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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雅仍旧那样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开口。
“我去杀你的心上人了!”扶桑渊说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静等着看她脸上出现慌张的表情。
但是,什么都没有。
傅雅看了她半响,才慢慢地开口了,“扶桑渊,从此以后,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若是你还愿意把我当成你的妻子,我会试着……好好的待你。”
他们两个人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她真的累了,如今他因为她的推波助澜而变成这幅模样,而她从小到大放在心尖上的人也平安无事,她是时候该放下了。
扶桑渊听到傅雅的话,着实愣住了,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直到傅雅离开了寝殿,他才确定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为什么?
短暂的狂喜过后,他慢慢的冷静下来。
傅雅恨了他这么多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放下仇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来人!”
想通这些以后,他心中愈发不安起来,高声唤人进来。
有脚步声闻声响起,却是不紧不慢,全然没有了平日听了他声音慌张跑进来的急迫。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那人因为礼数,在屏风前止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扶桑渊透过日光照射出的身影,隐约可以分辨出那人的穿着,应该是宫内禁卫军。
“你给本宫滚出去!本宫没有唤你,是谁让你擅自进殿的?”
扶桑渊就算是反应再迟钝,在见到禁卫军的那一刻也明白了过来,他在扶桑拓面前犯下了那么大的过错,就算他再疼爱自己,他都是一国的君主,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放过他?
“太子殿下,现在整个东宫都由禁卫军把守,闲杂人等一律被囚禁,并无他人。”禁卫军声音冷漠,说出的话没有半丝逾矩,但语气却不见得丝毫恭敬。
扶桑渊顿时怒火中烧,顺手拿了置于床榻边上的药碗就朝对方扔了过去,药汁溅在屏风上,晕染上一层褐色的斑纹,苦涩的味道在宫殿里弥漫开来。
“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太子?竟然敢如此对本宫说话!”
“太子殿下,属下就是尊重您现在还是太子,才会对您如此礼让。”那人似乎也因为扶桑渊的无理有了几分火气,直言不讳道。
“你什么意思?是看本宫如今落魄了,所以觉得本宫任人可欺?本宫告诉你,总有一日……”
“算了吧,太子殿下。”扶桑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禁卫军打断了,语气讥讽道:“属下不认为,皇上会让一个以后永无子嗣的人继承大统,您若没有其他事,属下告退!”
言罢不等扶桑渊有所反应,便自行离去了。
扶桑渊在军中带兵一向残暴不仁,早有很多人心中对他抱有成见,只是苦于对方的身份,只能隐忍,现在他失了势,他人不对他落井下石,已经是仁慈了!
在那禁卫军走出去很久之后,扶桑渊才理解过来他话中的含义,瞬间红了眼,挣扎着从榻上起身,没走出几步,就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狼狈的跌倒在地。
“扶桑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和我一起去!哈哈哈!”
阴森的笑声从寝殿中蔓延开来,传到了不远处正在煎药的傅雅耳中,她放下手中的药勺,看向窗外濒临凋谢的白芍,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
皇宫乾寿宫
扶桑拓一脸病容的躺在床上,有一茬没一茬的和宋公公说着话。
从缥缈峰一路惊险的回来已经有十余天了,扶桑拓一回来就大病一场,这可吓坏了皇宫的一帮大臣,现在虽然在太医的医治下病情有所好转,但却仍旧不能起身,只能天天与汤药打交道。
宋公公知道,皇帝的身子原先就一直不大好,但凡人上了年纪,总会有些小病小痛,而皇帝又日日劳累,便也落下了些暗疾,如今这一趟缥缈峰之行,皇上怕伤的不止是身子,更是心神啊!
“若不是朕亲耳听到,朕真的不敢相信,朕一直托以重望的儿子,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先前无论他怎么闹,捅出多大的篓子,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只当是为了磨练他的心性,可曾想,他回报朕的,是这么一份大礼!”
说到伤神之处,皇帝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宋公公急忙过去帮他顺了顺气,劝慰道:“陛下还请保重龙体,太子犯下如此大错,不值得陛下再动怒伤了自己的身子!”
“朕着实是不愿意相信!宋公公,你可知朕这一次是有多么糊涂!朕为了他,怕是已经彻底寒了小锦的心!”扶桑拓的声音不无伤感,“亏得朕先前还想着,等这次回来,就渐渐将朝中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可是他呢!”
宋公公在一旁听着,偶尔配合的点点头,哄慰几句,并不插话,直到扶桑拓说到关于处置扶桑渊的事情。
“这次太子犯下如此大错,已经不是朕可以饶恕的,这事情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本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该庆幸,他是朕的儿子!他的九族里也包括朕!”
“太医前些天不是说,他以后再也不能有子嗣了吗?怕这也是天意给他的惩罚,但他却也因祸得福了,因为这样,就算他不能再是太子,以后也不会成为威胁。”
宋公公听到这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姚城那边虽然小了些,但是好在民风淳朴,物质也相对丰富,他若是……”
宋公公一边听,一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皇上这意思是,不但不准备对太子惩处,反而想让他就地封王了?
他几度想开口打断扶桑拓的话,最后还是被他忍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为了一时的气愤而毁了大局!
“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
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侍卫急匆匆的从外面闯了进来,脸上尽是惊慌之色。
“大胆!没有皇上的传报,是谁让你进来的!”
宋公公当先反应了过来,当头就是一顿厉斥。
“请皇上恕罪,实在是事出突然,太子……太子殿下他……”那侍卫结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太子到底怎么了?”扶桑拓听到侍卫提到太子,心中顿时感到一种凉意,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而出。
果然,那侍卫在他的厉喝下登时一个激灵,一咬牙道:“太子他和吴将军带着五千的兵马不顾御林军的阻拦,在皇宫内大肆的杀戮,怕是不久以后,就要打到皇上这里了!”
逼宫!
宋公公的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两个字,心下惊愕道这太子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边又忍不住的高兴,如此一来,皇上就算是再想维护他,怕也是不能了!缥缈峰所发生的事情皇上尚能有所隐瞒,但是太子现在自己想不开逼宫,必然会被千夫所指,他的死期,怕是不远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扶桑拓听到这话从床上倏地坐了起来,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子,跌跌撞撞的来到那个士兵的面前,拎着他的领子怒道:“你大胆,竟然敢在朕的面前撒……”
谎字还没说出口,外面兵刃相交声已经透过门窗传进了他的耳里。
他一连倒推了几步,差点撞上身后的柱子,宋公公见了连忙走过去扶住他。
“逆子啊!真是个逆子!”
扶桑拓气的浑身颤抖,除了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眼看着刀剑声渐渐逼近,愈发的清晰,宋公公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今日之后,太子便永世不得翻身,自己便也完成了阁中的交代,便觉得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
直到又一阵人声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犹如打在人心上的鼓,让人听了无比的振奋。
外面又是另一番混乱,只是这次只持续了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就结束了,有声音中气十足的响起,打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太子扶桑渊、吴生、范青三人犯上作乱,意图逼宫谋反,大逆不道,现被我军抓获,即刻打入天牢,等待圣上处决,其余人等放下武器,即刻投降,本将军与兵部侍郎定会向皇上请旨,饶你们不死!”
接着便是一阵接连不多兵器落地的声音。
宋公公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士兵来报,只说了扶桑渊和吴生两人,那么范青,又是从何处抓获?
另一队军队,自然是去往了锦绣王府,只是等待他们的不是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澹台君泽,而是早就准备好瓮中捉鳖的弓箭手。
事实上,一切都是白墨冉事先设置好的局,他看准了扶桑渊的不甘心,买通了在他身边一直随身伺候的下属,助他在重重防守中为扶桑渊传递消息。
他不是想谋反吗?她就帮他谋反!
他不是想刺杀吗?她就帮他刺杀!
只是成功与否,就与她无关了!
只是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扶桑渊被打入天牢之后,没等到皇帝的判决,便先行在牢中自缢了,扶桑拓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病情再次加重,昏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久,朝中一片人心惶惶。
白墨冉听到这个消息,虽然觉得嘲讽,但也不无开心,因为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她的预料,因为扶桑拓在有一日清醒过来的时候,下了一道旨意,命仍与东临士兵在郾城僵持的扶桑炎即刻赶回京都。
自从皇帝从扶桑渊的手中收回了兵权之后,就将其交给了扶桑炎接手,现在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突然发出了这道圣旨,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在得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正好与师兄在一起对弈,因为解决了一桩心事,所以两人都很放松,闻言立即朝他看去。
但是对方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唇边依然挂着一抹妖媚的淡笑,还漫不经心地催促她道:“发什么呆,快落子。”
如果伪装是一种境界,白墨冉觉得,他早已修炼到了极致,只是虽然她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可还是会莫名的觉得心疼。
自从缥缈峰回来之后,她深切的认识到了澹台君泽在她心中占据的分量有多重,也因此,她不想让他再受到任何不必要的伤害。
扶桑炎进宫之时,正值深夜,她弃了师兄,冒险潜入了皇宫,只为听得他们的谈话,
她想知道,在扶桑拓这个父亲的心中,师兄究竟占得几分分量。
“炎儿,你终于回来了。”扶桑拓此时的身体已经极差,即使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已经让他的喘息紊乱了起来。
“父皇!”扶桑炎见此,立即担忧的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想借此挽留些什么。
“炎儿,这次父皇召你回来,你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事。”扶桑拓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不想绕圈子,直接进入了主题。
“父皇,儿臣以为,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三弟才对,论武功,论谋略,他都比我好上许多。”
扶桑炎倒也没有装傻,他一双眸子紧盯着扶桑拓的眼睛,那里面的真诚,不容得任何人质疑。
“我知道,但是小锦他……不合适!”面对他这样的目光,扶桑拓只看了一眼,便躲避似的移开了视线。
他们两兄弟长得不是很像,但唯有这一双眼睛,执拗起来却是惊人的相似。
“为什么不合适?”扶桑炎没有就此放过这个话题,锲而不舍的追问,字字诛心道:“众人皆知,三弟他是您最宠爱的儿子不是吗?难道这一切都是您制造给三弟的假象吗?”
扶桑拓从未被人这么质问过,声音里终于有了几分恼怒,“我是疼爱小锦,可是再怎么样,他也是一个在东临国呆了十几年的世子!”
因为说的急,扶桑拓说完后连连咳嗽了几声,脸色涨的通红。
扶桑炎却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原来在三弟回来的这些日子里,父皇您竟是这么看待他的吗?您所谓的那些疼爱,原来只是您知晓自己不能真心待他所给的补偿?”
“炎儿!”扶桑拓骤然发出一声怒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起了身子,抓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扶桑炎听旨,今日朕便将皇位传位于你,希望你日后能够爱护百姓,做一个好皇帝。”
“父皇!”扶桑炎反抓住他的手,神色焦急,将自己的不愿都写在了脸上。
扶桑拓却再也没有给他言语的机会,他看着扶桑炎,枯黄瘦削的脸上露出一抹的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是圣旨,不容得你违逆,至于国玺和传位诏书,朕都已经交给了宋公公,待朕去了以后,他会将这一切公之于众,所以你也别想篡改朕的旨意!”
“父皇……”扶桑炎彻底的怔住了,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扶桑拓,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扶桑拓交代了心头的最后一桩心事,松开扶桑炎的手重新倒在了床榻上,生机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身体里消散而去。
“炎儿,当你坐上朕的这个位置上时,你便知道何为身不由己,最后一天天的,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
“其实,我也想,当一个真真正正的好父亲呐……”
最后一句,似是叹息,似是呢喃,到得尾音,已经几不可闻。
“父皇?父皇!”扶桑炎心中一惊,连忙跪行到了床榻边,触碰到的,只是扶桑拓开始渐渐冷却的手掌。
一国君主,就此驾崩。
扶桑炎双目通红,却是良久都没有流出眼泪,最终身子往后一倾,颓废的倒坐在了地上。
“宋公公,方才我与父皇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是吗?”扶桑炎的视线依旧定格在床榻上,声音有些低沉。
宋公公虽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如实回答,“是。”
“那么……”扶桑炎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所沾染上的灰尘,缓缓的踱步到他的面前,在离他还有三尺之距时停下,才又接着道:“你会帮我的吧?”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宋公公在真正听到这话时,还是忍不住的心惊,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后,才装作为难般的开口,“二皇子,这实在是……”
“宋公公,事到如今,你在我面前,就不必如此伪装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扶桑炎强行打断了。
宋公公手心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缄口不言,不知道自己何时露出了破绽。
“若你对三弟没有偏护的意思,按照礼数,你早该在父皇驾崩的时候,就出去宣告父皇的死讯了不是么?哪里还会等我来开口向你请求?”
宋公公更加语塞,无言辩驳,但他更担心的是,对方会对自己这样的行为产生疑心,继而查到他身后的背景。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扶桑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悠悠叹道:“宋公公,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弟在没有失踪之前,您对他是最为疼宠了吧?”
一句话,让宋公公的心重新落到了实处,也将他拉回到了回忆中。
的确,三皇子自幼丧母,在几个皇子中,他便对他照顾颇多,也因此对三皇子也比其他皇子更上了心。
事隔这么多年,怕是二皇子以为,他这番举动,怕也是因为偏爱三皇子吧!
宋公公没有再说话,这种时候,说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