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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些,他在玉澜堂内来回的踱着步,心中一片烦乱。古人说,每临大事有静气,生死之事,能静的下来吗?现在他真的静不下来,连手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午后,又心绪烦乱的接见了几个外任到京的官员后,光绪犹豫再三,还是准备到慈禧那边再去一趟,看看慈禧的态度。前日那出三岔口,慈禧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光绪琢磨了很久。他不相信自己这边会走漏什么消息,正因为如此,慈禧的态度才更加让他疑惑不已。
正准备动身之极,太监小恭子忽然进来禀报,陆军学校帮办吴绍基在外面求见。
这个时候,吴绍基进来干什么?光绪微微一怔,想了想,还是让小恭子将吴绍基带了进来。
“微臣参加皇上。”吴绍基匆匆从外间疾步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这会子又没有什么急务,你见朕有何事啊?”光绪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吴绍基。大冬天的,吴绍基的额头上居然有一层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何事让他如此着急的赶了过来。
“微臣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报皇上。”吴绍基抬起头,满脸都是焦虑和惊恐的神情。
“先坐下来慢慢说,究竟出了何事啊?”光绪抬了抬手,心中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咯噔一下,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微臣没有时间细细说明了,微臣只想问皇上一句话,皇上可是派陈卓今夜带陆军学校的学员突袭丰台大营,夺取丰台大营的兵权?”吴绍基竟是不顾御前失仪,目光直直的盯着光绪。
光绪顿时站了起来,阴沉着脸看着吴绍基,“放肆,你是从何处听来这样的消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来?”
吴绍基此刻紧张的脸都有些变形了,跪在地上向前挪动了几步,仰着头看着光绪说道,“事关江山社稷,皇上安危,就算是大逆不道,微臣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皇上对微臣有所疑虑,微臣心中也明白,然而不管皇上如何看待微臣,微臣只想告诉皇上一句话。皇上让陈卓今夜带陆军学校的学员突袭丰台大营,夺取丰台大营的兵权一事,不仅微臣知道,恐怕太后、世铎和孙毓汶他们都是知道的……”
光绪的心忽然像被这些话狠狠的捅了进去,然后在里面搅了一圈,纷乱、茫然夹杂着无与伦比的震惊。“朕不明白你的意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与朕道来。”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微臣查办载漪一案说起,前些日子微臣在刑部查办载漪一案时,无意中调阅刑部旧档,发现了一个叫关山海的案卷。此人原在北洋李鸿章李中堂手下,前几年微臣前往津门公干,当时就是此人负责协助微臣办理相关事宜,与微臣颇有几分投缘。今年开春的时候微臣曾经在京城见过此人,因为当时忙于筹办陆军学校的事务,微臣也顾不上和他寒暄,只是拱手而别,也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微臣在刑部的案卷却发现,刑部档案中分明写着此人已于去年被判秋后处斩了。微臣当时大为吃惊,感觉其中很有些蹊跷。便召来刑部堂官和刑部大牢的人问话,一番盘查微臣才知道,此人原本是湘军哥老会的人,后来辗转投到李鸿章的淮军中,去年进京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犯了事,把以前的根根底底都漏了出来,被判秋后处斩。但是在行刑的时候被调人了包,就是刑部大牢里通常所说的宰白鸭……”
大约是刚才说得太快,吴绍基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微臣仔细盘问,发现在背后出手相救关山海的人竟然是载漪。”
“那又如何?”光绪听得愈发有些茫然,望着吴绍基不知道他究竟说这样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关山海有个儿子叫关啸飞,此人极为孝顺,当初关山海曾拜托微臣将来有机会关照一下他的儿子,所以微臣对关啸飞有些印象。据微臣所知,关啸飞此刻就在陆军学校里面,而且还是陆军学校军官团的委员。”吴绍基面色凝重的说道。
光绪心中猛然一震,走到吴绍基面前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关啸飞是载漪安插在陆军学校里面的人?”
“千真万确,关啸飞并不认识微臣,微臣当年也只是匆匆的见过几面,在陆军学校的时候一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他是谁。微臣便让人暗中查了查,发现他是关海山的儿子。起初微臣并不是很在意,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在刑部查到案卷的时候,微臣把这些事情连起来一想,便深觉其中大有文章。直到今日,微臣知道皇上准备让陈卓袭取丰台大营兵权的事情,心中大为恐慌,皇上请好好想想,既然微臣都能够知道袭取丰台大营兵权的事情,关啸飞必然知道,而他身后的载漪、孙毓汶等人又何尝不会知道呢?”
光绪的心紧紧的搅缠在一起,一时竟有些站立不住,一把扶住身旁的御案,片刻后才稳住心神,脑海中却又闪出如许的疑问。这件事情太突然了,他无法判断吴绍基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倘若孙毓汶、载漪等人知道自己准备袭取丰台大营兵权的事情,为何又全无动作,一点都没有防备的意思?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难道是陈卓告诉你的?”想到此光绪问道。
“微臣在陆军学校军官团里也放有人,这两日微臣都在调查关啸飞的事情,陆军学校的学员又严禁外出,所以直到刚刚微臣回陆军学校,才得知这个消息。”吴绍基一脸涩涩的笑容,有些怅然的说道,“因为皇上对微臣有所疑虑,有件事情微臣一直都不敢告诉皇上。微臣进陆军学校实质上也有太后的意思,她叮嘱世铎让微臣密切留意陆军学校的一举一动,微臣或许也算是太后放在陆军学校的人吧,然而微臣心中却从不是这样想的,也绝不会这样去做。微臣以为有微臣在这里,太后那边暂时就不会想到要再安插别的人,只是微臣没有办法去辩白自己,只能在暗中留着心思……”
“时间紧迫,有些事情请皇上容微臣日后再慢慢详说。微臣此刻只想拼死一谏。皇上让陈卓带领陆军学校的学员袭取丰台大营的兵权,其实是草率粗陋之至。皇上请想想,孙毓汶为何会忽然无缘无故的整顿丰台大营呢?此前微臣曾经告诉过杜怀川,孙毓汶刚毅等人企图恭请太后训政,因为皇上没有犯什么错,太后不允。孙毓汶此举其实就是故意挑动丰台大营大乱,留出一个莫大的破绽出来,给皇上设下了一个套,继而再想法调离陈卓,一里一外引诱皇上入局。只要皇上轻举妄动,就给了太后训政的口实……这里面的道理,微臣也是今日才真正想明白的,皇上深陷局中,自然是难以看清楚里面的玄机。太后委任世铎为领侍卫内大臣,其实不只是防备着皇上,也是孙毓汶此举太过惊人,太后也是存着一些小心,防备着孙毓汶他们闹出什么乱子出来。直到传出丰台大营的人和陆军学校的学员私下往来,微臣猜测,这件事情必定是孙毓汶授意的,太后才下决心让刚毅兼管步兵统领衙门。用世铎钳制刚毅、孙毓汶等人,用刚毅钳制皇上,这才是如今这盘棋最复杂和微妙之处,可皇上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上了孙毓汶的当……”
原来关啸飞是载漪的人,原来吴绍基是太后的人,原来权术和心计,能够被慈禧他们玩得这样炉火纯青而又不露痕迹。光绪咬着牙慢慢坐下来,心神中忽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虚弱和苍白。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沉默片刻后,光绪低声问道,“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里,朕也不瞒你,朕是下定决心了,他们给朕布下了这个局,难道就不怕朕弄假成真,真的把局面翻转过来,生死之间,不过一搏而已,朕已经没有退路了。”
“皇上大错特错了,微臣虽然不懂兵事,但是在世铎府中呆了多年,对这京城中的事务也知晓一二。单单是陆军学校600多人,就算夺取了丰台大营的兵权又能如何啊?朝廷祖制,丰台大营的官兵擅入京城即为谋反。那些乱兵闹饷哗变的事情干的出来,可真要让他们谋反,他们的一家老少都在京城里面,怎么可能去干?再则,即便把陆军学校的学员打散到丰台大营中,每个人领一队一营的兵卒,皇上想想,这些学员连下面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将不知兵,平素没有恩情相接,此刻无有朝廷名分,他们指挥得动吗?就算指挥得动,到时候京城城门紧闭,寒冬腊月,丰台大营的兵卒被困于坚壁高城之下,只需世铎等军机大臣登城一呼,宣示太后懿旨,军心必定大乱。况且微臣还得着一个万分紧急的消息,李鸿章的淮军正昼夜兼程赶往京师,最迟明晨,将抵达京城,接手京城防务。”
李鸿章的淮军?!光绪忽然间像是跌入万丈深渊般,隐约的看到那把一直被慈禧深藏于黑暗中的刀,正闪着凌厉的寒光坚定的逼了过来。
“这个消息确实?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世铎说的?”大变之下,光绪一把抓住吴绍基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如此隐秘的消息,世铎怎能告诉于微臣。微臣是今日路过兵部,遇到一个和微臣相熟的兵部主事,偶然间听他提起正赶着去让步兵统领衙门的人腾出营房,微臣觉得有些奇怪,便多问了几句,他也不知道详情,只说是听说好像是为李鸿章的淮军腾出营房,明天要用。微臣心知其中有异,急忙赶回陆军学校,这才得知了袭取丰台大营的事情。情急之下,微臣也顾不得许多,匆匆赶来觐见皇上。”吴绍基面色苍白,无比忧虑的望着光绪。
光绪慢慢的松开了手,就像是松开了最后一丝希望般,有些无助而苦涩的笑了笑,“朕明白了,这盘棋从一开始,朕就输了,只是,朕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第四十章 那一夜 这一夜()
玉澜堂暖阁内一片死一般的静默着,暖阁外依然是寒风凛冽。
李鸿章的淮军入京,用不着再去细想分析什么局面形势了,就像吴绍基刚刚说得那样,即便陆军学校的学员夺取了丰台大营的兵权,一切也都无法挽回了。
慈禧能够忽然调李鸿章的淮军进京,只能说明一点,她对光绪准备夺取丰台大营兵权,进而包围颐和园的事情已经了如指掌。调李鸿章的淮军进京只是她布下的一步棋子,而京城内外,想必此刻早已经做了周详细密的部署。说不定此刻,她正坐在乐寿堂内等待着陈卓带领陆军学校的学员,顺利夺取丰台大营的兵权,然后被京城内步兵统领衙门和神机营困于坚壁高城之下,进退不能。然后是李鸿章的淮军骤然而至,陈卓军心大乱,一败涂地。
再然后,就是和历史中无比相似的一幕,慈禧召集群臣宣示自己的罪状,或废立,或囚禁,都不过是应了那样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对朕的忠心,朕明白了,虽然明白的有点迟,但是朕心中对你还是充满了感激。你回去吧,你已经尽力了,是朕考虑不周……”光绪仰头望着窗外萧瑟的冬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头沉声说道,“你回去后,立刻传告陈卓,让他和你连夜进宫觐见太后,交出朕的密旨,检举朕的罪状。太后对他的才具还是欣赏的,有了这样一份功劳,想必太后不会为难他。而你一直都是太后的人,有世铎在,你要过这一关应该也不会很难。至于杜怀川,他是很难洗清自己的,就让他亡命天涯吧。”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啊……”吴绍基顿时明白了光绪的意思,惊愕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光绪的脸上浮起一丝苍白的笑容,摆了摆手说道,“朕曾经告诉过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忠心,不是忠于朕这个皇上,而是忠于这个国家。这些话朕不是随便说说的,朕保住陈卓和你,就是想保住陆军学校,保住将来编练新军的这些学员们,保住有朝一日这个国家和日本人决一死战的一点希望……至于朕,已经是别人即将收网的一条鱼了,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朕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刀吧。”
那一夜在杜怀川府中,光绪侃侃而谈那一番道理的情景又浮现在吴绍基眼前。那一夜的月光如水,笑谈盈盈,而接下来的这一夜将是刀光剑影,生死巨变。此时此刻,生死难料的境遇下,光绪却依然如那一夜般,说出让吴绍基等人舍弃自己的话,万般震惊之下,一股莫名的热流忽然间从吴绍基胸中一直冲到鼻端,辛辣而酸涩。
“君不畏死,做臣子的又如何能苟且偷生。”吴绍基稳住心神,双手合于胸前正色说道,“微臣等人蒙皇上眷顾厚爱,拔擢于困顿之中,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微臣等人不敢亦不能另有他想……”
话音未落,吴绍基却看见光绪摇了摇头,目光静静的望着自己,却又像是望着极远的地方那般。
“朕说的是真话也是实话,朕从来都不喜欢所谓的愚忠,人都死了,拿忠心来又有什么用?记住朕今日对你说的话,一个人首先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情。有时候,活下去是比死更加难的事情啊。”
“皇上难道以为微臣等人这样做了,孙毓汶他们就会放过微臣等人?就算是他们放过微臣等人了,他们能放过陆军学校?将来还能够让陈卓和微臣等人从容编练新军?皇上难道就真的坐以待毙,看着这么长时间苦心经营出来的一番局面,和皇上心中的雄图大志旦夕间化为乌有?”吴绍基一连串的反问,声音急切的都有些颤抖了。
“朕又不是傻子,岂会这样甘心坐以待毙。只是眼前的局面,朕已经被别人牢牢的困在了网中,进退不得,欲罢不能。朕不是不想去挣脱,是朕根本就无力去挣脱改变眼下的局面啊。”光绪自嘲一笑。
忽然间,从忐忑不安的希望中一下坠落到万丈深渊的绝望里,光绪的心反倒安定了下来,变得很静,也很空。
“胜负尚无定论,皇上如何就放弃了呢?”吴绍基缓缓的抬起头,神情坚毅的望着光绪。
光绪不觉一愣,怔怔的望着吴绍基。
眼下的局面,刚毅控制着京城内步兵统领衙门2万多人的兵马,就算步兵统领衙门的兵马再疲弱,拖他几个时辰也是可以的,等到李鸿章正昼夜兼程的淮军赶过来,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陈卓的陆军学校压得粉碎。当然,也不是没有变数,刚刚光绪在心中也想到过,这盘棋最大的变数就是李鸿章的淮军,然而李鸿章素来就是慈禧的心腹,为慈禧所信任有加,和孙毓汶的关系也是颇深,于仕途而言,该得到的他也得的差不多了,要他在这样的时候放弃辛苦一生的基业,冒着天大的风险忽然转而支持自己这个空架子皇帝,除非他脑袋进水了。
“胜负尚无定论?此话怎讲啊?”光绪沉默片刻后问道。
“微臣敢问皇上,何为胜,何为负啊?眼前的局面看似陷入绝境了,可皇上不要忘记一点,皇上此刻走的每条路,都是孙毓汶他们精心布设好了的,皇上其实是走在他们的路上,要是跳出去想想,皇上为何不走一条自己的路呢?一条让他们想不到的不同寻常的路。”吴绍基忽然跪下说道。
不同寻常的路?光绪猛地转过头来,紧紧的盯着吴绍基,心中狂跳不已。
………
天色刚一入夜,颐和园中的气氛便骤然紧张起来。世铎以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忽然来到颐和园内,亲自部署宫中各处关防,乐寿堂、玉澜堂等要害之处的侍卫比平常多了三倍还不止,且全部换成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