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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火烧城?”白墨冉惊愕的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手指渐渐紧握成拳。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其中却是包含了多少人的性命!想要不引起敌军的怀疑,驻守城中的东临士兵必然不能撤出,不归关里生活的百姓,更是不可能迁移,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自己国家这么多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这么多汲汲营营不明真相的百姓,他们竟然用一把火,就结束了所有人的生命!
简直就是无耻!
“既然我现在回不了东临,那我至少能在北寒这里做些努力,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得抓紧时间去皇都才行。”
白墨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一分钟都坐不住了,穿了鞋就往外面走去。
古娜赶忙跟在她的身后,却见她在掀开帘子之后,站在帐前不再走动了。
一眼望去,她的四周皆是广阔无垠的草地,有人在驱马放羊,有人在射箭打猎,有人在生火烧饭,这样陌生而温馨的场面,是白墨冉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还是小时候父母尚在,带着她去了东临最东边的旭阳山,那里的美景再美,也远不如她现在见到的眼前的一切,来的震撼人心。
古娜看到她眼中的惊叹,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脸上不禁溢上一抹自傲,“怎么样,这里的风景很美吧?”
“是很美,只是再美,这里也不是属于我的地方。”白墨冉很快就从眼中的景物中抽身而出,固执的往前走,却在走了几步后,腿上一软,几欲跌倒。
古娜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上前扶住她,嗔怪道:“你这躺了一个月了,今日刚刚醒来,就算你的心想走,你这身子也不允许啊!”
白墨冉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心里还是不甘。
她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对了,或许你可以再等上几天,再过几天,就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了,到时候倾城王爷和锦绣王爷都会过来做判员,到时候说不定有转机呢?”
锦绣王爷?白墨冉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倾城,当然指的是纳兰倾城,而这锦绣王爷,她自然也知道,那正是师兄到了北寒以后,皇帝赐给他的王位称号。
如果他真的要来,她的确不用走了,因为就算是她一人去了皇都,其实也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到得最后,她想到的人怕也只能是师兄吧?
或许她正是因为知道澹台君泽在这北寒,所以潜意识中才毫无犹豫的就准备去皇都。
“你确定他们会来吗?”白墨冉再次问道。
“当然确定。”古娜见她被自己说动了,立即肯定的点了点头,补充道:“草原每一届的赛马皇室中都会有人过来做判员的,说白了,这整个北寒国的食物来源,有一半都出自草原,就算他们皇室再高高在上,对我们也不得不敬让三分,而这赛马大会,也就成了我们与皇室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
“我真不明白,前方战场上都打成那样了,你们怎么还会有心情弄这些?皇室又怎么有心情派人过来与你们一起同欢?”
白墨冉对他们的这些行为很是不解,相比于东临的全国戒备,北寒这样的作风的确很难让人理解。
“你不提,我还真的忘记和你说了!”古娜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对她道:“一开始我也和你是一样的反应,问了之后才知道,这次的战事,北寒帝本来就不想打,二皇子和三皇子更是主张议和,但是大皇子不知道为何,铁了心的就要开战,皇帝一气之下,给了他十万兵权,除此之外,却是什么都不管,朝中事物一切照旧,任他自生自灭。”
“这么说来,与东临国对战完全就是大皇子一个人的意思?若是那十万士兵全军覆没,难道北寒帝会不管那几座已经收复的城池吗?”
没有哪个君主,会对自己已经夺来的土地放手吧?北寒帝虽然最初是那么说,但也保不准他在看到北寒士兵捷报连连后改变主意,大概大皇子最初的心思,也是如此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皇帝的心思,又岂是我们可以轻易揣测的?”古娜对这些打仗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不过她见到白墨冉依旧沉重的神色,还是出言相劝道:“好歹也就这几日了,你现在多想了也没什么用,等到两个王爷来到我们这,你再找机会询问他们不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古娜心里知道,那两位王爷没有哪一个是好接近的,虽然他们来草原当了判员,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与民同乐了,更何况这两位主传言是出了名的难搞,白墨冉想要从他们那里下手,真的是难上加难。
“也只能这样了。”白墨冉叹息一声,彻底放弃了要离开的念头。
接下来的几日,白墨冉过的极为清闲,因为她是客人,克里木家族的人又顾及到她的伤势,所以什么事情都没敢让她做,反倒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她,这样的热情反而让白墨冉觉得受之有愧。
她还认识了阿姆的弟弟阿卡,她的父亲,也就是宗长朗巴,以及她的母亲,一个贤惠温良的女人阿依丽。
可尽管草原很美,人很友善,她的心却一直处于焦灼的状态,只是她一直掩藏着不让人看出来,毕竟克里木家族的人真心待她,她不能再伤害了她们善良的心意。
只是除了这些,她还倒真有一桩烦心的事情,那就是每天早上醒来,她都会发现自己的帐篷里多出了许多家禽,细问之下方才知道,这是草原上男子对女子示爱的方式,若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有意,往往会趁着当夜女子熟睡之时,悄悄的往她的帐中放入一只家禽,表明自己的心意。
白墨冉还记得,当有天古娜来看她见到帐中有这么多鸡鸭鹅的时候,脸上那色彩缤纷的表情,最后只化作了一声感概:“造孽啊!”
然后便开始用一种极为愤恨的表情看着她,数落道:“我不就上次带你到这草原各处逛了一圈散散心么?你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多的烂桃花?”
白墨冉无辜的看着她。
“你说,你好好地长成这德行做什么?有这么男人喜欢你感觉难道很好吗?”
白墨冉感觉更加无辜了……
“还好现在秦世子不在,要是让他看到这样的场面,我看你……”
白墨冉的神色一下子就黯然了下去。
古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懊恼的“呸”了一下,赶紧绕开了这话题,最后两人痛苦的抱着一堆家禽,一一的驱赶往各家,还给了相应的主人。
原本白墨冉以为事情就这么一次,谁知道打那以后,桃花不但没被她灭掉,反而朵朵开放,以至于有一天她早上醒来的时候,竟然见到身旁有一只山羊在低头吃草。
于是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又多了一样事情,每日都要花一上午的时间把这些家禽给还回去,除此之外,她偶尔还会陪着滚滚玩一会儿——就是那只老色狗。
一来二往,白墨冉也与草原上的各家各户慢慢熟悉了起来,有的人甚至会在她上门的时候硬塞些女孩家的首饰到她的怀里。
直到有一日,古娜终于看不下去,语重心长道:“阿冉,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们就欺负你性子软,知道他们来送一回,你就还一回,可以多见你一面,以后会变本加厉的!”
“没有那么严重的。”白墨冉倒是不以为意,她深知在这里呆不了多久,所以也不存在以后,更何况她每日多些事情做,也就少了些胡思乱想,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古娜就不答应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些家禽道:“我不管,你说,你今日是要它们还是要我!”
白墨冉停下抚摸滚滚的手,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她倒是完全放开了性子,愈发有草原儿女的本色了!
“当然,是要你。”白墨冉有些艰难地道。
“很好,那就听我的!今天就不要把它们还回去了!”古娜似乎对自己赢了一群家禽很是得意。
“那它们怎么办?”白墨冉看着满帐子的鸡鸭鹅开始有些头疼。
“煮了!”古娜抬起一只脚翘在长凳上,看向家禽的目光里满是杀气。
于是当天晚上,阿里木家族迎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全禽宴,烤的煮的烹的炸的,各种做法应有尽有,那香味一直飘到了十里开外,引得其他的家族都干看着流口水。
“古尔,你慢点吃,别噎着了,这些都是你的,没人会和你抢!”古娜因为参与了这场“谋杀”的全过程,所以晚上用膳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她,并且她也将她的堂弟古尔也一起带了过来。
古尔听了白墨冉的话只是摇头,嘴里的一块刚下肚,手中又拿了一只鸡腿开始啃了起来。
“你随他去吧,平日里,他是吃不到这些东西的,今天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肉会激动也正常。”古娜没有斥责他,只是在他噎住的时候会帮他顺顺气,递一下水。
“那你们平日里都吃些什么?”白墨冉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有些好奇的问道。
“平日里,别说是这些家禽了,若是饭桌上有鸡蛋,那这一顿就算是很丰富了,一般都是吃些素菜,再啃几个馒头就完事了。”古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怨怼。
白墨冉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得出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因为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阿里木家族的人除了早膳是一成不变的羊奶和馍馍外,午膳和晚膳都或多或少的有着荤菜,所以在这上面,她也没怎么关注。
看到白墨冉的表情,古娜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小声解释道:“你那是因为,阿里木是这一片最富裕的家族了,况且你是客人,他们怎么可能会委屈了你?”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离开北寒,不远千里的跑到东临去吗?”
“为什么?”白墨冉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只是古娜不主动提及,她也不想勉强她。
“就是因为北寒的贫瘠。”古娜说到这,看着满桌的佳肴,突然就吃不下去了,干脆放下了筷子,打算与白墨冉来一次推心置腹的坦白。
“其实我们这一片草原还算的上是好的了,在更偏远的一些地方,有的人连草根甚至吃不上,那样的日子,是我们这样的人所无法想象的。”
“说出当年离家的理由,你一定会觉得很可笑,那时候我还小,因为想吃一次肉,所以趁阿爹阿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掐死了一只鸡,结果后来被他们发现了,就把我吊起来狠狠的打了一顿,而死的那只鸡,却被他们炖了准备给我的弟弟吃。”
“我被放下来的那一刻,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锅鸡打翻,然后不顾阿爹阿娘的呼唤,骑着马就跑出了草原,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古娜的声音一直都很平缓,说到这里,才稍稍有了些波澜,眸中盈满了伤感,“可是,谁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我这次回来后,阿爹阿娘已经逝世了,我那弟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闯荡去了,家族还在,最亲的人却再也见不到,或许,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那你还准备离开吗?”如果她回来就是为了亲人,那现在呢?
“我不打算离开了。”古娜看着白墨冉,眼神很是坚定,“没有出去闯荡之前,我会觉得,每天能够吃好喝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才是这人间最神仙的日子,所以先前,我才会那么的喜爱金银珠宝、珠钗耳环,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明白,原来最神仙的日子,我早就拥有了,只是我没有珍惜,可是至少,家族还在、家还在,我的心也还在,我是快乐的,这样就很好了。”
“你能找到人生所求,我很为你开心。”白墨冉看着古娜,由衷的为她感到欣慰。
古娜晃了晃脑袋,也一扫先前的感伤,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表情来。
“只是……”白墨冉还是有一个疑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古娜看出她的犹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呆在她的肩膀上,豪情万丈道:“我已经把家底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不能说的?”
“我这几天在草原上来来回回也走过不少趟了,我看每家养的家禽畜类都不少,按道理,你们不应该过的如此拮据。”
“我就知道你疑惑的是这个。”古娜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她笑了开来,耐心的解释道:“你所看到的那些家禽,都是假象,那些都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基本上现在每一家养的家禽数量,都正好能够达到朝廷所规定上交的数量,要是数量没达到,第二年就要加倍的偿还的,或者遇到什么天灾,第二年也要补上,所以只要你一减去上交的数量,剩下的家禽,怕是没有几只了!所以你现在能够知道,那些男子送给你的这些鸡鸭鹅,是有多么珍贵了吧?”
听了古娜的一番话,白墨冉看着这一桌子的肉,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宗长朗巴的身边,对他耳语了一番,听得朗巴连连点头。
白墨冉回来坐下后,古娜刚想问她都说了些什么,就见到朗巴站了起来,走到草原的中央大声道:“阿冉姑娘说了,今日的这顿饭,草原上的每一家都出了力,要是有谁想要来尝一尝口味的,我朗巴欢迎之至!”
朗巴这边话应刚落,就有众多躲在帐篷后面观望的人欢呼着跑了过来,毫不讲究的直接用手拿着桌上的一个鸡腿吃了起来,你抢我夺间,一顿饭吃的格外的热闹。
白墨冉和古娜看着这一幕,彼此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足。
这一顿晚膳吃的众人都很是尽兴,但是让白墨冉感觉不妙的是,她觉得一些男子看自己的目光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的狂热起来。
她颇为恼怒的瞪着古娜道:“不是你说,我把这些家禽都杀了以后,他们就会知难而退吗?”
古娜也不惧她的质问,反而挺起胸膛道:“我是说了,可我没说让你和他们分食这些家禽啊!你自己引的火,你自己解决!”
白墨冉无言以对,只能迅速地闪到自己的帐子里避难去了。
众人酒足饭饱后,都各自回家歇息去了,相信他们这一晚都会睡得很好。
只有白墨冉躺在床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睡,经过晚上和古娜的交流,她对北寒国对频频试探骚扰东临的举动,竟是有了些体谅。
北寒先天所处的地理位置本就困苦,像粮食一类的东西,想要在北寒栽培根本难以成活,所以他们只能靠放牧养殖为生,可这样一来,口粮就会大大减少,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就会有很多人被活生生的饿死。
从北寒帝对待儿子的态度上看来,他应该还算是个仁君,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了东临皇室的亲情,相对而言,北寒帝简直是个和蔼可亲的父亲了。
所以白墨冉想,北寒帝之所以会想要攻占东临,无疑是看上了东临丰富的资源,不忍心再看到自己国土的百姓再受空腹之苦吧?
若是事情真的如她所想的一样,那么问题就简单多了,到时候她只需要……
帐外突然响起守夜人的敲锣声,白墨冉一惊,立即从床上翻身而起。
在这片草原上,每个晚上都会安排一个人守夜,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现在锣声响起,就代表有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