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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五帝以来,皇上杀内臣什么时候讲过罪证了?
疯了,王老太监摇着头想,活了这么大岁数,他还没听说过哪朝哪代有过这些先例,这冯胜等人不是白日做梦吧,难道也和大学士邵质一样被刺客吓出了失心疯了不成?这自古以来,当大臣的摊上个好主子那是他的福分,摊上个残暴的也只能自认倒霉。和皇上讲条件,可不是嫌活得命长吗?
可眼下这君臣之间这么僵着,也不叫个事。老太监一边在头前给朱元璋开路一边想,朝中大臣经历这次反贪,本来剩下的就没几个。这文官生病,武将不朝,若大个朝堂,给皇上捧场的就是那些排在后边,平时连脸都露不出来的。还是等武侯爷回来吧,说不定他能让双方都消消气儿。这徐老国公和李老国公是甭指望了,表面上不偏不倚,劝君臣和好如初,实际上这不是明摆着不给皇上帮忙吗。
刚才趁拣奏折的机会,王老太监把刘凌和武安国要求回京探望马皇后的奏折放到了第一个,希望朱元璋消过气后先看到这份奏折把武安国招回来。老太监对这个傻侯爷非常有好感,朝中文武大臣,武安国是唯一一个把老王太监当个普通老人尊重,而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身边的亲随而大拍马屁,也不曾因为他生理缺陷而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的人。就凭此一点,老王太监认定武安国是个不世奇才,可以将目前乱成一团的局面理顺。“这个傻侯爷虽然不懂得耍手腕,也没心机,但就是这样才有人真心和他交往,肯买他的帐。这次给皇上事先上的这个折子就显出了他的聪明之处,此时正需要个中间人来,让大伙都后退半步。皇上放下刀子,别把大伙逼急了,大伙也让一让,别把皇上逼急了。你们这些老家伙不给皇上面子,天底下赶着拍皇上马屁,赶着争功邀宠的多着呢。一旦你们给那些人腾了地方,好人不做官,坏人争着上了,咱家的日子更不好过。
枪声响,惊起一树飞鸟。总参谋长冯胜府,宋国公冯胜吹了吹三眼火铳口的青烟,将火铳交给了贴身随从,“你们也练习一下,别等哪天我被人在大街上捅了刀子,你们还没反应”。
贴身侍卫接过火铳,装好火药,对着面前的靶子认认真真的瞄准,射击。此时冯胜的侍卫已经全换成了自己亲族,常茂的死把大家逼上了绝路,此时绝对不能让朱元璋以小恩小惠蒙混过关,拜朱元璋所赐,活了这么多年,冯胜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别和皇帝讲交情,儿子看不顺眼了都可以捅上一刀,何况臣下。
“必须把皇权置于律法之下,否则将来大家还是一样没活路”,颖国公傅有德在冯胜身旁低声向一个中年人解释:“我们不是和皇上过不去,也没有谋反的心思,几千年了,当皇上的想杀谁杀谁,从来没问过理由。伸着脖子等他砍的就是忠臣,用手挡一挡就是奸佞。你带个口信给沐公爷,说傅某领他的情,但为了大家将来别遭横死,就得坚持到底”。
中年汉子点点头,向傅有德和冯胜深施一礼,低声嘀咕:“就怕皇上着急了调平南军回京,上次胡维庸案皇上就是暗中调了震北军入京。如今北方局势未稳,各军不能轻易回师。南方可是久无大战。我们平南军原打算今年再度出击,取了嘛咕喇(马六甲),在那里建立一个西进的据点。这样安南等小国就成了大明的国中之国,再也没力气从背后给咱们添乱。大军准备充分,粮秣辎重充足,这当口要是皇上的圣旨到了,咱沐爷那份忠心,可是一定会奉旨班师的”。
几句话直接向傅有德表明了帝国六大主力之一,平南军的态度:如若大明帝国发生内战,平南军将唯朱元璋马首是瞻。中年男人名字叫白世光,爵封宁南侯,是沐英麾下四心腹之首,这两天回京筹备南下军资,“赶巧”遇到冯胜府的管家,被管家半拉半拽请到了冯胜府中喝茶,宾主之间对时局交换些看法,谈得倒也坦诚。
“傅某晓得,须知我等所争之事,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文武百官心安,江山永固。你家侯爷是皇上义子,自然不能支持我等做出如此不孝之事。不过傅某觉得他的义兄尸骨未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家侯爷得仔细思量思量。谋反的事情傅某不做,等着皇上腾出手来挨个收拾的事傅某也决不会答应,左右是个死,不如死得明明白白,免得活着糊涂了半辈子,见了阎王爷还是个糊涂鬼”。傅有德冷笑着回应白世光的话。平南军远在云南,沐英能表明的只是一种姿态,一旦京城里出了变故,对于哪一方来说,沐英的支持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冯胜和傅有德手中均无兵可持,但朱元璋真正可用之人也不多,只要曹国公李文忠一日不明确表示支持朱元璋,朱元璋就难以下定决心和诸将翻脸。目前对诸老将最为有利的条件是,他们打出了为所有官员的生存而抗争的旗号,为此,朱元璋平素依仗的几位重臣在此事上表现非常谨慎,处置大家,朱元璋需要考虑众叛亲离的后果。至于沐英,如果他觉得做皇帝义子就没有被随意处置的风险,那就请他看看常茂的血迹。
白世光被傅有德挤兑得老脸一红,嘿嘿干笑了几声,讪讪解释:“白某刚才只是说我家侯爷的难处,毕竟大伙谁也不愿意生灵涂炭不是,况且常大哥是死于锦衣卫之手,皇上事先并不知情。民间传说的父子相残之言并不足信”。
“如此最好,咱大明将士手中的刀子是用来斩杀外寇的,动在自己百姓身上,简直是对军人的污辱”。在一旁观望了半天的冯胜走过来,拍拍白世光的肩膀,笑着说道:“我听说威北军的将士们已经联名写信给皇上,要求彻查他们主帅遇刺一案。沐侯爷手中的刀再快,也不会向他亡兄的旧部身上砍吧。况且一旦打起来,天下大乱,出了新编七军外,各地还有那么多卫所,谁知会不会有趁机混水摸鱼之人。”!
言尽于此,各方手中的底牌都很清楚,白世光是个明白人,摇头叹道:“是啊,外患未除,兄弟祸起萧墙,谁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呢。白某这就南归,和我家公爷说清楚情况,二位公爷放心,不到万不得以,平南军的刀子上肯定不愿意染上昔日弟兄的血”。
“为了不给沐公添麻烦,傅某就不远送白侯爷了,有份礼物,还请侯爷带给沐公”,傅有德对自己这位昔日的部下非常客气,亲自将白世光送到冯胜的府门口,叫过随从,将一份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了白世光手里。
“怎么好意思让公爷破费”白世光客气着接过礼物。礼物并不重,用红缎子包着,方方正正的好像是一本薄薄的书。
送沐公爷书干什么,难道是一份檄文,劝沐爷和他们一块对付皇上不成,傅有德没这么笨啊,白世光有点纳闷。正在他胡乱猜测的功夫,又听傅有德解释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礼物,只是一本杂书,傅某无意中得到此物,方知蛮夷之地,很多东西远远走在咱这礼仪之邦前面。路上有时间,白爷不妨也读读,然后在掉过头来看看傅某所行之事,也许你会明白大伙到底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由着性子胡闹”。
白世光闻言又是一愣,冯胜、傅有德这些人都是沙场上一刀一枪升上来的老将,除了兵书之外,还没见什么书能让他们这样推崇。带着这个疑团他走出了宋国公冯胜府,走上了自己的马车,借着车窗口透过的微光打开了包裹。
一本薄薄的小书展现在他面前,是番邦文字,经人翻译过的,译者没有署名,估计是怕遭人构陷。用了一个西方年号做书名,如果推算过来故事应该发生在宋末贾似道当权年代。
那个时代蛮夷之地能有什么啊,难道还能出了圣人不成?白世光摇摇头,带着些轻蔑将书皮翻开。在前言中,译者对此书极为推崇,自称活了一辈子,见此书才开了眼。
书中记述的是一段历史,一段国家贵族叛乱的始末,这个国家王权不彰,贵族们趁机做大。国王无奈,只好和贵族开战。有趣的事情是,因为国王私德有亏,又喜欢任用小人,搜刮百姓,所以几乎没有将军和士兵在战争中真心支持国王。居然连京师中深蒙皇恩的百姓都跑到叛军一方,拿着食品和旗帜对叛乱表示支持。
“无君无父,禽兽之言,怪不得翻译者不敢署名”,白世光暗骂了一句,继续翻动书页向下看。故事的发展一点都不让他感到意外,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倒行逆施的国王输掉了战争也不足为奇。但让他有点惊奇的是,叛乱者既没有废掉国王另立新君,也没有清君侧,把朝臣推出去斩首示众,借此在朝廷中安插满自己的亲信。
“这估计是要学曹操司马昭的故事了,看着吧,接下来肯定是”禅让“,都是咱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白世光边摇头边向后看,凭着一贯的思维,他觉得自己已经预测到了故事的结局。
蛮夷们没有拥立新的国王,他们通过了一个置于包括国王之内所有人之上的法律。如果国王拒绝遵守法律,试图凌驾于法律之上时,臣民有权通过强迫国王退回到法律规范之内,即强制国王遵守法律。
那个法律有六十三条,多次被推翻,多次又被重新树立,并逐渐被多个蛮夷国王宣布遵守。白世光惊诧地合上了傅有德给沐英的礼物,这个故事已经发生了一百五十多年,但他给白世光带来的震动不亚于当初听说傅有德他们向朱元璋提出的,对比之下,白世光甚至可以在傅有德等人提出的约法上面,看到蛮夷之国那六十三条律法的影子。
“余等与诸男爵发生不睦之前曾自动地或按照己意用特许状所颁赐者,——同时经余等请得教王英诺森三世所同意者——余等及余等之世代子孙当永以善意遵守。此外,余等及余等之子孙后代,同时亦以下面附列之各项自由给予余等王国内一切自由人民,并允许严行遵守,永矢勿渝”。白世光疲惫的闭上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羸弱的国王委屈的眼泪。
“天啊,这居然是一国之君所说的誓言,说了这些,他还算一国之君吗”?无法认同这些律法,但蛮夷之国的这些律法竟然如咒语般在他脑子中回荡,弄得他的心乱遭遭的,找不到归宿。
“自此以后,凡不能提供忠实可靠之证人与证物时,管家吏不得单凭己意使任何人经受神判法”。。
“任何自由人,如未经其同级贵族之依法裁判,或经国法判决,皆不得被逮捕,监禁,没收财产,剥夺法律保护权,流放,或加以任何其他损害”。
。“三木之下,欲加何罪不得。臣等以为,若非证据确凿、证词真实且人证诚实,任何人不得受到羁押、拘捕和审判……”,
“诸臣有罪,定罪有司,责打辱骂,有辱斯文,严刑则曲,宽型则枉……”。
“若司刑有专司,执法有专才,锦衣卫故事万难重演……”。
“国士及其以上爵位拥有者,非经同级或以上爵位拥有者陪审监督,定罪则为枉法”!
傅有德他们所谋,非白某智力所及也!白世光疲惫地晃动脑袋,尽力将心中混乱的想法排出体外。小心翼翼的将傅有德的礼物放进胸口,他才安心的在马车中稍事休息。
“该不该回去通知他们一声呢,京城附近似乎有军队调动的痕迹”,他犹豫地想,马车渐渐驶远,驶进江边的丛林中。
窗外,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殇(七)()
武安国即将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船还没到岸,消息在京城百姓官员之间已经传得沸沸洋洋。众人带着些期盼,带着些猜测,等候着他的归来。
“听说了吗,武侯爷马上回京了,今天上午就到”,茶馆里,一个做小生意的商人低声向同伴询问。
“早听说了,咱可就盼着这一天,武侯爷回来了,这下京城该有几天安生日子了吧”,坐在他旁边的茶客把头埋在桌子上,装作喝茶的样子低声回应。即使到了路人相视以目的时候,依然掩盖不住人心对宁静生活的向往。
“武大人奉旨回京了,这下可有个在双方之间都能说得上话的人,皇上和冯大人都能消消气了,要不然,这朝廷都成了什么样子”。京城的小官员对武安国的要求于百姓不同,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多少有些心怀天下的“觉悟”,这朝廷上最近发生的事让大家都觉得没面子,现在大明朝的商船通达四海,这些荒唐事传到那些番邦蛮夷之地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哪朝哪代听说过十余个文武高官集体罢朝,让皇上真正成了孤家寡人的事?
“我看武大人回来也未必能摆平此事,没听说过他在浙江,修一条三里(北平里)不到的马路,碰见刁民不肯搬迁,硬生生让马路拐弯的事吗。如此心软之人,怎能担当起这么大的梁,玄”!一个五品小京官摇着脑袋叹息。
“邪病就得邪治,武大人行事不和常理,说不定哪句话就对了双方脾气,让大家都高兴了”。新任刑部侍郎聂靖满怀期待的说。“最好让武大人去大理寺,把吴大人撂下的挑子担起来,只要他能问出常将军遇刺案主谋来,让双方消除误会,其余什么事都好办”。
大理寺正卿这活儿现在成了烫手的芋头,文武百官谁都不敢去接。上一任大理寺正卿吴思焓也是一个妙人,朱元璋赐了他一把雕金火铳,命他尽快破案。等了他两天没消息,第三天派人去追问时才发现,名满天下的神判吴思焓居然卷了皇帝给他的火铳跑路了。临走前还没忘了给朱元璋留了个便条,说感谢御赐金枪,既然皇上让他看着办,他就便宜行事了……气得朱元璋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将一个说错话的小京官儿拖出去杖责二百,好在有人暗中给行刑者的使了银子,才保住了那个官员一条小命。
“嗨、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等等吧,都别乱说话,看武小子回来有什么好办法”!不少官员都抱着这个念头到朝堂上混日子,诸事皆无意见,单凭皇上做主去。把圣上英明挂在嘴边上,过一天算一天。
武安国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无论在官员眼中,还是京城百姓眼中,他都无法以一个高大形象出现,甚至他那些战功,那些治理财政、统一度量、发行金银货币的政绩也没有给大家留下一个智者印象。相反,大家还经常喜欢拿他的一些缺点,如一笔臭字、怕老婆及马路给民宅让道的故事当笑料来谈,在吃酒聚会时偷偷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这个人就像富户和官员家门口的下马石一样,怎么看都不会太顺眼,没事的时候人们还喜欢向上边踹两脚发泄怨气,可当这块石头被人偷了,才发现原来没有它的日子出行是那样不方便。
对武安国寄予厚望的,可不止是京城的官员和百姓。此刻在武安国的大船上,就有人慷慨陈辞:“国不可无君,如人不可无父,纵使皇上有多种不是之处,也不能效仿蛮夷,行如此扰乱君臣纲常之事。况且万岁非可欺之主,再这样下去酿成大祸,难免央及天下百姓”。声音有些尖细,中气不足,显然是个读书多,锻炼少的文人。
“是啊,是啊,请大人此事非武大人出面不可,还望大人以天下苍生为念,免为一行”,一个成熟而憨厚的声音在一边帮腔。
“拦江劝武侯,千载之后,史书也会记载我黄子澄的大名”,尖细嗓子思考着下一句说辞,不无得意地想。他和其好友齐泰到京城参加春帏,反贪风起,春试迤逦拖到了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