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更加惶恐。
吴铭把长枪靠到墙边,解下棉衣和腰间的小包袱,顺手放在一旁的条凳上,回到中年汉子面前,接过老太太递来的一大碗热水歉意地道:“谢谢您老人家,我走了大半天,饿坏了,家里有吃的吗?随便有点什么能填肚子都行啊!”
站在火塘边上的一家人愣住了,老太太略微点头转身走向里屋,老爹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招呼起来:“有吃的,有吃的!老太婆去张罗了,抽袋烟就能做好,老总请坐下,烤烤火,这季节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这两天早上地里还结霜呢。”
吴铭谦让地坐下,婉谢老爹递来的长烟杆,主动和老爹唠家常。没多长,吴铭温和的态度赢得一家人的好感,淳朴和善的一家人也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和吴铭聊起来。
交谈中,吴铭幸运地了解到,镇子里的官兵已经全部撤走,中年汉子说他刚从镇上回来不久,不知什么原因,陈老爷家大太太和弟媳在汪县长的安排下,用完早饭就匆忙带上二十个护院壮丁扶棺启程,听说是把惨死的汪管家的尸体送回老家鹰潭安葬,陈老爷惊吓过度病倒了,陈家上下一片哀鸿,连超度法事都没有做。
这消息对吴铭非常重要,尽管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但却能让他深感庆幸。
随着交谈的展开,吴铭了解了陈继尧家族的不少事情,也深深体会到这一家人生活的艰难,两个老人六七十岁还下地干活,三个孩子的母亲常年生病,一病就下不来床,家里只有六亩坡地无以为继,不得不租种镇上地主的二十亩水田,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没能给孩子吃餐饱饭,就连盐巴都不敢天天吃。
吴铭望着熏黑了的空荡四壁,望着火塘架在石头上滋滋冒气的陈旧铸铁锅,望着刚才把几片腊肉放入锅里时几个孩子眼馋的摸样,最后望向正在往火塘子添柴火的少年:“你多大了?”
“十五。”少年低声回答,麻利地干完连忙退到一旁,拘束地和弟弟妹妹站一起。
吴铭再问:“还在念书吧?”
少年望向正在抽水烟筒的父亲,到父亲像木头一样不声不吭,随即难过地低下脑袋。
老爹移开嘴里的烟嘴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渐渐挤成一堆:“想念书也念不起啊,还是五年前,县城曹大善人捐给镇里学堂五百块大洋,资助镇子和周边几个村的男孩子免费念书,我们家老大老二侥幸能选上读了两年,万万没想到好景不长,前年曹大善人在乐平被土匪绑上山,最后家里卖房卖地,凑齐三万大洋才把人赎回,曹大善人回来后一病不起,没一个月就死了。”
“第二年,镇里学堂说没钱办不下去,把学费涨到一块五,还不准赊欠,交不起学费的只能退学。我们家七张嘴吃饭,每年地里的粮食大部分要交租,还要应付这样那样的税捐,一家人要拼老命干活才能吃上饭,哪有余钱啊?老大老二也就去不成啦,没办法,这日子越来越苦了,你来之前,老大和他爸才从镇上给陈老爷家帮忙回来,好歹得到几个铜板,要不家里就得断盐,唉!这都是命啊,这辈子,孩子只能任命了!”
吴铭望向站在一旁的两个男孩,清楚地到两个孩子眼中晶莹的泪花。
“老头子,你说这些屁话干什么?”老太太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玉米饭送到吴卫手里:“家里没水田,所以没有米,只有坡地自家种出来的玉米面,怠慢贵客了。”
吴铭连忙站起,双手接过大碗和筷子,沉默片刻缓缓坐下,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由始至终没动锅里的一夹菜,很快就在一家老老少少惊讶的注视一扫而光,放下碗几步走到墙边,解开条凳上的小包袱,拿出地图册、字典和其他两本书来到少年面前。
“我没想到会来到这里,没什么准备,这几本书也许对你有点用,就当是见面礼吧!如果有可能,我建议你们继续读书,家里穷,但人活在世上,不能穷了志气。”
吴铭把书塞进少年怀里,掏出十个大洋塞进弟弟手中,回到墙边背起长枪,向震惊得不知所措的一家人告别:“谢谢大爷大娘,还有大叔,这餐饭我吃得很饱。军务在身,不能久留,晚辈就此告辞了!”
“唉、唉!等等啊!使不得啊!”
老头扔下烟杆,跑上去扯住吴铭,中年汉子则跑到墙边抓起吴铭留下的包袱和棉大衣,老太太手忙脚乱地抢过孩子手里的大洋追到门口,说什么也不愿收下吴铭的重礼,嚷嚷说吴铭只吃碗干饭没动一块肉,很对不起贵客。
吴铭一手搀扶着瑟瑟发抖的老爹,一手推开老太太拼命塞来的一把大洋:“大爷,大娘,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人死得早,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好对付,当兵穿衣吃饭不用愁,还有饷钱拿,没有什么负担,这几个钱,你们就当是我这个晚辈送给两个小老弟的见面礼吧,说起来我们都是乡里乡亲啊!”
吴铭不由分说转向中年汉子:“这件旧棉衣和包袱里的几件衣服你留着,天气开始转暖了,我也用不上,下半年军队里还有得发。大叔,临别前小侄想说句话,如果大叔觉得可以的话,还是想办法让两个小老弟念书吧,农忙时也可以回家干活的,他们还小,来日方长,能多读一年好一年,这世道变了,不同往年,虽然很乱,但是机遇也多了,只要孩子能多读两年书,说不定将来能光宗耀祖的。我走了,后会有期!”
“这这……”中年汉子憋得满脸发紫,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
吴铭随即请两老留步,向两个目瞪口呆的少年和小女孩笑了笑便大步离去。
第23章 触动()
夜幕来临,气温逐渐变凉,满地的碎叶子和枯草纷纷扬扬飘起,灰暗天穹下的小镇更显暗淡。
守在镇东石牌门下的五个民团团丁突然紧张起来,呆呆地着仿佛突然出现而且越走越近的高个子军人不知所措,也起了疑心,不知道腰间挂着“盒子炮”肩上还背杆长枪的来人是兵还是官,为何在这乱哄哄的时节孤零零一个人到来?
没等几人有反应的时间,高大军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张嘴就是一溜高高在上的南昌话:“我是县党部戴主任、汪县长派来给你们陈镇长送信的,你们谁是头?”
团丁们吓了一大跳,立刻恭恭敬敬避让一旁,齐齐望向站在中间端着老套筒步枪的矮个汉子。
汉子连忙收起手里的老套筒,上前两步恭敬地点头致意:“我是、我是,啊不!我们头领今天早上护送陈家大太太回乡鹰潭老家了,我只是暂时的,这位长官是县保安团的吧?怎么没见过你啊?”
吴铭鄙夷地着他:“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你这屁眼儿大的破镇子,平时就算求老子来,老子还不愿来呢!告诉你们吧,昨天晚上窜入你们镇子杀人的匪徒,已经被我们县党部特别行动队抓到了,想不到吧?靠你们这些人……哼!前面带路,带老子到陈镇长家送信,以后想见老子也容易,哪天进城你去县党部,老子和手下弟兄肯定会好好招呼你。”
五个团丁听说悍匪被抓惊喜不已,哪里知道县党部是否有个别动队,兴奋之余只觉得百般放心,万般庆幸,终于不用日夜轮值担惊受怕了,于是不约而同恭敬地向高大军人点头媚笑,其中两个想细问刺激的抓捕过程又不敢开口,只会傻乎乎望着眼前的彪悍挺拔的军人,潜意识中已经把他成是省城南昌派来的长官,心中那点怀疑不知抛到了哪里。
再者,数月来一直传闻上饶已成专区行署所在地,各县党部要再次整理,所有官员均由省城直接派人下来担任,拥有生杀大权,就连全县最大的汪县长也只能屈居其次言听计从,如今果然来了,而且一来就抓住了让人心惊胆战的悍匪。
一时间,团丁们只觉得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长官无比威风,估计抓住杀人悍匪有他的功劳,不然怎么会这么风尘仆仆趾高气扬,还一人背着两支好枪?
团丁小头目此时哪敢再犹豫,连忙侧身低声下气地笑道:“长官,小的不是那个意思,这就带你去,这就去,长官请!长官怎么不骑马啊?”
“老子骑不骑马关你**事啊?觉得老子不够威风是吧?好!等见过陈镇长办完事,你给老子准备匹马。”
“这这……哎呀呀!小的嘴巴贱惯了,长官可别生气啊!小的穷得叮当响,家里鸡都没有哪有马啊?长官千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啊!”
团丁头目吓得不轻,要是真让这个难缠的长官讹诈上就坏了,慌乱之下乖乖闭上嘴,几乎是小跑着把军官往镇里领,哪里知道这位神色倨傲脾气不好的长官,就是害得他们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悍匪。
镇子的气氛仍然沉重压抑,小街两旁人家大多紧闭大门,龙行虎步的吴铭在团丁小头目的引领下一路疾行,偶尔遇到的乡民远远就闪到一旁,惧怕地向高大威武的吴铭和熟悉的团丁小头目行注目礼,一直到两人在陈府大门前通报后被领进去,才敢挪动步子,可见,昨天晚上发生在陈府惨案造成了多大恐慌。
踏上正堂的三级青石台阶,被家丁和团丁小头目叫做三老爷的四十来岁中年人停下脚步,三言两语把小头目打发走,随后客气地将吴铭请进大堂高呼上茶,非常和气地等待吴铭喝下口热茶。
陈府三老爷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疑惑不已,他从未见过吴铭,也从未见过县党部的人,加上吴铭来之前蹲在河边用刺刀好好刮了一下脸,只留下上唇两撇胡子,加上紧绷的脸冰冷的眼神,整个人就像三十来岁的模样,心魂不定的三老爷自然不会认出来。
不过三老爷倒是很谨慎,心想作为亲家的汪县长一贯办事谨慎稳重,今天怎么会派个陌生人来给自家老爷送信?而且这个南昌口音的陌生长官长发纷乱,嘴唇上的短子如钢针一般密密麻麻,浑身彪悍透着股杀气,令人心里紧张很不舒服。
这一切,让颇有些阅历的三老爷甚为不安,下意识地望一眼长官随手放在门边的步枪,再一眼背枪站在院子里的两名家丁,忐忑不安的心里才略感安稳些。
三老爷耐心等吴铭放下茶杯,才恭恭敬敬地笑着说道:“长官,我们老爷病倒了,这几天都躺在床上无法下地,不能亲自出来迎接长官,失礼了,还请长官海涵!要是方便的话,请长官把汪县长的信交给在下,在下立即呈送我们老爷,后面已经吩咐备下酒席,长官请歇息片刻,在下定会恭敬长官三杯,哈哈!请问长官贵姓?”
吴铭一直旁若无人地打量室内的雕梁画栋和各种楠木陈设,不一会就走到左边墙壁上悬挂的大幅军人照片前方,久久凝视一动不动,听完三老爷的话才缓缓转过头,似笑非笑地低声问道:“请问三老爷高姓大名?在陈家是何身份?”
三老爷略微愣了一下,再次展开笑容回答:“在下姓陈名先尧,是家老爷的族弟,排行第三,承蒙老爷关照,添为府上管事,一直负责府上的田地、山林和县城里的几个铺子。”
吴铭嘿嘿冷笑:“估计你今天才取代那个棺材里的汪管家,升为陈府大管家吧?”
“呃……”
三老爷被吴铭一句话刺得难受,一时竟忘了询问来人的高姓大名,想起几年来一直压着自己的那个短命汪管家倍感烦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好一会才把情绪调整过来,颇为伤感地说道:“让长官笑话了,我们陈家世代恭俭善良,没想到昨日会招来横祸,如有怠慢,还请长官在汪县长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吴铭嘿嘿一笑,站起来整整腰带,以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好说!兄弟我军务繁忙,不想在此久留,酒宴就免了!请三老爷立即带我去面见陈镇长,兄弟我要亲手把信交给他,拿到他回话就走。”
“这……”三老爷站在一旁犹豫不定。
“怎么?我好歹也是堂堂的县党部特别行动队队长,难道见一个小小的镇长还要哀求吗?笑话!老子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推三阻四的,老子立马走人,所有责任由你承担!”吴铭扬起脸,站起来就要离去。
三老爷急忙上前连声致歉,叫来边上的丫鬟低声吩咐一番,再次恭恭敬敬地向吴铭拱拱手:“长官请!”
“带路!”吴铭话语生硬,神色更为倨傲。
吴铭在三老爷的引领下进入熟悉的院子,不屑地扫一眼站在远处廊檐下的两个持枪家丁,走到陈继尧的卧房大门前缓缓停下脚步,皱起眉头默默打量门口正在听三老爷通报的年轻女人。
皮肤白皙端庄秀丽的女人也在着吴铭,漂亮的杏眼中露出几许紧张之色,她听完三老爷的话微微点头,上前向吴铭行了个礼,一双眼睛却仍旧望着吴铭的脸,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
吴铭不耐烦地摆摆手算是回应,抬脚就跟随惶恐的三老爷和女人进门,走过陈设雅致的客厅,终于来到陈继尧的床前,先打量一下卧室华贵的陈设,再一眼中间楠木雕花桌上冒着热气的一碗汤药,最后才望向床上的陈继尧。
三缕胡子灰白近半的陈继尧斜卧床头,腰后垫着锦被,端正的国字脸呈病态的焦黄色,修长的眉毛下,一双略微浮肿的眼睛正满怀歉意地望着吴铭。
三老爷轻手轻脚端来张椅子放在床前,年轻女人悄然走到床头,轻柔地整理陈继尧身后的垫被,让陈继尧靠得舒服一些。
“长官请坐。”三老爷低声请吴铭坐下。
吴铭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冷冷盯着陈继尧的脸,一双眼睛炯炯发亮精光闪烁,脸色逐渐变幻不定,挺拔的身躯似乎微微颤抖,搁在腰间枪柄上的手越抓越紧。
年轻女人最先觉察吴铭身上突然冒出的浓郁杀气,不由自主坐到床沿上,搂过陈继尧的手臂身子紧贴过去,惊恐的眼睛一直望着吴铭,下意识地想挡在陈继尧身前。
站在吴铭侧后的三老爷似乎同时惊觉不劲,想趁吴铭不注意悄悄退走,可没走两步就听到一串清脆的金属声响起,黑洞洞的枪口让他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三老爷,不想死就给我蹲到床脚去,别指望院子里的那些废物来救你,我今天既然敢来,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只是不想连累其他无辜,害死更多的人。”
吴铭正宗的本地声音低沉冷酷,手中的枪口从三老爷脑袋方向移开,稳稳指向陈继尧的床尾,随手摘下军帽扔到一边。
三老爷哆哆嗦嗦挪到床尾蹲下,脸上哪里还有半点从容?乖乖过去蹲着一动也不敢动,豆大的汗珠开始出现在他光亮的额头上。
陈继尧惊愕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最后迎上吴铭发红的目光,只感到全身一片冰冷万念俱灰。
卧室中一片死寂,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似乎连空气也变得格外沉重。沉默中,陈继尧和他的女人终于认出了吴铭,女人神色激动无比慌乱,转向呆滞的陈继尧张张嘴,却无法说出一句话,痛苦之下眼泪从眼中涌了出来。
陈继尧突然仰头长叹,接着悲痛压抑的哭泣起来,全身无序地颤抖起来,浑浊的老泪瞬间淌满脸上:“终于来了!报应啊!”
吴铭心里没来由一阵隐痛,脑子里飞快转动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着痛不欲生的陈继尧和他的女人。
良久,陈继尧终于止住眼泪,他轻轻拍拍扑在自己肩头上的女人,颤悠悠揭开被子,挪到床边面向吴铭:“自从你给你娘重新修墓之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