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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拉拉--”闪电划过,将一阵青光投在我的脸上。
“慢慢干吧,你已经爬在那么高了,不多花点心血,上天都会怨恨的!”德科斯在后面大声道,将我推向更深的地方。
初秋的风已经裹上了寒意,穿过雨帘打在我身上,我不禁颤抖了一下,然后搓了搓双臂:“真不知道你的话冷,还是这个风冷呀!”
屋子里响起了德科斯的笑声:“怕了你,好好干你的事吧,实在不行,我就豁出这把老骨头陪你睡大街好了。”
“多谢你的美意。”点了点头,我冲进了雨幕,身后传来了仆役民们轻声的议论:“这些真的是流浪兵团的将官们吗?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呀,这里真是兰帝诺维亚吗!”
……
※※※
九月二十七日
冒着零星的小雨,打着白旗的一支小分队进入了丹鲁城,不多久就传来了瓦伦西尔将军愿意谈判的消息,地点就定在距离丹鲁不足五里的地方,在那里,安眠着无数战死者的英灵。
“大人,还有什么好谈判的,直接冲进去就行了,我就不信,连饭都没的吃的家伙,能打赢我们特拉维诺人!”骑在马上,雷帝斯不停怂恿着我攻城,我并没有理会这个单细胞生物的想法,转过头去看了眼临近的部队。
为了把房子空出来,这次跟随出战的士兵大约三千人,只能带着连雨都防不住的简陋麋鹿皮帐篷,为了防止意外的伤病,随行的还包括为数两百的医护队。
可能是医护队里的漂亮姑娘不少,战士们的士气出奇的高涨,站在雨中,居然都能挺直着不动,一副威武的流浪兵团战士的模样。
“大人,对方来了。”另一边的梅尔基奥尔轻声道,只看见远处,打着贵族旗号的人马快速靠了过来。
“我们去迎接吧!”挥了挥手,带着数骑,我冲出了队列,直向会面的地方奔去。
自从特拉维诺会战以后,很久没有看见“银龙的暴狮子”了,现在看来,他比那时候更为消瘦一点,但是骑在马背上的那股英姿并没有消退半分。
在瓦伦西尔将军旁边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贵族,很瘦小,但有着一双特拉维诺的碧蓝眼睛,身上绣着昂首麋鹿的家徽,看样子,那个守卫丹鲁的将军就是这个人了。
“法普呀,想不到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瓦伦西尔看见我,并没有看仇敌的眼神,挂着温和的笑色,他说道。
看着王国唯一的翼,我忍不住涌上了钦佩,抬起手向他致了军礼:“瓦伦西尔将军,能再见阁下,下官十分荣幸。”
“哈哈,法普呀,论职位你可是捷艮沃尔的第一龙将,兰帝诺维亚的守护官,再向我称下官,太折辱你了吧!”抓了一下头发,瓦伦西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若是旁人看来,怎么也难以相信站在这里的两队人是生死仇敌。
“哪里,在下官眼里,瓦伦西尔将军就和兰碧斯将军一样,永远是下官的上司。”我正了正身子,大声回答。
“哈哈,你这个下官可了不得呀,有那么多优秀的部属。对了,那个指挥龙骑兵的长胡子来了吗,还有那个黑甲的骑士,王国如果有这些武将,怎么也不可能让德拉科普这个叛贼给反了。”瓦伦西尔将军笑的更欢愉了。
“大人,现在不是互相恭维的时候,请入正题吧!”梅尔基奥尔驱马靠前了一步,在我耳际轻声道,我点了点头,正欲开口,瓦伦西尔将军突然拔出了剑。
“好呀,就知道你们这些贵族没安好心,正好在这里全部砍了你们。”雷帝斯第一个反应过来,跳下战马后,从背后解下了战斧,高举着怒吼了一声。
其他的将兵纷纷抽出了兵刃,护到我的身边,一副随时掩护我撤离的准备,远处的士兵齐齐踏上了一步,高吼了一声,声音穿过蒙蒙细雨回响在我们周围。
贵族军的士兵没有动,只是默立在那里,将视线投在那瘦小贵族的身上。
“瓦伦西尔将军想和贵官较量一下,如果他输了,我们向贵军投降。”声音不大,但是能让每个人听见,那个贵族的脸上永远没有表情。
“法普,用我们的剑来印证对错吧,如果上天选择你,你将是胜利者;如果上天没有选择你,今天你就死在这里。”瓦伦西尔大声喊着,脸上蒙上一层战士的光辉。
“大人,请不要进行无意义的决斗,对方根本就是在赌博。而且瓦伦西尔的武艺在整个王国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对上他,根本没有胜算!”梅尔基奥尔挡在我的面前,激动道,一向来冷静的他在这个时候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能战胜离车,也应该能战胜瓦伦西尔将军吧!”
“大人,那根本就是两回事!”
“放心吧,假如真的死在这里,那只能说上天不让我光复亚鲁法西尔,你们的一切束缚也就解除了,到时候安心在北方生活,不要再想这里了。”
“大人--”
轻轻推开梅尔基奥尔,我从腰际抽出了弯刀:“我接受你的请求!”
梅尔基奥尔张了张嘴,然后无力的退到了一边,其余的人也收回了兵器,默默退开,眨眼间,我和瓦伦西尔将军的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土地来。
“法普,就如同在那时候说的,如果你能消灭战争,在那之前先麻烦你斩了作为滋养战争这个怪物的我吧;如果不行,就由我斩了你。”
瓦伦西尔言毕,将剑竖在眉前。作为回应,我举起了弯刀直对着他:“就在今天!”
“杀!”瓦伦西尔低喝了一声,驾着马直冲了过来。
雨点打在脸上,有点疼,我像风一样卷过,挥刀,在清楚听见刀剑相交的脆音后,两个人错身而过。
勒住急驰的战马,在转过头的瞬间,瓦伦西尔的剑已经刺到了面前,仰天躺下,在贴到马背上的时候,挥刀挡住了直落下来的剑,劲气刮到我脸上,混合著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没有多思考什么,一个翻身,我跃下了战马,站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啊--”我军的士兵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才两个回合,就被对方逼下马去,强弱之势也太过明显。
瓦伦西尔没有再抢攻,策马离开了数步,然后转向我,眼神中带上一丝惋惜,慢慢举起剑后,猛的发力,马蹄飞溅出无数的泥浆,急速冲向我而来。
闪身,在勉强避过直冲过来的战马后,下意思的挥刀,感觉到砍中什么东西后,一股刺痛传上心头。
战马发出了一声悲鸣,翻滚在泥地上,将瓦伦西尔将军摔出了老远,血从我的手臂上流淌下来,混合著雨水滴落在地。我喘着气,一手支着地,眼睛直视向瓦伦西尔将军摔倒的地方。
银白的盔甲涂上一层灰黑,在摔掉头盔后,瓦伦西尔突然笑起来:“好,这样才对,法普呀,多让我见识一下上天的恩德吧!”言毕,挥剑破开雨幕直冲过来。
刀剑的交错声密集的响起来,在泥泞的土地上,我只感觉着脚下越来越沉重,瓦伦西尔的剑每次挥击都像是加上几分力气,一股酸麻的感觉从虎口一直荡漾到脑海里。
咬着牙又支撑了数下砍击,在猛然发力隔开瓦伦西尔的剑后,我连退数步,一口血涌进嘴巴,然后滑落嘴角流淌下来。
“大人受内伤了!”雷帝斯高喝一声,作势就想冲过来,一旁的梅尔基奥尔一把扯住他,并没有言语。
我很感激梅尔基奥尔的镇定,在擦掉嘴角的血迹后,我重新举起了刀,这个时候,一股细微的暖流从下腹部蔓延了上来。
“最后一击!”瓦伦西尔双手握剑,在眼睛中放出慑人的目光,一只脚慢慢挪前,猛的喝了一声,然后在我的眼里只有一道白光。
下意思的挪开一小步,然后是下意思的举刀刺击,“扑--”的一声,一切都归于宁静。
血从我的肩膀处如泉般涌出,染红了我的盔甲后,也染红我脚下的土地,我的刀刺在瓦伦西尔的胸口,顺着刀刃,将军的热血一直流淌到我的手上。
“滴答--”似乎是太过安静,我听见了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亮,就像要震破我的耳朵一般,这个时候,从瓦伦西尔的嘴角处挂下了一缕鲜血。
“这个就是上神的旨意了……”瓦伦西尔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眼中充满了无奈,在低念了这一句后,软倒在地上。
我无意识的站在那里,肩上还插着将军的剑,身后,我军士兵的欢呼声响彻四野,“万岁!”
那个瘦小的贵族摘下了头盔,然后跃下马,跪在地上,更远处的贵族士兵们茫然的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呆立在雨中。
一个人的鲜血,打开了丹鲁的大门,我无力的跌坐在泥泞的土地上,伸手握住了逐渐冰冷的瓦伦西尔将军的手。
“法普……”瓦伦西尔将军的另一只手合在我手上,涣散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慈祥。
“将军,我对不起你……”托起了瓦伦西尔的头,我低喝了一声,双眼湿红了起来。
“马上就可以和我的妻子、我的儿子还有兰碧斯见面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在咳出几口血后,瓦伦西尔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上面的话,失去血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将军……”哽咽着,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很抱歉,我再也担负不动亚鲁法西尔的未来,现在这个担子就托给你了,不论怎样,只求你让亚鲁法西尔的百姓快乐生活……”
将瓦伦西尔将军那没有一丝体温的手贴在额头,我毅然道:“我发誓,我用生命发誓。”
含笑轻点了一下头,瓦伦西尔将军的眼睛望上了天空:“法普呀,为了王,我舍弃了妻儿,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不过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和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声音越来越低,当最后一个字滑落将军的嘴角时,他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号哭着扑倒在他的尸体上。
喧哗的声音在这一刻停歇了,不论贵族军还是流浪兵团的战士都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跪在泥泞的草原上,雨突然大了起来,就如同天也在哭泣一般。
瓦伦西尔.德.凡寇斯将军安详的睡在特拉维诺的草原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王国双翼的另一半就这样飘落在地,结束了他五十二年的光辉岁月,而这个时候,距离兰碧斯将军的死仅仅越过了一年零五个月的短暂日子……
第四章 丹鲁的天空
王历一三五四年十月三日
雨早已经停息,秋天也突然降临了大地,闷热的气流似乎被雨水带到遥远的地方去,卷过我们身边的是那一阵阵的微寒。
坐在丹鲁最高的城楼上,我一个人仰望着苍穹,一颗流星闪耀着划过天际,“嘶”的一声没进远处那无尽的黑暗中。
“没有许愿吗?”德科斯就像鬼魂一般走到了我的身后,轻轻说了一句。
“许愿……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吧,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我低叹了一句,夏亚将军死了,兰碧斯将军死了,夏尔克死了,现在连瓦伦西尔将军也死在我的刀下,还有其他的名字,现在都代表着天上一颗颗星星了吧!
“上神最近也很辛苦呀,每天都要接待那么多不速之客,真不知道上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如果还行的话,我都不想在这个世界待着了。”
德科斯说着丧气的话,当我回过头去,只看见他脸上挂着那种狐狸式的笑容。
“军师,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再清楚不过这只老狐狸,每次想说事情的时候,老是喜欢大讲一些隐晦的故事。
德科斯走上了一步,坐在我身边,将脚耷拉出城墙,然后抬头望上了天空:“不知道瓦伦西尔的星星是哪颗,应该是东北那颗最明亮的吧!”
我沉默着,静等着他的下言。
“这个老将军也真是个标准的骑士了,够忠诚。现在可好了,他死了,既对得起效忠的亚鲁法西尔正统王室,也让丹鲁的守军们体面下了台,更让你这个白痴成了天命所归的真正救世主,一石数鸟呀!这个家伙,真是有不输给盗贼的奸猾,死都死的那么漂亮。”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瓦伦西尔将军其实是故意死在我手上的,这个念头虽然闪过,但是我不想面对,我不想让将军成为一个放弃生命的怯懦者:“瓦伦西尔将军是我见过最伟大的战士,他只是光荣的战死在沙场上,其他没有别的什么了。”
“知道了,知道了,其实创造一个忠诚的形象对战士们也是个正面的引导,对于我们来说并没什么坏处。”摸着胡子,德科斯笑咪咪的道。
我叹了一口气,道:“德科斯,我真的很累呀,兰碧斯将军用他的死保全了我,我需要报答……瓦伦西尔将军用他的死,给了我更坚实的基础,我更需要报答。但是,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肩上的重担给卸下来呢?有时候,我真的想放弃,不论是我们,还是敌人,都有太多的牺牲了……”
德科斯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凝重,在看了我一眼后,叹了一口气:“法普,你可以选择退出,不过这付担子还是要有人背,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亚尼。战死的人不能复活了,但至少让他们死的有点意义,我可不想在死后,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
看了德科斯半晌,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不自禁的,我笑出声来:“我是很想扔给你,但是很怕压扁你这付老骨头,责骂我的人已经够多了,但是如果你的毒舌也吐向我的话,我恐怕下辈子都不得安生。”
德科斯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这样才对,要不然,让士兵们知道自己所托付的对象那么懦弱,他们的眼泪会把特拉维诺都给淹没的。”
收回了脚,我站起身来,然后指着流星消失的地方:“现在许愿应该还来得及吧!”
“去吧,现在流星还在地上打滚呢!”
将双手合在嘴前,我大声吼道:“和平--幸福--以及自由--”
“真是贪心的家伙。”德科斯默念着,然后一丝晶莹悬挂在他的眼角。
“德科斯,过两天,我们让丹鲁的天空绽放烟花吧!”驱赶了心里一切的阴影,我清楚自己该去做什么,指了指上面,我露出笑容。
德科斯擦了一下眼角,同样笑了起来:“是呀,我们的公主也屈住在北方太久了,是时候让所有人知道,正义是在我们这一方的。”
“哈哈,正义呀,真是廉价的口号。不过德科斯,有可能我们要背负更多的骂名,说不定,我马上就能成为毁灭三个国家的恶魔了。”
“对于我来说,天使也好,恶魔也好,至少到现在,我找不到比你更有趣的白痴了。一脚快跨进棺材喽,要在最后的日子,让自己快乐一点。”
“哈哈,哈哈哈……”大笑着,我大步走向阶梯,在临近的时候,转过头:“军师呀,当时花那么点粮草就把你换出来,真是我平生最赚的一笔生意了。”
德科斯跪坐在那里,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然后含笑着低下了头:“很高兴在我有生之年,遇上你这个白痴。”
秋风裹着清凉的气息卷过,这一刻,天上的星星也明亮了很多……
※※※
秋收似乎牵制了太多的战事,在进入十月以后,各地迎来了难得的安宁。趁着这个机会,一方面修缮丹鲁城,并把北方的难民移到这里来。
另一方面,则派遣曼陀罗和雅修率领骑兵队,打击特拉维诺草原上游窜的小股贵族军。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当所有的将领都估算着如何对盘踞东边的贵族军残余发动总攻击的时候,北方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