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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空气中传来一阵嘶嘶的响声,刚刚问话的那个年轻士兵忍不住想抬头张望,坐在他旁边的武田脸色却一下变得无比的苍白,一把拉住他大声喊道,“快趴下!………”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已经在金州的防御工事上乍然响起,一团团灰色的烟尘此起彼伏的升起炸开,巨大地气浪将雪土、武器和人的残肢断臂掀上半空,整个大地顿时就像被撕开了一道裂缝,在沉闷的巨响中摇晃着………
“隐蔽。赶快隐蔽。清国人开始攻击了。”一个日军少尉弓着腰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道。刚跑了十来米远。一发炮弹在他身旁爆炸。整个人瞬间便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刚刚还一群群围聚在防御工事后面取暖地日军士兵。顿时不知所措地俯倒在地。神情中全是说不出来地恐惧和惊慌。平常清**队都是远远地围困在金州外围。从来没有发动过任何地攻势。最多也就是几发零星地炮击。日军士兵也早已经习惯了在饥饿和寒冷中。忍受这种近乎绝望地平静。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漫天大雪地清晨。又是这样恶劣地天气下。一直都放弃进攻地清**队。会忽然发动如此猛烈地炮击。难道清国人真地要发起对金州地攻击了?………
“攻击已经开始了!”金州外围一处前沿观察阵地上。冯国璋放下手中地单筒望远镜。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站在他身前地陈卓却依旧保持着一动也不动地姿势。举着望远镜默默地望着弥漫在炮火硝烟中地金州。对金州地进攻虽然交给了刘盛休所部来完成。然而毕竟刘盛休部都是原来北洋各部整编过来地。对于他们第一次单独完成这样地攻坚战。陈卓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放心。更加之金州一战。事关皇上心中谋划地大计。陈卓虽然并不想干涉刘盛休地作战指挥。但还是带着参谋部地军官坐镇金州前沿。
炮火急袭十分钟后。陈卓终于放下望远镜。似乎是对炮火攻击地效果还比较满意。回身问道。“各部是否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展开部署了?”
“大帅放心。昨夜刘盛休部就趁夜色掩护。运动到了金州东、西、北三面。完成了攻击前地准备。徐邦道部也已经在凌晨抵达南关岭处隐蔽设伏。以金州目前残破地防御工事。根本无法抵挡我军地攻击。”一向谨慎地冯国璋。此刻也显得非常轻松地说道。
对于金州地这一战,冯国璋并没有陈卓那么多的顾虑,作为指挥整个新建陆军作战的参谋长,他对于此战双方的态势了如指掌,一支遭受重创,并且陷入弹尽粮绝的日军残部,面对兵力、炮火和士气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新建陆军,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扭转战局的机会,甚至连抵抗也是相当脆弱。
“你不了解日本人,这是一个疯狂的民族,尤其是在垂死挣扎的时候,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陈卓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冯国璋,肃然命令道,“命令刘盛休,炮火急袭一停,立刻发起全面攻击,战术攻击上不要考虑什么重点突破了,这一战没有什么战术可言,每一点每一处的攻击都是重点,我们现在比日军强大的多,就是要打出强大的气势出来,彻底摧毁日军的意志。”
冯国璋闻言不觉轻轻一笑,这种蛮不讲理的打法,摆明了就是欺负日军兵力不足,士气低迷和弹药匮乏,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战
了。他转身对身边的参谋军官嘱咐了几句,看着参去传达
“大帅,听说金州一战后,你准备让刑天率刘盛休部回师田庄台,莫非田庄台一线出现了什么变故?”
“你是参谋长,整个辽东辽南的战局你还不清楚,还能出现什么变故?是皇上的旨意,让刑天率部回田庄台。”陈卓轻轻拍打了几下军服上的雪花,不动声色的说道。
“可是金州一战过后,我军就将攻击日军主力屯聚的大连湾,日军在大连湾还有近一万人的兵力,大连湾的防御体系比金州要坚固许多,这个时候把刘盛休部调走,恐怕兵力上有所不足………”冯国璋望着陈卓地脸色,试探着说道,“我考虑如果田庄台没有什么特别的变故,能不能向皇上建议,等大连湾一战过后,再抽调部队回去,不知大帅以为如何?”
“攻打大连湾?”一向冷着脸的陈卓,忽然皱着眉头,脸色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打量着冯国璋说道,“华甫,我有说过要攻打大连湾吗?”
陈卓的这话顿时让主持辽南战事的冯国璋也有些懵了,前天陈卓不是在战前会议上说过,金州一战过后,全军挥师大连湾吗?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变了,连自己这个参谋长都不知道。
“兵者,诡道矣。你这个参谋长难道连这一层意思也体会不出来吗?”陈卓轻轻拍了拍冯国璋的肩膀,“如果你是山县有朋,面对金州被我军攻占,全军突进大连湾的态势,你会怎么办啊?”
冯国璋一愣,随即目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大帅的意思,莫非是虚张声势,让日军以为我们会强攻大连湾?”
“攻打大连湾也并非不可,但是就像你刚才说地那样,即便我们能够攻占大连湾,全歼辽南日军,势必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眼下大清能战的也只有我们新建陆军这一支军队了,要是打没了,你我二人都对不起皇上啊。”陈卓嘴角的拿一丝笑意瞬间即逝,又恢复了他惯常的冷漠地神情,目光有些深沉的望着远处的金州说道。
“华甫,你我二人都是统兵之人,目光要看得远一点,不能只看到一时一地的得失,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我军挥师大连湾之日,也是日军从大连湾撤退之时。想必皇上心中的谋划也是如此,金州一战过后,中日之间基本上不会再有大的战事了,但是将来,中日必将会有生死一战,我们都该为将来考虑一下了……”
…………
京城内外,这些时日关于中日和谈的话题是争执不休,尤其是朝廷之上,赞同和谈和反对和谈的官员截然分成了两派,反对和谈的大多是那些御史清流们,闻听朝廷已经派恭亲王赴津门与日本和谈,一时之间是纷纷上折奏议,力谏要与日本死战到底。
而赞同和谈地则以军机上的几个重臣,和六部掌握实权的大臣为多,认为御史清流们是清谈误国,大清本来就是积弱不堪,中日这一战打到现在,国库都可以跑老鼠了,再打下去,国家不堪重负不说,真要是打成烂不堪的局面出来,恐怕多少年都恢复不了元气了。
至于京城中的百姓,倒没有想的那么多。虽说如今日本人占了山东半岛,可辽东辽南不已经被我们收回来了。甭管怎么说,这小鬼子终究还是没有占多大便宜不是,和谈也好,继续打下去也罢,终归都是朝廷的事情,只要不让日本人得了好,咱大清不还是那个煌煌大清。
不过大多数人深心里面,多少还是希望能多有几个田庄台大捷这样的消息传来,不为别的,就图一解气不是。再则说了,这小鬼子也忒不仁义了,这么多年来咱大清什么时候欺负过他们,如今居然仗着从西洋人那里弄来的枪炮,冲咱大清来摆弄了,不多给小鬼子点苦头,这往后还不蹬鼻子上脸了。
与朝野内外地这些纷争比起来,前段时间等高而呼维新变法的康有为、谭嗣同等人,这个时候倒是安静了许多。曾经在《时务报》上誓言要倾举国之力,与日本死战到底的康有为等人,对于朝廷与日和谈一事,出人意料的显得有些沉默。
对于康有为这些人,朝廷中枢的那几个重臣们并没有怎么在意,不过是些闲散文人罢了,没事谈论一下时事而已,还能闹腾出什么风浪出来?即便是谭嗣同在京城组建强学会,还不是被御史一道折子参劾,就让步兵统领衙门地人给查封了。
不过终究也没有拿他怎么样,甚至谭嗣同将《时务报》办到了京城,朝廷中的大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上海地康有为等人,也似乎因此有些受挫,再没有提及维新变法的事情,曾经言辞尖锐地文章也平和了许多。
到底不过就是些文人,见了刀光还不就马上缩回去了,甚至是慈禧,除了因为康有为等人和皇上走的很近,表现出一些戒备之外,也没让世铎把康有为等人怎么样。朝廷,总还是要有朝廷地度量。
真正让慈禧在意地其实还是和谈之事,这次好不容易把恭亲王折腾出来,主持和谈一事,慈禧多少也算是有些放心了。当年英法联军攻进京城,还不是恭亲王孤
在各国之间纵横游说,那么千难万险的事情都办了下和对日本人和谈,大清又没有到当初那种任人宰割的地步,还能有什么谈不下来的。
果不其然,恭亲王到津门不久,便将日本人和谈的条款用电报发回了京师。除了割让台湾确属过份,朝廷万难答应外,其他的条件慈禧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当然,银子肯定是赔的多了点,但是和谈,什么不都是谈出来的吗?
慈禧在乐寿堂召集军机处几个大臣商议一番后,将自己的意思通过军机处电告了津门地恭亲王。和当初恭亲王与李鸿章猜测的差不多,除了割让台湾坚决不允外,其余的条款都有回旋的余地,让恭亲王斟酌办理。这样又是几番来回,昨日,津门那边终于传回了和日本人形成的初步和谈草案。
“回禀太后,经过恭亲王和日本人据理力争,日本人终于答应不再提出要求我大清割让台湾了。在赔款上面,也松了口,提出我大清赔偿日本军费五千万两白银。”世铎捧着那份写着中日和谈草案地电文,皱着眉头跪在地上说道。
看到世铎一脸苦相,慈禧倒是有些奇怪了,不割让台湾是好事啊,世铎如何这般样子出来?随即扬了扬手,示意李莲英将世铎手中的电文拿过来,一边又问道,“世铎,是不是日本人又提出什么别的要求了?”
“日本人同意退让一步,放弃对台湾的要求,但是又提出要我大清开放广州、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并允许日本人在中国通商口岸设立领事馆和工厂及输入各种机器。
对日本人的这些要求,恭亲王也不敢做主,所以请太后裁夺。”世铎抬起头,犹豫着说道。
慈禧拿过电文,用老花镜对着仔细看完,随手放在桌上问道,“你们几个的意思如何啊?”
这件事的轻重,在座的几个军机大臣心中都清楚,也都不愿轻易表态,沉默了一会儿,翁同起身跪下说道,“回禀太后,以微臣看来,开放通商口岸事涉国家根本,绝不能轻易答应,况且中日这一战,我大清也并没有处于绝对的劣势,赔的银子也太多了,倘若只是象征性地一、两百万两,我大清还可答应,五千万几乎是我大清岁入的一大半,财政据,恐无力负担啊。”
慈禧有些阴沉的看了翁同一眼,又转头对世铎问道,“世铎,你是军机领班大臣,这个事情你是什么主张啊?”
“奴才,奴才以为翁师傅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据恭亲王所言,这是日本人最后的底线了,倘若我大清不答应,和谈之事恐怕就要落空。”世铎一颗心在胸口怦怦乱跳,他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种事情是决计不能轻易表态的,所以说的模棱两可,等于什么主意都没有。反正拼着挨一顿训斥,也不想沾这趟浑水。
慈禧闻言果然有些上火的样子了,却又是拼命压着。她何尝不明白这里面轻重,原想着众人也应该明白自己和谈的意思,这个时候多少站出来表个态,自己顺水推舟再让恭亲王与日本人再争一争,和谈地事情不就定下来了。可此时看众人的态度,翁同是挑明了反对,其意思还不是为了后面的皇上,而最能体会自己心意的孙毓汶,此刻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让慈禧心中恼怒不已,可是又半分也发作不出来。
“与日本人和谈,是朝廷定下的方略,如今朝廷地情形你们也清楚,但凡朝廷国力还能支撑,谁又愿意向日本人低头?可是国家大事,哪能像那些书生一样,动不动就要死战到底,国家打烂了,吃亏的还不是朝廷?”慈禧望着众人冷冷地说道。
“和谈一事,我心里明镜似的,都巴不得躲得远远地,可是这和谈的条款不还没有定下来吗?再则说了,没有割让土地,没有伤及国本,至多是赔点银子,朝廷再难,总还是能够想出半法来地啊。今日我也把话挑明了,不要总想着太后圣明,今日你们每个人都要圣明一回,拿出个章程出来。”
见慈禧发怒,几个军机大臣都战战兢兢,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孙汶站了出来,“回禀太后,微臣以为和谈一事既然是朝廷既定的方略,自然不容置。不过条款确实还有要商榷的地方,比如开放通商口岸可否缩减一二,赔偿军费是否可再少一些。总之一点,和谈既开,就必须要谈出一个结果出来,不然洋人也会笑话我大清言而无信。但是………”
孙毓汶迟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的说道,“微臣以为,和谈一事还是要以恭亲王为主,他主持和谈,对于分寸尺度的把握最清楚,且恭亲王也是老于洋务之人,此时朝廷遥制反而弊大于利,不如朝廷下一道旨意,让恭亲王便宜行事。”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听明白了,这是要把皮球踢回给恭亲王,虽说有些摆不上桌面,但是朝廷好歹也有了回旋的余地。只是,恭亲王那边的日子恐怕就要难过许多了………
“就照刚才孙毓汶说道拟旨吧。”沉默良久,慈禧在心中叹了口气,默然说道。
第七十七章 沧海横流(六)()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事前通过零星炮击就已经测量准标尺,让几乎所有的炮弹都准确的落在金州日军的防御工事上面,一团又一团灰黑色的烟柱密密麻麻的升起来,伴随着那些被炸翻的冻土,是四散横飞的弹片,和被炮弹气浪掀翻的人的肢体。
炮火急袭的前1钟,对金州日军的杀伤是毁灭性的。
为了打好这场攻坚战,最大限度的杀伤日军,刘盛休所率的新建陆军第二镇左协,将整个第二镇80%的火炮都集中了金州城外,各种山炮和野炮发射的炮弹,从金州东、西、北三面将日军夹在中间,来回反复的狠揍。
金州的防御工事经历了甲午开战后的几次大战,早已经残破不堪,日军混成第十二旅团退守金州后,只能依靠砖石木条,勉强构筑起一条简易的防御阵线,在这样猛烈的炮击下,很快便被炸得七零八落。这些天来,一直在饥饿和寒冷中苦苦挣扎的日军士兵,早已经习惯了相对平静的战事,根本不会想到新建陆军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忽然发动进攻,猝然遭遇这种空前准确而凶猛的炮击,几乎连隐蔽的念头还没有来得及转过来,便已经伤亡惨重。整个日军的防御阵地上面,顿时到处都是尸体残肢,大大小小的弹坑里面也布满血迹,刺鼻的硝烟和让人几乎就要窒息的炮声,弥漫在这个冬日清晨的皑皑白雪中,显得无比惨烈。
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和不足所措后,日军训练有素的中下级军官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叫着指挥士兵们就地寻找隐蔽地,一边忍受着炮火不停息的在身边炸开,一边利用各种方式相互进行联络,组织士兵准备应对新建陆军即将发起地全面攻击。面对清**队如此猛烈的炮火攻击,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尽一切可能坚守住阵地。
在长达半个小时,让日军士兵如同噩梦般的炮击过后,整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