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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善继马上传见,片刻之间,等候在外的吴襄、杨国柱、祖大弼,就带着杨声远并杨文魁进得厅内。
看见鹿善继,杨声远马上跪地禀报道:“督师大人,卑职奉命前去振武营探视郭副使,如今幸不辱命,还见到了彭簪古、张正朝等乱兵之首,说了督师大人的意思。郭副使如今安然无恙,只是彭簪古等人不肯释放,说是好好计议一番。卑职在营中等候半日,彭簪古、张正朝等人只是争执不下,计议不定。卑职担心督师大人着急,是以先行归来。卑职斗胆,与彭簪古等人约定,以明日午时为限,届时营中诸将必有答复。”
听了杨声远此言,鹿善继心中明了,自己的说法传给乱兵之后,彭簪古等人必然分化,毕竟这群乱兵乃是以利而聚,在生死存亡的紧急情况面前,这些人有可能紧紧抱团、一致对外,若是没了外部的巨大压力,他们的内部必然马上变成一团散沙,很快就会成为一群乌合之众。
同时,鹿善继考虑到,自己的中军骑兵千余人,从义州城连着一昼夜疾驰回师宁远,眼下个个疲惫不堪,亟待休整,于是下令祖大弼、杨国柱等人夜里布置好防护戒备,其余人则一律好好休息。等待明日午时,再与彭簪古等人联络会面。
吴襄等人闻令,都是出去安排。鹿善继则坐在案前,将宁远兵变情况及近来辽东诸事写成奏疏,交给孙钤安排锦衣卫人员,连夜出城,往京师方向送去。
第一四零章 十一抽杀()
次日巳时,烈日已经升过屋顶,宁远城中的大街小巷行人寥寥,却是一片肃杀气氛。
鹿善继正在宁远北门城楼上的临时住处,与吴襄、杨国柱、祖大弼等人,一起布置城中兵力与防务安排,突然听见孙钤在门外禀报:“督师大人,刚刚南门传来消息,说是京师东厂来人,在城外扣门,急切追问督师下落,南门守卒不知就里,只说督师现今就在城中,但并未放其入内。属下以为此事紧急,请督师尽快决断。”
又经过一夜休整之后的鹿善继,如今已是头脑清醒、思维敏捷,略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当即说道:“速去传令,请京师来人北门相见!”
说完这话,吩咐吴襄等人下城各自带好所部兵马,随时做好应变准备。
过得一刻钟左右,只见三百余骑,远远地沿着城下驰道急奔而来,最后在北门外停了下来。
孙钤让守城士卒放下一个吊篮,然后收上城,验看了对方令牌,确认是东厂人员,马上下令打开城门,将三百余骑放入城中。
方正化一路上都没有亮明身份,如今到了宁远城,自然无需隐瞒。因此刚进城来,就对孙钤等人说道:“本官东厂提督方正化,你家督师鹿大人何在,快带本官前去见他!”
就在城楼之上的鹿善继,远远地听见此话,大吃一惊,马上说道:“方公公竟然亲临宁远,快请上来,快请上来!”
鹿善继一边说着,一边也是连忙下城亲迎。
孙钤等人听鹿善继如此说,也是赶紧行礼,同时派人安置随行而来的东厂一众人员。
鹿善继带着方正化上了城楼,进到一处厅中,等着方正化喝了几口茶水,缓过了劲儿,然后说道:“方公公不远千里,亲自前来宁远面见与我,想来是陛下已经知道宁远兵变的事了。不知道皇上可有口谕带给鹿某?”
方正化放下茶碗,微笑说道:“鹿大人真神人也!咱家前来宁远,正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如今宁远兵变的情形,陛下已经知道,但知之不详。因此,陛下领着军机处议定,宁远兵变的处置全由鹿大人做主。咱家到此,一是传旨,二是配合。”
说完了这些话,方正化回头对一个贴身随从说道:“朱甲三,把东西拿出来吧!”
那名叫朱甲三的粗壮东厂探子,随即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又从中取出一卷纸来,并将纸卷恭敬地递到了方正化的手中。
方正化接过纸卷,对鹿善继说道:“鹿大人,这是皇上的密旨。除你之外,皇上只给咱家看过,派咱家来就是配合鹿大人你尽快依旨平灭此乱。”
鹿善继见方正化说得郑重,连忙接过密旨,打开默看。
崇祯皇帝让方正化带给鹿善继的密旨,除了告诉鹿善继自己对振武营、广武营参与兵乱的一众将佐士卒的处置原则,另外还指给了鹿善继平乱时可以采取的一个方法。
这个方法就是十一抽杀律。
十一抽杀律,是古罗马军队惩治军中士卒集体违纪、哗变或者叛乱的一种方法,针对的正是那种法不责众的心理。
多数人以为大家集体违反纪律,就不叫违反纪律,上面不敢也不愿将严厉的惩罚施加给所有人。
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从众心理或者集体违纪的事情反复发生,平定了斯巴达克斯大起义的古罗马大将苏拉发明了这种方法。
对于集体违纪,有时候人比较多,自然不能一股脑儿全杀了。但是又不能不处置,怎么办呢?就从十个人中随机抽签选取一个,或者十个人中搞民主推出来一个,杀掉。
这样一来,所有跟着叛乱或者集体违纪的人,就都有可能受到严厉的处罚,震慑的效果要比只除首恶好的多了。
当然了,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告诉鹿善继这个方法,除了给以后军队可能发生的集体哗变,立下一个严酷惩治的先例和规矩,达到震慑骄兵悍将的目的以外,还有别的一些用心。
比如说,使得本来就是因利而聚、并不团结的两营乱兵,变得更加一团散沙,甚至发生内讧内乱。
鹿善继看完了崇祯皇帝给他的密旨,自然也了解了皇帝的心思,他把看完的密旨又交回到方正化的手中,方正化接过来转手交给了朱甲三,冲他点了点头,朱甲三马上取出随身携带的火石火镰火绒,生出火,当着鹿善继的面,把那卷纸片化为灰烬。
转眼之间,午时已到。
杨国柱、祖大弼带着杨声远,从城中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上得城头,看见了一直在城楼上安坐等候消息的鹿善继、方正化等人,马上说道:“禀报督师大人,彭簪古、张正朝等人带着人马到了钟鼓楼,说要在钟鼓楼之上拜见督师大人,商议哗变善后事宜。卑职等让他前来北门,彭簪古、张正朝等人只是不肯前来。”
听得此言,鹿善继与方正化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鹿善继随即说道:“既如此,杨国柱、祖大弼,你们前头带路,吴襄,你带人留守北门。本部院与方公公就勉为其难,到钟鼓楼去会会这个彭簪古张正朝吧。”
此话说罢,一众将佐安排停当,杨国柱、祖大弼领兵在前,鹿善继、方正化带人在后,一路往钟鼓楼而去。
宁远城的钟鼓楼,正位于这个四方城的正中心。东西和南北两条贯通城池的主干道在此交汇,而钟鼓楼就在这个交汇点上。
整座钟鼓楼楼高三层,人们立于楼上,即可俯瞰整座宁远城。
若是此时往北看去,眼力好的,就能看清楚北门那边来了多少人。
此时此刻,彭簪古、张正朝、李明辅、吴国麒四人,就站在钟鼓楼之上,满怀心思地凝望着北门方向。
这时,李明辅说道:“大哥,他们来了!”
四人年纪相仿,李明辅口中所说大哥,指的正是彭簪古,因为在广武营中彭簪古为参将,而李明辅是游击,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彭簪古看了看张正朝,说道:“正朝兄弟,你我两营弟兄跟着咱们到今日,兄弟我不想让他们没了下场。怎么样?咱们略略退让一步,给兄弟们挣出一条活路,你看如何?”
历史上的张正朝,虽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处,但是最终被处斩的那十几个人,却都是他和张思顺出卖给袁崇焕的替罪羊。
所以这个人,也没有抱定什么必死的信念,但凡给他一条活路,他就不会自己往死路上走。
然而张正朝还没说话,吴国麒却先说了,只听他说道:“彭大哥,如今这个局面,还得靠大哥你来从中转圜。弟兄们一不小心弄死了那些文官老爷,此事恐怕不好善了。兄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只要咱哥几个能得保富贵,绑上几个烧杀抢掠的王八蛋来,交给督师大人,当众砍了,对上,给皇帝老子有个交代,对下,平了城中百姓的民愤,对大家都是好事。正朝兄弟,你说是不是?”
张正朝自从铤而走险发起了兵变以来,连着几天,都没有能睡一个囫囵觉,如今的脑子里更是像一团浆糊,又怕又累,身心俱疲,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刚要说话,却听广武营游击李明辅再次说道:“如今咱们既已公推彭大哥为首,自当惟彭大哥马首是瞻,这也正朝兄弟你当初说的话,这话如今还算不算数?!”
张正朝先是拿手双手使劲错了搓脸,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兄弟我现在早已是乱了方寸,与督师大人商谈招抚的事情,我一个把总官,哪能插得上嘴,自然是全凭彭大哥主张。”
第一四一章 钟鼓楼上()
这几人刚说完话,就看见杨国柱、祖大弼等人已经到了钟鼓楼前的街面上,杨声远自然是下了马,走在最前,正与拦路设防的乱兵士卒交涉着。
彭簪古当即就在楼上喊道:“广武营振武营的兄弟们听好了!当面是咱们宁远城的督师大人,马上给督师大人让开一条道来!”
听说来的是蓟辽督师鹿善继,钟鼓楼下的两营乱兵士卒一阵骚动,都是纷纷后退,更有的干脆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着:“督师大人饶命!”
彭簪古一看自己这边的士气,与楼上几人对视一眼,心中也都是暗自叹了口气。己方虽然来了上千人,将个不大的钟鼓楼围了一层又一层,可是己方的士气,却仍是不高啊!
事实上,不管是什么年代,兵变都是大罪重罪,即便是对最底层的士卒本人来说,参与兵变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毕竟,在这个年代的人们心中,三纲五常还是发挥着作用的。士卒一时激愤,受到了别人的煽动,可能会从众作乱,然而一旦冷静下来想想,即便是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们,也知道这个事情恐怕是做得差了。
鹿善继看对方乱兵的情况,也知道今天只要保持克制,安全上肯定没有问题,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与方正化、杨国柱一起,跟着彭簪古的人上了钟鼓楼,只留下祖大弼带着己方的队伍,在钟鼓楼下与乱兵对峙。
鹿善继、方正化上得楼来,就看见彭簪古等人快步趋,在三四步外立定,然后单膝跪地,行了军礼,口中还说道:“卑职广武营参将彭簪古,见过督师大人!这几日来,振武营、广武营士卒闹饷哗变,卑职等约束不住,以致酿下大错,请督师大人重重治罪!”
鹿善继只是拿眼冷冷地看着彭簪古等人,也不搭理他们,只是慢慢地走到了楼上的胸墙之处,拿手轻轻地拍打着城楼上箭垛子。
过了一会儿,回头对彭簪古说道:“彭簪古,你与张正朝两人留下,其他人都退到楼下去!”
彭簪古闻听此言,一时有点意外,也有点犹豫,看了看身边众人,没有说话。
鹿善继见此,又对杨国柱说道:“杨国柱,你也下到楼下等候,此处留下我与方公公足矣!”
杨国柱闻言,看了看方正化,见方正化完全不在意,于是扭头带着几个随从下了楼。
彭簪古见状,也连忙示意李明辅、吴国麒离开。
片刻之间,宁远城中心的钟鼓楼上,就剩下了鹿善继、方正化和彭簪古、张正朝四个人。
这时,鹿善继对彭簪古、张正朝两人说道:“此前,本部院让人带话给你们,你们议定的结果如何?”
彭簪古说道:“禀报督师大人,卑职等深知出营闹饷、攻击官署罪孽深重,何况通判张大人、推官苏大人还死于乱兵之中,朝廷督饷郎中白大人虽非死于乱兵之手,但与这次兵乱也有直接干系。我等身为朝廷武将,有愧朝廷信重,心中也是愧悔万分……”
话刚说到这里,就被鹿善继打断了。
鹿善继说道:“不要再说这些废话!彭簪古,今日本部院前来与你二人见面,是想听你们的答复,朝廷要如何做,你们才肯交出兵备副使郭广,交出抢掠街市、袭击官署的乱兵,平息这场兵乱!”
彭簪古听了这话,看了看张正朝,一咬牙说道:“卑职等只是被乱兵裹挟,心中实未曾想过以哗变闹饷,背叛朝廷。如今,只要朝廷一道旨意,赦免广武营、振武营把总以上官佐无罪,兵变今日即可消弭。”
彭簪古说完,紧张地看着鹿善继,不再言语。
这时,站在一边的方正化突然说道:“这样一道旨意,也不是不能给你们。只是朝廷自有法度,尔等闹饷哗变,焚掠街市,抢劫官衙府库,三位朝廷命官死于兵乱之中,尔等所为,形同拥兵造反,朝廷又岂能说赦免就赦免?!”
彭簪古闻言说道:“敢问这位大人是何方神圣?可能代表朝廷?”
鹿善继看了一眼彭簪古和张正朝,说道:“这位是当今圣上特派的钦使,东厂督公方正化方公公。”
鹿善继话一说完,彭簪古、张正朝皆是大吃一惊,彭簪古更是抱拳躬身慌张说道:“卑职不知督公就在当面,请督公恕罪!”
见方正化不语,彭簪古又说道:“之前督师大人遣人传话,由我等交出兵变主犯及罪大恶极之人。我等已经议定,若朝廷下旨赦免我等,我等愿放还兵备副使郭大人,并交出二十个兵变主谋及罪魁祸首,由朝廷法办。”
听彭簪古说完,鹿善继说道:“彭簪古啊彭簪古,看来尔等还是执迷不悟!事到如今,尔等以为区区二十个乱兵,就能恕得了尔等的罪孽吗?”
这时,张正朝说道:“不知在督师大人的心中,我等交出多少个乱兵顶罪,朝廷才能赦免我等。请督师大人明示!”
鹿善继与方正化对视一眼,说道:“十人之中抽出一人杀之,此所谓十一抽杀,唯有如此方能恕罪。”
彭簪古、张正朝一听之下,面面相觑,皆是大惊失色,他们当然听明白了这个意思。
十一抽杀的话,两个营总共三千六百余人,就要交出来三百六十余个。
片刻之后,彭簪古回过神来,突然问道:“十一抽杀,不知包不包括我等将校官佐?”
张正朝听了这话,也是赶紧抬头,盯着鹿善继。
鹿善继早知这两个人会有此一问,因此当即说道:“至于包不包括你们,自然是由你们自己回营议论决定。”
说完这话,鹿善继又说道:“给尔等十二个时辰,明日午时,汝二人须亲缚抽取之人,押送北门城下问斩。若过了时刻,本部院将亲率大军平乱,到时候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完这话,鹿善继冲方正化一点头,两人随即下楼,不大一会功夫就带着杨国柱、祖大弼所部,骑马远去,只留下彭簪古与张正朝在钟鼓楼上愣愣发呆。
鹿善继、方正化等人回到宁远北门城楼之上的时候,得知驻守塔山的祖宽所部步骑两千,已经赶至宁远城外驻扎。
没过多久,吴襄来报,驻守觉华岛守将副总兵金冠也带觉华岛步卒三千人来援,如今已经到了东门外,请求入城驻扎。
听得祖宽率所部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