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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计划的是先到“王中王”。看能不能坐上台,如果坐到台,我就不到溪苑,如果坐不上,我再乘13路车到他们那儿去。
结果,到了“王中王”,我还没坐稳,就被领班领去了餐厅。
3号KTV,只有两个男人在那里吃饭,我和刘小姐进去,一个人身边坐一个。
他们让我们一起吃,我们说吃过了,他们又让我们喝酒,我才不喝呢?听口音,他们是南方人,我马上就想到广西,想起在广西的日子——那时候,真的是好快乐呀,又快乐,又单纯。
很多时候,我都想像三年前那样,一声不吭地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谁的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我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可以下去想我的过去,过去大多是不愉快的,我也不去想我的将来,想又有什么用?将来的儿子,谁能够想象?谁又能够驾驭?
我陪的这个,是福建人,已经在A市做了八年生意,能够说一口比较地道的A市话,而且对于A市的很多土话,他也能够听得懂,并且能说出其中的一部分,起初,我以为能够陪一个南方男人,很高兴,但后来,见他说话粗鲁,举止更粗鲁,且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还跟我吹牛,说他在A市有多少多少个情人,还说A市的女人贱,随便给点儿好处,就跟他去宾馆。
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忽然把手伸进我的衣领,抓住我的Ru房,似醉非醉地,用A市话问:“你们A市把这叫什么?叫妈妈是吗?是吗?是不是叫妈妈?”
我照着他邪恶的脸挥过去一拳,把他的手抓出来——什么东西!南蛮!敢在我面前撒野!
我打了他,我看他能怎么样。
也许是太出乎意料了吧,我看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管他反应得过来反应不过来,我先给他点儿好处再说。我在他被挨过的脸上亲一下,故意用一种娇娇嗲嗲的声音说:“怎么样,A市女人贱不贱?”
迪士高时,刘小姐问我:“拿小费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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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你得小费了?”
“日他妈,小气得不得了,老娘要了半天,才给五十,穷鬼!”
“哦,还要不要?”
“废话!不要他给你!”
我也要尝试一下要小费。回到卡座,我就尽量把话题往小费上引,我问他:“你是不是经常到这种地方来?”
“我们经常来呀,所以,你要把我陪我,我好来捧你的台。”
“我陪得还不好吗?”我使尽浑身的媚态,“你说找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马上就要来占我的便宜,我装做摇他手的样子,紧紧握着他手,“喂,你经常到舞厅,给不给小姐们小费?”
“现在哪里还给小费?好多舞厅都明文规定,不准小姐向客人要小费,如果小姐要了,客人就可以告到老板那里去……”
我知道,这个人是不会给我小费了,我不知道换个小姐人家会怎么说,怎么做,反正,我是没有一点儿招了。我收起所有的媚态,心里直后悔。
后悔,早知道是只有四十块钱,又是这样的一个混蛋,那我还真不如到溪苑,看看诺亚,看看省里来的王编辑。
反正,我总得收获一样,我不能一头无一头,浑浑噩噩。
6月8日星期一 雨
王志强不知又发哪根神经,死活不让我再去舞厅。
昨晚,我们又吵了一架,我发现我变得越来越粗俗,越来越像一个农村的泼妇,我骂他:“狗娘养的!王八蛋!畜牲……”他骂不过我,就打我,他打,我跟他对打,打不过,我又骂,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我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王编辑走了,带了我的中篇小说。听诺亚说,他对我的这篇小说评价并不是怎么样,既然不怎么样,那还带走干什么?诺亚说,他给我做工作,尽量帮我。
这几天跟诺亚接触颇多,前天中午,应邀到他家去。他单身一个人,一直没有结过婚,房子很大,是用他的稿费买的。不知为什么,我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感到拘谨,感到慌乱。我把稿子给了他,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地,匆匆地告别了他。
昨天他又打电话,让我去,让我带以前的旧稿,没有发表过的旧稿。我带了一部分去,他说我有潜力,他要帮助我。
我真的还有潜力?我还有药可救?
回来时,带了他新近出版的一本书,放在简陋的书架上,我开始重新定下心来写作。
白天写作,晚上赚钱,顺带体验生活。我想这样安排的话,我肯定不会辜负光阴,不会辜负我所剩无几的青春。
但王志强偏偏见不得我高兴,见不得我勤奋,他没事找事,完全是没事找事。
心很灰,觉得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所以我一定要王雪吸取我的教训,千万千万不要找一个农村出来的男人,我发现,凡是农村出来的男人,他们的心眼儿都很小,包括刘歆也是这样的。他虽然还混了个副局长当,但他的骨子里,还有农民的那种萎琐。刘歆是这样,王志强更不用说了,他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社会地位,他的心眼地比刘歆更小,人也比刘歆更萎琐。
找一个家庭环境好,能受到良好教育的男孩子,像那个张副局长的儿子,千万千万,王雪呀,你可不要步我的后尘。
农民有句话怎么说?种不好庄稼是一季子,娶不到好媳妇是一辈子。
我们女人,嫁不到好丈夫,那更是一辈子。
6月9日 星期二 晴
王雪来催我,说她的保险的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这几天,她或是一个人,或是跟她的科长,几乎天天去潘劲松的公司。潘劲松很忙,他是总经理,王雪一般还见不到他,只能跟出租车公司的小刘经理接触。小刘经理跟中保的一个人关系好,她不想王雪这里投保,所以,对王雪只是一味地敷衍、拖延。
王雪很着急,催我,要我催潘书记。
()
我主动打了潘劲松的手提,我让他下班后在某某地方等我。为了王雪,我的亲妹妹,我想我是应该……付出一点儿什么了。
没有去处,在这座城市,除了舞厅、夜总会。
车子往城外开,一直开。
“我们要到哪儿去?”我问他。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关心他要到哪儿去,到哪儿去都行,只要他高兴。
“你说呢?”他没有目的。
“到我同学那儿去吧,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范明明。”
我坐在他的身边,他开车,一只手搂着我,音乐是古典的民乐,窗外是村庄、田野、夕阳的余辉,农民们在犁地、栽秧,我猜想,他们肯定很累,因为肉体累,所以,心也很疲惫。对农村的生活我并不陌生,童年有太多的“苦、脏、累”这些不美好的回忆。
我对农村没有兴趣,尽管,在夕阳的余辉下,透过车窗,我的视野所见到的,是一幅宁静的。
充满诗意,充满生机的画面,但我不能忍受那些可怜的牛们身上的青筋,不能忍受稻田中的水蛭、蚂蝗、蛇,不能忍受弯腰插秧时的那种痛苦和劳累。
如果在农村,我就要过那种庄园生似的生活,有大片的田地,用现代化的农业技术,现代化的机械,我只要充满诗意的庄园,我只要浪漫。
我过够了那种又苦又累的日子,我需要享受,及时行乐,醉生梦死。
如果卜一在,那就好了,我的任何偏激的思想,不着边际的想法,他都有办法来帮我打消,帮我改变,他是我灵魂的纯净剂,是我精神上的最有力最有用的一根柱子,可惜,在我身边的不是他,是一个对我有所企图我对他也有所企图的男人。
卜一,卜一,我对不起你,原谅我,生活所迫,只因为,我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我想改变我的命运,但是没有能力。
我不能得到你,远隔三千里,三千里,我是我,你是你。
我只能牺牲自己,我希望我的妹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希望她能够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我希望她永远都是五年前的我,年轻、自信、潇洒、纯净。
“高兴吗?”潘劲松摸摸我的脸,“亲我一下。”
“高兴。”
没什么不高兴的,所有的付出都是等价的,再说,坐一辆桑塔纳出来吸收新鲜空气,饱尝窗外的美景,本来也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为什么要不高兴?
到了范明明那儿,门窗紧闭,两口子都不在家。我们继续前行,到L市。
先开房,在L市最高级的酒店。然后去吃饭。我看见大排档卖有田螺,它令我想起在广西的日子,那时候,我们三个女孩子一个寝室,常常三更半夜地跑出来吃夜宵,那时候,吃夜宵完全不为填肚子,就为了好玩。我们吃一块钱一小碟的田螺,慢慢吃,慢慢聊……那时候真是开心哪,无忧无虑。
我要吃大排档,并且只要了一大盘子田螺。潘劲松给我点饮料,我不要,我陪他喝冰冻啤酒。他一杯,我一杯,人生能有几回醉?
酒店的确很高级,比起我在北海、桂林、广州、昆明那些大城市住过的星级宾馆并不见得逊色,而且价格不菲。在这样一个县级市,住一晚上,三百块钱,我觉得潘劲松似乎是有点儿太激动了,在这方面,付出似乎有点太不值了。
但潘劲松兴致很高,他给我介绍L市,L市的市长书记全是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很有魄力,也很有胆量。他们在新近召开的经济工作会上,明文规定,不准干扰客商的私生活,不准公安部门随便到宾馆舞厅去检查,如果检查了,客商可以投诉。所以,L市的服务业很兴旺。
潘劲松还说,L市准备在河洲上建度假村,已经有了眉目,所谓度假村,就是红灯区。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查房……”
既然你当书记当经理的都不怕,我一个小百姓,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心里想着卜一,我那时有好多机会跟卜一在一起……
他越是不碰我,我越是敬重他,爱他,我们之间没有一点点世俗的东西,我们是真正精神上的恋人——不是恋人,是朋友,是真正的朋友。
我没有快乐。……因为精神上不快乐……啤酒麻醉着我的神经,但我的大脑依旧清醒,我没有快乐……跟王志强在一起,没有,跟一个……啤酒烧红了我的睑,但它烧不红我的心,我觉得我应该掩饰一下,哪怕是伪装,我不能像一块木头,我是人,一个青春尚在、姿色尚存的年轻女人……我的大脑里变幻着很多男人,王志强,卜一,刘歆,甚至那个狗胆包天亲了我嘴的小司机,我想像着我是妓女,一个又淫又贱的妓女,我跟不同的男人上床,为了钱,为这样那样的目的,我想像着不同的男人的面孔,不同的男人的身体……最后,我想到了诺亚,他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他没有企图吗?他需不需要回报?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助人为乐?助人为乐,哼,太可笑!
我不相信现在还有不需要回报的帮助,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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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真像他所说,我是有潜力,我真的有潜力吗?瞧我已经堕落成什么样子,在宾馆里跟一个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没满足你。”潘劲松从我身上爬起来,下了床,到卫生间,洗他的身体。
我用单子裹住自己,我想我不是王雨,也不是王小雨,我是一个只令人感到恶心的女人。
潘劲松洗完,红光满面地又来到我身边。
“洗洗吧?要不要我抱你?”
我没理他,自己下了床,到卫生间。
站在湿热的,晶莹的雨花下,我不知我想了些什么。我什么都没想,有什么好想的?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安排之中,但是王志强怎么办?回去怎么跟他交差?不管那么多,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潘劲松把门推开,笑咪咪地:“还在洗呀!快来。”
我做一个娇羞的笑:“去,等一会儿。”
他跑进来,跟我抱在一起,得意地说:“看,我又行了。”
我才懒得看他呢,我觉得那东西很丑恶。
“我们就在这儿弄行吧?换换味儿。”
“不行,到床上。”
他关了淋浴,帮我擦干身体,然后,抱我到床上。
“我说过,我能弄八次……”
我咬着牙,我感到痛,真的,痛。
“你弄轻一点儿,我痛。”
我让眼睛里涌出一点泪珠儿,我说:“我痛……”
“好,我轻一点儿,你这里,好小,好美,真的,好令人兴奋。”
我的心里,对他充满仇恨,潘劲松,我再也不欠你的,以后,是你欠我的,你的“兴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要你付出,加倍地付出!我要你对我言听计从,我的话,你一句也不能马虎。
潘劲松,今夜是你玩我,以后就看我怎么玩你了。
早晨八点钟,我们准时到达A市。我没有回家——我不能回家,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王志强,我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尽管,我一直不爱他,不尊重他,也不在乎他,但我没有跟别的男人……更没有整夜不回家我直接到了艺术团,看艺术团的演员们排节目。
为迎接香港回归,县里成立了艺术团,准备在“七。一”
前后到全县巡回演出。
我也被抽到了艺术团,分管财务、服装、道具,还要写通讯报道,总结材料。
排练期间没有我的事,所以,我很少来这里。看了一会节目,我觉得自己多余,可是,有家不敢回,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到哪里。
给诺亚打了个电话,他在家。于是,我拦了个“面的”,到他那儿去。
他还在看我的稿子,谈了一会儿文学,他首先把话题转移到我的私生活上,他问我在南方的生活,他告诉我,他之所以知道我的这些经历,是余仕华告诉他的,余仕华这几天频频找他,想请他帮忙加入省作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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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跟一个我不了解的男人谈论我的私事,我要谈论,我宁愿跟刘欲谈,跟舞厅里,一个素不相识而且以后永远都不会相识的完全陌生的男人谈,我不跟我的同行谈,尤其是,一个没有蔑视我而且还对我充满希望的同行……
“那次签名售书,你叫我一声诺亚大哥,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怎么说呢?老是不能平静,我真后悔,其实我早就有机会跟你见面了,那时候你出诗集,我在汪主席那儿看见你跟出版社签的合同,我当时就说,《花心》这个书名不好,我当时应该让你找我的,我应该帮你运作那本书,唉,如果那时让你找我了,我想你现在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离婚吧,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难道,你就这样耗一辈子……“在中国,人们只是一味地劝合,即使再违心,也还是劝合。我文学圈的朋友们,都知道我的婚姻不幸福,包括我的父母,他们更是明了我的处境,但没有一个人劝我离婚,当我要离婚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支持我。
“你有很多机会你知道吗?你有潜力,有才华,你不应该为了那样的男人而耗费你一生,听说你结了婚以后就再也没出过作品,为什么……”
我脆弱的心几乎要崩溃了,诺亚,诺亚,你不了解我,我已经病人膏盲,无可救药了。我拿起我的稿子……我这一辈子既离不了婚,也绝不可能在文学上取得成就,我已经自暴自弃了,我只能把我的一点点余力用在我的妹妹身上。她还年轻,她才真正的有机会,我只有把我的所有期望,我的所有未能实现的梦想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我不想跟诺亚打交道,这只能增加我的自卑,增加我的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