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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署防御上,齐峰并未像普通将官那样,在纵深之中部署多道防线,因为他清楚的认识到,如此宽大的正面,面对流贼大批精骑,在无法挖掘壕沟的情况下,很难挡住骑兵冲阵,毕竟无论是绥德卫各个步队还是丁壮,其战斗意志和战术执行力都无法和孙伯纶麾下精兵相提并论。
因此,齐峰果断放弃多层防线,而是采用车围策略,其在战前便从绥德城中强征了诸多车辆,这些车辆可不是大明车营中常见的偏厢车、跑车,而是商队常用的四轮货车,其高度可达八尺,四面均有厚重的车厢板,齐峰共获得一百余辆,这些货车极为沉重,需要四匹壮骡才能拉动,为此又把城中马骡悉数征召。
齐峰在战前便将大车、军卒、丁壮悉数编队,队伍少则五十余人,多则二百,配备八到十六辆不等的大车,全军压上之时,各队各自前进,到达指定位置之后,把队中大车围成一圈,军卒、丁壮尽在车围之中,所有人挖土装袋,塞在大车上下,车辆之间以铁索链接,并用木方和大钉相互钉死,以来加固,同时,把准备好的木板向外侧竖起,用铁钉固定,外面用割来的泛青秸秆披盖,形成大大小小,前后交错的十二个车围。
车围之中配备三眼铳、鸟铳、弓箭、长矛乃至虎蹲炮,军卒登上大车,以木板掩护,而丁壮在车围内侧,负责装填子药。
因为车围所需东西俱是战前准备,打造组合极为快速,在右翼还未与敌接触之前,便已经构建完毕,各个车围之间可以相互支援,流贼进入阵内,便要遭受四面攻击,而车围内士卒都有木板、土袋作为掩护,不用担心误伤,车围内军卒居高临下,又有工事依托,不必以肉身面对流贼冲锋,自然不易崩溃,便是丁壮也有一战之心。
而在车围后面,便是一道由偏厢车、板车等各种车辆组成的防线,而这条防线集中了八百人的敢死队、最后一个卫所步队和徐白云的家丁营,还有几百个加固防线的丁壮,其余军卒丁壮都在车围之中,这是唯一的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战前,徐白云曾正色说,流贼只有踏过他的尸体,才能打破这道防线。
左翼的战斗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齐峰的车围阵虽然最大程度发挥出左翼这些良莠不齐兵员的最大战力,却只能死守不出,完全失去了主动性,摧山虎哪里不明白,当紫金梁下达进攻的明林知州,摧山虎直接投入全部精锐骑兵,除了数百人面朝西面列阵,防止孙伯纶中军侧击之外,其余俱是冲向官军左翼。
当流贼的鼓声隆隆响起之后,无数骑兵分成数队冲向车围,这些骑兵尽是流贼中的精锐,马上功夫了得,几个领队的头目或是投效的官兵,或曾经是边军,都是老练的骑兵军官,他们都是明白,这些车围跟边墙内外那一个个墩台一样,虽然简陋却也让骑兵的冲击力完全发挥不出来,想要破开,极为困难。
几队贼骑直接踏阵而入,与车围拉开距离,远程攻击,瞄准的都是在车围顶部冒头的军卒,此为试探之用,一看官兵车围内部兵力多寡,二看官兵是否有据守之心。
流贼的装备五花八门,一时间铳声和弓弦声阵阵,铳子和箭矢打在车围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车围顶部的军卒也以火器还击,他们多用三眼铳,这种价格低廉制造简单的火器在大明军中极为普遍,军卒点燃引线,把三眼铳架在木板上,略作瞄准便发射铳子,而面对流贼骑兵围攻的两个车围,军卒被流贼铳子、箭矢压的抬不起头,索性也不露头,待丁壮重新装填之后,点燃引线后,或从缝隙中捅出去,或直接高高架起,对着外面就是一阵乱放。
虽然铳声不断,双方伤亡都是不大,然而,战场之上却是越发混乱,贼骑铁蹄溅起无数尘土,又有火药硝烟弥漫,遮挡了贼骑的视线,而铳声和火药气体的刺激也让坐骑越发难以控制,流贼的骑队越来越稀疏,而因为有烟尘遮挡,流贼无法见过四周所有车围,与眼前的车围拉开距离,却被侧后车围内的三眼铳攻击。
摧山虎看到战况出乎他的预料,又见车围之后防线薄弱,立刻下令集中过半兵力,顶着车围的火力,冲向后防线。
时间紧急,防线前的壕沟并未完整,仅仅是用锁链把大车横成一排锁起,流贼飞驰而来,飞快从马上跳下来,此时徐白云指挥卫所步队放了一轮三眼铳,防线之上被白烟弥漫,很多士卒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跳上大车的流贼砍翻在地。
第178章 章八四 兵戈 十五()
这些骑兵都是流贼中杀惯了人的积年老贼,最是凶狠毒辣,冷酷的脸上有着一双冰冷残忍的双眼,流贼的攻击全无章法,有些顶着铳子和箭矢爬上大车,有些则解下马上的大斧劈斩车辆,而有些阴狠的,蹲在地上,透过车辆之间的缝隙,用长矛刺杀着。
壁垒后的明军骤然遭到攻击,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特别是那些敢死队和丁壮,竟然有一哄而散的趋势,齐峰经验丰富,并未弹压,而是直接派遣作为预备队的卫所步队上前,以可战之兵顶在前方,很快便止住崩溃之势,再用家丁拦住溃兵,当场斩杀十数人,余者才有死战之心,重新回到了大车之后。
然而,原本稳住的局势很快就濒临险境,流贼试探性攻击了几次之后,也找到了破阵办法,他们集中数十马匹,直接用抓钩、套索与大车相连,全力拉扯,很快防线就被拉扯出一个宽达二十步的缺口,流贼之中发出一阵欢呼,近百人手持刀矛冲进了缺口,这是最后一条防线,只要冲进并且扩大缺口,流贼骑兵就能透阵而出。
齐峰亲率百余卫所士兵赶到缺口,这里瞬间变成了主战场,流贼中剽悍之贼亦靠了过来,缺口当中,无数人拼命挥舞着自己的臂膀,奋力砍杀着,长刀、大斧、长矛相互碰撞着,到处金铁交鸣,时而有人被击中,发出一声声惨呼。
硝烟与尘土激扬翻飞,却也遮掩不住夺走生命的罪恶。
流贼奋勇进攻,官兵死战不退,鲜血很快浸染了这片土地,让地面又湿又滑,当缺口处的卫所兵损失殆尽的时候,防线又变的岌岌可危,齐峰脸色阴沉,不顾满身伤痕,跑到徐白云身边,跪在地上:“大人,让我带家丁营冲过去吧,贼军悍勇,若再打下去,我军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徐白云脸色阴晴不定,身边这三百家丁是他手中唯一的预备队了,若是贼人再打开一个缺口,左翼危矣,徐白云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家丁营不可轻动,用一窝蜂吧!”
这话一出,齐峰脸色大变,徐白云说的一窝蜂是一种以火药为推进动力的火箭,这种火箭有着不俗的威力,特别是其发射时产生的巨大气势足以压倒战场一切声音,然而其缺点像优点一样明显,那就是只能瞄准大概的方向,对某块地方进行覆盖性射击,准确度极差。
一窝蜂的制造需要水平极高的火药和手工艺,而且造价极为高昂,又是一次性的,便是身为绥德卫守备,徐白云手中存货也不多。
而徐白云此时下令使用火箭,瞄准的自然是缺口处,而火箭是敌我不分的。
随着徐白云将令下达,躲在防线一侧的士兵推着七八辆小车到了缺口处,直接把小推车上的木箱子对准缺口,点燃了引信。
嗖嗖嗖!
一窝蜂被齐齐点燃,无数的火箭划破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啸音,仿佛无数恶鬼在嘶叫,竹管中的火药气体飞快燃烧喷射出的巨大能量让箭矢飞出近百步的距离,然后像暴风骤雨一样落下。
当场便有数十人被射成刺猬一般,虽然操控一窝蜂的士兵有意向外瞄准了一些,仍然杀伤己方许多,落下的箭矢并不是最重要的,这忽如其来的攻击让原本混乱的缺口更是一片狼藉,不少火箭落在缺口后面流贼马队中,那些战马被火药气体和轰鸣声吓的疯狂起来,狂乱的跳跃踩踏,坚硬的马蹄铁配合强有力的马蹄,造成的后果是毁灭性的,许多流贼直接被踩成肉泥,而马上流贼也被甩飞出去,再落在地上时,也是筋折骨裂。
一片混乱之后,缺口处的人,无论流贼还是官军,都是四散而逃,刚才还厮杀的战场很快变的安静下来。
地上全是尸体,人类的,战马的,好似修罗地狱一般,无论人马,不分流贼,尸体交叠在一起,横七竖八。
这时齐峰又从调集、收拢了二百余人,重新上前,将长矛手放在前排,火器手在后,重新占据了这片土地,流贼仿佛害怕了这片夺走无数人生命的诅咒之地,不再攻击此阵。
忽然,流贼后阵响起沉闷的号角声,所有流贼全部后撤,一直撤到左翼以南百步。
下令撤退的是摧山虎,至此一战,他已经摸透了官军左翼的防御,无论是兵力还是战术,都再无遮掩,他下令所有人下马休整,准备下轮进攻,同时从营中调集更多兵马加入进来,更重要的是,摧山虎从紫金梁的中军要来了营中为数不多的火炮。
流贼并非没有火炮,只是缺乏懂的操炮和炮术的炮兵罢了,紫金梁这支流贼是贼中翘楚,在陕西、山西攻破城池无数,他们对于火炮的威力更是感同身受,也颇为重视,只是这个时代的流贼更趋向于机动力,而沉重的火炮不符合流贼惯用战术,所以贼营之中多是虎蹲炮、小铜炮,最重也不过是二百余斤的佛郎机将军炮。
这些火炮在攻城之中几乎无用,便是紫金梁营中也就十余门,但此时面对左翼的车围,却可以大发凶威,那些木板和货车等挡住箭矢、铳子,但挡不住一斤多重的炮弹,而车围之中也没有对等火力还击。
流贼骑兵尚在休整,摧山虎便亲率几百新锐加入进攻,其选定突出在外的一处车围,隔着百步列阵,全军不战,只以火炮攻击。
百步距离,又是车围这等大目标,便是炮手生疏,也能打中,流贼中炮手多是官兵降卒,在营中也多受优待,此时发炮,颇为精准,那些木板货车很快就被打的支离破碎,车上军卒见状,纷纷跳下车顶,躲在扯下土袋之后,不敢露头。
那土袋本是堵塞货车下的空档的,不过二尺多高,车围中军卒、丁壮百余人,尽是趴在地上,不一会,炮声停止,抱头伏地的军卒尚未反应过来,流贼便冲了上来,长矛乱刺,车围中多是丁壮,此时又毫无阵型可言,当下崩溃,除了当场战死者,其余抱头逃走,却也被追上的贼骑射杀在地。
孙伯纶神色如常,坐在中军旗下,拄刀远眺,待首当其冲的车围完全被流贼占据,孙伯纶才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自语道:“只半柱香时间啊。”
第179章 章八五 兵戈 十六()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一个车围就被攻破,这个过短的时间让孙伯纶无法接受,如果考虑到车围被攻破给其他车围造成的士气影响,那么左翼也就能撑一个时辰罢了。
孙伯纶的视线转往处于进攻姿态的右翼,在略作休整,且得到一个卫所步队的支援之后,孙伯纶又以旗帜命令绥德城和中军火炮共同炮击流贼左翼,为进攻的龙虎提供尽可能的支援,龙虎发起的进攻沉稳和坚定,长矛手与跳荡队连番上阵,火铳在侧翼掩护,整个右翼都在缓缓移动。
然而,流贼右翼指挥扫地王亦经验丰富,步步为营,缓缓后撤,把精锐放在与中军的连接处,连续不断的投入预备队,无论官兵如何撕扯,就是不与中军断开,龙虎想尽办法,也没有把流贼右翼与中军分离开来。
这意味着,龙虎麾下之军会随着流贼后撤,队列完成一个九十度的旋转,直面流贼南北方向的营地,这就意味着进攻完全受挫,因为流贼营地南北长达四五里,如此分薄兵力根本形成不了进攻,若集中兵力,就要遭受流贼夹击,更不要说,这营地紫金梁已经设立十余天,壕沟、栅栏等工事具备,又利用了河神庙处于的高度优势,很难打下。
整个战局在这一刻陷入了僵局,越发展下去,越对己方不利,孙伯纶犹豫了,他心中拿不定主意,是撤下来保存实力,等待三日内赶到的总督标营,还是孤注一掷,投入中军,在己方左翼尚未崩溃之前,决死一战,分出胜负。
这个决定很难做出,孙伯纶很清楚,若是胜利,自己将平步青云,至少把绥德卫揽入麾下,这意味孙伯纶拥有一个兵源地、无定河两岸超过三万亩的军屯地支配权以及以十万计数的百姓,这是争霸天下的基础。
然而,如果失败,自己在大明的努力将化为乌有。
孙伯纶看了看天,已经是未时末,他闭上眼睛,用一刻钟的时间把这场战役所有的部署和计划都回忆了一遍,在没有发现致命疏漏之后,孙伯纶陡然睁眼,已经是战意汹涌。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孙伯纶忽然说道,见牧锋凑了过来,满脸疑惑,孙伯纶笑问:“牧锋,如果今天失败了,会怎样?”
牧锋愣了愣,一咧嘴:“区区流贼,大人怎会失败,咱连东虏都杀过。”
孙伯纶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对身边步队军官吩咐道:“中军压上!”
那步队军官在达尔扈特便跟着孙伯纶,是个三十余岁的老兵,这是男人最黄金的年龄,智慧、经验和精力都达到了顶峰,作为全军预备队,他早已得知孙伯纶最后计划,听到孙伯纶吩咐,那军官冷酷的笑了笑:“大人,我会尽全力压迫流贼后撤,与我军左翼配合,拉扯贼人防线。”
孙伯纶重重点头,又道:“若是此战不敌,就与左翼汇合,向州城靠拢,尽量保住我军骨干。”
那军官又重复了一遍命令,才吹响进攻号角,全队列阵而出,排着密集的阵型向流贼中军压迫而去。
紫金梁所在的中军大旗插在河神庙中,因为左翼进攻不顺,右翼防守失利,中军精兵大多被抽调走,虽然只有一个步队进攻,仍然难以防守,毕竟山脊空间狭小,兵力展开不及,孙伯纶的混编步队阵列密集,战力尤为强大,逼的紫金梁中军阵列连连后撤,一直撤到原本设设下的营寨才稳住阵脚,此时孙伯纶中军步阵已经于左翼连成一线。
徐白云所在的左翼同样惊险连连,处于最前排的四个车围已经被清理干净,流贼又将靠近无定河的车围击溃之后,官兵的侧射火力消失,摧山虎立刻改变战术,一面骚扰其他车围,继续用火炮拔除,而集中预备队投入到河岸边,重点进攻官兵在河边利用堤坝建造的防线,战况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徐白云不得已投入了一半的家丁营。
至于最后的百余人,便是防线被攻破徐白云也不会投入,他已经下定决心死守,若是流贼破阵,便以身边这百余人做最后困守,为己方右翼进攻赢的更多的时间。
双方的阵线在这一刻被完全的撕扯烂,孙伯纶的左翼和中军把流贼压迫进了原本的老营,而摧山虎的进攻则贴近了官军防守的底线,而在流贼的右翼和中军之间,出现了一个宽大的缺口。
孙伯纶见天色昏暗,流贼顾及不暇,立刻发令:“将中军丁壮调到大旗下,持矛立旗,虚张声势,所有亲兵,转换装束,准备突击贼人中军!”
随着军令下达,牧锋立刻让麾下二百亲卫队换上了强渡大理水时缴获的流贼装束,他们依旧着铁甲,却在外面套上了流贼常穿的破烂麻衣、短跨,一时间亲卫队变成了花花绿绿的叫花子,而且所有人摘掉铁盔,只用蓝布或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