着,时而温暖时而微冷的透明液体推动着他,像无数的蠕动湿滑动物轻咬着他的肌肤和身体,他漂浮在上面,倒映入目瞳里的映象也是蓝色的,是分不清是天空还是海洋的湛蓝色。
在睡梦中他是安详的,水浪的推动很是轻柔温和,如在母亲的怀抱里或在柔软的摇篮里沉沉入睡那样静谧宁和。
但每当小时候做这样的梦时,他总是被养父用力的摇醒,那男人总是对揉着惺忪的眼睛和满脸不解的自己说,刚刚的他,是在惊恐的大吼大叫,有时候对至因为手脚乱动而摔下床来。对此他总是感到非常的疑惑和不解,自己方才分明就是很舒服很享受的。更何况,他怎么可能对梦到一片如此美丽平静的海水而感到恐惧?他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呢。
北陆上的黑鱼村,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村庄,西靠海洋,东靠吟唱树林,因为小而偏僻,是被整个王国遗忘的地方,每年靠仅有的几个旅人带来外界的消息才得知天下大事。就连当地的居民都忘了这里原本的名字,就因这地带的海水繁殖黑鱼,渔村也是靠此和外界通商,所以索性就叫做了“黑鱼村”。
他由罕默·特鲁抚养长大。养父不是本地人,而他也不是。全村人都说罕默是黑鱼村百年来最出色的渔夫,他知道所有钓鱼捕鱼的技巧,并且还会观察海洋,知道何时会有高浪,何时会有暴风雨,海湾的哪个角落会有什么样的鱼隐藏在哪里,他甚至可以预料到好几天之后的天气。虽然这些知识平常的渔夫都要会掌握,但是罕默却如先知一样,知道的更加精细和正确。他们都说,罕默之所以会了解的那么透彻,是和他之前是水手有关。
据说,养父做了三十多年的水手,跟着巨大无比的帆船乘风破浪的去了地图上所有的角落,伤了脚之后,便从航海事业退役了。他拐着拐杖从最北边的沿海城市一直走过来,因在半途之中捡到了被遗弃的婴儿,便决定在平静的黑鱼村定居。因为他不吝啬教居民们他掌握的海洋知识,所以很快地得到了众人的感激和尊重,两人迅速地融入了当地生活。而那孩子便在沙滩海鸥朝阳和海浪的凝视下一天天的长大成人,每天光着脚在海滩上奔跑,推着小破船乘风破浪的冒险,逐渐地变成了典型的渔村之子,有着古铜色的肌肤、结实有力的四肢和对海洋的热爱。只是,他的外表与其他人相差太多;黑鱼村的所有居民都有相似的长相:明亮茂密的黑色卷发,手脚稍短,胸背宽阔,而他则是浅褐色的头发,柔软而蓬松,骨骼修长健美,还有一双接近透明的水蓝色眸子,脸庞上的古铜色肌肤衬得它们更是明亮清澈,黑鱼村的所有人都会对旅人说,噢,全村最漂亮的那个孩子是在罕默家的,那小子长得真是好。
罕默说,捡到他的时候是冬天。一个被丢在路边的野草从里的小东西,只裹着一件单薄的毛毯,嘴唇和脸蛋已经冻得发紫,小手指握成拳头而冻如结冰,扳都扳不开,就连呼吸也轻微低不可听,但即使如此,还是可以看得出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不知道是哪家人这么狠心。
每次说到这个情景时,罕默都会顿一顿,喝一大口酒或者狠狠吸一口烟,他说,当时他正站在山崖的路边,抬头便可眺望到大海,碧蓝的海洋宽阔而深邃,他正要赶去码头应征一艘即将出海的船只的水手位置,没人说坡脚的人不能当水手或海盗,他准备当成自己最后的冒险,要死他也要死在海上,被巨大的海浪吞咽或和船只一起身葬深海都是一个水手最荣耀的归宿。
但在他抱起小小的孩子的时候,却忽然开始下雪,一片片雪花成团一样的像棉絮般扯落下来,漫天白雪逐渐遮盖了一切,包括周围的树林和道路。苍穹和大地之间就只有静静落下的雪花,以及抱着孩子的他。
罕默忽然明白了,那是海洋在对他告别。
而从那时候起,他这辈子再也没有踏上大船。
那孩子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且健康的不可思议,他的嗓门从最初几乎听不见的轻细呼吸,变成了一哭就让人有把他从窗外丢出去的冲动的嘹亮声音。罕默给他取名叫做撒绯,是他第一个水手师父的名字,也是‘平安’的谐音。被丢弃的孩子不能向诸神祈求太多,只要一生平安无事就好。
他教了撒绯很多事情,但最重要的两样就是游泳,以及一句话:‘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背’。
对于第一件撒绯记得很清楚。或许是无法容忍自己抚养的小孩有关于海洋的噩梦或者任何惧怕,在小撒绯五或六岁的时候,罕默就划着船把他带到了深海地带的中心,然后,一脚踢了下去。
虽然从小就看着海滩长大,但在这么脚够不着地的深水中还是第一次,小小的撒绯惊恐无比的胡乱划动着手脚,但只是不断地沉下去并且喝了好几口水,罕默在船上笑得云淡风轻,边吐着一圈圈的烟雾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委屈又害怕的哭着看着他的孩子,只是在撒绯真的快溺水的时候用船桨把他拎了起来,吩咐了几句指导的话,又啪!一声的让他掉进水里,毫不怜惜的叼着烟斗哼歌钓鱼。
人在面对死亡的恐惧的时候,学习能力是最高的。罕默一直这样认为。于是他在撒绯稍微会游一点泳并且学会攀在船的边缘上休息的时候,非常无情的用船桨狠狠地拍在他的手背上,根本就不给一点歇息的时间。完全无视那小胖孩委屈憋着嘴含着泪水眼巴巴看着他的目光。
这种训练的结果就是孩子回家后再也不给他留晚餐剩下的面包做宵夜,以及在几个月之后,撒绯已经如海豚一样的在水里面自由来往。当其他的孩子和父母学着如何在船上保持平衡并且撒网的时候,撒绯早就知道如何在水下丢着面包屑引着鱼儿往渔网之处来。罕默在旁边的岩石上坐着看,在渔夫们欢呼之际得意又自豪的笑着,圆圈圈的烟雾浮了上来,遮盖了带着笑意的眼睛。
至于‘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背’比起教育更如警告的这句话,撒绯在小时候总是无法明白为什么,当所有孩子或渔夫都是光着膀子下海的时候,只有他莫名其妙的穿着上衣漂浮在水里,而罕默总是在岩石上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每当撒绯热的无法忍受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养父阴沉的面孔和闪烁着警告的目光,于是只好委屈的摸摸鼻子,再次浸入水里取凉。
虽是日夜相对的人,但撒绯在心底总对对罕默有一份陌生。像是透过海水看到踩在沙滩上的脚丫子,分明清晰地在哪里,看到的却是圈圈涟漪和蓝天白云的倒影。
那是一个相当强壮彪悍的男人,长着满脸的胡子,一双有着尖锐目光的黑色眼睛,个子高大身体健壮,双肩的肌肉紧绷而坚固,发怒的时候面容好似凶狠的怪物。即使拖着一只脚走路,手臂也仍然强壮有力,手艺也相当精湛,修屋顶补船底织渔网都难不倒他,脾气相当火爆,每天都冷着一张脸阴沉警惕的看着周围,让人不敢上前来和他讲话。但一旦熟悉了,会发现他其实心底非常善良,这是整个黑鱼村从上到下都达成一致的心照不宣的共识,从他收养撒绯这一点就能够看得出来。所以无论罕默的表情如何冷峻严肃,都会有扬着甜美笑容的女孩子在街上把竹篮往他怀里塞让他帮着拿东西,也会有好几个小孩子拿着弄坏的玩具去敲他的门请他帮忙修理,更有热心的中年妇女时不时的上门去替他介绍女孩子。而罕默,则是毫无表情的一一帮助他们,然后坐在面对海洋的窗子前重重的抽着烟草。
所以这只是一个心是口非的老男人,在撒绯稍微年长的时候他这样想到。而那句‘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背’的警言便失去了威胁的危险性。
终于有一天炎夏的午后,他和邻居的女孩子凯达在海滩上玩耍着,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有着梳成两把小辫子的黑色卷发和满脸的雀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在粉红色的脸颊上忽隐忽现,她的手非常灵巧,经常用贝壳和其他水果的种子做成漂亮精致的首饰,全镇上最美丽坚固的草帽和草篮也是由她编制的,他们都叫她‘手巧的凯凯’。
凯凯和撒绯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不用捕鱼的时候,游到离小镇较远的海滩上去玩耍,那里有成群的黑色岩石,而在岩石底下,如果仔细寻找的话,都可以摸索到稀奇古怪的石头、珊瑚碎片、贝壳和大鱼的骸骨;运气好的时候他们还可以捡到海龟蛋,就可以在海滩上来一次美味的野餐。
那天的太阳比平常还要毒辣,就连扑在沙滩上的水都是温的。凯凯早就受不了了,也管不着岩石下有多么好看多么五彩缤纷的石头可以拿来手首饰和装饰品,她马上就脱得精光而冲到了海里面去,坐在冷流的位置上冲着冰冷的小海浪,冲着仍然穿着破烂的亚麻布背心的撒绯招手叫他过来一起享受。
第25章 来自海底的歌声2()
如果是平时的话,撒绯肯定不会违背罕默的警告的,但那天他实在忍不住了,背心的布黏在了身上,被阳光晒得微微刺痛,汗水和沙子和布料都糅合在一起贴在皮肤上,他觉得呼吸都有点难度,反正他们所在的地方偏僻无人,凯凯又从小和他长大,并不是不能守住秘密的人,他思索片刻便也把衣服脱掉而扑通一声游进了海里。那感觉真是舒服啊,冰冷的海浪冲着全身上下,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适的伸展,吸收着凉爽的感觉。
黄昏的时候,他和凯凯手牵手的走回了家。他把背心挂在左肩上,下面灰白色的长裤卷到膝盖,凯凯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背上,怀里抱着一堆捡来的贝壳和破残的珊瑚,她的手挽着他的胳膊,迎着晚霞的余光的笑容像在海水里发光的珍珠那么灿烂。他们打打闹闹的走了回去,哼着《月光下的鲸鱼叫做亚卡》,两个人都很开心,直到看到倚在家门口拿着烟斗的罕默的怒容。
撒绯讪讪地放下了凯凯的手,并且低下头,沉默地穿上了衣服。凯凯不安的摇了摇他的手臂,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便回家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她看见你的背了?”进了屋子,便是死一样的寂静。罕默盯着他的脸,似乎要看出一个窟窿一样。过了很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开了口。
“是的。”他低着头回答道。
罕默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窗外即将沉没在海平线的太阳,重重的抽着手中的烟斗,烟草的味道苦涩而沉重,带着丁点的甜香,燃烧在烟斗里的微弱焰火被风吹起,闪烁着如星星般的红色光点,最终在地板上被熄灭。
凯凯的尸体是在隔天傍晚找到的,在她和撒绯经常去的那片海滩和岩石之间。
他们说那天的海浪非常凶猛,凯凯试图潜水到深处去摘一些深红色的罕见珊瑚,但是她的脚被海草缠到了,海水涨潮,冷热的水流全都搅浑在一起,让她无法游出水面,终于窒息而死。
女孩的面孔非常平静,惨白的脸上似乎还有随时绽放出来的笑容,太过年轻的容貌,甚至没有盛开到最美的时刻,就已经消失不见。撒绯没有去看她的遗体,也没有去参加葬礼,更没有去安慰对方的父母。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冷的全身颤抖发颠。对此全村的人都表示了充分的了解,谁都知道罕默家的孩子和凯凯要好异常,长大了肯定要结婚成家,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不仅对凯凯的父母表达了哀悼,面对罕默也要安慰几声。
三天之后,罕默终于把撒绯从房间里拎了出来,一盆水泼到了他的脸上。咸咸的海水随着他仍有稚气的轮廓流下,刺得一直没有落泪的眼眶逐渐泛红。
“那女孩子的死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罕默仍然是大口大口抽着烟草,眼神和表情在灰色的烟雾后面看不清楚。他缓缓地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小子。所以给我收起这副窝囊的死样子,明天一早就给我到她父母那边去,好好的道个歉。”
撒绯瞪大眼睛看着他,天蓝色的瞳目澄澈明亮,只有淡淡的哀伤和悲痛,透明如见他成长的海水一样。罕默看着这样的眸子,不觉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你永远不要让人看到你的背么?”他见养子呆呆的摇了摇头,不觉把烟斗放下,一拐一瘸地走到了他面前,吃力的蹲了下来。
“印记,孩子,你的背上有印记。”
“……”撒绯张大了嘴巴,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在他这辈子里,所有接触的东西都只有和海洋与捕鱼有关,所以他丝毫不了解这两字的意义。“那……那是什么?”
“是一种烙印。”罕默沉声说道:“你还记得去年我们捉到那两个在村里住宿的旅人?”
撒绯点了点头。两个从远方来的中年男人,说是经过此地的旅人,在这里得到了热情的招待,但他们却偷了布兰特老人家里的鱼和一些其他的珠宝,在晚上想要逃跑的时候却被一些起得早的渔夫们怀疑并且抓住。黑鱼村的人天生淳朴善良,偷窃罪是要砍手砍脚的,但年迈的村长只是取来了有着村子徽章的铁板,在他们的额头上烙了下去,然后放他们走人。“这样无论他们去哪里,人们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