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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是明国人干的,他们拥有了一支强大的海军,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片大海上攫取利益了!”楚尼斯挥舞着肥大的拳头,大声吼叫道。
德扬用力的点点头,他转动楚尼斯桌子上的地球仪,食指指在了奴儿干都司和苦夷岛,说:“他们已经垄断了这个位置的贸易,我们合作的捕鲸船受到袭击,而在这个岛上,他们获得了进入日本的一条走私道路,那几个明国北方的商人拥有垄断性的贸易特权,他们从这块寒冷的大陆获得上好的毛皮,从日本得到白银和硫磺!”
“这是对荷兰的挑衅,对东印度公司的挑衅!”楚尼斯吼道。
马格尔眉头皱起来,他知道这是楚尼斯完全无法接受的,在远东地区,荷兰的利润点就是靠着台湾岛进行贸易,而垄断和日本的贸易则是最大的利润,而如今有人挑战了荷兰人的地位。
德扬适时的拿出一封书信说:“事实上,我们该考虑一下南京明国摄政大臣钱大人的提案了,和南京明国、鞑靼人甚至郑一官合作,灭掉这个北京明国这个秩序的挑战者!”
楚尼斯把一杯威士忌直接倒进了嘴里,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狠狠的说道:“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热兰遮城是建立在沙丘上的,那里不方便的交通和较小的面积不足以供应更多人的生存,而荷兰人不会让外人接近他们的堡垒,所以热兰遮下城区就建立在热兰遮城内港的土地上,这样热兰遮城不仅可以作为最后的防线,还能保护港口、仓库等这些商贸带来的财富。
荷兰人在热兰遮城经营了十几年了,下城区已经有很大的规模,与热兰遮城这个军事堡垒不同,下城区已经形成了规模巨大的商业区和居民区,甚至有商贾在这里定居,荷兰人与其他殖民者一样,对下城区疏于管理,这里混乱不堪,充斥着各色人种,往来的商贾都带着护卫,以备不测。
范兴坐在一处以闽南菜为主的客店的二楼,看着一队士兵把他在酒馆里的一切东西带走,与昨晚不同,如今的范兴换了一副装束,一身肩衣和一条肥大的裤子,加上月代头,以及时不时的点头哈腰,十足的日本人的打扮。
“范老爷,您。。。。。。您真是千面郎君呀。”刘成业登上二楼,看到范兴,笑哈哈的说道。
范兴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鹿皮口袋,放在了刘成业的面前,说:“这是尾款,你的服务很让我满意。”
刘成业本不欲点查,他相信范兴的诚信,但是收起来的时候一掂量,刘成业就感觉不对,打开之后发现多了不少,而是里面还有两枚上好的缅甸宝石。
“范老爷,多了。”刘成业说道。
范兴微微摇头:“多了算赏你的,毕竟你救了我的命。”
刘成业连连道谢,要了几个好菜,要请客,看他熟络的模样,显然认识这家的老板,待菜上来,刘成业问:“范老爷,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马尼拉、巴达维亚、升龙城、马六甲,只要是海上的这些港口,小人多半去过,可以为您服务,小人也认识许多人呀。”
范兴摆摆手,说:“热兰遮城是我的最后一站!”
刘成业难掩心中的失望,说:“像您这样大方的雇主可不多见,小人听您是北方口音,应该是北面来的,听闻秦王在大兴海贸,只要是海狗都可以发财,您可以帮小人引荐一下吗?”
范兴微微点头,说:“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水手,在天津可以成为船长,一年领至少三百两的薪资,若是进入水师,薪资少一些,却也能有官身。”
“您有门路引荐一下吗,这些都可以作为中介费或者其他什么的。”刘成业又把那口袋推向范兴。
范兴微微摇头,说:“我不能带你走,我还有其他的活计,怕是爱莫能助了。”
见刘成业失望,范兴又说:“成业,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当然!”刘成业说道。
范兴说:“成业,我这里有个活计,可以让你发财,甚至弄个官身也不难,但是要大胆、心细还要忠诚,你能做到吗?”
刘成业听到发财、官身瞬间脸色涨红了,但又听到忠诚两个字,就有些犹豫了,忠诚!怎么才叫忠诚刘成业不知道,但不忠诚的结果他知道,那个时候,死都成了妄想。
“范老爷,您也知道,小人就是个老海狗,没多大本事,您能不能先把这活计说一说,让小人先了解一番。不过您放心,干和不干,小人都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刘成业拍着胸脯说道。
范兴说:“大员的形势你比我更清楚,这上面有几股势力,除了荷兰人,还有土人生番,除此之外就是各地汉人头家,对吧?”
刘成业点点头,生番是本地的土人,而头家是从福建迁徙过来的汉人,有些是当初颜思奇、李旦那些在日本密谋推翻幕府的海盗团伙迁徙来的,有些则是商贾在这里定居的,其中不乏郑芝龙安插进来的,他们与荷兰人的关系还算和睦,接受荷兰人的统治,提供税粮、各色服务,在面对土人的时候,他们也会联合在一起。
“我需要有个人在岛上生活下来,侦知情报、消息,了解这些头家的底细,谁是荷兰人的走狗,谁是郑芝龙的暗桩,谁和荷兰人冲突最大,谁又有野心,那些可以收买,哪些可以震慑!”范兴说道。
刘成业说:“如果不拼命不动刀子的话,小人倒是能干的了,就是怕干不好,毕竟小人就是个海狗,那些头家都是大人物。”
“你若应了我,我也可以帮你变成大人物!”范兴笑道。
“咋变?”刘成业问。
范兴道:“在这里,有钱有人就是大人物,我在港口那条船你应该看到的,上面都是卷烟、毛皮、参茸,上等的好货,至少值万两,都可以给你,而且福建总兵王大人是我的朋友,你也可以借着他弄到福建的移民、军械、商货,甚至你可以认他为干爹,方便来往!”
“总兵!干爹!”刘成业跳了起来。
“我干,我干!范老爷我干!”刘成业再也不犹豫,拍着胸脯说道。
范兴问:“那你知道如何证明自己的忠诚吗?”
刘成业一时语塞,他的脑袋正在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速度运转着,他思前想后说道:“我有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十三岁了,您可以带走,或者送到总兵大人的府上,我还需要一个副手,对一个副手,您得给我安排一个,恩。。。。。。。账房,对,账房,我手里的银子从未超过二十两过,也不会用算盘,您一下给了一万两的货物让我经营,一个熟练的账房是不能少的。”
“我还可以写一封信,把我曾经与郑芝龙为敌,还有昨晚的事情写上,按手印,这样的话,荷兰人和郑芝龙知道我与您的合作,会杀了我,我。。。。。。。我只知道这些了。”刘成业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案,一直到脑袋混沌之后,才有些不满足的说道。
范兴笑了笑:“够了,已经够了,这足以证明你的忠诚了。”
刘成业咬咬牙,俯低身子,问:“范老爷,不不不,范大人,卑职想知道,您的上官是。。。。。。。。”
“秦王!”
“秦王?”刘成业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把那两个字咽回去,他脸色变幻了几次,正色说:“范大人,您放心吧,卑职这腔子血,就卖给您这识货的人了,便是死了,这辈子也是值得了。”
范兴笑了笑,说:“成业,你有野心,也有本事,我如果能做到两点,你肯定能做好这件事。”
“大人赐教!”刘成业抱拳问。
范兴指了指桌上的鹿皮口袋,说:“第一,别怕花钱,第二,别怕赔钱!”
刘成业挠挠头,说:“小人出身贫贱,难免有些。。。。。。。。。”
范兴哈哈一笑,说:“如果遇到要花钱的时候,你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反正不是你的钱!”
第454章 章一四九 各怀鬼胎()
南京。
索尼从榻上醒来,喝了一口水,洗脸的时候,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他诧异的瞪大了眼珠,他发现自己脸色红润,而且胖了,看了一眼墙壁上用匕首留下来的记号,索尼踏步走向门口,在门外站着两个体壮持兵的守卫。
“告诉钱谦益,我要见他!”索尼大吼道。
“不可能,只有当钱大人想要见你的时候,你才能见他,等着吧,饭菜一刻钟后就会来的!”守卫四个守卫中的一个堵在门口,毫不客气的说道。
索尼指了指外面正在飘落叶子的榆树,大声叫到:“看到没有,已经是秋天了,我离开盛京已经足足九个月了,我必须见到钱谦益!”
咣当!房门被关上了,守卫一句话也不再说。
索尼一拳砸在了房门上,大叫:“我是大清皇帝的使者,你们不能这么软禁我!”
事实上,两个月之前,在到了南京的第三天,他便见到了南京朝廷的首辅钱谦益,二人密谈了一个下午,秉着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谈判原则,索尼提出了一些比较苛刻的条件,准备用自己睿智的头脑和能言善辩的口舌为大清尽量争取利益和尊严,但是他高估了两件事。
一是南京朝廷对辽东的了解,事实上,自从登莱水师封锁之后,出入的商船极少能抵达辽东的,过于稀少的情报让南京朝廷认为清国与北府还在僵持之中,虽然北府占据优势,但这个拉锯战还要持续许久,至少不会像索尼说的那样,在崇祯十六年就要分出胜负。
第二个则是高估了钱谦益对于权力的控制,钱谦益是首辅没错,但他的地位不像是孙伯纶在北府或者皇太极在清国,钱谦益只是站在权力的顶峰,却无法做到大权独揽,湖广的侯恂、苏北的史可法这类握有兵权的督师都可以参与到军国大事的决断之中,而且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东林内部也是倾轧、党争不断,而清流的势力也在上升,虽然东林党人和复社都是自诩清流,而且平日的做派也能迷惑世人,但那是在尚未尝到权力滋味的前提下,如今他们已经大权在握,就与平日标榜的样子完全不同了,贪腐、受贿、党争,丑闻不断传来,然而东林党或者士大夫之中不乏德行高洁且富有名望的人,其中便以刘宗周和黄道周为首,联合学子、士大夫,抨击南京朝廷的丑恶嘴脸,当然,清流之后也不乏女人,柳如是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人要么占据这道德的制高点,要么在督察院之中拥有官职,渐渐掌握了舆论的主导,南京朝廷加派剿饷、练饷、与献贼眉来眼去,与东虏藕断丝连都成为了他们批驳的对象,当初和辽镇、东虏媾和,参与走私,这些黑账也被翻出来。
这些都是限制了钱谦益的权柄,让这件事拖延下来,而在钱谦益看来,拖延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索尼在一步步降低条件,钱谦益晾着他,就是要这个家伙把底牌亮出来,彻底把东虏这条恶狼变成一只听话的猛犬。
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索尼坐在地上,骂道:“滚,我不吃,除非见到钱谦益,否则不吃饭!”
“哟,索尼大人还耍小孩儿性子,不吃就罢了,反正是钱大人邀请您去吃早餐!”外面传来一个仆人尖细的声音。
索尼一下子跃起,拍打了一下屁股上的灰尘,却发现自己未曾梳洗穿衣,连忙收拾了一下,跟着那个嚣张的仆人去了,二人坐上马车,去了城外钱谦益的私宅,那宅子据说是某位豪客营造的,钱谦益坐稳首辅之后,便献给了他。
进了府门,朱漆大门甚是敞亮,进了二进院落便是一个西洋式样的高楼,索尼随着仆人进去,见堂内,钱谦益正在与一个戴着礼帽,穿着马裤的西洋男人相谈正欢,而那个年轻男人身边还有一个点头哈腰的通事。
“钱大人,这位是?”索尼问道。
钱谦益微笑说道:“索尼大人,这位是荷兰在台湾的总督楚尼斯的使者,德扬先生。”
德扬微微躬身,眉眼之间确实倨傲的神色,他看到了索尼的辫子,笑着说了句什么,通事连忙翻译:“索尼大人,德扬先生说,有的秀发非常美丽,好像一条精致的。。。。。精致的尾巴。”
索尼脸色微变,钱谦益却说:“好了,索尼大人,有什么话一会再说吧,德扬先生代表着这片海域最强大的海上力量,即便是明国的那支水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因为你的傲慢和失礼让我们失去了这么一个强大盟友的话,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索尼咬咬牙,坐在那里,心中的怒火没有发出,他很清楚,此次逊位求和,大清与南京朝廷联合,绝对只是让南京派遣兵马北上那么简单,大清需要粮食、军械和兵力的支持,而不打倒明国的那支登莱水师,一切都是送不到辽东的。
“为什么不找郑芝龙,而是和这个郑芝龙的手下败将合作?”索尼问道。
索尼对海上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是也知道,除了登莱水师之外,明国最强大的舰队在郑芝龙手中,听说有数千条船和几万兵马,荷兰人万里之外来到,又有多少力量呢。
“郑一官不过是借助了沿海的地利,他的胜利只建立在防守之上,如果进攻,能对付夹板船的只有夹板船!”通事把德扬的话翻译过来,显然非常的强硬。
钱谦益轻咳一声:“郑芝龙阳奉阴违,与之合作,万里远征,实乃不智,内阁已有决断,此次海上借助荷兰盟友!”
实际上,钱谦益并未说实话,南京朝廷已经几次试探郑芝龙的态度,发现这个家伙就是个墙头草,两边都不下注,逼的急了,郑芝龙索性把自己的条件和盘托出,要福建、广东和浙江三省封王,听调不听宣,世镇东南!其他也就罢了,浙江可是江浙利益集团的核心利益区,是无法割舍的,福建和广东倒是考虑,至于第三省,钱谦益提出广西或者贵州,都是被拒绝了。
而荷兰的要求除了在崇明、舟山要一小岛筑城开港,其余都是商贸之利,说白了就是两点,贸易特许状和货物专营权,荷兰要垄断前往日本、朝鲜的贸易,还有丝绸、瓷器和茶叶的专营权,这对江浙利益集团来说也是损失,但一切兑现都要等灭掉孙伯纶之后,到时候兑现不兑现就要看双方力量对比了。
“好了,索尼大人,我们与你们清国、荷兰的条件谈妥了,最后就是你们与荷兰的条件了,这是本官帮你拟定的条件,你且先看一下,若是没有问题,就表态吧。”钱谦益说道。
索尼拿起那文书看了起来,也都是贸易特许状和货物专营,把大清利润最高的毛皮、参茸、东珠这几样垄断在手里,唯一比南京苛刻的是定价权,荷兰人要自己为那些货物定价。
短短一页纸,索尼看了很久,他心里盘算着,实际上这些条件皇太极不可能答应,但索尼也知道,大不了事成之后不认账就是,索尼盘算了一下,自己不能答应的太快,否则就会引起双方的怀疑,毕竟不认账可不止针对红毛夷,对南京同样如此。
“这份合约什么时候开始实施呢?”索尼煞有其事的问道。
钱谦益微笑说:“击败孙贼之后。”
德扬也跟着点点头,索尼追问:“如何算击败孙贼,杀了孙贼还是把孙贼赶出边墙亦或者绝灭整个北府?”
“当然是击败登莱水师之后!”德扬率先说道,这样对荷兰更有利,只要击败了登莱水师,荷兰独霸海上,就可以立刻获得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