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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架载着释放人质的马车平稳地驶入大路,前面马车上的大肚子女人到道路两旁熟悉的景物和三三两两的行人,终于确信自己离开了土匪窝,禁不住再次流下热泪:“这次逢凶化吉,还能得回被劫走的所有钱财古董,全靠那位吴先生啊!”
惊魂稍定满脸憔悴的老爷子点头长叹:“也不知道今后能不能见到吴先生,女儿,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先把这份恩情放在心里,一切都等我到常山见过亲家爷,然后把佑淳赎出大牢再说。”
“爸,你十六岁开始行商,数十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你说这位吴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女子擦去泪水好奇地问道。
老爷子沉思片刻,摇摇头一筹莫展:“说不准啊,这吴先生一表人才,说话文质彬彬,行事磊落坦荡,做人重情重义,还会说英语,可听那些土匪议论,恐怕这吴先生杀起人来也吓人啊!怎么我都不明白,唉!”
后面跟着的马车里,杭州牧师戴子辰同样在用英语询问美国神父雷孟德:“神父,你对吴先生怎么?他没跟我们一起走。”
雷孟德神se凝重,下意识地望向车后方向:“那片大山是留不住他的,他是个有原则的年轻人,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他很可能读过某个军事院校,受过良好的文明教育,至于他为什么被土匪抓上山,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会留在土匪窝里。”
“是啊,这段时间和他交谈,他两次说过很想到欧美各国,见识一下现代工业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历程,所以,以他的学识和能力,应该不会与野蛮愚昧的土匪为伍,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到上海去。”
“我总觉得,今后我们和他还有见面的机会……只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不知道他的全名和籍贯,否则定能打听到他的详细情况。”戴子辰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雷孟德点点头:“戴维,我同意你的话,不过,我们回到玉山县城向当地教会报平安之后,就不要再企图利用中国zheng fu的力量去报复了,虽然土匪把我们抓去半个多月,但我们的人身没有受到伤害,而且土匪们最后退回了一万元的赎金,既然这样,我们就没必要再苛求无能的zheng fu出兵剿匪,以免诱发可能的报复,而且我敢说,你们的zheng fu军并不比山上那帮土匪勇敢。”
戴子辰深以为然:“是啊!这样也好,只要我们不报复,估计这股土匪今后不会再为难四处走动的神职人员,也不会去伤害玉山教会,总的来说,他们的内心还是善良的。我们中国有句名言,叫做盗亦有道,这是我最为放心的地方。感谢上帝,感谢吴先生!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他,我定会好好谢谢他。”
雷孟德微微颔首,所有所思地凝望车后的景se,脑子里全是吴铭那张挥之不去的脸。
第31章 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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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过去,就算真正进入了夏天。レ♠思♥路♣客レ
得益于老岳父的独门草药,吕大当家脸上的枪伤经过十余天的治疗已经痊愈,右脸颧骨少了一块骨肉,留下一大块凹陷的疤痕,反而让这个桀骜不驯的匪首显得温和了许多。
但是中枪的七名匪徒有四人还是熬不过三天时间,便在失血过多和并发症折磨下痛苦死去,这四人和战死的二当家等二十八人的葬礼早已举行,并于清明节那天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
唯独二当家没有即刻下葬,尸体用石灰和大量中草药jing心处理,然后放进百年红杉打造的厚棺材里面停放。
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山上田地有限,修生养息的三十六名土匪和增加到六十多人的妇孺,难得地过上几天悠闲ri子,也许是悲伤已经过去,溪流旁、大树下全是女人和孩子们的欢快声影,除了轮流值守东面和西北面两处出入口的匪徒之外,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吕师爷坐在两棵大樟树下木桌旁,细细阅读山下眼线不断送回来的报纸、zhengfu布告和通令,每每能从中发现有用的信息,读到激动处时不时拍案而叹,心里对吴铭的这一有益建议甚为感谢,也充分意识到收集信息带来的巨大好处。
忙活完的吕大当家来到大树下,望了一眼桌面上半尺厚的旧报纸没什么感觉,一屁股坐下闷声闷气地抱怨:
“吴老弟真是个怪人,安生ri子不过,送给他两个漂亮婆娘也不要,现在连酒也不喝了,半个多月来每天一大早就找不到人影,每个道口、每座山峰都让他走遍了还不肯歇息,还要到西北边段老五那个废弃的山寨查,想和他说几句心里话都没机会,弄得魁元和几个半大孩子整天扛着枪跟他一起去疯,真不知道他脑瓜子里想些什么?”
吕师爷不慌不忙地对着茶壶嘴喝上一口,拿出折叠好的通缉令打开,指着通缉令上印刷模糊的头像问道:“这张通缉令贴遍赣皖浙三省各城镇和交通要道,你怎么?”
“还能怎么?吴老弟自己对这张通缉令都无所谓,而且通缉令上的名字是吴山伢子,和真人相貌差别很大,哪怕吴老弟站在官兵面前,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吕大当家大大咧咧地说道。
吕师爷伸出两根手指,有节奏地在通缉令上轻敲几下:“正德,你该多动动脑子了,这张通缉令虽然对吴老弟构不成多大麻烦,可上面包含的东西就多了。”
吕大当家放下烟袋:“二哥你出什么了?难道之前吴老弟是猜到自己将被三省通缉,才留在我们这儿避风头的?”
“屁话!你他那人像是怕事的?别忘了道上送给他‘独狼’的名号,多年来我深有体会,这人的名字可以起错,但绰号绝不会叫错。”吕师爷严肃地说道。
“也是啊!那你说说,出什么名堂了?”吕正德难得地虚心。
吕师爷再次敲了敲桌面:“首先,这份通缉令是以江西省剿匪司令部名义下发的,还有省主席鲁涤平的亲笔签名,这就说明吴老弟犯下的案子已震动全省,甚至已达天听,否则绝不会来个三省海捕,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几回!其次,通缉令上把吴老弟说成是赣东北赤匪的匪首,把他与数年来名声大噪的方志敏等人等同待,你说说,这事简单吗?”
吕师爷说到这里,拍拍桌面上的大沓报纸:“还有,这段时间浙江和江西两省的报纸,上面几乎全是剿匪剿共的消息,上个月蒋委员长飞抵南昌,亲自布置江西剿匪大局,前一段时间,赣东方志敏部四千余众经分水关入福建,进攻崇安,为zhongyang军第五十六师刘和鼎部所败,寻复折回江西境内,估计又要打回来了……前天报纸上说,从浙江开来的两路大军将进驻上饶,协助地方剿灭所有赤匪,样子我们恐怕也在清剿之列!由此可见,这地方恐怕住不下去了。”
吕正德担忧不已:“那怎么办?北面的黑旗寨、东北面的斩龙岗可是派人来质问我们为何灭掉段老五了,要是让这两家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连招架的本事都没有,他们定是盯上我们从段老五寨子里起回来的十几万钱财了。”
“我可不是诸葛亮!”
吕师爷无奈摇头:“要是我知道怎么办就好了,这几天我试着和吴老弟提了提,想请他帮忙出个主意,可他不愿意听,唉!我们从衢州九死一生逃到这地方,一躲就是十五年,老老少少从十几口变成了如今的四十余口,再加上掳回来的一群婆娘孩子,都快百人了,我们脚下这地方距离玉山县城不远,之前江湖上家大业大的担心官兵围剿,不敢在这儿多做盘踞,这才便宜了我们,如今遇到这档子事,恐怕待不安稳了,要是再逃的话,又该往哪里逃啊?”
两人苦苦思索连声哀叹,直到太阳偏西也没想出个办法,到满身大汗的吴铭领着三个孩子回来,只好叫婆娘摆上饭菜,先填饱肚子再说。
吴铭扒下两大碗米饭就走,到北面的溪流里洗了个澡,顺手把衣服搓完,悠闲地吹着口哨回来。
吕正德和师爷已经摆上香茶等候多时了,吕师爷十四岁的二女儿红着脸跑上去,从吴铭手里抢过木盆转身就跑,到屋后帮吴铭晾衣服去了。
吴铭一就知道有事,漫步走到吕正德身边,面对着师爷坐下,从桌上捡起烟纸,放入金黄的广丰烤烟丝,熟练地卷了根喇叭筒,四处划燃火柴点上火,惬意吸上几口,端起面前的茶杯:“有事?三哥没回来?”
吕正德真不知该如何开口,吕师爷愁眉苦脸望着吴铭,嘴皮上胡子动几下,还是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吕师爷问道:“这段时间你和几个小的都忙些什么?”
吴铭如实回答:“周边百里地都走了一圈,发现这片地方没什么发展潜力,除了林业有些收益之外,只剩下西面铁板坑煤矿有点儿搞头,可铁板坑煤矿早已被当地豪绅霸占多年,我们没法染指。”
吕正德张大了嘴巴:“原来你是忙这个,我还以为你帮着我们查地形呢。”
“魁元,把新买的地图拿过来。”吴铭出乎意外地叫一声。
刚洗完澡的吕魁元匆匆拿着一卷地图跑出来,怯生生坐在父亲侧面。
吴铭推开吕师爷故意摆在桌面上的一沓新旧报纸,边打开最新出版的浙江行政区地图边问:“你们是否思乡心切了?”
吕正德很吃惊,师爷立刻望向低下脑袋的吕魁元,知道一定是这小子把自己几个最近的犹豫彷徨全都告诉了吴铭。
吴铭微微一笑:“别怪魁元,其实半个月前,我就从报纸和送上山的几份zhengfu公告中到了不少东西,对这地方的安全很不放心,我不知道当初你们吕家如何从衢州跑到这儿来的,但我知道,既然这么多年你们没回老家,就说明衢州你们也没法待下去,对吧?”
吕师爷尴尬地点点头:“仇家势力很大,我们惹不起。”
“说吧,把该说的想说的都说出来,除非你们不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帮你们的。”吴铭摊开地图就没动,静静吸烟等候两人的决定。
吕正德终于忍不住了:“兄弟,说句见外的话你别生气,事关全族老老少少近百口的生死,原谅大哥放肆了,兄弟,你为什么要留下帮助我们?”
吴铭叹了口气:“留下时没想过要帮你们,你们也没什么需要我帮的,当时我只想休息一阵子,好好整理一下乱哄哄的脑子再走,再就是对你们掳回来的几十个女人和孩子深感愧疚……到后来才发现,你们的处境比我想象的更危险。”
“记得当初我提醒过你们,别忽视火并段老五留下的隐患,毕竟方圆两百里九山十八寨都不是吃素的,黑吃黑这年头太多了,后来我就想,能不能帮助你们度过难关,毕竟你们是我在这世上难得结交的一群好朋友。”
除了那天的突然遭袭,很久没听到吴铭说这么多话了,吕师爷和吕正cao听了非常意外,也非常感慨。
吕魁元也抬起来脑袋,紧张地望着吴铭和自己的两个长辈。
吴铭扔掉烟头:“虽然对你们的某些作为不舒服,但是我能理解,毕竟生逢乱世,活着都不容易,更何况你们虽然把我抓上山,但是最终收留了我,器重我,尊敬我,我心里很感激。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类,之前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念头:跟你们这样实在的朋友相处一段也不错,说不定将来我能因此而保住xing命,所以我才留下。这么说,你们该不会认为我撒谎吧?”
“不!我心里明白,这是大实话。”吕正德心悦诚服地回答,像吴铭如此坦诚的人,这辈子他从没遇到过。
吕师爷长声叹息:“吴兄弟,我佩服你!什么话也别说了,今天就是专门求你帮出主意的,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亲人了。”
“是吗?”吴铭笑问。
吕师爷转眼大怒,苍白的脸也憋红了,吓得吕魁元连忙站起来。
“行行!你老别生气,开个玩笑罢了。”
吴铭收起笑容,可眼珠子还是jing光闪闪地凝视着勃然大怒的吕师爷,一开口又让大家想不到了:“准备何时送二当家归乡下葬?”
吕正德又是一愣,吕师爷惊得双眼圆睁:“莫非你的意思是……”
“常山以北深山里的毛良坞前年才遭瘟疫,恐怕留下来的人早已死绝了,那地方就是个三不管的死地,虽说向南百里路程就是常山县城,可那片地方方圆数百里之内,大半村落都是世世代代聚居高山的畲族土人,野得很啊!”吕正德连忙把困难说出来。
“魁元,把新买的马灯拿出来点亮。”
吴铭吩咐完伏在地图上,拿过边上一沓报纸,从里面找出半个月前的《衢州ri报》,正好吕魁元把点亮的马灯提过来。
“这份报纸,我读一段:浙江省第一特区县政督察专员公署令,奉省府命令,即ri起本辖区按既定计划开展人口统计,各县各镇务必于一年之内,核实人口与田亩数量,详尽记录在案,同时换发新版国民身份证明。下面还有一大段,我就不读了,诸位,你们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吕正德与吕师爷沉思片刻,齐齐望向吴铭。
吴铭示意吕魁元把马灯提高点,指着浙江地图上的常山北部,对凑上来细的两人解释:“我画上红圈的地方,就是二当家的老家常山毛良坞,这地方虽属常山,但距离西面的开化县城更近,仅三十几公里,也就是不到八十里路程,地图上的这条道路,明朝时官府开章涉坑银矿就有了,估计可以走马车。东面距离衢州县以北的七里村不到二十里,只需翻过横岭就有路了,而东北四十余里,就是连接新安江大湖的水道,坐船到淳安县城估计用不了一天,如果弄一艘机轮船,估计半天就能到达。”
到两人眼中均是不可思议的神se,吴铭也不搭理:“再南面,走几里路到东山脚下,乘船顺乐源溪而下,就是常山和衢州之间的千年古镇招贤镇,水道畅通无阻,陆路估计难走一些,但也能走马帮。诸位,眼下你们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且我敢说,不管天下怎么乱,都不会打到那里,而且还是三不管的地方,距离你们的老家衢州也近,要报仇的话可以慢慢策划,我们几十号人几十条枪,又在暗处,只要和周边的畲族人搞好关系,谁敢来惹?更重要的是,我们随便到周边哪个县,花点儿钱都能糊弄个合法的身份,有了合法身份,干什么不行?难道你们做土匪上瘾了?”
吕师爷呆呆望着吴铭:“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吴铭沉下脸:“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眼下你们危机四伏,再不走恐怕不行了,不但随时可能发生火拼,更加要命的是zhengfu军队即将发起的大规模清剿,如果能咬咬牙,果断离开这是非之地,趁此机会把二当家的灵柩送回去安葬,然后直接在那儿安家,也不失为一个解决之道,至于瘟疫,早已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师爷站起来,到一边走来走去十几分钟,最后回到吴铭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去不去?”
第32章 月夜迁徙()
ps:谢谢羊yang、落…叶、我吃大老虎、dave、笑谈千古风流、青山不改、小二刀大大的打赏,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