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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间,天已经全黑,琉璃球背着手弩来到映山红营寨旁,弩箭嗖的一声划破夜空射在哨位的太阳穴上,尸体倒下,却被两个黑影接住,藏在大车后面,没有发出任何响动,接着,附近一处草料堆传出一声蝈蝈声,那是干掉暗哨的回应。
琉璃球一挥手,两个人扛起一个人,以大车和草料堆为掩护,躲过巡逻人,进了营寨深处的一处院落,翻墙进去,里面堆满了谷物袋子,正是几家杆子的粮仓。
琉璃球将人放下,把火石油罐放在他身上,点燃半截香插在了他的指缝,才招呼人趁夜离开了。
出了营寨,琉璃球道:“走,去寨墙。”
几人走后不久,忽然粮仓中发出一声喊:“驴球子,谁他妈烫老子!”
第57章 章十四 火并 下()
“粮仓有声音,进去看看。”巡逻队听到声音,踹门而入,正好看到一条黑影翻墙,一人随手抄起一块砖头,砸到那人的腿上,黑影落地。
“冒三,是你这个混账!”流贼中有人喊道,上去就是一拳。
这时映山红也披着袍子赶到,一哨总走上前对映山红说:“掌盘子的,此人叫冒三,是闯将老营的人,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火石和油罐,还有这把手弩。”
一个赶来的头领接过那手弩,又从怀里拿出一根带血的弩箭,怒道:“刚才查哨发现哨兵死了,正是这把弩射出的弩箭,他真是闯将营中的?”
那哨总跪下:“俺敢以身家性命担保,他就是冒三,前段还一起喝酒耍钱呢,他还曾说,闯将要收他做义子咧。”
“妈了个巴子,这混账是要烧咱粮仓啊,真是歹毒的紧啊。”头领后槽牙咬的嘎嘎作响。
映山红脸色在火把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所有头领都过来了,也不说话,静等映山红吩咐,映山红忽然一把折断弩箭,喝道:“集合队伍,咱去闯将那里要个说法!”
一阵喧嚣吵闹,两百人多的队伍集合起来,其中只有不到五十骑,步兵手里也拿着各色武器,甚至还有人拿着锄头,一行人也不耽搁,在映山红的带领下,押着冒三来到了刘家老宅门前。
映山红营中的动静早就被蝎子块知道,此时也是严阵以待,弓箭手登上围墙,他亲率四五十人以路障为依靠,堵在门前。
“闯将,俺们一直敬你是条汉子,为啥派人烧俺粮仓?”映山红见蝎子块已经是披甲列阵,心道外面那支打粮队回来也需两个时辰,也不慌张,走上前去劈头盖脸的就喝问道。
“老哥,怕是误会了吧,俺蝎子块做事光明磊落,咱们合营这一年多,何曾做过害你们的事情。”蝎子块倒是乐得拖延,朗声说道。
映山红被蝎子块这大义之言气的脸色涨红,一挥手,一个头领押着冒三站出来,那头领手持一柄铡刀改造的武器,锋利的刀刃搭在冒三脖颈上,喝问:“蝎子块,你睁开狗眼看看这是谁。”
蝎子块打眼一看,看清楚了冒三的脸,一下恍惚了,这几日他严令麾下不得外出,此时冒三却被抓了,还带着火油火石,蝎子块忽然明白,自己是陷入彀中了。
“老哥,这定然是有奸贼陷害俺,你且让人扯开冒三嘴上的布,俺要亲自问他。”蝎子块说道。
在街道一旁看戏的孙伯纶此时听到这话,着急起来,这冒三本就是绑去的,这要是招了,计策自然败露了,孙伯纶不满的说:“真是墨迹,打就打,还说什么。”
说着,一挥手带着身后十个人离开街道,趁乱砍翻闯将布置在大院后门的哨兵,直接进了后院,院中一角有一座三层小楼,是刘家女眷居住,刘长有若是回乡,妻妾也住在这里,小楼是难得的制高点。
楼中无人,孙伯纶带着十名铳手登上三楼正好可以把两部人马看在眼里。
此时一名铳手背着两杆火铳,各自找到了射击位置,其中一人说:“大人,蝎子块大半身藏在围墙后面,不便射击,倒是映山红距离咱们不过六十步,咱们一轮齐射,十成十可以干掉他。”
“不可,这几路杆子本就战力不强,若是群龙无首,八成要输,这边撑不住咱们那边赢了也是无用。”孙伯纶连忙阻止,他瞧了瞧,天色昏暗纵然有火把也看的不十分清楚。
孙伯纶道:“你们分成两队,一队射击冒三他们,一队射击映山红身后的营伍,若是一轮打掉,莫要再打第二轮。”
“老哥,你不敢让冒三与我对质,莫非他是你安排的?”蝎子块见映山红迟疑,喝道。
映山红推脱不得,只得给那押解的头领使了个眼色,那大个头领的手还未碰到那块破布,不远处的小楼忽然铳声大作,铳子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那头领的脑袋直接开花,死的不能再死,而冒三更是身中三枪,一只手臂都被打断了。
听到铳声,映山红本能的缩了缩头,他只听脑袋上嗖嗖乱响,转身一看,身后几个兄弟倒了一地,一个倒霉蛋脑袋被打爆,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
“有埋伏!”一个头领高喊道,一群流贼瞬间乱了起来。
映山红一咬牙,高声喊道:“大家不要乱,这火铳只有闯将营中才有,这狗贼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大家随我冲进去,斩下他的狗头!”
映山红一声喝,流贼们瞬间有了主心骨,藏在后面的几十名弓手率先射出一波箭雨,蝎子块营中倒了七八人,蝎子块见几百人围攻过来,高喊:“射箭!”
围墙上的弓手纷纷弯弓搭箭,对准黑压压的人群就是一波箭雨,流贼倒下一大片,蝎子块手持长矛,刺死两个冲过来的流贼,但是第二次刺的太深,矛尖卡在对面肋骨间拔不出来,亲卫头领拉过蝎子块推进院内。
“快把佛郎机推到门口,一定守住大门。”这亲卫头领挥舞着大刀,高喊着,身边人应声而动。
楼上的孙伯纶见到这一幕,以为他是蝎子块,立马命令:“打死那人。”
砰砰砰!
又是一轮铳声,亲卫头领应声而死,身边五六个人也倒在血泊中,孙伯纶一甩手,带人下楼离开了。
此时蝎子块终于看清是后院边角小楼有人开铳,想起孙伯纶麾下尽是边军,对于火器不会陌生,一咬牙,明白过来:“中了那孙贼的计了。”
但此时明白过来已经是晚了,蝎子块登上一侧房顶,放眼看去,外面皆是敌人,映山红指挥人以门板和木排掩护,用掷矛和弓箭把墙上的弓手射落下来,接着,二十余流贼抬着一个水桶粗细的梁柱开始撞门。
蝎子块看在眼里,知道映山红是早有准备,只道是孙伯纶与映山红合谋了。
家宅的大门哪里像城门坚固,三两下便撞出大口子,门栓也是支撑不住了。
“准备佛郎机,填充双份霰弹,发射!”蝎子块亲自指挥。
轰轰!
两门佛郎机发出怒吼之声,几百枚霰弹如同密集的暴雨一样覆盖了整个院门,只听噗噗噗的声音,霰弹不断打在人体上,在这种火药与铅子结合的金属风暴中,任何防具装甲都没有任何的作用,门板和木排全部碎裂,铅子穿透一具具的人体,依旧有着狂猛的力量,裹挟着骨渣和血肉打在对面的墙上。
第58章 章十五 大战()
一轮炮击,攻势立止,几十人横死在门前,到处都是击碎的血肉,映山红已经带人退到了街道拐角。
蝎子块立刻命人上前,用刀矛结果未死的流贼,拆解房舍,用砖石和原木堵住破碎的大门,遭逢大战,蝎子块麾下都是老行伍,也不慌张,依令而行,井然有序。
“咱们凭墙而守,若是守不住就退入祠堂,你们把佛郎机先搬到祠堂,布置好,大家齐听号令,待咱们的打粮队来了,里应外合,灭了外面这群泥腿子。”蝎子块巡视着战场,不断的发出命令。
此时孙伯纶出现在了街道的拐角,见到了映山红,这厮手臂中了一颗铅子,幸亏是跳弹,否则手臂都保不住了,许是失血太多,他脸色有些蜡黄。
“老哥,怎么样,能坚持住吗?”孙伯纶故作关心,递上了随身带的红药。
“哎,若是早听老弟的,也不会死这么些兄弟,老弟我怕是抽不出人帮你了。”映山红颇有些难受的说道。
要知道,刚才一战,光战死的当场就有近七十人,还有二十多受了伤,多半是被铅子打到,在这个没有麻醉药和青霉素的时代,光是感染就能夺取大部分人的生命,而就算活下来也是断手断脚,而最让映山红伤心的是,当时他的人冲在最前,损失最大。
损失了一半的人,若不是底下人有仇恨支撑着,头领们又大多活着弹压,或许早就溃散了。
“老哥不要自责了,咱谁也不知道那狗贼有佛郎机这等物件,下一次注意便是,哥哥还是要加紧进攻,杀了他蝎子块,为死的兄弟报仇。”孙伯纶铿锵有力的说道。
映山红也是气急了,说:“好,待我杀了他蝎子块,再来助你。”
孙伯纶抱了抱拳,带人离开了,映山红看向孙伯纶的眼神变的歹毒起来,将孙伯纶的红药仍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身边兄弟看了,问:“头领,这是怎么了?”
“哼!他孙伯纶一直守在寨门前准备伏击回援的打粮队,为何一身火药味。”映山红愤恨的说道。
“头领是说,站在楼上打咱们的是他!奸贼,俺去杀了他!”那人瞬间火了,站起身来。
然而,他却被映山红拦下,映山红道:“别去,此时咱还需要他拦住那打粮队,再者说,咱们营死伤最大,也没有那个本事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几番大战,天已经翻了鱼肚白,在黄土岭藏着的打粮队终于赶到了刘家寨,带领他们的人是蝎子块最为倚重的老营总哨,因为以前是延绥镇百户,大家以刘百户相称。
刘百户身材高大,以神射闻名,带着这百十人更是蝎子块麾下的精锐,虽然临行前蝎子块三令五申,接到火警要火速增援,但刘百户麾下过半是步卒,又恐分兵势弱,坚持带着步卒,因此才来晚了。
天已渐亮,刘百户见寨门紧闭,还有路障,说:“从寨墙缺口进。”
走过去却发现,缺口已经被人用原木钉成的木架挡住,几个人提着刀斧过去,想要砍开,手一摸,木架滑溜溜的,这时,寨内的房顶上射来一枚火箭,直接点燃了木架上的火油,熊熊大火让步卒靠近不得。
刘百户看到这一幕,冷声道:“这是贼人人少,想要拖延时间,来人,强攻寨门。”
一声令下,三十人手持牛皮盾牌,掩护靠近寨门,见寨门被用铁链锁住,那大腿粗的木桩更是难以撼动,索性有大斧劈斩铁链,不断有冷箭从寨墙内的房顶射来,极为精准,不多时就射死两人,步卒有寨门掩护,用盾牌堵住木架之间的缝隙,不到一炷香,铁链砍断,寨门大开。
“马队跟我冲,步卒跟上,救援闯将!”刘百户高声喝道,手下精锐纷纷应和。
刘百户手持马刀,握住缰绳的左手臂上还有一面小盾牌,马队速度并不快,快速通过了寨门前的晒谷场,进了刘家寨的主干道,道路尽头自然就是刘家老宅,此时那里喊杀声一片,战事非常激烈。
道路转了弯,忽然前锋高声喊叫,刘百户骑马过去一看,眼前的道路被人用家具和砖石堵住了,路障后面人影闪烁,不知有多少人。
刘百户看到这一幕,立刻下令:“步卒立刻进两侧房屋,登上房顶。”
两侧本是商铺,都是以木板为门,在里面卡死,士兵撞开木板,进了房屋却没有发现梯子等物什,一时难以登上房屋,哇哇乱叫起来。
刘百户听着,忽然下令:“快,后队变前队,先撤出刘家寨。”
“想要撤?晚了!”一个声音从道旁的二层楼传出,那是刘家寨唯一的客栈,孙伯纶站在那里,一挥手,路尾的几个铺子扔下火油和木质家具,一把火烧了起来,堵住了前后道路。
士卒一看后路被堵,骚乱起来,刘百户大叫:“慌什么,三眼铳上前,打开前路,清除路障,硬冲过去!”
砰砰砰!
十余支三眼铳被点燃,铳子飞出,打的路障木屑纷飞,琉璃球的声音忽然想起:“震天雷!”
无论是路障后还是房顶上,不断有圆滚滚的震天雷被扔了下来,这些陶罐外面包着竹篮,仍在地上也不碎裂,反倒是弹弹跳跳,冒着烟翻滚道人群里,接着轰隆隆的爆炸起来。
三十多枚震天雷在不到五十丈长的街道上炸开,铅子和陶瓷片横飞,一时间人群中血花四溅,最关键的是震天的响动声和浓烟让马匹受惊,而被铅子打到的马匹更是疯了一般乱冲乱跑,人马踩踏,死伤无数。
在震天雷刚扔下的时候,刘百户翻身下马,躲进一旁的商铺中,忽然冒出头,已经是弓箭在手,一个侧身,箭矢飞出,射在了房顶一个蒙古亲卫的眼窝,那人发出一声闷叫,应声而落,手中的震天雷还未点燃落到了街道的青石板上。
孙伯纶站在客栈二层,火铳抵在肩头,从容瞄准一名射箭的弓箭手,一扣扳机,铳子飞出,那人像被大锤砸了胸口,倒飞出去。
一枪打响,孙伯纶也不装填,只是拿起备用火铳,继续射击,未喘气,三枪射死三人,备用火铳射完,却又有一支火铳递到面前,孙伯纶见那持铳的手白皙纤细,一看竟然是郝琳琅。
“我虽是女子,从小也是摆弄过这鸟铳的,虽说打的不准,但装填还是没问题的。”郝琳琅脸色红扑扑的,略带骄傲的说。
“大姐真是巾帼女英。”孙伯纶一声笑,接过火铳又开了一枪。
一人装填一人射击,三支火铳轮番开火,打翻了一地人马,刘百户看在眼里,但客栈窗沿挡住了射界,他低头看到滚到脚边的那震天雷,马上用臂盾护住要害,捡起震天雷,在路边燃火的尸身上点燃药捻,奔跑两步,扔到了孙伯纶所在的二楼客栈!
第59章 章十六 迫降()
眼见圆咕隆咚的篮子扔进客栈,孙伯纶吓的大叫一声,用力踢了一脚,然后拉起还在装填子药的郝琳琅向着客栈内侧跑去,不管不顾的直接跳了下去。
此时轰隆一声,二楼炸成一片废墟,砖石与桌椅横飞。
龙虎一看这情况,虎吼一声,竟然直接从房顶跳下去,一脚踩死一名步卒,翻身而起,如同一头暴熊一般大踏步冲向刘百户,刘百户身边三四人对冲过来,持刀便砍,龙虎捡起一面桌子护住周身,直接撞了过去。
啪啦!
一阵筋折骨裂之声,三人直接被撞飞出去,落在地上时已经胸腹塌陷,进气少出气多,眼见是活不成了,龙虎身上也是被砍了三四刀,但这壮汉已经不是当初攻打土默特营地的时候,此时身披两层甲,刀矛不如,宛如杀神一般。
刘百户从未见过如此勇悍之士,久经战阵的他一时竟然胆怯了,向后退了两步,想要拉开距离以弓箭击之,但龙虎速度极快,拔出腰刀,扑了上去,腰刀斜指,连人带弓发力斩去!
哗啦!
刘百户只是本能的阻挡,但手臂和弓直接被斩断,刀尖从左肩划到右跨,斩出一道三尺长的伤口,伤口再深一点,怕是肠子就要出来了,就是这样,刘百户身上的锁甲直接被撕烂掉了下去。
一记重创让刘百户大声呼救,连滚带爬跑向坐骑,到底是老丘八,强忍着疼痛翻身上马,发了疯一样抽打马匹冲向街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