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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如同当年的恩科一样,皇帝的心中必定早就有了一些心仪的人选。
徐光启与何如宠两个人心怀坦荡,见状只是微微皱皱眉而已,基本上不为所动,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在御案之下的锦凳上,静待皇帝的下文。
唯独钦定的本次春闱副总裁官之一、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贾继春,心中忐忑不已。
他很清楚,崇祯皇帝让他担任副总裁官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监督徐光启和何如宠两个人,同时保证本次春闱仍然按照皇帝的意志进行。
可惜的是,临考之前,崇祯皇帝对于这次春闱,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旨意,私底下也没有给他什么手谕,搞得他一直摸不着头脑。
贾继春、牛聚明、许誉卿这几个人,眼下在京师朝堂之上,俨然成了皇帝的御用喉舌。
崇祯皇帝的许多想法,在真正拿到朝会之上定策之前,常常都是通过他们的手与口,最先放出风声,试探朝野反应。
而在这几个人中,职位最高的贾继春,却并非是核心人物。
核心人物是崇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并且安插在兵部职方司郎中位置上的牛聚明。
牛聚明,当然就是历史上的大顺朝宰相牛金星了。
不过,自从中了进士之后,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告诉他“聚明”这个字,比起他的大名来说,寓意更好,让他以字行世,于是从此之后,他就以字为名,名字倒换了。
当然,崇祯皇帝让他以字为名,真实的理由,并不是表面上说给他的那样。
真实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牛金星这个名字在后世实在是太臭了点儿,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每次看到这个名字,总会生出一种将他远远赶离朝堂的冲动。
而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则是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觉得,在眼下大明朝京师的朝堂之上,这个人还颇有一些可用之处。
至少比起那些个清高得要命的士林清流而言,这样的人对皇帝有着别样的用处。
因为类似牛聚明这样的人,算得上是文人士大夫阶层中的异类。
与朝堂之上为数众多的伪君子们比起来,这种人应该属于真小人的一类了。
他们可能在忠孝节烈方面可能有些问题,没那么三贞九烈,但是他们有心机,而且有手腕,最重要的是,他们甘愿充当皇帝的喉舌,甘愿充当皇帝的刀子,并不是太在乎什么虚名和清誉。
这样的人,比起伪君子来说,对如今的崇祯皇帝更有用处。
除了这一点理由之外,崇祯皇帝其实也担心,真要把牛聚明即牛金星这样的人从朝堂之上赶出去了,备不住他就会搞出什么大事情来。
这样一些在原本的历史上闯出了偌大名头的人,是绝对不可以小觑的。
且说这次春闱,贾继春奉旨担任了副总裁官之后,迟迟没有等来崇祯皇帝的密旨或者口谕,就去拜访了牛聚明。
不过这一次,牛聚明这个皇帝的心腹人物,也并不清楚在春闱录取贡士的问题上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因此也给贾继春提供不了什么真正有用的建议。
到了此时,贾继春见皇帝似乎迟迟没有找到想要找的名字,他的心里开始暗自着急。
若是皇帝心仪的那些人选,这一回名落孙山,没被他们录取,自己这个钦定的副总裁官岂不是失职,接下来该当如何是好?
贾继春正紧张不安地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不远处,在御书案背后坐着的崇祯皇帝,嗯了一声。
贾继春急忙抬头看过去,只见崇祯皇帝嗯了一声之后,自顾自地面带着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又从头开始,仔细翻阅起那份刚刚才匆匆翻过了一遍的奏折。
贾继春心里一松,知道皇帝找到了想找的名字。
贾继春等人的心理,崇祯皇帝自然猜不到,也无兴趣去顾忌。
而他找了半天,也终于在这份写满了贡士姓名的最后一页上面,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名字:
“崇祯四年礼部试,取第伍佰零一名贡士,浙江余姚籍国子监上舍监生黄宗羲,父黄尊素,万历四十四年赐进士出身……”
对于徐光启、何如宠和贾继春三个总裁官、副总裁官给黄宗羲定下的名次,崇祯皇帝倒是并没有料到。
但是等到他在录取名单的最后一页上看到黄宗羲名字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在原本的历史上,黄宗羲得到过许多士林和官场中人的关照,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儒学大师刘宗周的亲传弟子,另一方也是因为他是天启年间东林党大臣黄尊素的长子。
但是即便如此,直到明朝明朝灭亡为止,他也没能如愿考中进士。
而且直到崇祯十五年的秋闱,他才终于考中了举人。
从他少年早慧考中生员之后,一直到他考上举人,期间历经了超过十五年的时间,至少参加了六次浙江乡试,头五次全都落榜。
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
这说明黄宗羲后来的那些思想,从他中了秀才之后,就基本上开始有了萌芽了。
而他的那些比较出格的言论和想法,基本上注定了他在选拔朝廷官员的科举考试中,不太可能取得比较好的名次。
这一次,若不是黄宗羲以国子监生的身份直接参加会试,同时又遇上了大明朝自从开科取士以来录取人数最多的一科,那么他的命运,恐怕还会如同历史上一样,一次次在科举中被淘汰掉了。
若是黄宗羲这样的人物一直考不上进士,就像历史上那样,也肯定不是好事。
且不说会把黄宗羲逼到大明朝现行官僚体制的对立面,就单说这样的人才若是始终被拒绝在大明朝的官僚体制之外,那么这个官僚体制,恐怕也确实是问题严重,难以自新了。
如今的这个结果,正是恰到好处。
而最让崇祯皇帝满意的,恰恰是如今这帮子考官给黄宗羲定下的这个名次了。
一者,黄宗羲考取了贡士,虽然名次十分靠后,但毕竟也成了大明朝官僚体制之中的一员。
二者,他的名次足够靠后,就会让他在崇祯四年春闱这一科的进士们中间没有什么地位,形不成什么号召力。
这一点,也将使得他对于大明朝士林特别是十分注重科举名次的江南士林的影响力,大为降低。
此外,大明朝的科举制度里面还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三榜皆外任”。
大明朝的科举制度,对于最后得中进士的所有人,按照名次分为三榜,也叫三甲。
一榜是前三名,叫做进士及第,依照名次依次是状元、榜眼、探花。
头三名,基本上都是进翰林院当翰林。
二榜是若干名,叫做进士出身,没有什么特别的称号或者名头。
但是二榜进士有进翰林院的机会,可以被选取为庶吉士,也可以进入朝廷的六部、六科,或者其他在京师的部院府寺监等衙门任职。
至于三榜的进士,只能叫做“同进士出身”,他们在士林和政坛上的地位,就远不如头两榜的进士了。
特别是,按照大明朝新科进士任官的惯例,三榜进士都是要出京外任的,而且常常都是县官。
有许多人一辈子都辗转在各个边远的省份,担任州县官员。
这就是三榜进士同进士出身的官员,与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的官员们之间的巨大区别。
这一次,年轻的黄宗羲虽然一改历史上的命运,原本没有举人功名的他,以国子监荫监生的身份参加礼部会试,竟然一考就中,但是却排在了三榜倒数第十位,若无崇祯皇帝的特别旨意,他就注定了要被任命到远离京师的边远省份,去当某一地的县官。
那么,崇祯皇帝会干预吏部对他的任命吗?
当然不会。
让他到某个边远的不起眼的地方,去当一任县官,然后从县官的任上,一步步升迁上来,正符合崇祯皇帝的意图。
因为唯有如此,像他这样的人,才能够对地方的政务有一个真正的了解。
或许也唯有如此,将来的黄宗羲才能够在他真正开始各种著书立说的时候,不至于脱离实际、空谈误国。
正所谓在相比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行伍。
唯有如此,当他完全熟悉了大明朝地方省府州县的政务之后,将来提出的学说,才能真正有益于大明朝未来的政治改革。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把他从地方省府或者州县的位置上提拔起来,让他担任内阁的首辅,主持大明朝未来的政治改革,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崇祯皇帝甚至还很期待这么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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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四章 此何人也()
当崇祯皇帝从这一科贡士名单的最后一页里,终于看到了黄宗羲的名字之后,心里面的那点儿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了。
于是又再次从头开始看起,细细地审视起这份名单来。
“宋时烈?!此何人也?”
崇祯皇帝重头翻阅名单,首先要看的,当然是本次春闱的会元人选。
结果一看之下,映入眼中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毫无印象的名字,心中嘀咕着嘀咕着,不由得说出了声来。
“启奏陛下!臣与同侪诸人,昨日依照会试三场朱卷累计排定之顺序,拆去弥封,方得此人。
“乍见此名之时,臣与同侪诸人亦未知其籍贯乡里、家世门楣,未知其授业何处、师承何人。
“后经一番查证,臣等方才得知,此宋时烈,竟是朝鲜国选送举荐、赴京应试之士子!”
崇祯皇帝问了一句“此是何人”之后,崇祯四年春闱的主考官,也即总裁官徐光启,立刻站了起来,躬身对着皇帝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此时在场的这几个大臣,当然都曾浏览过各省提学呈递给礼部的赴京适应举子之名单,只是对于朝鲜来的士子,没有人真的在意,更没有人真的重视,所以也就没有认认真真地去记住他们每个人的汉名。
科举取士历来都是华夏王朝的拿手好戏,而科举考试的内容即四书五经,更是大明朝读书人的看家本领。
朝野上下自然没人把朝鲜这个海东小国来的儒生士子放在眼里。
包括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本人,也是如此。
徐光启说完了一番话,抬眼看见崇祯皇帝满是惊讶的神色,继续躬身说道:
“臣等之前亦未曾料想到,今时今日,朝鲜国士林于朱子学上之造诣,竟然超迈如此!其国虽小,其士人气魄却大!
“只此时,礼部与贡院诸员于朱卷弥封之下,会推名次已定,惯例不容更改。
“而臣在拆封之后,再观宋时烈三场之朱卷,见其不惟学理精深,即体例也未见瑕疵!
“是以,臣等乃维持原定贡士之名次,原样呈于陛下之御前,一切皆由陛下圣断!”
崇祯皇帝听了这话,愣神了片刻,看着如今大臣兼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徐光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往下看去。
其实,类似宋时烈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朝的科举制度之下,并非孤例,也并不罕见。
为了杜绝科场舞弊的发生,特别是杜绝阅卷官们以及总裁官和副总裁官们,在会试排名录取的时候以权谋私,照顾自己的门生故旧,明朝的会试制度搞非常复杂。
参加礼部会试的举人们答完的卷纸,或者说写好的八股文,每篇交卷之后,是不能与阅卷官直接见面的。
而是由非阅卷官们先将写有考生姓名、籍贯等情况的一页封上,给一个编号,而这个做法,就叫做弥封。
尔后,弥封好的卷纸,将转交给翰林院的那些守候在贡院的翰林或者庶吉士们,让他们用朱笔将考生的卷纸,原原本本、完完整整、一笔一划地誊写下来。
这一份份由翰林院的官员们用朱笔誊写的卷纸,就叫做朱卷。
而这种朱卷,才是各级阅卷官们,能够真正接触到的会试文章。
受命阅卷的各级阅卷官们,就是凭着这一份份他们完全不知道背后究竟是何人所作的朱卷,来决定会试录取与否,以及考生们的名次。
等到完全按照朱卷的内容,将预备录取的贡士名次排定了之后,阅卷官们会再次拆封原始的卷纸,一一进行比对。
如果比对无误,录取的贡士名次,就会这样敲定下来。
若是比对有误,那就说明,这一科的会试,出了科场舞弊的大案。
真要如此的话,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了。
当然了,因为每一科春闱的考生都太多,类似徐光启、何如宠、贾继春这样的会试总裁官、副总裁官,对于各级阅卷官呈递上来的朱卷,是不会一份份全都亲自过目的。
他们只看被各个阅卷官公推的头几名朱卷,或者排在前十名、前二十名的朱卷。
这一次,崇祯皇帝着急看到结果,所以即便徐光启、何如宠等人已经算是很十分的尽职尽责了,到最后,他们也不过是亲自审阅了前五十名的朱卷而已。
那么这样做,是不是就能够杜绝科举制度的弊端呢,是不是就能够保证科举制度的公平公正呢?
当然不可能。
明朝不仅出过很多科举舞弊案,而且按照这种制度最后排定的名次,也不完全公平。
由翰林誊写形成的朱卷,在考官面前实现了人人平等这样一种公平的同时,却也新增了另外一种不公平。
那就是考生的书法水准是体现不出来的,由书法水准折射出来的考生个性,也是体现不出来的。
因为考官们看到的朱卷,都是清一色的翰林院笔体,考生的笔迹是被掩盖住了的。
不过,总体而言,在明朝那样一个时代,会试能够做到这样,已经算是一种制度上的公平公正了。
因为这样的制度,给了那些出身寒微,没有后台,以及没有显赫师承的寒门读书人,一个鱼跃龙门、一鸣惊人的机会。
这一次,出身朝鲜的儒生宋时烈,就得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一鸣惊人的机会。
当然了,会元并不必然是状元。
因为状元需要在殿试之上由皇帝亲自选出。
但是在科举取士的时代,在会试中得中会元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极其难得的荣誉了。
且说崇祯皇帝一边听着徐光启等人的解释,一边继续翻阅着贡士的名单。
其实每个贡士姓名的后面,都用了蝇头小楷标注着他们的基本情况。
即使徐光启、何如宠、贾继春三人不站起来专门说明,崇祯皇帝只要细看之下,也能弄明白那些在明朝的历史上未曾出现过的名字背后,到底是些何方人士。
只是崇祯皇帝既然开口问了,他们这些负责今科春闱的大臣,就不得不站起来做出一些说明。
徐光启、何如宠、贾继春三个人一边静静坐着备询,一边不住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皇帝的方向,关注着皇帝的表情变幻。
贾继春看见皇帝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他心情也跟着上上下下,起伏不定,正想着心事,突然又听到崇祯皇帝自顾自地问道:
“这宋浚吉,又是何人?”
贾继春心说,后边有标注,陛下您翻篇往下看就好。
只是他与徐光启、何如宠毕竟不同,不敢对皇帝这么说,此时听见皇帝问话,连忙站起来躬身答道: