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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这位族老便是辛柏武的同党,至少是被辛柏武买通了。
他这般说话,便是让辛烊得以顺坡下驴,免得被辛蘖三两下便归罪了。
辛烊猛然下跪:“都是辛羸那小子,发疯了似的,竟让流氓无奈出手打我……族老,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辛羸这疯小子分明就是数典忘祖之辈,竟然不分长幼,直接对孙儿出手……”
“简直胡闹!这十一郎简直不堪为人子!”那位族老陡然一拍桌子,大吼起来。
辛蘖眼睛微微闪烁,问道:“光道,且将事情经过仔细说来。”
二房辛权微微一笑,对辛蘖的话便是赞同,不痛不痒的开口:“族长说的不错,不可偏听,当知晓来龙去脉,方可定论!”
辛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个老二……
辛烊微微一顿,看向辛柏武,见到辛柏武点头之后,他才开口道:“我去找辛羸,他家使女说他在足球场,我便去足球场找他,谁料,在我辛家地界儿,他竟然指使流氓无奈拦住我,扬言不给门票钱便不得入内,这分明是他辛十一故意不见我。后来,我与他理论……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抓起石头砸我脑袋,措不及防之下,我……便受伤了。”
说道这儿,辛烊的声调陡然高了起来:“还不止如此,他用石头砸了我之后,竟然又让流氓打我。”
“他竟真的指使人打你了?!”之前族老一脸心疼的问道。
辛烊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眨眼间又消逝干净。
“不知如此!他还让我带话来祠堂,说是,祠堂定论,他才是关键人物,所以,这次祠堂定论,不在祠堂,而是要去找他!”
辛蘖陡然起身,低喝:“辛烊!话可不能乱说,到时候必定还要你与十一郎对质的!”
辛烊微微一惊,忍不住有些退缩。
也是这个时候,辛权悠悠开口道:“族长,话不可乱说,的确不错,可族长你也不能乱说话,扰乱光道贤侄的心呐!否则,但凡有族长不喜欢听的话,族长便如此作态,那,辛家还有敢说话的人么?!”
辛蘖微微皱眉,辛烊却是突然有了底气,这二叔,可也是不甘寂寞的人,一直打着让父亲跟辛蘖两败俱伤的念头……
想到这儿,辛烊接着道:“不止如此,听见十一郎那般不忠不孝的说法,小子还想与之好好说道一番,岂料……岂料……”
“岂料什么?!”另一个族老开口了,这是坐在右手第三的一个族老,满脸刚正不阿的模样。
辛烊心底阴狠的笑了起来,辛羸啊辛羸,还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爷爷我先弄死你!
“岂料,十一郎却说,若我不来传话,便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再度拿起了石头……”
“哄!”祠堂里彻底喧闹起来,各家子弟都忍不住叽叽喳喳的交流起来。
这可是公然以生死威胁自家兄弟啊!这已经犯了家族大忌,是为大罪!按祖宗家法,是要打断腿儿,送官发配边军的!
他辛十一怎么敢?莫非真是疯了三年,脑子不正常了?!
这满座之人,却只有辛庠在担心着。那个单纯如赤子一般的十一郎,当真会如八郎所说这般?!
辛柏武微微皱眉,若是在足球场,众目睽睽之下,辛羸这小子,当会真真正正的身败名裂吧?
这般想着,辛柏武猛的一拍桌子,陡然起身:“这老十一,未免太过分了!既然他要在足球场祠堂定论,那我等就去那所谓足球场走一趟!”
说完这句话,辛柏武看向辛烊的眼神充满了欣慰,这浪荡儿子,总算真的做成了一件事。
虽然,所有的大势都在他辛柏武的掌控之中,辛羸有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已经完全不重要。
可这终归是他儿子第一次把一件事儿办的像个样子啊!
果然,这小子的性格,需以厚利激之?
辛柏武看着辛烊,这样想到,丝毫没有认为,这是辛烊编的瞎话,毕竟,一戳就破的瞎话,傻子也不会乱说啊!
辛柏武起身提议,族老之中,立马有五人附和。
其余四位族老微微沉吟起来。
辛蘖陡然开口:“祠堂定论,自然应该在祠堂举行,跑到祠堂之外去,成何体统?!”
辛柏武微微一笑:“这既然是十一郎的要求,老夫看他好不容易大病初愈,就不怪他这孟浪之举了。怎么,族长难道不知体恤后辈?!”
诸位族老皆是点头,就连之前沉吟的四位,也不再犹豫,而是点头认可辛柏武的话语。
辛蘖一阵气急,他这才发现,虽然影卫军还在他手中,但是,整个宗族之中,他却越来越不像一个族长了,甚至,连话语权都没了。
族老们通过了辛柏武的提议,诸人这便出发,从隔壁取了牛车,让九位族老乘上了牛车,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这才朝着足球场赶去。
辛蘖坐在牛车上,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呼唤:“辛三!”
“在!”辛三走了过来。
“你先去,通知十一郎此间变故!”辛蘖话音落下,便见辛三往前快速走去。
十一郎啊十一郎,你让老夫看戏,可别最后却看了你的笑话!
…………
足球场上,蓝色方与白色方小比分已经二比二平,进入中场休息阶段。
对于同样采取五局三胜的决赛,立马就要进入最后最关键的比赛了!
场下的观众们一片兴奋莫名,即便没有人开庄设赌局,很多人仍然私下赌了起来,多半是两个人或者几个人之间,出相同的钱财压他们所喜爱的队获胜。
而在观众们兴奋的对赌的时候,一群不起眼的人,缓缓的渗入到了观众席的每一个角落。
“诶,听说了么?十一郎摊上大事儿了,足球会被取缔,至少,今天这场比赛会被取消!”
这话一出,观众们可不淡定了。
当然,中国人,在一群人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会出头,所幸,辛羸提前准备了托。
“十一郎摊上何事了?为何要取缔足球?不是挺好的?”托迅速问道。
开始说话那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是之前闯进来不想买门票那家伙,恶意中伤,陷害十一郎……”
“呵,那肮脏货,刚才就该打死他!”这一回,托还没开口,周围便有人抱不平的喊了起来。
“可不是……”
“可,这终究是他们辛家的事儿啊!”有人犹豫。
“我有绝密消息……哎,还是不说了。”一开始引起话题的家伙神神秘秘的来了一句,然后就跟便秘一样终止了。
“哎,兄台,你倒是说啊!”
“对啊,你倒是说啊!”
那人假装犹豫起来,辛羸准备的托,立马道:“兄弟,不用担心,咱们可都希望十一郎能把这足球办好,好早日让我等也可以上场战一场,自是不会告发你的!”
“当真?”
“当真!”众人心气一起,拍着胸脯喊起来。
“据说,十一郎是辛家三房,辛家大房为了霸占他三房的田地,便想要除掉十一郎,本来十一郎就兢兢业业的为家族努力,哎……”
“说啊!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那人看了一眼四周,接着道:“本来十一郎在辛家的处境就艰难,之前那小子还歪曲事实,说十一郎故意打他,乃是不忠不孝之人,总之,过一会儿,辛家祠堂或许就要派人来捉拿十一郎了……”
“呵,那肮脏货,分明是他先不买门票,分明是他先侮辱十一郎的……”托儿立马接口道:“我等如果出来作证,乃是那人胡说八道呢?”
“嗯,这可行,这样一来,我等虽然帮不了十一郎太多,却可以让十一郎不至于受罪!”
“十一郎这般人物,被阴险小人所害,洒家不忍直视,若是他辛家祠堂来人,咱们就堵着!”
“对,堵着!”
“不止堵着,俺们还得给十一郎作证!”
“对极!听说十一郎还卖肥皂,如今,莫问楼有了肥皂之后,万花楼等皆扬言,一块肥皂便可有八位姑娘陪一夜!”
“对极,肥皂可只有十一郎会造。万万不能让十一郎被陷害!”
“……”
掀起流言的两人见现场气氛已经差不多了,这便迅速闪人,又朝着别处走去。
渐渐的,那些声音便传到了裁判桌附近。
从这些流言中,欧阳修听出了阴谋的味道,当即脸色微微一沉:“十一郎,这是?”
辛羸微微一笑:“欧阳公放心,看戏便好!”
苏轼却是笑道:“十一郎,你怎么能笃定那辛烊必定会歪曲事实?”
沈括闻言也看了过来,此时的沈括,还未经历官场,对这流言有些莫名其妙。
辛羸淡淡一笑:“并非笃定,只是一个由头罢了!”
恰好此时,一道人影快速跑过来,朝着辛羸走过去:“十一郎,族长有话交待!”
辛三便直接凑近到辛羸耳边,悄声述说起来。
片刻后,辛羸回头:“三十六,让李三儿和那两个行商准备好!”
话音落下,辛羸哈哈大笑起来:“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接下来一个时辰,诸公请做壁上观,看好戏便是!”
欧阳修眼睛闪烁了起来,慢条斯理的道:“希望如十一郎所说,观戏而止!”
辛羸也不恼,只是淡淡的笑着,最终却对欧阳修有了些失望,或许,欧阳修是老了,所以,才这般不愿意卷入这种纷争么?
这真的是那个醉翁欧阳修么?不对,再过一两年,他就会改号六一居士了。
真是可惜,没能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庐陵欧阳修!
想着这些,辛羸第一次真情流露,感叹道:
“庐陵欧阳修,今安在?!”
第四十三章 东风(一)()
庐陵欧阳修,今安在?!
今安在?!!
欧阳修只觉得一股热血从心头泛起,直冲百汇!
记忆一点一点的泛起。
庆历三年(1043年),他依然年轻气盛,彼时,他刚出任右正言、知制诰。
也是那一年,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开始推行“庆历新政”,欧阳修便怀着一腔忧国忧民之心,参与革新,成为革新派干将,提出改革吏治、军事、贡举法等主张。但在守旧派的阻挠下,新政不过一年,便遭失败。
庆历五年,范、韩、富等相继被贬,欧阳修直接上书为他们分辩,却因此被贬为滁州(今安徽滁州)太守,即便被贬,他也没有像如今这样变得圆滑……
当初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是何等的满腔报国热血?!
可最终,庆历新政失败了,失败的原因不是守旧派的阻挠,而是官家的祖宗家法——平衡之道。一方面要求富强,一方面却又任用反对新法的人,寻求所谓的平衡……
想着过往的记忆,欧阳修惆怅一笑:“范公已逝,庐陵欧阳修,亦不知所踪矣。”
辛羸张嘴还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苏东坡对着他摇了摇头。
“时间会摧毁一切,但我,想要让那些珍贵之物,永垂不朽!”辛羸在心底默默的念叨着。
就在此时,远处,尘烟升腾起来,仿佛有大军经过。
几人起身朝着尘烟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影出现,将足球场入口封了起来。
随后,几辆马车出现在众人眼前,马车顶端有辛家的标志。
欧阳修捻着胡子,满脸沉重:“我大宋本就缺马,以至于无从对抗辽国,更无力收复幽燕十六州,可这豪门望族,王子公孙,却家家走马,就连油壁车也用马而不用驴……”
该艰难的,艰难着,该多余的,烂了也多余着。千百年来,哪怕是后世,也一成不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差不多就是这般景象吧?!
辛羸默默的想到。
一旁苏轼却是开口道:“不然,整个大宋,有马不过数万匹,间或又多劣马,不堪战阵,这些许马,便是全都凑起来,也不够装备一军,于两国大战,无丝毫助益。”
大宋军队编制为厢、军、营、都指挥四级。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一军也就是两千五百人。
辛羸一阵愕然,宋朝因为丢了幽燕十六州,很是缺马,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整个大宋的马匹居然连一只两千五百人的骑兵都武装不起来……
欧阳修也只能无奈一叹:“可恨那儿皇帝石敬瑭……”
辛羸淡笑:“石敬瑭也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换别人在他的位置上,也未必不会那样做!”
为求自保?!
欧阳修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正在此时,隔着老远,几人便看见负责维护足球场秩序的禁军走了过去。
只见那石管营对着马车行了一礼,便满脸笑容的放行,同时,更是让手下禁军迅速冲进观众席内,在一边吵闹中,蛮不讲理的清出了一条可供马车行驶的路来。
随着禁军散开,马车沿着刚刚清出来的道路直直的朝着裁判席这边驶过来。
路边行人多有不满的看向行驶而过的马车,却是敢怒不敢言。
苏轼微微一叹:“十一郎,你家这些人,可是在引民怒啊!岂不知,前朝太宗,民为水君为舟?”
辛羸淡淡一笑:“道理谁都懂,却不是谁都能做到。”
这一句话,再次如震雷,响彻在欧阳修脑海……
说完这句话,辛羸便向着苏轼等人告罪道:“那辛烊定是诬陷我了,否则族老们不至于来此。在下先失陪了!”
苏轼等人点了点头,别人家事,他们终究不好出面,也就没有跟上去。
辛羸转身迎着马车走过去,马车出现在前方十米左右的时候,辛羸身子缓缓挺直,双手抬起,以古礼行空手礼:“三房十一辛羸,见过诸位族老!见过族长!”
辛柏武笑了起来:“十一郎,何故眼中只有族老与族长,而没有你的叔伯兄弟?!”
辛蘖正欲开口,辛烊却不失时机的往前一站,当即便朗声道:“这数典忘祖的小子,眼中自然是没有叔伯兄弟的,否则,他如何会想要打死我?!”
“诸位族老,族长,父亲,二叔,光道请将辛羸逐出家族!”辛烊抬头,恶狠狠的看着辛羸。
辛羸淡淡的笑着,脸上没有丝毫紧张,还作势要往下弯腰,做了一个捡石头的假动作。
瞧见这一幕,辛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等到醒悟过来,辛烊不由得一阵尴尬,当即怒喝:“诸位看,辛羸这不知礼义的家伙,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光道再请,将辛羸逐出家族!!!”
就在这时,周边人群里想起了喧闹的声音,人们交头接耳的述说起来。
“这小子还当真诬陷十一郎了?”
“呵,这种肮脏泼皮,简直该死!”
“看,笑死洒家了,十一郎弯个腰就差点吓得他仓皇逃跑啊!”
叽叽喳喳的声音连绵不绝,仿佛千万只苍蝇在周边飞舞。
辛烊满脸尴尬,内心一阵气急,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都给我闭嘴!这乃是辛家内部之事。谁再敢插嘴……”
说道这儿,辛烊举目四望,眸中满是威胁之意。
辛蘖眼睛一眯,抬起手便一巴掌朝着辛烊打过去。
“啪!”的一声响起,辛烊捂着脸,死死的瞪着辛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